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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宝石在昏暗中幽幽发着光,她摩挲着戒指,轻声说:“其实,我也可以告诉你,那天看电影的是我表弟,亲表弟。”

段莫凡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晦暗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太好了,他就知道!

可是惊喜不过几秒,她又抽回手,说:“可那又怎样,并不会改变我原本的想法。”

好冰冷的话,段莫凡都愣住了。

“我只想和你做普通朋友,从跨年夜那天就说得很清楚。”她顿了顿,继续补刀,“我们很多方面还蛮有默契的,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

“够了——别说了……”

段莫凡感觉自己像驾驶着飞机闯入一片雷达深紫色的雷雨区,刺激的人无以复加。驾驶飞机可以自己操控掌握,而她根本没有章法可循,让他的心情大起大落。

“普通朋友不会收价值百万的礼物,谢谢你的好意。”

许黎念把戒指摘下来,塞进他手里。

“我有自己开车来,先走了,改天再约。”

她无情地打开车门,冷风灌进来,又被无情关上,带来一片更冷的寒意。

段莫凡坐在阴影里,握在指间的戒指泛着幽蓝的冷光,他颓然地将领带慢慢抽了出来,松垮无力地垂在掌心间。

第26章 “不会再打到机长了。”……

江城国际机场,航站楼。

许黎念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位置等登机,这次她买的不是星翼航空的机票。

前两天打开购票软件,输入目的地,跳出来一排可选,星翼航空10:40的那班次有一个五角星图标,被列为最优选,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选了另外一个。

她说服自己的理由是更便宜时间更合适一点。

其实她是想躲段莫凡,就怕遇到他。

虽然就算买星翼,正好遇上他执飞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航站楼里人来人往,每当有穿着制服的机组路过,她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

说不上来究竟是希望见到他,还是怕见到。

她陷入了一个自相矛盾的怪圈,像被一团乱糟糟的线缠住,根本走不出来。

那天在停车场,她说的话是很伤人,但是自己也不好受,回去就失眠了,连着两天都没啥精神。

回忆翻涌,那是她的初吻啊,虽然她在强迫自己清醒,过程也短暂并不美好,可还是抑制不住怦怦跳动的心。

她感觉自己疯了,不断的做着自我对抗。就像是第一次吃过镇定抗焦虑类药物,身体疲倦眼皮止不住地往下沉想睡觉,可心里却告诉自己要撑住,不能一直睡,这种感觉非常难受。

她暗自长叹一口气,起身去倒水,还是打算吃片阿普唑仑,这次没人给予安慰。

她现在吃这类药就没那么难受了,时间总会逼迫人习惯适应,她想,人也一样,撑过这段最让人心跳的时间慢慢就会好。

挺好,又回到了原点,就当没遇见过。

一分心,水接的太满,端起时纸杯都有些变形了。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想去一旁的垃圾桶倒掉一些。

转身的瞬间撞上坚实的胸膛,纸杯摇晃,小半杯水泼在深灰色的地毯上。

“对不——”

“小心!”

话音未落,熟悉的声音撞见耳膜。

许黎念猛地抬头,熟悉的藏青色制服映入眼帘,衬衫领口领带都很板正,帽子也戴的端正,和平时随性不羁的模样判若两人。帽檐投下的阴影里,是那双深邃专注的眼眸。

第一次见的时候觉得是桃花眼,为什么现在感觉不太一样了呢。

他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手臂,袖口还是那闪耀的金色四道杠。

世界真小,总在偶遇。

“这么巧……”她唇角微扯,笑容却干涩无比,整张脸都显得僵硬。

段莫凡松开了手,一手

插在裤兜里,一手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状似随意地问:“你飞哪里?”

“桂城,有场演出。”她微微垂眸,双手捧住纸杯,轻声问:“你呢?”

