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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嘞个老天爷哎!

听到外面的哭声,沈万山和沈山生也接连打开了屋里的灯。

夜深雨凉,周招娣既没拿把雨伞也没披个雨衣,摸着黑一路从岔河村跑来,不知道在路上摔了多少跤,可即便摔得手臂和小腿都流了血,她都不敢停下。

因为只要再慢一会,她刚出生不久的妹妹说不定就没命了。

扶着周招娣进屋,沈妙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一边匆忙地收拾着药箱一边问道:“下午走前儿不还好好的?到底是咋回事?”

吹了一路的冷风冷雨,喉咙忽然被热水这么一激,呛得她咳了好几声。沈万山顺手拿来几片参片让她含在嘴里,这才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王冬梅也帮着拿来一条干毛巾,把她湿漉漉的头发擦干净,“妮儿啊,不慌,有啥事咱慢慢说。”

周招娣知道他们都是好人,看着周围这一双双关切的目光,她膝盖一软,又“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俺妹,俺妹她快饿死了……”

听她说,下午周强带着她们回家后,当即就和自己爹妈吵了一架。

虽说他们养育了自己长大,可这六个女儿也是他的亲骨肉,哪怕她们没办法传宗接代也是自己给了她们生命,自然是有责任、有义务把她们抚养长大的。

见儿子不仅把王琴带回来,还强硬地为六个丫头片子出头,李桂花和周民一气之下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当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还好邻居收留这才没让她们都跟着淋雨。

快到晚上时,王琴怀里的小女儿饿了,“哇哇”地哭个不停,等她想要给喂奶时,才发现自己干瘪得连一滴奶水都挤不出来。

开始以为只是自己肚子饿了,可吃完邻居给煮的两碗肉丝面后,身子还没有反应,而且不止是没有奶,甚至还在隐隐地刺痛,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可孩子哪里能等?没办法,周强只要熬了一些米汤又去别家借了些奶粉,想着让女儿对付一顿。

结果孩子刚吃两口就全部吐了出来,后面再想喂就一滴也挤不进去了。

为了能让小女儿吃口奶,周强冒着雨在村里问了一圈,看看能不能借一

口奶吃,但村子里今年的几个新生儿都长大了,当娘的们也都断了奶,实在是帮不上忙,于是又给他支招说村里有牛,可以试试看煮点牛奶。

不成想还是和之前一样,一喝就吐。

眼看着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弱,周强立马带着她们去了卫生所。经过一番检查后,卫生所也是束手无策,说孩子是乳糖不耐受,奶粉和牛奶都不能喝,只能喝人、乳。

而王琴之所以没奶,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说不定缓上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可是王琴能等,孩子怎么等得了?等到把王琴她们送回邻居家后,周强便冒雨骑车去了别的村子,看看能不能给孩子借一口奶喝。

看着儿子忙前忙后地折腾了一个晚上,身为孩子的爷爷奶奶,李桂花和周民不仅没有一句关心,还隔着一堵墙冷言冷语地嘲讽着王琴。

说是老天爷都看不惯她不争气的肚子,说是祖宗显灵要把老六给带走,还说她是命该如此,就该老老实实地认命,不要再瞎折腾。

这哪里是婆婆?简直比阎王爷身边的小鬼还要嘴毒,弄得那些邻居都快听不下去了。

可这毕竟是周家的家事,邻居们也不好插嘴,只能把自家房门关得严实一些,免得这些乌糟话飘进王琴耳朵里让她吃心。

父亲没有回来,母亲还在哭泣,妹妹们年龄又还小,刚出生的老六的哭声也越来越小……周招娣的拳头紧了紧,想到是沈妙和沈万山为母亲接生,一定有办法救自己的小妹,于是便摸黑冒着雨再次跑来了清河村。

听周招娣哭诉着这一摊事,王冬梅心疼得替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跟着叹了一口气:“中午那会我瞧着恁妈的奶就不多,唉!咋会弄成这样……”

同样是在吃瓜,沈妙却不敢耽误时间,在感到惋惜的同时,也在一心二用地往药箱里搜罗着要用的物什:

奶下不来是因为受惊后经络不通,所以针灸包得带上,嘶……艾条也带几根吧,艾草温经用在产妇身上更合适一点,哦对,一会还得再去医馆拿点帮助下奶的药材,王不留行、木通、漏芦……都得抓上一点。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后,沈妙一手拿伞一手握着手电筒,便准备跟周招娣回去了。

临走时,沈万山嘱咐道:“路上小心点。”

沈妙:“哎,知道了。”

“姐,我帮你拿吧。”周招娣主动把几斤重的药箱抱在了怀里。

于她而言,沈妙就像是下凡救苦救难的神仙,身为凡夫俗子的她帮不上忙,只能多出一点力气,让她这一路走得轻松些。

沈妙没有拒绝,她知道这样能让周招娣减轻一点心里的负担,她不是娇滴滴的女孩,而是和男孩一样可以撑起家里重担的“顶梁柱”,所以只好将雨伞往她那边偏移一点,让她少受一点风雨。

有手电筒在黑暗中引路,她们回去的这一路要快了很多。

“娘!妙妙姐来了!妙妙姐来救小妹了!”

