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醒了,为何不看看我?”那声音婉转娇媚,陆嘉云听得心里确是堵得慌。
“昨夜将军说,要我今后跟着您,我本有些不情愿,就没回您话,可是我现在想通了,我想跟着您走,只要您别嫌弃我嫁过人。”沈念辞语声娇柔道。
闻声,陆嘉云霎时睁开双眼,他瞧她脸上笑意盈盈,像是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一般,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眸问道:“为何突然想通了?”
“您是不知,我虽已经成婚,但和守寡没什么区别,那周恒是个不行的,回回刚提枪上阵便蔫了,我是有苦不能言,哪里像将军这般勇猛。”沈念辞一开始面露委屈地诉说了自己心中的苦闷,说到最后一句时眼神娇羞,唇角微勾,甚至还颇有几分回味之意。
第96章 编织谎言你为了要取我性命,竟不惜给……
陆嘉云心知肚明她在编织谎言,演着一场戏,亦清楚她此举背后的意图。然而,他选择了沉默,只是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下巴轻轻地在她额头摩挲。
他遵守诺言,让人释放了周恒。
得知沈念辞主动要跟着陆嘉云后,周恒愤懑难平,自感戴了一顶绿帽子,但也因先前在陆嘉云手下吃过亏而毫无办法,遂递上一纸休书,自此再不肯与沈念辞相见。
在沈念辞接过那份休书之后,陆嘉云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她脸上,只见她神情淡然,双眼低垂,眸中只有一片波澜不惊的宁静,丝毫未见任何哀伤之痕。
她看起来似乎对她的夫君并没有什么太深厚的感情,他自嘲一笑,想到当初也是他自己因心乱看走了眼,竟觉得她和那定下的未婚夫两情相悦。
陆嘉云在接管大夏皇城的官员赶到之后,便携同沈念辞一道返回了北渊国的皇城。为了让她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妻子,陆嘉云下令封锁所有人的嘴巴,严禁他们透露沈念辞的真实身份,一旦有人违反,必将处以极刑。他帮沈念辞进行了身份的彻底改换,为她塑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并向外界宣布,她是他从一群土匪手中解救出来的孤女。
他将她风风光光地娶进陆府,但同时也明白这是在给自己种下了隐患,毕竟没有人会真正宽恕一个杀了自己父兄的凶手。
沈念辞越是显得温婉柔弱,依赖于他,他便装得愈发已经深陷于她精心编织的情网之中。
而因为贪恋沈念辞的身体,另一个陆嘉云总是在夜晚出现,白日里才是他自己,他不是不愿碰她,只是不忍。
一晃眼,二人便做了十年的“恩爱”夫妻,他一直在等着她亲手杀了自己,却迟迟等不到。
直到某日午后,她非要缠着他白日贪欢,他直觉不对,却依旧拗不过她,更何况是相当主动求/欢的她。
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是另一个陆嘉云在夜晚对她索取,白日里的他相当规矩,最大的逾越便是亲吻。
故而这一次他其实算是真正意义的第一次,即便他的身体已经非常熟悉她。
“念辞,等会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陆嘉云声音轻柔道。
沈念辞面带温柔地看他,又笑道:“你素日里做这事时可不会这般,今日这是怎么了?”
陆嘉云闻言后似是意识到什么便不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轻吻她。
大半日快要过去,俩人仍还在屋内,陆嘉云起初不想累到她,没打算如此多的次数,可沈念辞却是不依。
当她还缠着他要第五回时,陆嘉云便察觉到不对劲,但还是顺了她的意,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情到浓时,陆嘉云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这香气淡而不烈,却极具迷惑力,令人陶醉。
在最后共赴巫/山云/雨后,他忽觉一阵晕眩袭来,遂停下了动作,而眼前的沈念辞也渐渐变得不似真实。
“夫君这是怎么了?”沈念辞眸光淡淡,神情自若地缓缓穿上衣裳,似是对他这般模样毫不意外。
陆嘉云努力想要挥去眼前不断闪现的残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道:“你给我下了毒?”