“哈城。”

一南一北,完全不同的方向。

“落地还会打网约车吗?”他忽然问。

“不会再打到机长了。”

两人都低头浅笑了一下。

“今天,很漂亮。”

他的声音还是充满磁性好听,目光追随着她无法移开。

其实她还是普通休闲装束,没有化妆,甚至面容还有些憔悴苍白。但她今天夹了在扬城买的古筝抓夹。

想起那天,他帮她夹抓夹拍照,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耳尖微微发红,头垂得更低一点,轻轻说了声“谢谢”。

登机广播响起,是她那个航班的。

许黎念如蒙大赦,指指身后的登机口,“我要登机了。”

“嗯。”他点点头。

错身而过,过了检票口,许黎念又忍不住转头看一眼。

形形色色的人群里,他很显眼,还站在原地,望着她的方向。

她心里慌了一下,心虚怕被抓似的,慌忙回头,快步往廊桥走去。

上了飞机,又收到他的信息:

[帮你查了,整段航程天气都很好,不用担心颠簸,深呼吸,放宽心。]

他很关心她,记得她恐飞。

她对着手机屏幕愣了许久,久久没有回复。

透过舷窗看到他那架飞机其实就停在自己隔壁的廊桥,他正在做着绕机检查,荧光黄的背心在机翼下移动。

[谢谢]

她手指轻点,千言万语却只回了这最简单的两个字。

不远处,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几秒,又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怕被他看到似的,她连忙抬手拉下遮光板。

好相似的一幕,心境却完全不同。

动了的心,要如何理智退回最初的原点。

***

哈城。

段莫凡和机组副驾驶袁昊从一家餐馆走出来,天气虽冷,吃了点热乎的铁锅炖,身上倒也不冷。

夜幕下的哈城美如童话之城,璀璨的灯光勾勒出巴洛克建筑的轮廓,耳边时不时飘来几句俄罗斯风情的音乐,处处散发着异国情调的气息。

段莫凡站在街口,拢着手掌低头点烟,火苗在掌心跳动,一点猩红燃起,他深深吸了一口。

袁昊边走边和女朋友打着视频,“宝宝,你看这夜景漂亮不!”

说话时,嘴里还能呼出白气,东北还是那么冷。

手机传来年轻女孩的声音,“哇,亮灯的大教堂也太美了吧,好像梦幻城堡,肯定很出片。”

一生爱出片的中国女人。

袁昊笑着说:“等冬天一定带你来,现在冰雪大世界快闭园了。”

女孩语气娇滴滴,“哥哥真好,你吃晚饭没?”

“刚吃完,和我们机长一起。”

镜头猝不及防的扫过来,段莫凡嘴上还叼着烟,对着镜头歪了歪头礼貌一笑。

“早知道机长这么帅,我就不找你了。”镜头那头传来玩笑声。

“我们机长有对象了好吧!”袁昊说着,手机镜头又转了回去,“那先这样,等下给你去买冰箱贴,然后回酒店再打给你。”

“好呀,谢谢哥哥。”

两人缠缠绵绵说了几声拜拜,才真的挂断。

段莫凡在一旁感觉像是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猛抽了好几口烟,眼神无焦距地看着前方闪烁的彩灯,“这么黏糊,感情挺好。”

“嗐”袁昊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笑着说:“日常报备,女人容易没有安全感。”

袁昊又拍马屁地补了一句:“还得是段机长实力强大,不需要报备。”

虾仁猪心!

他根本没人可报备。

段莫凡自嘲地轻笑一声,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头在路边的垃圾桶上按灭并丢了进去。

路面上铺的是面包石,修的圆润的角,看起来像一块吐司面包,很有历史特色。

光影里,人群熙熙攘攘,他眼神放空地走了一段路,忽然开口。

“我有个朋友,他喜欢一个女孩,但对方口口声声只做普通朋友,究竟是什么意思?”

袁昊愣了一下,机长问出这问题,感情是受挫了吧。

他想起起飞前在航站楼,机长是和一个女孩说了好一会儿话,那种欲言又止又克制的感觉,是在他身上很少看到的。

似乎就是深城那次他手机里弹古筝的女孩。

不是,他这种桃花旺到爆的还能受情伤?

“您……”

“我朋友。”他强势挽尊。

袁昊表示懂的,又是经典之我有一个朋友系列。

袁昊想着措辞,怕说的太直白伤到机长,对自己工作有影响。

“有一种可能是真的没感觉,但是很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对方态度怎么样呢?”