沈妙跟着周招娣赶回来时,周强已经提前回来陪在王琴的身边了。

他走时带的那只水壶,回来后还是空的。

外面下着大雨,又是在深夜,平常周强不怎么和其他村子的人来往,即使去了最近的西韩村也不知道该找谁去借奶,所以他折腾了几个小时也还是一无所获。

不过,他并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挨饿。

“唔……唔……”

有了食物,孩子的哭声小了很多。虽然她吃的并不是母乳,但是这殷红的味道却能暂时填饱她的饥饿。

“你这是……”

见到女儿带来了沈妙,周强下意识吮着自己的小拇指,尽量不让她看到那瘆人的颜色,“听人说闹饥荒的时候都用血来喂孩子,我就想着试试看。”

身为父亲,他总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饿死啊,于是他想到了用血来代替的法子。

或许这不是个长久的法子吧,但起码现在孩子不哭了,他从阎王爷的手里暂时拽回了小女儿的一条命。

人血是不能喂孩子的,毕竟大人的血液里可能会有病菌,很可能会让孩子感染上疾病,不过沈妙并没有开口打击他的一片慈父之心,因为她知道,他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沈妙快步走上前,仔细检查着孩子的情况。

还好,她饿得时间不算太久,不过还是需要尽早喝上乳汁,否则身体一定会受到影响。

随后她又替王琴检查了一番,确实和来时猜测的一样,摸着不是空下去的干瘪,而是有气血不通、经络不通而聚集的硬块。

这种情况即便当即通了乳,短时间内她的乳汁也不能用来喂孩子,起码要缓上一段时间才行,可是孩子却等不了这么久,估摸着再过两三个小时,她就又该吃奶了。

牛奶没办法吃,母乳又没有,米汤和面汤也吃不下……

等等?!

正在沈妙发愁着孩子下一顿该吃什么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胆大的想法。

爷爷曾经说过,人除了牛奶可以吃之外,一些家畜的奶也是可以用来代替母乳的,就比如大西北会用羊奶来喂孩子,还有骆驼奶的营养价值也不低,所以……

“你们等我一下!我想到可以给孩子喂什么了。”

话音刚落,沈妙便拿起了桌子上的空水壶,撑着伞急匆匆地跑出了院子。

沈妙记得岔河村二队的队长家有只母猪,就是前段时间大半夜被孔祥明给欺负的那只。

算算时间,它还在哺乳期,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找它借一点奶应该能暂时应一下急。

大半夜敲人家的门不礼貌,不过听沈妙说了周家的事,二队队长她媳妇还是抓起件衣服就陪着她去了村里的猪圈。

“二花最近的奶多得很哩,不愁吃。”

打着灯照向角落的母猪,女人温声唤了一声它的名字。

因为要带娃,这只叫二花的母猪和崽崽们住上了单猪间。二花很亲人也很通人性,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时,慢吞吞从地上站起身走了过去。

哼哼,哼哼……

有几只崽崽已经开始学着吃猪食了,不像之前要靠母乳来获取营养。

站起身时,瞧一眼它那两排左右摇晃的双排扣,有些奶龙头正控制不住地往外滴着奶。

猪和牛不一样,猪的奶没办法在身体里储存,所以有奶的话很快就会流出来。

都说家里养的狗最通人性,其实猪也能人亲得很。看到来人是沈妙,二花主动抬起头用鼻子蹭了蹭她伸来的手心。

“二花乖,人家家里碰上了点急事,找你借点奶哈。”抚摸着二花的脑袋瓜,沈妙随手从旁边的篮筐里抓了几根菜叶子递到它的嘴边。

弯下腰将手伸向它的双排扣,当沈妙冰凉的手碰到它的奶龙头时,二花的身子倏地激灵了一下,不过它并没有慌忙逃窜,还是乖乖地站着。

这是沈妙第一次自己动手挤动物的奶。

她之前见过村里的人挤牛奶,不过挤猪奶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不是用手拽着往下一薅就能挤出来,而是要轻轻捏着头头,把通道给打开才会让里面储存不多的奶缓缓地流出来。

