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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偶尔也没关系。”

夏平芜接话很果断,

“我在你身边,而且你自己——是了,你自己,你自己也拥有着消化吸收污染物的能力,你要相信我们两个。”

“但是阿姊……但是……”

明春山像说不出话一样,用自己的额头死死顶着夏平芜的额头,连声音都在慢悠悠地发颤,

“阿姊,我就是太相信我的能力,也同样相信你的能力了。”

夏平芜心里倏忽一跳,她难得困惑地望着明春山,用手指轻轻解开她的嘴套:

“我不明白,春山,你在为什么而害怕?明姨说了,我们的能力是上天的恩赐,如果我们也没有办法,那么那些民众也更没有办法……”

这些话在夏平芜的心里口里过了无数次了,她觉得自己说出来应该像背诵异能师誓言一样简单,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捧着明春山的脸,看着她四下躲闪的目光,突然又不确定起来。

明春山很低地回答道:“我不喜欢你说这些话,阿姊。

“我现在很难过,我需要你,但我不想你还对我说这些大道理。”

这一次,明春山没有再躲,她顺着夏平芜的力道往前走了半步,而后伸手环住夏平芜的腰,又轻轻往这里一带,紧接着便毫不客气地俯身亲了上去。

两唇相碾,明春山收紧手臂,亲吻的力气又狠又执拗。

她像有一些激烈的情绪想要表达出来,索性直接将夏平芜抵在了门板上,手臂撑在两周,好似将那些“人民”、“伟大”全部隔离在了外面。

夏平芜却一躲不躲地受着,她慢慢让自己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倚靠在明春山和门板之间,溜着一条细细的眼缝,直勾勾地盯着明春山看。

在明春山又气又急地无意间咬破了她的唇瓣时,她也很自然地伸手牢牢圈住明春山,用舌头卷住明春山后退的动作,让两人贴得更近。

可明春山像是尝到了血味,下意识又要往后退,夏平芜却不依不饶的,步步紧逼的,甚至间隙还能腾出手将火关掉。

终于,是夏平芜将明春山抵到了灶台上,用唇瓣摩挲着唇瓣,含含糊糊地道:

“是我错了,对不起,春山,我不应该把话说得那样重。

“虽然我本意是担心你,但我应该记得,你不喜欢我用那些漂亮的词汇裹挟你,是我做得不对。”

明春山没回应,只回手紧紧抱着夏平芜。

下一刻,夏平芜只感觉到唇瓣上有丝丝缕缕的刺痛感,是明春山微微低下头,重重地吮着夏平芜唇上的血口:

“……阿姊,你好香啊。”

顺着脖颈滑到锁骨,而后用犬齿径直破开皮肤,在深深浅浅的伤疤上用嘴唇牢牢地覆盖住。

明春山紧接着呢喃道:

“我每用一次我的能力,我再闻到你的味道,就特别、特别想这样做。”

夏平芜抬起手臂,很轻地抚摸了一下明春山的头顶:

“我没有说你不可以这么做。”

她看着明春山错开身子,很轻声地问后者:

“不做了吗?

“可是,你自己想做吗?

“你想在这个环境里做吗?

“你想在这个情绪里做吗?”

明春山回望着夏平芜,

“阿姊,我不希望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也不希望我们上/床是因为好像本该如此。”

二人默默相互看着,夏平芜却突然越过她的肩膀,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东西,而后道:

“我的确现在不太想。

“不过,是因为我有点饿了。”

她用空下来的那只手重新重重揉了揉明春山的发顶,这才继续道:

“不是因为你把我咬疼了。

“我会努力和你沟通,但选择和你在一起,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你没多大关系的——”

她笑了一下,像晨雾朦胧里带着微微的暖意,几不可闻地喊了声:

“好小狗。”

……

吃完晚饭,明春山没选择继续,她给夏平芜单独铺好了隔壁房间的床铺,说:

“我想要自己调整一下,今天晚上阿姊可以自己睡吗?”

夏平芜抱着笔记本电脑,故意晃了晃把手:“如果你半夜要是害怕的话……”

“我不会害怕的。”

明春山推她,自己主动关上了门。

夏平芜坐到床上,一只手熟练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另一只手在床榻上划着:

如果在血液的保护下,自己催化出的那一小片龟背竹只能够净化狭窄的一小块地方的话——

需要让自己覆盖上多少的竹叶,并且维持多长时间,才能够把地下20cm全部净化完成呢?