“的确如此。”沈念辞坦然承认,手法轻柔地将已经无法动弹的他搀扶起来,让他倚靠在床头,“然而这毒并非是在今日才下的。”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今日吃了什么一般。
闻此言,陆嘉云非但不以为意,反而轻轻闭上双眼,毫不在乎自己或许下一刻就要没了性命。
就在他已经认命时,另一个陆嘉云许是受到身体中毒的刺激而立即冒了出来,他睁开双目,眼神充满了愤恨和不甘,“你居然给我下了那么久的毒!为何我此前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有反应是正常的,你也很难发觉,因为毒是我先服下的。”沈念辞伸手挽起秀发,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陆嘉云微微皱起眉梢,心中回忆起适才的异样情景,方才虽不是他,但他能目睹一切,亦能察觉到那股奇异香气,以及沈念辞异常的举动。
结合种种,他脸色骤变,惊呼道:“你你竟然服用的是合绝花?”
沈念辞声音柔和地低语:“幸好我往昔服用的量微乎其微,否则,你必定早已察觉端倪。”
“你为了要取我
性命,竟不惜给自己下毒,借肌肤之亲将毒素传入我的体内,看来今日你定是服用了大量的合绝花。”陆嘉云话音刚落,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鲜红的液体溅洒在方才二人欢/好过的床榻之上,连沈念辞的裙摆亦未能幸免。
“你先是每次与我欢/好之前服下极少量的合绝花,让这毒缓缓侵入我的体内,循序渐进,直至最后一次性大量传入,这般过程,我注定必死无疑。”陆嘉云眼中充满了怨毒之色,目光犹如利刃刺向沈念辞,企图用手将其擒住,然而四肢无力,只能徒劳无功。
“确实如你所言,我身无武艺,根本伤不了你分毫,寻常毒药亦难以对付你,后来,我好不容易寻到这世间奇毒,十年光景,我总算等到了这一刻。”沈念辞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偏偏神情却带了几分哀伤,不像是大仇得报的喜悦。
第97章 人偶秘术他可以死,但他不想沈念辞死……
陆嘉云企图运劲发力,然而终归是力不从心,反而他的脸上因过分用力而显得青筋暴起,他眼睛通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沈念辞,我死了,你也会死。”
“无所谓,我早就不想活了,若非为了替我父兄报仇,我又何必在你身边苟活。”沈念辞微微偏头,凝视着窗外余晖渐逝,她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凉。
“谁允许你死,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只能留在我身边。”陆嘉云神情激动地说完这句话后,便觉喉咙窒息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了。”沈念辞缓缓摇头道,随即她自己的嘴唇渐渐变成乌紫色,一口一口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但脸上的神情却毫无痛苦之色,反倒像是解脱。
她笑着准备赴死,轻声道:“陆嘉云,我快死了,你也快死了,真好!”
陆嘉云诧异地看着她竟比自己还要快地发作毒性,募地想起先服用合绝花的人毒性只会比被传染的人更重,但她竟能忍到现在,他头一次觉得这个女人可真疯,不过他又比她好到哪儿去。
明知她会是毒,却还是因贪恋她的身子将她留下。
他也是个疯子,而他这个疯子却在此刻发现自己早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却要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
爱意和恨意同时充斥了他的内心。
他不甘心,他不想就那么死去,也不想让她离开自己。