挤奶的速度很慢,每个奶龙头都轮流试一试,没一会,沈妙的脸就红了……

不知怎地,她总有种自己在耍流氓的感觉,二花还没想着反抗呢,沈妙倒不敢与它直视了,正在挤奶的手也有些微微发抖。

忙活了快十分钟,终于挤出小半瓶的奶。

凑近闻一闻味道,臭倒是不臭,就是有点腥、也有点冲。不像牛奶,即使是没有熬煮过的生牛奶也有一股浓郁的天然奶香,闻着就知道很好喝。

不过没办法,眼下只有猪奶能试试看了。

带着挤好的猪奶赶回去,沈妙连忙生上火准备把奶隔水煮一煮,毕竟猪生活的环境肮脏,奶龙头又经常摩擦地面,指不定会沾上什么病菌,所以要加热消毒一番才能给没有抵抗力的孩子食用。

看着浓白色的奶,周强疑惑地皱了下眉:

“这奶闻着……咋怪怪的?”

“这是猪奶,”沈妙没有瞒他,一边用勺子搅和着碗里的奶一边解释道,“猪奶的营养价值不比牛奶低,熬熟了吃下去也能对付一段时间。”

周强叹了一口气,帮着沈妙把奶瓶用开水烫了烫,“中,只要能吃下去,啥奶都中。”

让孩子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管它是什么奶呢?

把猪奶煮好后又晾了一会,等到温度差不多后,这才让周强拿回去给孩子喂喂看。

“丫头乖,咱张嘴吃奶了。”

和大多数当爹的不同,周强不仅抱孩子的手法熟练,给孩子喂奶的手法也自有一套。

也对,毕竟他可是有五个闺女呢,每隔几年都要帮着带孩子,自然要比其他当爹的更加娴熟。

“嗯……嗯……”

孩子睡得很轻,或许是肚子空着,所以周强只哄了两声她就不高兴地扭动着身子,然后咂巴着嘴巴,稍稍抬起头期待着哺喂。

小心翼翼地将奶瓶递到她的嘴边,周强用手指按着咬嘴,控制着流出的奶水。

刚吃第一口的时候,她似乎并不喜欢这不属于母亲的味道,可很快,饿极的她就张大了小嘴儿紧紧贴在了奶嘴上。

嘬嘬,嘬嘬……

她吃了,她真的吃了!

孩子真的是饿坏了,平常刚出生的新生儿喝奶量大概只有一捧,约摸着三四十毫升左右,这才一会的功夫,她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小半瓶。

吃饱后,她很快就睡着了。

没有哭闹、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乖乖地抿着小嘴巴,感受着父亲怀里的温度。

还好,总算是能吃点东西了。

折腾了一个晚上,外面的雨终于停了,东边的天色也翻出了淡淡的肚白。看着孩子安静地睡着,王琴这才跟着松了一口气,脸上分明挂着高兴的笑,眼泪却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出来。

坐月子最应该休息,可她这两天睡觉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十个小时。

让周强去外面把催奶的药炖上,沈妙则在屋里活动着手,准备给王琴按摩和艾灸,帮着她疏散身体里淤堵着的经络。

按摩也是有讲究的,毕竟产妇体弱容易受凉,所以一定要提前把手搓热才能下手。

跟着折腾了一晚上,她的几个孩子都窝在床上的一角睡着了。

因为是借宿在邻居家,十几平的房间里只放着一张床,招娣抱着有娣缩在床脚,迎娣靠在来娣的怀里,五个姐妹披着同一条毯子,像极了长在墙根的一排小蘑菇头。

几个姐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苦涩,似乎寄宿在邻居家要比跟自己的亲爷爷亲奶奶住在一起还要幸福,哪怕是寄人篱下,可只要爹娘陪在身边就好。

在按摩时,沈妙真想问问她以后的打算,可是爷爷那句“闲事莫理、闲话莫说”的教诲却时刻在她的耳边回荡,反复地把她想要说的话给按了回去。

不过根据她的推测,一般来说,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既然周强和王琴能接连生下六个女儿,那这次说不定也只是一次短暂的争吵,等争吵结束后,他们还是会跟爹妈乖乖低头,然后继续为了生儿子而努力,王琴还是要继续当他们周家的生育机器。

唉,多半是一口烂瓜。

按摩一番后,沈妙又打开药箱准备东西给她艾灸,转过身时,她才注意到盼娣是醒着的,一双小手正学着自己刚才按摩前的准备一样,反复地摩挲着。

“你怎么不睡呀?”沈妙温声道。

盼娣摇摇头,“还不困呢。”

说话时,她的眼睛又看向了沈妙手里的艾草条,虽然她很好奇那是什么东西,却没有问出口。

她知道家里没有什么钱,找人来看病又是要花钱的,所以她就想偷偷跟着沈妙学一学怎么给妈妈按摩,这样就可以给家里省下一点钱了。

沈妙看出了她的孝心,于是笑着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身边。一边用点燃的艾条灸着身上的穴位,一边再次按摩着方才揉过的部位。

