一个彻头彻尾天真无邪。
这个不明生物,安全,无害,还会好奇地凑上前两步,抬起头,用一双雾气蒙蒙的大眼睛望着他,认真地问,为什么。
这种感觉,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兵荒马乱的一瞬间,裴郁脑海中有无数念头蜂拥而至,又一哄而散,像灭世的洪水满了又空。
视线重新聚焦到手里的项圈上,裴郁听见沈行琛轻笑出声,仿佛由衷快乐:
“小裴哥哥,你好可爱哦。”
裴郁面色一滞,漠然无语。
他发誓,这是二十七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的评价,用上“可爱”两个字。
他还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正想开口让对方闭嘴,裴郁忽然听到身后一墙之隔,有哗哗的冲水声传来。
邹晟就要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望向沈行琛,用眼神朝卧室门边示意一下,低声道:
“快走。”
沈行琛看着他,一动不动。
冲水声越来越小,裴郁甚至能听到邹晟转身的脚步声,于是忍不住,轻轻蹙着眉,又催促一次:
“快点。”
沈行琛朝他灿然一笑,从隔板上轻巧跳下来,飞快将双唇凑到他耳边:
“你知道吗,小裴哥哥,你的低音炮,性感得让我想当场射在这儿。”
裴郁瞳孔骤然放大,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见邹晟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你……你在哪儿呢,警官?啊呀——”
最后两个字明显变了调,裴郁还以为他看见了沈行琛,心头微微一跳。
他迅速一回头,却见邹晟死死地盯住自己手里的项圈,两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红。
再一转头,他却发现,沈行琛早已消失不见。
那扇半开的窗,被夜风带得微微摆动。窗外月明夜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一缕缠绵又蛊惑的幽香,还停驻在他鼻端,不肯散去。
真是和它主人一样的没脸没皮,裴郁暗想。
随即,他垂下眼睫,目光从项圈上扫过。
——等等。
他举起那个皮质项圈,眼神落在那上面,一点一点,暗色的猩红。
是鲜血。
陈旧的,干涸的鲜血。
他缓缓转身,看着邹晟,一语不发。
念头却在飞速旋转,他明明记得杜雪的尸体,除了左手腕上那道致命的刀口外,没有其他伤痕。
可他同样记得,杜雪的父母曾坚决反对进一步解剖,美其名曰,不能对女儿进行再一次的伤害。
这鲜血,他们又要作何解释。
屋子里的空气沉闷得快要堵塞住人的呼吸道,本就昏黄的灯光,此刻更黯淡了几分。
邹晟一张脸皱成脱水的苦瓜,面红耳赤,立在原地。
半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警……警官,那个……我……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