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清晰见底。
林砚的身影反射在水面上, 一截清瘦安静的剪影,引得鱼群争相啃食,不多时, 水面聚集了一群黑红斑点的小鱼。
水面上的倒影动了动。
沈涅的视网膜像是被泼了水,他难耐的移开视线, 撞上林砚垂下来的睫毛。
漆黑的一排。
衬得眼窝下有很淡的阴影。
林砚的面颊上沾染了莹润的水珠, 像是一层水膜, 透着瓷釉般的白皙精致,宛如框在水中的一幅美人画像。
沈涅无意识的上前一步。
林砚站起身, 他没什么情绪的看向沈涅。
刚才沈涅不徇私的讲授,让林砚难得给他了个眼神,声音冷淡:“你要去哪里?”
沈涅终于缓过神,喉管干涩的发疼,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林砚, 也站起身,跟在林砚旁边:
“我和你顺路。”
林砚没再说话。
他就随便走走,看看森林的奇景, 反正实地调研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威胁感。
两人就这样相伴而行。
沈涅观察到,
林砚不喜欢说话,遇到感兴趣的植物或者动物, 就会停下来,垂下漆黑的睫毛,清透的瞳孔好奇的盯着它们看。
像是个初入世界的小观察员。
地下拳场的硝烟缓缓消散、没了震耳欲聋的兴奋欢呼声、也没了拳拳到肉的血腥感、更没有疼痛带来的神经兴奋。
这是下了拳台后,
真正的、孑然一身的林砚。
沈涅喜欢追求血腥的疼痛感。
可他陪着林砚这一路,却没有意想到的不耐烦,反而有种沉醉其中的安静。
沈涅心下发软, 但还有些郁闷。
在林砚眼里,好像路边随便一束狗尾巴草都比他有意思。
林砚没在意沈涅,他正在给小孔雀找洛克森林的特产。
埋藏在岩石下面的五颜六色的蘑菇是不能碰的,地上掉落的树叶又黄又脆,小孔雀是绝对不会吃的。
沈涅是个尽职尽责的导游。
还是不用付钱的导游。
林砚挺满意的。
临近中午,林砚从登山包里拿出尚且温热的保鲜盒,款待了导游沈涅。
急救通讯里再次更新了实地调研的排名。
排名第一的同学没离开洛克森林,又找到了某位少将遗留给父母的纯金块仿制品,及时保住了第一的排名。
沈涅手腕上的表盘也不停响动着。
他面无表情的回了几个消息,又抬头温和的看向林砚:“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林砚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他在森林里呆的时间长了,也变得慢吞吞的,声音不急不缓道:
“你不用跟我说。”
.
林砚在灌木丛捡到枚银色胸针。
他第一时间没想到胸针的时代背景,只好按了按发胀的眉心,脑海里快速掠过人文历史课的内容。
奥罗拉的课程一向延伸很多内容,恨不得把每个零碎的事情都塞到学生的脑海里。
这个好像是,
某位平民少将在战场上感染了败血症,在死亡的最后一刻,祈求手底下的士兵将这枚象征着荣誉的胸针带给他的妹妹。
林砚将脑海里的记忆打在备忘录里,拍照上传了胸针的历史时期。
林砚喜欢洛克森林带给他的静谧。
他没想着离开,又继续沿着奥罗拉做过标记的地面前行。
洛克森林是有守山员的,守山员零零散散分布在洛克森林,他们住在白墙红瓦的小房子里。奥罗拉提前和守山员交涉过,学生们晚上可以借住在房屋。
他沿着地图的标记去找可以借住的房屋。
林砚越往里走,
覆盖在地面上的、绿色绒布般的苔藓慢慢褪成灰白色。
林砚好奇的停下脚步。
他半蹲下身体,戴上黑色皮质手套,研究了会儿灰白色的绒布。
好消息,绒布依旧是苔藓。
更好的消息,苔藓是没有毒的。
林砚认真的给灰白色苔藓拍了个肖像照。
联邦网络有一时的卡顿,他安静的等待着智能为他解答灰白色苔藓的习性。
森林霎那间安静下来。
浅绿的溪水静静的流淌在石缝中,清风扶过树叶,周遭安静又舒适。
突如其来的嘈杂声破坏了安静的氛围。
“你敢!这里都是监控!我可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你就不害怕我告诉父亲吗?”
“你敢吗?你敢开枪吗?”
“绯哥、绯哥、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求求你,我以后一定会夹着尾巴好好做人……”
“绯哥,生我的母亲是不道德的女人。我会用尽全力弥补你的。”
“不是老爷子喜欢你,你算什么?萧绯,我他/妈的告诉你,老爷子迟早会死,以后家产落到谁手里还不一定呢!你那个平民母亲能给你留下……”
“砰”的一声。
伴随着惊慌的尖叫声、愤怒的咒骂声、隐隐的哭泣声,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到这片林间。
萧绯穿着橄榄绿的军式制服。
同色系的军靴束紧长裤,他低着头,金发垂落在额头上,嚣张的碾着萧伍的手腕,漫不经心道:
“有监控又如何?我把你们都杀了,那个蠢货只会气急败坏的继续找人上//床。就你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人又先天脑残的蠢货,能为希尔微家族创造百分之一的利吗?”
萧绯没动枪,踩着旁人的手腕,随口问了旁边的男生:
“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浅金色头发,他在萧绯动怒前,突然朝辱骂萧绯的人开了两枪,他拿着手枪的手还在发抖,战战兢兢的看了眼萧绯:“绯哥,我是父亲第七个孩子,父亲叫我小戚。”
萧戚的唇瓣不停哆嗦着:“绯哥,万事万物都要讲究公平公正。生我的母亲是情妇,我的身体里流着肮脏的鲜血。绯哥,我愿意为我母亲赎罪。”
薛定谔的公平公正。
其他几人顿时发出怒骂声:“你他/妈的脑子被门夹了吗?”
萧绯倒是饶有兴致的看向萧戚,他漫不经心道:
“哦?你这番见解倒是挺有趣的。”
奥罗拉还真是到处上演着笑话。
隔着些稀疏的树木。
林砚倒霉催的又撞见了这一幕场景,他自觉离开,刚转身时。
萧绯精准的捕捉到声音,他突然抬起头,熟练的掏出手枪,碧色眼睛幽幽的扫视着周遭,浑身戾气乍现:
“偷听的老鼠……”
萧绯刚说出半截话,撞上了林砚漆黑的眼睛。
林砚站的位置稍高。
他的整张脸被光线笼罩,细腻瓷白的皮肤有一瞬间白得透亮。
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安静又冷淡。
萧绯仰视着林砚。
他握着枪支的手蜷缩了下,碧眼闪过些慌乱,下意识将军靴从鲜血淋漓的手腕上移开,艰难的吞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