“平常你可以帮恁妈按按这些地方,要是腰酸的话,这里也可以经常按,还有这里,小腿外面,按按也对身体恢复有帮助。”

盼娣学得认真,需要按摩的部位她怕自己漏了哪个记不住,就会在自己身上按压一番,然后用指甲在皮肤上按出一个十字痕当作标记。

不过她的脑子很聪明,沈妙只重复了两次她就记得差不多了。

艾灸完之后,交代周强的中药也正好熬完端进来了。那一碗苦涩的药可要比她的生活甜多了,所以王琴很快就喝了个干净。

忙了大半个晚上总算是雨过天晴,又跟他们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沈妙便准备走了。

临走时,周强要给她塞十块钱,被沈妙强硬地拒绝了,“别别别,这太多了,昨天给的钱就够了。”

被爹妈赶出来后,他们的手头一定很紧,昨天来之前爷爷特地交代过不能收钱,沈妙都记着呢。

“麻烦你大晚上跑一趟,这钱你一定得收!”周强坚持道。

沈妙把手往后一背,不给他塞到自己手里的机会,“不收不收,你再塞我下次可就不来了。”

周强拗不过她,只好把钱交给招娣收了起来,想着沈妙忙活了一夜,昨天给孩子接的牛奶还没有喝,于是便给她热了热,全当是给她补补营养了。

喝了碗牛奶又简单聊了几句后,沈妙这才背起药箱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见路边的地里的马生菜长得正好,于是捋起裤腿下去拽了几把嫩苗想着回家吃。

马生菜好啊,补肾益气、排毒养肝,烫熟后浇上点蒜汁和醋,凉着吃最好了!

放下药箱准备将摘的马生菜收进去,刚一打开,她就看到了针灸包旁边的那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

这不是周强刚才塞给自己的那张吗?!

懂了,一定是刚才拉自己喝牛奶的时候,让招娣偷偷塞进药箱里的。

害,怪不得周强没跟自己推让几个来回呢,原来用的是迂回战术。

继续在药箱里腾着地方,沈妙又在药箱里的脉枕下面看到了一张浅灰色的票子。

一百块?我嘞个老天爷,天降横财?!

可她才高兴了没多久,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张一百块肯定不可能是爷爷放进来的,也不像是爹的私房钱……等等,这不会是上次王穗花来时塞进来的吧?

你你你,你们岔河村的人怎么这么擅长偷偷塞钱!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沈妙往岔河村跑得次数更频繁了,累是累了点,不过每天都能吃上周家的瓜也算是值得了。

一天没抱上孙子,周家那老两口就一天安生不下来。

周民这个当爹的倒还好,天天就只有李桂花在作妖。

大前天在别人面前冤枉王琴,说她在家住得这些年偷偷昧了不少钱,逼得王琴又是翻行李、又是脱衣服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天又说王琴是天降灾星,自从进门后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差,又是周强一股脑地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用一句“是儿子没出息,赚不住大钱”堵上了李桂花的嘴;

还有上次……

“你说一天天闹这么些事,她到底是图啥呀。”

中午吃饭时,听着周家的这摊子乌糟事,沈山生不禁疑惑道。

“想让他俩离婚呗。”

沈妙和王冬梅几乎是异口同声。

女人最懂女人,李桂花天天把家里折腾个天翻地覆,就是为了能让周强跟王琴离婚。

当娘的永远站在自己孩子这边,李桂花当然不觉得问题是出在周强身上,所以就想着换个新的儿媳妇。

漂不漂亮不重要,年纪轻有福相、屁股大好生养才是关键。

王琴眼瞅着再过几年就四十了,在她身上耽误了十来年,李桂花早就对她失望透顶,可是又

不想离婚后分她什么东西,于是就想到了往她身上泼脏水,好让她净身出户的法子。

大家都是女人,偏偏女人最知道怎么为难女人。

往沈妙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王冬梅又问:“那周强咋想的?”