“有些暧昧,忽冷忽热,实在搞不懂。”段莫凡说到这里拧了拧眉。

袁昊偷偷观察一眼他的神色,又说:“那建议您朋友继续追,女孩可能是回避型人格。”

“什么意思?”

“就是有的人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他有着很强的心里防御,您朋友可能一时太冒进了,对方还没准备好,触发了防御体系,采取回避态度。”

袁昊又补上一句:“因为患得患失,所以忽冷忽热。”

段莫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得是有恋爱经验的人!

袁昊继续说:“得循序渐进慢慢来,让对方感受到稳稳安全感的爱意。”

段莫凡瞬间茅塞顿开,她可能比较慢热,或者没做好准备。

“段机长,我去买点东西。”袁昊指指旁边一家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的文创店。

段莫凡点点头,轻松的神色写在眉宇间,“你去吧,我自己逛逛回酒店。”

一轮皎皎圆月挂在大教堂绿色穹顶的尖尖上,十分好看。

他举起手机拍下,给许黎念发了过去。

[今天还顺利吗?]

这次他很快就收到了回应。

[如你所说,平稳飞行,安全落地]

然后又发过来一张漓水边金银日月双塔的照片,两座塔依偎在一起,倒映在湖面上,中间也是一轮明月。

他的嘴角勾起一点笑,指尖轻点,回到:[共赏一轮月]

夜风吹过,轻快节奏的音乐飘入耳朵,他的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甚至在路边买了根冰棍边吃边走。

***

数天后。

橱窗里,一层一层整齐地摆放着各种面包和小蛋糕,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每一个都看起来很诱人。

许黎念拿着夹子,目光定格在最后一个芋泥欧包上,正要夹起,另一个夹子斜刺里伸来。

她下意识地转头,对上一双大眼睛,对方也正在看她。

有些眼熟。

“徐机长。”

“许小姐。”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短暂的怔愣后,又默契地相视一笑。

“叫我徐蔚就行。”徐蔚收起捏在手里的夹子,“这么巧,你也来买面包?”

许黎念指指后面,“我就住这儿。”

这家面包店开在小区门口,味道挺好的,她经常买来当早饭吃。生意也不错,晚一点来可能就买不到喜欢的。

徐蔚闻言惊讶地眨了眨眼,笑着说:“那我们太有缘了,我就住对面小区。”

这确实是没想到的,也许以前也遇到过,只是不认识罢了。

许黎念客套一句,“有空一起喝咖啡。”

“好的呀。”徐蔚笑起来很好看,不穿机长制服时,多了些许柔美。

“这欧包给你吧。”许黎念又客气着。

“没事,你拿吧,我看看别的。”

徐蔚转而夹起旁边裹满肉松的面包,海苔碎落一些在托盘上。

许黎念正要转身,又听得徐蔚说:“对了,段莫凡他……”

话没说完,她却脱口道:“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局促得仿佛在掩饰着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徐蔚有些发愣,可能没料到她这样的反应。

那天在小酒馆,他喝闷酒说的,该不会真的就是这位许小姐吧。

看她神色挺不自然的,真是普通朋友就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徐蔚轻“哦”了一声,笑笑说:“他感

冒请了病假,本想问问你他好点没。”

许黎念没想到他生病了,自从那天机场一别,就没再联系过,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轮明月上。

看着徐蔚走向收银台的背影,许黎念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心里挣扎思忖了一番,还是开口询问:“那个……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话出口,她的耳尖有些发热,怕心思昭然若揭。

同为女人,徐蔚哪会不懂,了然地笑了笑,“加个微信,我等下找一下通讯录发给你。”

“谢谢。”许黎念点开自己的二维码。

第27章 浓烈的暧昧

许黎念拎着水果和保温桶,踌躇地站在段莫凡家门口。

这里不是打顺风车那次,他把身份证给她看一扫而过的地址,相反离她家有点远。

如果身份证上的不是常住地址,那么他先前几次来找她,其实还蛮远的,一点也不顺路。

徐蔚给的这个地址,是江城的富豪住宅区,这个小区皆是江景大平层,两梯一户,听说得有800平一套。

她在门口作了堪比查户口般详细的登记,保安才刷卡放她进来。

此刻,她已经在这双开门的大门口站了快十多分钟了,还是犹豫着不敢按门铃。

想看望他,又觉得唐突。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矛盾,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变成了这般拖泥带水。

内心正焦灼着,一扇大门忽然打了开来,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看穿着打扮还戴着围裙,像是保姆。

“你找谁?”对方带着警惕。

许黎念拘谨地试探:“阿姨好,这里是段莫凡家吗?”