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还需要肩负净化的职责的话,如何才能够两全其美呢?

她打开电脑,进入隐藏界面,又是熟悉的解锁问题,她熟练地输入“明春山”,等待着在日记本里记录这几天的发现——

而后系统提示错误。

紧紧贴着下方的密码提示里,不再是“最喜欢的人”,而是很小的一行——

“要爱自己”

……?

有人改了密码?

夏平芜慢慢键入自己的名字,屏幕光华自动流转间,旁边的通讯器铃声陡然响起——

端坐在电脑前的人猛然间醒神,拿起接听,是宁旋的声音:

“这么晚让我联系你,有什么事情吗?”

电脑屏幕还在解锁,夏平芜下意识敲着桌面,已经问出了口: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我的净化能力复刻给春山一份?

“哪怕有一天我死了,也能让春山在保留她自己的能力的同时,同时拥有像我一样净化的能力?

“比如说——诱导突变,人工基因重组,基因编辑?”

随着夏平芜话音落下,眼前的屏幕已经成功跳转,出现了日记本里输入的一行备忘:

上面写着“要爱她,要永远救她。”

下面是加粗放大的——

“要爱自己。”

*

明春山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了。

她从随身的箱子里找到了藏起来的阿姊的内衣,埋头在其中片刻,还是没忍住一个鲤鱼打挺,慢慢挪到了夏平芜的房间门口。

她想为自己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比如进来送杯水,或者又有些把持不住,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先进去再说。

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便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知道你的意思。

“但是让春山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带着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狂的恐惧度过下半辈子,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残忍吗?

“我会和她谈,但我还是觉得,左右都想要牺牲我一个,那我总有权利决定我如何去死吧?”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明春山轻轻推开了门。

从门缝里,明春山看见,夏平芜靠在床头,电脑屏幕在她脸上笼罩下幽暗的光芒。

而她手里的通讯器已然拿远了点,不知道有没有挂了电话。

于是她喊了一声:“阿姊。”

夏平芜就这样行云流水地抬眼看来,温柔着神色问:“你是不是又害怕了?”

明春山没有挑明,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放在夏平芜身边的通讯器一样,只慢慢凑近,而后爬上了夏平芜的床:

“那阿姊陪不陪我一起睡?”

夏平芜缓了一瞬,当即点头。

于是明春山贴近了夏平芜的小腹,用一种几乎近似于蜷缩在子宫的姿态,很慢地问夏平芜:

“如果你死掉了,我会很难过的,你知道吗?”

夏平芜垂下的手顿了一下,但还是轻柔地覆盖上她的侧脸:

“我知道,我也是。”

明春山仰头,回望夏平芜:“……有没有可以让大家都好好活着的办法?”

她攥住夏平芜覆盖在自己侧脸上的手,声音听起来特别哑:

“我不说我一定能保证什么,但也许,我能比我们想象中更有能力控制住自己呢?”

夏平芜其实心里已经猜到自己的话多多少少被明春山听见了。

她固然答应了宁旋,会尝试好好和明春山沟通;她也从之前的事情里吸取了经验,想要尝试和明春山好好沟通。

甚至她私心里觉得,如此迅速地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可能要比之后辗转反侧到进入“先斩后奏”的那一步要更好。

她是这样想的。

她甚至已经预设明春山会是怎么样的反应,但她怎么也没想到——

明春山的反应是这样平静的。

夏平芜说:“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假设。”

“在你的假设里,你也必须死掉吗?”

明春山下意识收紧攥着夏平芜手的力道,但又克制一样地,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环住这两只手,

“你不是一个人,有很多人……我是说朋友,你有很多朋友不希望你死掉的。”

“……没关系,你们会为了我彼此照顾,那我也能放心了。”

“那……那阮烛筠呢?

“你要让她好不容易被宁旋复活,结果迎接的却是你的死讯吗?”

夏平芜蓦然顿住。

夏平芜皱了下眉头,唇角又不由自主泛起点笑来,甚至明春山能感觉到,她攥住的手反而又反过来牢牢攥紧了她的。

夏平芜几乎不可置信地重复:

“宁旋要复活阮烛筠,她想做什么?”