“还好周强护着她,打死也不离婚,”沈妙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担心去解手的爷爷听到他们在聊八卦,刻意压低了几分声音,“昨天岔河村的村长、队长也都上门警告她别胡闹了,估摸着这事儿应该能过去。”

“那你下午还要去他家?”沈山生又道。

沈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啊,王琴一直不来奶,总得给她治好啊。”

沈妙的医治是有效果的,可惜效果不大。

按摩、艾灸,再加上通ru的中药,这些都是治疗常用的下奶法子,甚至连猪蹄炖黑豆这样的食疗都用上了,可偏偏王琴的奶水少得可怜,每天能挤出半瓶都算好了。

而且前天开始不止是胸疼,还多了腰酸的毛病。

这都是月子没做好的缘故。

也难怪,李桂花天天变着法地在家折腾,别说是正在奶孩子的王琴,换做是普通人也是要被气得犯头疼病的,王琴还能挤出几滴奶来已经算极限了。

没有心药能医治她的心病,那沈妙就只好看看能不能从外力来提供帮助了。

王琴的女儿们也懂事,每天都会去猪圈找二花借奶给妹妹喝,二花的哺乳期还没过,想来还能支持一段时间。

吃完饭后,沈妙想着先睡个午觉养养精神,结果刚躺下,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铛铛铛!”

“沈妙妹子?沈妙妹子在家不?”

是周强的声音。

沈妙以为是王琴的身体又出了什么情况,所以不敢耽误,赶忙起身去开门,见周强一路骑着自行车来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由得紧张道:“怎么了?是嫂子又出什么事了吗?”

周强大口地喘着粗气,哼哧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一句话来:“是俺妈,俺妈她,她晕,晕倒了!”

李桂花?!

又等他缓了好一会,这才听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连续闹了这么多天,自从昨天村长亲自上门让李桂花把王琴他们给接回去后,李桂花就开始绝食了。

村子里虽然不让她胡闹扰了别家的清净,可她有的是办法,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一粒米都没有吃、一滴水都没有喝,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出来晒太阳时“咣当”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这不吃不喝的,估计是低血糖,吃点东西就好了。”沈妙不以为然道。

“不不不,”周强继续解释道,“不是低血糖,我娘她还抽筋、发抖、说胡话,像是得了羊羔疯。”

羊羔疯?癫痫?那情况可就严重了。

李桂花这人再刻薄,却是一条人命,即使是天降的报应,身为医者也不能见死不救。

沈妙不敢耽误,赶紧背起药箱坐上了他的后座,随他回了家。

来到周家时,周强的几个女儿正在院子里站着,她们不敢进屋去看奶奶,又做不到像什么都没事都没发生,只好在院子里焦急地守着。

李桂花不心疼孙女,孙女们的心里却有她。

跟着周强来到里屋时,当爹的周民正在试着给李桂花喂水,一勺子水在她的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可就是一滴都灌不进去。

看到周强回来,周民放下碗勺,上来就甩了他一巴掌:“看给恁娘气的!你是对得起你媳妇和妞儿了,那你对得起恁娘吗?!”

那一巴掌打得很重,只几秒的功夫,沈妙就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个清楚的五指印。

“强啊,强……我了小,我了小啊……”

躺在床上的李桂花突然抬起了右手,像是做了噩梦一样,对着面前的空气胡乱地抓了一番。

此时此刻,她全然没了那股嚣张跋扈的气势,更像是个普通的母亲,不在乎别人、不在乎自己,只一心惦记着儿子的终身大事。

见李桂花犯起了癔症,周民的眼眶也有些红,回到床上将她举起的手给收了回来,“看看吧,看看恁娘,做着梦心里都想住你。你啊,可真是个孬孙!”

“娘!”

被周民这么一说,周强“扑通”一下就跪在了李桂花的床前,眼泪像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那一刻,他的愧疚感一定到达了顶峰。

身为外人,沈妙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血浓于水的母子情深,相反的,她心里的着急甚至还减少了大半。

羊羔疯?不是吧……这怎么看起来更像是在演戏呢?

晕倒、抽搐这些症状都对,可是这胡话说得未免也有点太口齿清楚了吧。

直觉告诉沈妙,李桂花是在演戏。

取下药箱走到李桂花的床边,沈妙搭上了左手的脉,温声安慰他们父子道:“别慌,我先把把脉,看是咋回事。”

这一把脉不要紧,当沈妙的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时,顿时就有了答案。

不沉不浮、搏动有力,这并不像是重病的脉象,倒是因为气性太大有几分上火。随后她又看了看她的舌苔、瞳孔、气息,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没有错。

李桂花她就是在装病!

至于原因……还能是为什么呢?硬的既然不能再来了,就只能试试靠“苦肉计”来博取同情了,没准周强就真的屈服于她的演技,跟王琴离婚了。

而且看周民的架势,估计李桂花表演的这一出戏,事先并没有告诉他。

唔,那既然要演戏的话,就贯彻到底咯。

“唉……”

沈妙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周民和周强:“婶子这是气火攻心,又断食断水引发的气虚脾弱、肝郁气滞之症,同时又因为气冲大脑,伤到了神智,可不是个好兆头。”

听沈妙这么一说,父子俩的脸色顿然又难看了几分。

“那咋办?”