“是的,你是?”

她松了一口气,“我是他朋友,听说他生病了,来看看他。”

“请问贵姓?”

她答:“许,许黎念。”

“许小姐呀,快请进。”

女人立刻满脸堆笑,客气又热情地将她迎进去。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全新的女式拖鞋给她,还是丝绸软缎的,真是讲究。

怎么感觉像是早就在等着她来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不用去通知一下主家就放人进去的吗?

“许小姐,这边请。”

正是中午时分,进门的客餐厅一体化区域就十分大,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估计得有一两百平米,光是在这个区域一天来回走动也得有五六千步。一溜的落地窗无任何阻挡,将江景尽收眼底,全屋黑白主色调,还有灰色的大理石,家具有一些比较亮色,点缀期间非常醒目。

阿姨引着她往里走,弯弯绕绕的,一间又一间,幸好有人指引,否则真的会迷路。

终于理解有些小说写女主逃不出男主家,就这不搞些安全出口的指示牌,第一次来真的很难。

不过有一点许黎念有点疑惑,机长的收入大概也就中产,应该买不起这样的豪宅吧,要么他比较擅长理财,还有其他很可观的投资收入?

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对他并不了解,除了知道他姓甚名谁,是星翼的机长外,一无所知。

他好像从没说过自己的情况。

倒是她,把原生家庭的事也向他倾诉了。

这么一路走着一路想着,直到阿姨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脚步,轻声说:“段先生在里面,你进去吧。”

许黎念点点头,看到阿姨走开,整理了下衣服,深吸一口气,轻轻转动门把手,推开一道缝隙,往里瞧去。

卧室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一些,一大半的窗帘遮着,只有一幅拉着纱帘,屋内光线不甚明亮,往里走了一些才看到一张床。

她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不过他好像睡着了,没有回应。

许黎念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把保温桶放在一旁的桌上。

段莫凡整个人半陷在柔软蓬松的被褥中,眼睛闭着,细密的睫毛轻覆于上,鼻梁高挺,非常完美的弧度。这颜值任何人都会停留几秒。

他的脸色有些红,可能是发烧的缘故。

许黎念驻足床边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家伙,都烫手了!

她霍地缩回手指,他还是没有醒,该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床头柜上摆着一些感冒发烧的药品,但是没看到退烧贴。

她从包里翻出湿巾,抽了几张叠在一起,搭在他滚烫的额头上,他喉咙里溢出很轻微的一声喟叹,睫毛微微都懂,但没有醒。

许黎念舒了一口气,又抽出几张,想给他擦拭一下做下物理降温。

湿巾攥在手里却迟迟未落下,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身上。

被子只盖到胸膛口,手和肩膀都露在外面。他的双肩很宽,完美撑起一袭松垮的烟灰色真丝睡衣,领口有些歪斜地敞着,露出一半锁骨。

她盯着他凸起的喉结,心跳加快,耳尖逐渐发红,手下暗暗攥紧,直到水珠滑落滴在他领子上,才惊觉自己发愣了许久。

天哪,她在想什么!