“她想要尝试降低注射污染物的速率,让更多人可以……”明春山说着,余光却被屏幕光芒晕了一下眼睛,她想要多错开些眼,但余光看到的些许已然顺着神经走进了脑子……

她突然意识到了屏幕上的显示画面。

她侧过头,屏幕上的照片直喇喇地刺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女人站在画面中间,单手牵着个半大少女,少女的旁边又是个差不多个头的少女——

是很久之前的照片了。

照片里的少女现如今共同躺在一张床上,而女人,就是明渐鸿。

明春山瞬间没了声音,她很缓很缓地喘着气,终于慢慢问出了口:

“阿姊,你想她了吗?”

夏平芜握住她的手下意识缩了一下,惹得明春山提高了音调:

“是了,你不用想她。毕竟你活着就是为了她,为了她口中的未来、希望和责任!”

明春山跪直了身体,在紧紧贴着夏平芜的距离里,喘气的速度越来越凶:

“为了她,你可以放弃我,你可以顾不上阮烛筠,你可以看不见所有在你身边活生生的人!

“那些在安全区里,除了游/行/示/威根本看不见人影的人,你为了她们,可以放弃异能局所有人!”

“春山,她们不是‘根本看不见人影的人’,你的营养液,你的指套,你的一应用具,哪一样不是她们做出来的?”

夏平芜猛的抬头,驳完之后,这才缓了一下,

“而且,我不是为了师母所以……你冷静一点,我是想和你沟通的,我不会私下做决定的。”

“你就算这样说……”

明春山磕绊了一声,身子却不由自主俯身下去,又大又茸的尾巴将夏平芜整腰圈住,这才开口道,

“可你后来,还是差点要为了主动异兽化的她……”

“这件事我的确瞒着你,可你也没有和我说实话。”夏平芜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尾巴,

“春山,你现在要和我算旧账吗?”

“……阿姊。”明春山挫败一样,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里,只能徒劳地用犬齿咬开她的脖颈肌肤,“她也会异兽化,我也会异兽化,我们明明是一样的,可你为什么……”

她说不下去了,也没有吸血,只用自己的牙齿边缘摩挲着阿姊的皮肤边缘,呜呜咽咽地说下去:

“你怎么就不爱我呢。”

夏平芜垂着眸,用手顺着她但我尾巴往上抚摸,顺着臀部,到脊背,再到脖颈,再到后脑勺,而后将明春山的整个脑袋都一下子搂进了怀里,才开口道:

“春山,我一点都不在乎你会不会异兽化,我也不在乎你异兽化的方向往哪里……”

“可是如果我的异兽化会伤害到平民呢?之前母亲发狂,你也更愿意选择牺牲自己净化她。

“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现在是会飞,说不定明天就是吃人……”

明春山没说完,而后双唇就被夏平芜捂住了,夏平芜沉了点声音:

“不要乱说。”

“可是阿姊,如果你不想这些具体的问题,你说的爱我就是毫无根据的假话。”

明春山望着夏平芜,目光却在下一刻不由自主地滑向她的脖颈,然后声音更闷了几分,

“……但是假话也没关系,只要我有办法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这样也可以了。”

“春山,我保证……”身上的人话没说完,却不由自主地磕绊了一下,她看见在温暖而和煦的房间里,有层层叠叠的深沉污染物自四面八方蔓延而来,绕着整个房间,而后一点一点地聚拢到了明春山的身旁。

夏平芜没说完的话立刻替换成了:“春山,你要做什么?”

“我会很快很快地进化的,我要进化给你看——不需要你,我也可以达成你的愿望。”

明春山的眼睛亮亮的,执着得烧人,

“其她人都逼你,但是阿姊,我不会逼你的。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像十年前一样,很努力地站在你的身旁的。”

夏平芜下意识伸手,但明春山的身影已经开始飞速模糊起来,有斑驳的皮肤一层一层地覆盖在了明春山的身上,像是坚硬的铠甲,身后舞动着长而用力的尾巴,毛绒绒的绒毛此刻却像倒刺一样树立着,熊熊亮着骇人的气势。

夏平芜没有再伸手了,因为她亲眼看到,自己的手臂仿佛受到了召唤,极速地开始异变起来——

手臂再一次变得遒劲有力,甚至因为之前夏平芜有意识的引导,已经有丛丛簇簇的竹叶开始摇摆起来。

夏平芜下意识缩回胳膊,将它牢牢压在被褥下来,而后几乎是厉声道:

“春山!停下来!”