“该怎么治?会,会……”

“别急别急,”沈妙安慰道,“这病症在心不在身,对身体没什么损伤,所以吃药是没有用的,但是会影响到脑子,就比如像之前的晕倒和刚才的说胡话。”

“小!我的小啊……”

沈妙这边正说着呢,李桂花的戏瘾就又犯了,“蹭”地一下把手抬了起来,口齿也比刚才更清晰了几分。

呵,还真是个老戏骨啊,说你有病你还真的喘上了?

既然这样,那咱可真的要有病治病了。

沈妙一边把李桂花的手扶下去,一边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了针灸包和酒精,“虽说这病用药是治不好的,不过用针灸或许能缓解缓解,但具体能不能完全恢复,可就要看婶子自己的意志力了。”

李桂花没想到沈妙会使出针灸这一招,即使闭上着眼,身侧的手还是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打开针灸包,沈妙看向了一旁的周家父子:“叔,哥,要治吗?”

两人异口同声:“治!必须治!”

第19章 这是啥骚起味?

包里的针长短不一,沈妙特地从中抽出最长的那根:0.3、三寸长,一般会用在肌肉组织较厚的部位。

其实医馆里还有一包更长、更粗的,只是平常很少用到罢了,否则一定要让李桂花尝尝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一听到沈妙要给自己针灸,李桂花吓得又开始“说胡话”了,两只手来回在面前抓来抓去,嘴里也在念叨着对儿子的关心:“小啊,我了小,你慢点走,等等娘哎……”

这哪里是癔症?分明就是想逃避治疗!

沈妙给他们使了个眼神,“你们按好她,千万别让她乱动,要不这针一走可就麻烦了。”

“中!”

说着,周民就爬上了床,和周强一起双管齐下地按住了李桂花的身体两侧,同时还主动帮沈妙捋起了她的衣袖。

沈妙三指捏着针,快速地在火焰上燎了一下,等到温度降下来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在了她虎口处的合谷穴。

嘶!

不等李桂花叫出声,周民和周强的心脏就跟着颤了一下。

疼!看着就疼!

当然,光是刺下去还不够,沈妙还来回捻动着针,好让针能够完全嵌入她的皮肉。

不是说自己被王琴气得头疼吗?合谷穴专治头疼,这一针下去总能缓解大半了吧。

针灸和按压的疼痛还不一样,按压的疼痛是局部的、扩散的,就像是石头落入水潭泛起的涟漪,从皮肤到肌肉都是疼的;而针灸更多是酸疼,尤其是身体存在病灶,不仅有刺入的疼痛,还有又酸又麻的胀痛,再加上沈妙还左右搓捻……

痒、酸、疼、麻,多重感觉交叉在一起别提有多难受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哎?!”

李桂花叫喊的声音都在颤抖,一个弹身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被父子俩联合按住,无法挣扎。

当她睁开眼的一刹那,她是想要坦白自己在装病的,可是目光在与沈妙碰撞的一瞬间,又收起了自己的念头。

她不能起来,起码不能现在起来,否则之前做的一切就都功亏一篑啦!

起,起码得再装一会,就像沈妙刚才说的“要靠自己的意志力”醒过来,才能凸显自己病得有多么严重,才会让儿子把王琴给赶走。

只喊了一声,李桂花就又闭上了眼,当沈妙把针拔出来时身体便软绵绵地再次躺了下去。

“这是咋回事?”周民不解地问道。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想继续装下去呗。

不过这也是沈妙心里一嘀咕,表面上她还是没有戳穿李桂花的戏:“针灸是有点效果的,只是刺激还不太够,得再多灸几个穴位才行。”

说着,沈妙就又重新换了一根针,在她腿上最疼的穴位之间寻找着。

光是针灸怕是还不够,得再按压几个穴位,左右开弓才能疼得她措手不及。

“啊啊!啊啊啊!!!”

当沈妙蜷起食指,用凸起的指关节按在她的足三里上时,疼得李桂花一下子睁开了眼,紧接着,随着银针又精准地刺入了她的太冲穴,一直忍着的冷汗也跟着从额头上流了出来。

她的这一声叫唤传到了门外,传到了院子外,把外面的孙女们和过路的人都吓得一激灵。

实在是太吓人了,这到底是在治病还是在受刑啊?!