许是情绪激动催动了合绝花的毒,陆嘉云上一刻目眦欲裂,转瞬之间便猛地吐血而亡。
他临死前迟迟不能闭眼,眼里都是此刻毫无活下去念头的沈念辞。
他不能死,也不能让沈念辞死去。
她既然已经杀了他,那她父兄之事便算过去了,他只想留住她。
而后凭着这股想要留住沈念辞的执念,陆嘉云变为了恶鬼。
他成为恶鬼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沈念辞,奈何沈念辞早已因毒发而命丧黄泉,他便去地府寻到了尚在排队等候的沈念辞的魂魄。
陆嘉云在地府大闹一通后,便私自将魂魄直接带离了地府。
沈念辞的魂魄状态看着十分呆滞,眼神空洞,宛若忘记了过往的一切。
陆嘉云本欲令其借尸还魂,却无奈那躯体内已被毒素侵蚀殆尽,腐朽不堪,根本行不通,唯独那身上这层皮倒是保持得完整无缺。
合绝花被誉为世间奇毒,一旦服下,毒性便会渗透至五脏六腑。然而,它却又有着滋养肌肤的奇效,因而众多女子私下适量服用,以此美容养颜。正因如此,沈念辞的肌肤依然光滑细腻,毫无损伤。
陆嘉云凝望着沈念辞那静谧的面庞,若非已经知晓她早已没了性命,确实容易让人误以为她只是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
他紧握着掌中的魂魄,陆嘉云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随即,他带着沈念辞的身体和魂魄立刻去了离北渊国不远的雪山之巅,那里灵气充盈,是最适合他施术的地方。
他曾在古卷中发现了一种奇异的人偶秘术,上面记载:将完整的人皮仔细剥离,再将人皮移至以莲藕精心塑造的躯壳之上,而随后注入魂魄,经过灵力的不断滋养,这个人偶便能如同常人般苏醒,拥有生命活力,且因其身躯由人工造就,不受岁月侵蚀,故而能永葆青春,始终维持着制作之初的模样。
某种意义上,这人偶秘术也是一种重生之法。
陆嘉云虽初为恶鬼,但他生前便是武功高强的将军,在学东西上又十分有天赋,自学起术法来也是相当快。
不久之后,陆嘉云便依照古卷记载的秘法,采得莲藕,以之塑造躯壳。随后,他运用术法,将沈念辞的人皮完好无损地剥离,细致地覆盖于莲藕之躯,使得二者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两个陆嘉云原本互相排斥,却在救沈念辞一事上倒是空前得一致。
原本性情温和的陆嘉云并不想活,却也因受另一个自己想要留住沈念辞的执念影响而决定甘愿成为恶鬼。
他可以死,但他不想沈念辞死。
而另一个陆嘉云自是也不想沈念辞死,只想将她生生世世绑在自己身边。
人皮人偶一经制成,陆嘉云便着手将沈念辞的魂魄置入其中,然而那魂魄尽管失去了意识,却依然顽强地抗拒着,不肯进入。
陆嘉云尝试了许多次都未能成功。
直至他语气冷漠地威胁道:“若是不进去,我不介意将你父兄的尸首刨出来。”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那魂魄便乖顺地进入了这身躯里。
这一幕记忆画面让不远处的三人都为之震惊,待还想继续看下去时,就见画面已经化为虚无,什么都看不清了。
“看了那么多,已经够了,到此为止吧。”陆嘉云面带寒意地步入,脸上的神情深邃难测,旋即目光交织着复杂情绪,望向了沈念辞。
第98章 沉重心意我的喜欢不比那真正的陆嘉云……
沈念辞缄默不语,只是眼眸低垂着,唇瓣发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宁走到沈念辞身边,搂住她肩膀,“后面的不看也没什么,我们回去?”
沈念辞微微颔首,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在准备离开之际,陆嘉云过去拉住了沈念辞的胳膊,急切低声道:“念辞,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念辞抬眸看他,眼圈泛红,“你要说什么?承认你所做的一切事?”