明春山的异变戛然而止,她有些困惑的,更多是迷茫的,半悬在半空中,俯身望着床上小小的人:

“……阿姊?”

刚刚的温和一扫而空,夏平芜几乎是疾言厉色的,用以往任何一次都没有的神色厉声喝道:

“明春山!停下来!”

巨大的异能漩涡如同吹破的皮球,一瞬间缩小了下来,明春山跌坐在床上,打量着夏平芜的神色,还是没忍住嘟囔出:

“阿姊,你看你还是生气了……”

夏平芜缩回被子里,用身体压住自己的那条异变的手臂,硬声冷气地说道:

“你出去吧,我困了,我要睡觉吧。”

她没给明春山留更多的话,竟然直接把电脑和通讯器都往她面前一推:

“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把这些都拿走。”

明春山跪坐着往夏平芜那里近了几分:“阿姊,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为什么生气?你告诉我……”

夏平芜又坐起来,伸手将床头的灯又拍暗了一些:“那你在这里睡着,我去……”

“我去,我去。”明春山立刻跳下了床,后退了好几步,细声细气地叮嘱道,“你在这里躺着,我肯定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

可惜隔天,夏平芜还是没能乖乖在家里呆住。

几乎是一大清早,夏平芜就立刻离开了家,前往了异能局。

宁旋正在实验室工作,看见夏平芜过来下意识就道:“你昨天说的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我还是在仪器上研究得比较多,实操的基因层面可以去问问顾修……”

宁旋话没说完,便从下巴上狠狠挨了夏平芜一拳。

她虽然长久待在实验室,但好歹也是科班出身,在攻击袭来的时候肌肉已经不自觉绷紧,因而只是往后踉跄了几步。

但夏平芜显然不是只是给她点颜色瞧瞧的意思,往前直接又赶了几步,另一个拳头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冲了上去——

宁旋又是一个侧身,将她俩正中间的椅子直接踹倒,黑着脸问她:“你发什么神经?”

“阮烛筠呢?”夏平芜冷着脸色,目光扫视过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

“你把阮烛筠藏到哪里去了?

“明姨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是她要你做的?她不想着全员污染,想要用和缓一点的手段?”

“……夏平芜,你冷静一点。”

宁旋站在椅子的另一侧,语气谨慎,但内容却很坦诚,

“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其她人没有关系。”

夏平芜却又近了一步,一脚踩在了椅子上:“可你念书的时候,也常常这样说。”

第46章 娲皇峰之和平?

念书的时候。

宁旋抬眼看她,目光逡巡在她的脸上,试图找出点什么来。

但夏平芜就这样牢牢盯着她,就像……

她们第一次格斗时一样。

宁旋于是说:“我的作战飞行器已经研究出了新的一版,阮烛筠说还不错,你想来看看吗?”

……的确还不错。

夏平芜被带着前往宁旋家里之后,刚打开门,就看见乌泱泱的小机群里,躺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而她甫一被发现,那些飞行器便如同被惊动了一样,扑簌簌地直往她们面前冲了过来——

宁旋伸手制止,将盘旋在脚边的各种电线大致理顺拨开,而后对夏平芜道:“去看看她吧。”

夏平芜快步而去,便见阮烛筠已经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但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着她还活着。

而她身体的两侧,一边是源源不断的抑制剂,另一边则是污染物。

夏平芜默了默,却先问:“哪里来的污染物?”

“探索队的人帮忙带的。”说着,宁旋看了夏平芜一眼,夏平芜却已经跳过了这个话题,伸手去摸阮烛筠的侧脸:“你的实验、筠筠知道吗?”

“不知道。”宁旋答得果断,“没人知道她会突然出事——如果她醒来为此愤怒的话……”

“那你找到合适的污染值了吗?让更少人死的、更多人有机会在保持神智的情况下异兽化的方法?”