可即便是这样,李桂花还是不肯从戏里走出来,身上的蓝布衫都被汗湿了,硬是要装下去,疼完之后该闭眼闭眼,愣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为了装病她真的很能豁得出去,用心虽好,但还是不建议各位当妈的模仿。

能忍,真的太能忍了,这么能忍的人,以后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还有最后一针,来,轻点把她扶起来”沈妙长舒了一口气,朝父子俩摆摆手示意道。

还是那根最长的银针,不过这次她并没有用普通的方式刺入,也不是在最疼痛的穴位,而是用刺透法对准她的手臂穿了下去。

从手臂的上面进入、从手臂的下面刺出,就像是一根线轻松地穿越了一面画布一样。

疼?倒是没那么疼,但是却充满了视觉冲击力,尤其是沈妙还捏着那根针上下抽动了一番,看着简直比刚才任何的一次针灸都要疼,周强更是下意识把自己的右手也背在了身后。

因为感觉并不是那么地疼,所以李桂花偷偷睁开了眼,想要看一看沈妙在搞什么把戏,直到她看见沈妙用针把自己的手臂刺穿,皮肉都在她的拉扯之间抖动……她有点后悔睁开眼了。

肉倒不是很疼,但是心却是一抽一抽的。

这这这,原来针灸是可以把手给刺穿的吗?那自己这手以后会不会就这么废了啊!

“嗯,应该差不多了,”缓缓将银针拔出来,沈妙淡淡地道,“让婶子躺下休息会,估摸着过一会就能醒过来了,不过脑子可能还是不太清醒。”

戏演了,教训给过,台阶也安排好了,接下来就等着李桂花借坡下驴就行。

可如果她还想要继续躺下去,那就别怪沈妙坦白她是在装病了。

“哦对。”

扶着李桂花躺下后,周民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连忙跑去厨房拿来一只看着神神秘秘的玻璃瓶:“上次她去马大夫那求的药还剩了点,喝点说不定有用。”

玻璃瓶是平常装酱油的瓶子,瓶口不仅盖了盖子还绷着一层塑料布,好像很怕里面的药液蒸发一样。

而里面所谓的药,颜色是一种浅褐色偏透明的液体,依稀还能看到一点零星的熬药碎渣。

“叔,这药可不敢随便喝。”沈妙提醒道。

周民毫不在意,一边拿来一只碗一边回道:“不会,这药灵得很,啥病都能治,喝不坏人的,天天喝对身体还有好处哩。”

什么药啊,竟然这么神奇?

将这所谓的药倒在碗里后,沈妙大致闻了闻味道,虽然看不出里面具体放了什么,但她还是能闻出几种常见的药材味。

艾叶、甘草、金银花、蒲公英……

等等?这味道怎么有点骚?像是在厕所放时间久了的味道。

沈妙扇了扇风,皱着眉说:“叔,你这药别是放过期了吧,味儿闻着不对啊。”

周民:“没过期,就是这个味儿,有味才有效果。”

看着他端着那碗药,沈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偏偏说不上来原因。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大部分中药熬完之后都是深色、偏浑浊的液体,有些甚至还比较粘稠,像这样清澈颜色浅的药几乎很少见,尤其这味道。

唔,说得冒昧一点,这有点不像是用药材熬的,倒像是从厕所舀出来后兑了水冲的……

不过该说不说,这所谓的药还真的有用,刚喝没几口李桂花就醒过来了。

估计是听到了沈妙刚才说的话,所以醒来后她还表现得混混沌沌、目光涣散,好像什么事都不记得的样子。

抬头看看身前的周民,又咂了咂嘴里的滋味,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一出戏李桂花演得时间有点长了,所以醒来后,她并没有再继续大吵大闹,而是重新躺回到床上装出可怜无助的模样。

既然李桂花选择醒过来,肯定少不了对周强的一通耳提面命,想着自己是个外人,继续留下来可能不合适,便从屋里退了出来,来到王琴他们的卧室帮她通乳。

王琴一直没足够的奶水主要是心理憋闷,其次才是年龄大了的缘故,要是心情能舒畅的话,孩子也是能吃得饱的。

不过可惜啊,碰上李桂花这么个婆婆,估摸着这心情是好不起来了……

后来,连续好几天周强都没有再登门,沈妙猜测他们可能是发现了那天自己给李桂花针灸是捉弄她,生气之下才不再找自己给王琴通乳。

沈妙虽然惦记着王琴的身子,可既然周强不来找,她又不好主动上门去问,只得暂时把他家的瓜先放下缓一缓。

直到那天沈妙去徐志成家给他送义肢,在路上碰到了去村头小卖部买醋的招娣,才知道这些天他们家里的情况。

“俺爷弄的那药真是神了,俺妈就喝了半碗,当天就有奶了。”拎着醋瓶子跟沈妙一道往家的方向走,周招娣不由得感叹道。

沈妙问:“那药是装在一只玻璃瓶里的?”