她悄悄深呼吸一下,试图将乱七八糟的杂念甩出去。

她朝他身子微倾,湿巾贴上他的颈侧,他突然薄唇半张,灼热的气息扫过她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触电般地缩回手,湿巾落在他的胸口。

她慌忙去捡,动作幅度过大,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散落,垂在他的脖颈间,她更慌了,忽然眼神撞上他不知什么时候已挣开的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盯着她,蒙着一层难以言说的神色。

“我,我……想帮你将下温。”

她话都说不连贯,像做坏事被抓了现场,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脸这么红,该不会也发烧了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中还有些蛊惑,浓烈的暧昧在这半明半暗的卧室内流淌。

她第一反应就是要逃,腰间却突然被他握住,力道之大逼得她不得不维持着微倾身的姿态。

“继续。”他挑了挑眉。

许黎念轻轻咬了下唇角,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将那团湿巾重新捡起,沿着脖颈慢慢下滑。

胸肌的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热烫的体温传到她的指尖,她不可控制地吞咽了一下,擦拭的动作变得磕磕绊绊。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够了!”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长喘着粗气,像是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她暗自舒了一口气,连忙退开来。

“戴口罩,别被过到。”

他眼神指了指床头一个未开封的口罩,然后靠着床头半坐起来,抬手轻点触控屏,厚重的窗帘缓缓打开,室内一下子明亮起来,江景跃然眼前。

许黎念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来,不愧都是经过那几年的人,防范意识刻在骨子里了。

但是刚才那么近距离的接触,现在防范也晚了吧!

她说:“不用了,前不久我刚感冒过,还打过流感疫苗,应该有抗体。”

“坐啊。”他拍拍床边的位置。

就刚刚那样子,她哪还敢坐啊,忙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段莫凡问:“你怎么找到这里?”

许黎念把遇到徐蔚的事说了一遍,又问:“怎么忽然生病了?”

大概是在哈城寒夜的街头吃冰棍冷到了吧,哈哈。

他却只说:“这么关心我啊!”

许黎念尽量无视他那紧紧追随自己的目光,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说:“吃药了吗?体温多少?”

他“嗯”了一声,轻笑着说:“要不你再摸摸?”

“有病!”她翻了个白眼。

“我是在生病啊。”

贫嘴。

许黎念瞥他一眼无语地笑了。

段莫凡看到一旁的保

温桶,问:“那是什么?”

“白粥,不过看起来你不太需要。”保姆肯定比她做得好。

“你亲手煮的?”

“电饭煲一键煮粥。”她泼他冷水。

“那也是你煮的。”他倒是很会自洽,“我很感动。”

许黎念唇角微抽,“一碗白粥,感动什么?”

“你不懂。”

喜欢的人给自己煮的粥,千金不换,何况他不缺金。

好一个恋爱脑的白粥哥!

许黎念问:“那你现在想吃吗?”

“嗯。”他点点头。

许黎念走过去打开保温桶盛粥,她穿了一件皮粉色的毛衣,微微宽松的喇叭袖,下身是米白色的长裙,微低着站在那儿,浅浅的日光洒在她身上,投下一道纤丽的身影,裙摆和袖口随着动作轻轻拂动,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段莫凡看着,忽然觉得这场病生得值,让她如此紧张自己,看来她不似嘴上说的那般铁石心肠。

哈城那晚他就想通了,她说她的“普通朋友”,他做他想做的,又不冲突。追求嘛,总要花点时间精力的,看这个嘴硬的女人什么时候服软。

保温桶自带碗筷勺子,许黎念端着白粥和小菜再次走到床边。

小菜是酱黄瓜和腐乳。

段莫凡问:“这是上回在扬城买的?”

许黎念点点头,“好几瓶,一个人哪吃的完。”

去扬城那次两人走的时候都买了点当地特产,其中就有这搭粥菜。

“不烫了,正好可以入口。”她端着粥想递给他。

段莫凡却没有接手的意思。

“喂我。”他定定地看着她。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许黎念错愕地看着他,“你是柔弱不能自理吗?”

“对。”他语气懒懒的,好像吃定了她。

信他个鬼,刚才抓她手腕搂她腰可有力了。

“生病还不老实,爱吃不吃。”

她把粥往床头柜上一搁,转身就要走。

“别走——”

他伸手一把拉住了她,力道之大,甚至让她直接跌坐在床上。

她撑着手连忙想起身,却被他长臂一捞圈抱住。

“别走。”

他半躺在床上又说了一遍,她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上,他就那样圈抱着她的腰,将脸贴靠在她后腰处。

“太烫了,很难受,我就想抱一抱。”

猛男秒变撒娇大狗狗,她毫无办法。

后腰传来热烫感,他的脸还隔着衣衫蹭了蹭。

她瞬间坐在那儿一动不敢动,腰挺的笔直,脖子梗的僵硬。

“你知道吗,普通朋友是不会在门外犹犹豫豫十多分钟,还不敢敲门的。”

第28章 做你的最佳观众

段莫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一记平地惊雷炸在许黎念的心上,身体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怎么知道的!