“我承认都是我做的,和他没有关。”陆嘉云眼神黯然了下去,紧紧地攥住沈念辞的胳膊不敢松手,生怕她下一刻就要将自己一把推开。
“我的确是个混蛋,在没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只是一个陆嘉云的影子,是他内心深处压抑过后恶的化身,算不得什么真正的陆嘉云,但我想说的是,跟你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包括这一百年来在雪山幻境里和你一起的生活。”
“我知道你定是恨极了我,我做了那么多混账事,还不管不顾地将你困在这人偶躯壳里,硬要你留在我身边,可是,念辞,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我的喜欢不比那真正的陆嘉云少,但我知道你曾有过一丝心动是对他产生的,对吧。”
这番话,他说得沉重,亦是他头一回认真告诉沈念辞。
原本一声不吭的沈念辞在听到“心动”二字时,眼睫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陆嘉云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反应,苦笑道:“你果然曾有过心动的瞬间,只是那时你尚未察觉我的存在,便认为自
己不该喜欢上他。可如今呢,你已知晓了所有的真相,若我从此消失,那个真正的陆嘉云便是无辜的,你又怎么可能再想着去杀他。”
沈念辞轻轻偏头,不欲回应,但挣脱的动作显然让陆嘉云知道了她的意思,他遂了她的意,放开了她。
陆嘉云看着司空砚初和燕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不禁嗤笑地往后跌跌撞撞地退步,“走吧,都走吧。”
临走前,司空砚初看了一眼那已然变得有几分颓废的陆嘉云,忽然明白了为何那原本有飞升机缘的陆嘉云会走上这样一条错路,看来这世间万物并非有一定机缘便定能走正道,要靠的还得是自己坚定的内心,光是不走错路就已经要花费不少力气了。
难怪这世间能飞升神界者寥寥无几,他生来便是神君,自是不必历经此等磨难。然而,若易地而处,即便是他,亦不敢确信自己能否在深渊边缘稳住心神,不至于一坠千里,无法自拔。
*
三人离开陆嘉云的神识后,元神便自动归位。
沈念辞归来的瞬间,双腿仿佛失去了力量,几乎要跌倒在地,幸好燕宁及时伸手将她稳稳扶住,她轻声道谢后,随即挺直了脊背。
燕宁察觉到她的神情有异,似乎带着一丝躲闪之意,于是轻声询问:“你也看到了,有两个陆嘉云,那你对他们现在是如何看待的?”
沈念辞仍旧不肯开口,而一直注视着她的陆嘉云却缓缓出声道:“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你救了我,念辞,我从未忘过,我知你从不提及,恐怕是觉得自己当初救了一个薄情寡义的怪物,我很抱歉是我的另一个自己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说白了我也难辞其咎。而我,其实就是个懦弱无能之辈,一直在逃避,可逃避终究是解决不了任何事。”
“我本以为只要我死在你手中,让你大仇得报,一切便都可以结束了,但是我没有想到你竟是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来杀我。”
“陆嘉云!”沈念辞颤着声音喊他。
“陆嘉云,我”她终究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燕宁亦洞察到了她内心的迟疑,略作沉思,随即提议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妨让另一个陆嘉云出来一块儿对质。”
“你可别想着逃避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想着逃避呢,此事若不解决清楚,如此纠缠下去,也不是个事。”燕宁见沈念辞似是不愿再见那个陆嘉云,立刻劝道。
陆嘉云倒是并未反驳,只是不解道:“可他是在我体内,如何让他和我同时出现?”
第99章 恨意消散杀了她父兄的人是他,但又不……
司空砚初语气淡然地解释道:“自是可以,他是你魂魄分裂出去的,本质上来讲,你们的确是同一人,但因为你儿时长久压抑的内心,他才会出现,时间长了,倒是已经成了一个独立的魂魄,才会出现两个魂魄共用一具身体的情况。”
“既是独立的魂魄,我将他直接抽出来,自是再简单不过。”
言罢,司空砚初挥动手臂,须臾之间,另一个陆嘉云便从原本的陆嘉云体内脱离出来,此时的他仅以魂魄之态显形。
他一出现,在场的人皆看向他。
“念辞!”他欲要上前,却见沈念辞往后退了几步,硬生生忍住了心头的冲动。
燕宁目光深沉地瞥了一眼两个陆嘉云,随之一转,望向沈念辞,柔和的声音轻轻飘出:“说起来他们的执念是因你而起,沈姑娘,你如今还恨他们吗?还是只恨其中一人?”