“对,”周招娣回答说,“从六里河的马大夫那买来的。”

听周招娣说这药原本是李桂花存着给未来大孙子喝的,那天,周强见李桂花喝了这神药后立刻醒来,便想着讨一点去给王琴试试。

这事儿自然是瞒着李桂花的,同时还是周强找他爹求了几求,老爷子看在孩子可怜的份儿上,才勉强分出一小杯给他。

没想到这竟然真的是“神药”,王琴喝完的当天晚上奶水就多了起来。

后来,周强就按照从他爹那打听来的地址,亲自去到六里河村,找到了那位姓马的神医,重新求来了一瓶“神药”,每天一杯地这么给王琴喝着,她的奶水便逐渐恢复了正常。

“那药味道难闻得很,一股尿骚味。”周招娣也闻出了那神药的怪味,说道。

听周招娣说得那么神乎其神,沈妙的第一直觉不是

相信,而是觉得不可思议:“这神药真的有这么神吗?”

看病讲究对症下药,这位所谓的马神医都没给王琴把过脉,更不知道她的病灶,怎么能这么随意用药?万一吃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听她这么一说,沈妙才想起来,之前给李桂花说“过了初九生男孩”的人好像就是这位马神医。

不对,不能叫他神医,应该叫他神骗。

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什么好药!

跟着周招娣去了一趟她家,李桂花和周民都下地干活了,只有周民守在王琴身边给她忙活着中午饭。

“爹,沈姐姐来啦。”

见到沈妙来,正在择菜的周强有些意外,连忙用围裙擦了擦手从厨房出来,“吃饭了不?米马上蒸好,正好留下吃个饭。”

王琴正在屋里睡着,前几天被李桂花折腾得不轻,也只有白天李桂花他们不在家了才能睡个好觉,盼娣和几个妹妹在外屋做着家务,即使爷爷奶奶不喜欢她们,还是会把他们换下的衣服收拾打理干净。

闲聊几句后,沈妙试着提起了那瓶“神药”,“周大哥,听招娣说,你给嫂子买了一瓶马大夫弄的药?”

“是……”提起这位马大夫,周强的表情有些为难,“妹子你听我说,不是我们不相信你的医术,只是马大夫更擅长这方面,我们才想着试试看。”

“没事没事。”

听他这么一解释,沈妙反倒还松了一口气,起码不是因为自己上次捉弄了李桂花而生自己的气。

术业有专攻,生了不同的病去找更专业的大夫是理所应当的事,沈妙不会因为他去找别的大夫生气。

不过前提是,他找的得真的是大夫才行。

沈妙:“周大哥,那药还有不?能不能给我倒一点,我想带回去给俺爷看一下。”

沈妙学医的时间短,暂时说不出这药有什么所以然,像马大夫这样的老妖精,怕是只有爷爷这样道行深厚的老江湖才能够看得透。

周强没有拒绝,回到屋里拿出了一只玻璃瓶,比起上次看到的药,这次的颜色好像更深了一点,打开后的味道也更加浓郁。

和上次闻到的味道大致相似,里面还是放了一些常用的温补型草药,只是更多了一种气味。

不止是骚,夹杂在一众中药材里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不像是药材的气味,更像是什么化学东西调和出来的,而且是又香又臭、半香半臭、似香似臭的奇怪味道。

“这药买回来几天了?”沈妙问道。

“大前天买的。”

“没过期吧?”沈妙又问。

“不会,”周强找来一只塑料袋往里面给她倒了一点点,“马大夫说这药能放半年,只要不常晒太阳,就不会有啥问题。”

太像了,这颜色太像了!被蓝色的塑料袋这么一兜,就像是从厕所里……

算了,还是不要说了,正做着饭呢,真要说出来反倒弄得大家没胃口了。

想着过一会李桂花他们就回来了,沈妙就没有留下吃饭,又随便聊了几句之后便带着那一小袋“神药”离开了。

从周家出来后,沈妙去了徐志成家。

和上个月的情况不同,自从徐志成揭露孔祥明的恶行,家里多了人来探访之后,原本冷寞的院子也多了一些生气。

王穗花正在做午饭,院子里,徐志成也在拄着拐杖练习行走。

进门后,沈妙第一时间把布兜里抱着的木脚拿了出来:“徐大哥,这是爷爷给你做的假肢,试试看合适不?”

这是沈万山亲手做的,虽说没有木匠那般精湛的手艺,不过却设计了一个可以前后活动的关节,类似于人体的脚踝,这样会更符合行走时的习惯。

“哎,好!”

套上假肢后,徐志成迫不及待地拄着拐站了起来。

他恢复得很好,虽然不太熟练,但已经能一点一点地走几步路了。

“穗花!穗花!你看,你快看!”

“看到啦看到啦,你小心点,慢点走。”

“这假肢做得好啊,再让我练几个月,等咱们孩子出生,我估摸着都能跑了。”

“别急,地上不平,可别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