宁旋似乎没想到夏平芜问的会是这个问题,她看了眼夏平芜,又转头看向阮烛筠,指着旁边的一台计算机答道:

“我不敢说百分之百,但起码是目前能找到最好的值了。”

夏平芜回望了一眼计算机。

她知道,宁旋当然是天才。她在实验室的地位悍然不动,在数次权斗中屹立不倒,当然是因为她的天才。

但要说科学研究的背后没有政/权的帮助,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宁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的?明姨大概率知道,那楚瑜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这些问题,宁旋不见得会给她诚实的答案,夏平芜本身也不想问。

她只靠近了阮烛筠几分,问:“筠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是第一个正常人实验品,我不确定。”

宁旋顿了顿,

“但你放心,生命体征都很平稳,我还在监测可能的异常反应。”

夏平芜应声,直起身子,终于转身重新看向了宁旋:“那我刚刚电话里和你说的呢?你有没有办法……”

“我也说了,只是可以尝试。”

宁旋回望着夏平芜,

“你就算当面问我,我也就是这个答案。

“甚至更悲观一点。”

宁旋:“哪怕是基因编辑,也可能会让你们彻底失去自己的能力。”

望着夏平芜当即默不作声下去,面上也破天荒地露出了几分难堪,宁旋却只转了眼眸,看向门旁陡然亮起的监视器。

而后好心一般提醒:“明春山来了。”

夏平芜忍下了情绪,立刻要出门:“我来处理……”

“你可能处理不好。”宁旋走过去,将显示屏幕放大——

她家是一层一户,所以监控也安到了楼道边缘。

在监控里,明春山背对着墙壁,一手扶着墙,另一臂举起在面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甚至连肩膀都只有小幅度地在轻轻颤动:

也许在哭或者笑,但更可能只是在呼吸。

夏平芜说:“我去看一眼。”

路过门口时,她将手掌虚合在显示屏上:“帮个忙,暂时关一下监控,妻妻想要处理一下家务事。”

……

明春山既不是在哭也不是在笑,虽然在呼吸,但还是有动作。

夏平芜进入楼道,看了个清楚,她在隔着衣服、咬自己的手臂。

这场景有些熟悉,但夏平芜暂时没回忆起来。她走近几步,顿了顿,还是试探着解释:

“我看到筠筠了,她很好,只是暂时还醒不过来。

“你要和我一起再去看看她吗?”

她没有提及之前吵架的事情,这对就事论事很是直来直往的夏平芜可以说是很难得,但她就是有点说不出口。

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也知道,是她的脾气来得太急太猛,是她的错。

夏平芜走近了几步,正想着再说些什么,却忽而发现了不对劲。

明春山的犬齿毕露,而且,哪怕她出门特地穿了条极其宽松的裤子,但是依旧不太能藏住不住躁动的大尾巴。

夏平芜心中一跳,快走了几步:“春山,你的污染要控制不住了?”

她当即撩开衣领,袒露出脖颈和肩膀:“来,吸我的血,你很快就会好的。”

“……我不要。”明春山恶狠狠的,只声音像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眼,咬牙切齿的,“我没让你过来,赶紧滚开!”

“我怎么可能放任你不管!”话音刚落,夏平芜已经冲了上去,强行扭动着明春山的脖子,想让她凑近自己,“你不想让我伤害自己吧?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直接割破……”

“但你的刀,在我这里。”明春山突然转过身子,却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刀来——

这是夏平芜在冰火洞里用过的,也是夏平芜一向随身携带的。

夏平芜挑了下眉:“可我还有别的办法。”

“这刀也不是只能你来用。”明春山的语气努力恶狠狠的,犬齿也沾了一点血迹,但她望向夏平芜的眸光在抖,看得夏平芜忍不住伸手要抱她:“是我的问题,春山,我生气,是因为不想你为了我冒风险伤害自己……”

她话没说完,却见明春山突然举起了刀,而后掀起她自己的衣服,一下子使劲砍了下去!

夏平芜几乎失声,就见眼前血光四溢,明春山竟然直接割掉了自己异兽化长出的大长尾巴!

“我对自己做什么,都和你没关系!所以你无论你自己做什么选择,能不能都不要考虑我?”

明春山猩红着眼睛,不知道是气急,还是眼泪,

“为什么我以前弱小的时候需要你保护,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能力,却还是要你为我付出一切?”