沈念辞轻轻地摇了摇头,语调渐趋低沉,“原先在未进入他的神识之前,我的仇恨确实尚未消散,因为他作为恶鬼存于世间,我的复仇之念便难以平息,可现在知道了一切真相,我反倒有些迷茫了。”
她的声音里听起来满是无助,燕宁轻声安慰她:“你会有这样的反应,实属人之常情,你本是个好姑娘,只是长久的仇恨蒙蔽了你太久。”
沈念辞的眼眸闪过一丝哀痛之光,她无措地将双手紧紧护在头顶,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迷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回想起曾经和陆嘉云相处的种种,她终于明白为何陆嘉云经常是两副面孔,她本以为是因为他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可解开真相,她才得知,原来真正的他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痛苦。
杀了她父兄的人是他,但又不是他。
一个是无辜之人,另一个才是她的复仇对象,可偏偏他们又是一体。
她将他们一同都杀了,而他们却又将她复活,她又想再彻底杀他们一次。
因果循环,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两个陆嘉云见到沈念辞如此这般,心中皆感疼痛无比,纷纷想要迈前一步予以安慰,然而一个身受束缚,另一个则处于魂魄之态,根本无法触碰到她。
这时,司空砚初在暗中施展法术,悄无声息地为陆嘉云解开了束缚,燕宁不由得扬了扬眉梢,注意到了他的细微举动,而他只是淡然地低语:“无碍,他并非我的对手。”
燕宁禁不住哑然失笑,谁要问他这个了。
陆嘉云一摆脱束缚,便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紧紧地将沈念辞搂入怀中。
他用力地抱着她,声音哽咽:“全怪我不好,如若不是我,你不会失去至亲,如若不是我,你原本可以安然无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沈念辞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回过神来,她轻轻摇了摇头,“你不用再向我道歉了,北渊国皇帝要攻打大夏,即便不是你,他也会派其他人来,而我的父兄下场依旧会如此,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本也是不愿攻打大夏,只不过那个他擅自替你做了决定。”
“所以,知道真相后,你恨的果然只有我,对吧。”另一个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陆嘉云落寞的声音响起。
良久,沈念辞轻轻拨开了紧抱她的陆嘉云,鼓起勇气,缓缓步向那低垂着脑袋的另一个陆嘉云,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说道:“你杀我父兄,我又杀了你,你又将我复活,可只有他夹杂在其中,左右为难,我累了,我们都彼此放过吧,我也不想再做些什么了。”
她想起在别院时和真正的陆嘉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曾真心把他当朋友,亦在十年相处中因他的温柔对待而动过一丝心,这也是为何她前面迟迟下不去手,之后才再决定动手。
燕宁说得对,她当时就是舍不得罢了。
她也曾讨厌过那样的自己,那时做的的梦里满是父兄对她的责备画面,日夜煎熬下,她到底还是选择动手了。
同归于尽的做法,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觉得和他一起死便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之间注定没有好的结果。
“我不想恨了,我太累了。”沈念辞的声音清淡如水,无波无澜,她头一回觉得就那么放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那个素来阴鸷冷酷的陆嘉云猛然抬头,声音颤抖:“不,不,你对我竟连恨也没有了吗?”
第100章 幻境崩塌比起这般,我宁可你永远恨我……
没有爱就算了,现在就连恨都要没了,他忽然间崩溃地双手抱头,仰天长叫,他一直以来的执念在这一刻就好像是个笑话。
他苦苦撑着,就是因为沈念辞对他至少有爱恨交织的感情,可如今什么都不剩了。
崩溃之余,他眼中泛起一丝赤红,声音颤抖地道:“沈念辞,你是不是希望我能从此消失在这世上?”