“春山,你不要这样说。我不是一定会死,我们上次进冰火洞,不是已经发现了吗?污染聚集在地下20cm,我只是希望用我的能力专门针对那里净化,我不一定会死的。”

夏平芜原本并不打算这么快、以及在这种局面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但明春山的眼泪太烫,她又觉得此时说不定就是一个好时候,于是她继续,

“我和宁旋也聊过了,想要融合能力,也并不一定是有一方要死……”

她慢慢靠近,而后一把抱住明春山,夺了她手里的刀——

而明春山却在她靠近的那一瞬间卸了力气,刀刃也无力地垂向了下方:

“阿姊,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把我身上所有的异能、所有的天赋、所有的寿命全都给你……

“你才是天才,无论你有多少异能,天赋还能使用多久,你都是天才。

“你不是最爱民众吗?哪怕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你能不能不要死。”

“我没有,我没有要死。”夏平芜重复着,春山的情绪太激动,不知道她刚刚的话听进去了多少,她刚想要再次复述一遍和她好好讲道理,明春山就已经继续了:

“阿姊,是我太自私了,我总执着你爱不爱我,是我自以为是的爱你,是我用错了方法。

“我好后悔,阿姊,七年前我自作主张挡在你身前,我可耻地占据了你在异能局的位置——而这里明明应该是你的位置的。

“明渐鸿对你好,你感激她,这都很正常,是我既自私又狭隘,都是我的错。

“可是阿姊,我……我只有你了……”

*

瞭望塔里,顾策刚送走顾修的下属,便转头忧虑地看向明姨:

“这次来袭的污染物要比之前更多,虽然娲皇峰有两株龟背竹,但不知道到底还能坚守多久……”

明姨在看屋内人的检测仪:

“污染物一直在升,这次也未必需要我们多么紧张。”

顾策不太高兴:“明姨,顾修就是在研究龟背竹吸收污染物的,她既然派人来警告,必然是……”

她话没说完,明姨已经调转轮椅,回头看她了:“那我们也只能靠平芜和明春山了。”

顾策难得露出几丝愤懑的表情,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而后又往身侧的墙上一挥,这才叹了口气,继续道:

“幸好,之前只知道夏队的能力,却没想到明队也……要是被她的母亲知道,定然会……”

她话没说完,明姨却变了脸色,抬眼往她这里看了一眼:

“你怎么知道,队长不是早就知道,特地为了保护明春山,才留下平芜的呢?”

这话简直是对明渐鸿的一种污蔑。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一向爱戴明渐鸿的明姨的嘴巴里说出来。

顾策磕巴了一下,面上的震惊也几乎掩饰不住了,明姨当然看到她的神情,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只说:

“你去通知一下平芜和明春山,人家迢迢来送信,总得让人过去一趟。”

*

“春山,师母她喜欢我,也一样的喜欢你。她希望我们相依为命,是希望你保护我,我也保护你的。”

夏平芜这样解释着,可脖颈处的热泪却一阵比一阵多,她又急着找医生看一看明春山的尾巴,只好先想办法安抚她的情绪,

“春山,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要为了你献出我的生命。

“基因编辑不一定会死人,净化也不会。这些都是试验,如果有危险我会停止。

“所以春山,你帮帮我,行不行?”

……

“往下20cm的定向净化,你还想要覆盖这么大的土地,先不说成不成功,起码你的生命力会被完全透支。

“所以,我不同意。”

异能局里,明姨的话掷地有声。

夏平芜早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但还是没忍住默了默,心中百转千回。

春山的尾巴已经被妥善包扎,战斗队的人主动为她捐献了纯净的异能,她目前除了不能坐下,其她状态都算很不错。

夏平芜刚松一口气,便又被顾策转达的顾修的发现吓了一跳。

时间紧急,基因编辑耗时太长,总不能让活着的人一味去等,她总得试试其她法子。

她据理力争:

“就算我维持不住能量,但变成龟背竹并不代表着死亡,我只是沉睡,总有一天能苏醒。

“就算我没办法完全净化,起码我也可以吸收污染物。

“非污染者的抑制剂早就被宁旋投入使用,平民的缓慢异兽化也初见曙光。至于污染者……”

她卡了一下,还是说下去:

“我本身就不确定还能帮她们多久,而变成龟背竹的猜想、起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