沈念辞默然不语,只是用一双淡然无波的眼眸看着他。
陆嘉云试图想从她的这双眼睛里能看到对自己的一丝一毫情绪,却发现果真什么都没有,他边笑边哭道:“比起这般,我宁可你永远恨我。”
就在这时,众人只见这个陆嘉云的魂魄竟然渐渐变得透明,而他的双脚已经消失了,从脚到头,开始一点点往上。
这变化突如其来,令人震惊,就连一直和他共存多年的真正的陆嘉云都忍不住诧异。
司空砚初在一旁缓缓解释道:“看来他怕是要消失在这世上了,他本就是欲/望而生,如今欲/望都没了,自然不复存在。”
陆嘉云的魂魄在彻底消失的最后之际道:“念辞,来生希望你幸福,可惜我看不到了,因为我没有来生。”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化为一缕烟儿消失在这天际间,丝毫都不剩,仿佛他从未来过这世上。
沈念辞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久久不能松开,她不知自己此刻是何心情。
真正的仇人已经没了,她应该高兴的,只是前一刻她才决定放下,这一刻他便离去了,这世间之事果真是万
般无奈,半点不由人。
就在她略感到几分惆怅之时,有人轻轻将她搂入怀中,没有言语,只是无声的安慰,倒是让她的心放松了下来。
燕宁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禁涌起几分感慨,忽见一道紫光自陆嘉云体内疾射而出,其势如电,瞬息便没入了她的身体。
四片元丹碎片汇聚一堂,燕宁顿感自身力量较之前更胜一筹,她内心充满喜悦,随即悄然催动灵力,发现融合后的元丹确实力量更加强大,此次人间之行,也算收获颇丰。
她沉思良久,原来吸引元丹碎片陷入其中的,正是那位已逝的陆嘉云所留下的深深执念。
他消失后,那份执念亦随之烟消云散。
目光始终未曾离开燕宁的司空砚初,自然留意到了她细微的神情变化。他深知,她如今已完全恢复了法力,甚至较之以往更胜一筹,他打心眼里替她开心。
就在众人纷纷松懈之际,陆嘉云忽然脸色骤变,沉声道:“糟糕,幻境恐怕要崩塌了,这幻境原本就是他一手造的,现在他消失了,怕是这幻境要支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便见碎片自上方倾泻而下,幻境确实已在瓦解边缘,就连脚底的地面都仿佛在颤抖。
整个幻境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尽显衰败之态。
司空砚初一把拽住燕宁的手腕护住她,蹙眉问道:“出口在哪儿?”
“你们随我来。”陆嘉云握紧了沈念辞的手,带头引领着走出了陆家府邸,燕宁与司空砚初紧步其后。
他们踏着一路倾泻而下的幻境碎片,抵达了陆嘉云与沈念辞初遇的那片幽静树林,幻境之中重塑的林间景致,与当年的情景别无二致。
未等陆嘉云出声引路,沈念辞便抢前一步,疾步至一株巨木之下,抬手指向那树,果断道:“正是此处。”
“念辞,你是怎么知道的?”陆嘉云讶异道。
沈念辞的面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随即解释道:“我不止一次在白天偷偷跟过你,看到你经常会来此处,便怀疑这里便是出入口。现在想来,我刚巧跟着的都是你,而不是他,否则应该没有那么好运气知道这儿。”
陆嘉云闻声默然,随即准备运用术法解开出口的结界,不料尝试多次都未能成功,他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歉意道:“抱歉,没有了他的力量,仅凭我一人之力,难以打开出口。”
闻言,燕宁和司空砚初同时脱口而出道:“这有何难,让我来。”
话音同时落下,俩人互相看向对方,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见状,陆嘉云轻笑道:“那就劳烦二位了。”
俩人让他们退后一步后,便并肩站立在这巨木前,燕宁和司空砚初同时双手结印,对着那结界施法,不过须臾,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出口结界便在他们的合力下应声破裂,呼啸的风雪从出口外面吹了进来,出口外面正是那雪山。
俩人先踏了出去,燕宁站在出口的外面道:“你们赶紧出来!”
此时,陆嘉云猛地一推,将沈念辞推了出去,然而她的身影刚掠过出口,却又忽然折返回来。
燕宁目睹此景,急着想要进去拉她一把,却遭司空砚初伸手阻拦,他沉声道:“现在出口还在,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燕宁目光一瞥,旋即洞悉了司空砚初的意思,两人默契无声,齐心协力施展法术,竭力守护着出口不至过快消失。
陆嘉云神情焦急地道:“你怎么还不走?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话音一落,他还想再将沈念辞推出去,却见沈念辞硬是不肯挪动半步,她眼神平静地看着他道:“你是想等我出去后,一个人死在这幻境里,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