不过,她很快悟过来,这种豪宅的门口肯定好几个监控,还有门口的保安,虽然做了详细的登记,怎么会不通知主家就放她进来呢,以及保姆看到她的反应,种种迹象表明,他肯定早就知道她来了。

一想到他很有可能在监控里看了她很久,等她进门才上床躺好,就又羞又窘又气。

“你刚才装睡!”

她攥紧了拳头,猛地转头,想要捶他一拳,却被他伸手握住,直接将她的手包裹住。

他笑盈盈地看着她,好像洞悉了她心中的秘密。

她的脸瞬间红温。

“别看了!”

她抓起被子罩在他头上,不让那双眼眸看透她更多的内心。

“再闹我走了!”

“不闹了。”他扯开被子,看到她气急败坏羞红的脸,笑着说,“不闹了,我乖乖喝粥。”

许黎念暗暗吐了口气,重新将粥端给他。

“求喂。”

话转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段莫凡看她微愣有点为难的样子,拿起一旁的额温枪对着自己测量了一下。

“你看。”

39.6度。

真的是高烧。

许黎念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也许他此刻与她说说笑笑不过是逞强呢,谁生病都不会好受的。

还是让他早点吃完,好好休息吧。

她将椅子往他身边拉近了一点,舀起一勺粥,“张嘴。”

他很配合地张嘴,得逞的笑意藏在眼睛里。

你来我往几下之后,许黎念垂眸搅动着勺子,说:“你别那样看我。”

“哪样?”他的目光停留在她微红的耳尖上。

含情脉脉。

他的目光把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她咬了咬唇,装作没听到的夹了点酱黄瓜伴在粥里。

段莫凡看着她,说:“吃完晚饭再走,我让阿姨多做几个菜。”

“没空。”她又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边,“还有工作要忙,你们航司下个月是三十周年庆吧,我们团要去表演节目。”

这当然是他私下运作的成果,自己家公司的庆典,想请自己喜欢的人来表演,没毛病。

当然他不会提。

“我很期待。”他的尾音拖得绵长,“到时候我一定坐第一排,给你最热烈的掌声。”

许黎念问:“你作为员工不需要表演什么节目吗?”

三十周年庆,毕竟是大日子,她其中有一个节目就是需要给跳舞的空乘伴奏。

他的笑意从喉间溢出,“我才疏学浅,给你当个最佳观众不好吗?”

她心里颤了一下,抬眸却撞进他眼底的某种翻涌,她慌乱移开视线,强装镇定地弯了弯嘴角,“优秀机长不需要发表感言的吗?”

他忽然抓住她手腕,“我在你心里很优秀是不是!”

“干嘛!差点泼了!”许黎念瞪他一眼,“放手。”

他笑着松开,眼神却从没有挪开。

人怎么可以外向成这样!

许黎念躲避着他追随的目光,心头更是发烫,再这样她也该烧起来了。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她吐槽了一句,舀起满满一勺粥塞进他嘴里,然后转身别开脸去。

他唇角弯起的弧度根本藏不住,逗弄她,看她面红耳赤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

日子很快就到了星翼航空三十周年庆,演艺厅里座无虚席,一曲大气磅礴的《象王行》拉开庆典帷幕。

低沉浑厚的大法号似从远方天际滚滚而来,舞台之上,一束光打在两旁的鼓手身上,鼓点有节奏地响起。

接着一束追光打在琵琶手身上,琵琶声清脆地响起,似珠玉坠地,配合着鼓点与追光,笛子、二胡、古筝依次轮番登场。

当光束打到古筝身上时,坐在第一排的段莫凡把手机镜头放大拉近,仿佛整场表演只有她一个人。

许黎念今天穿了一件灰紫色的背心礼服裙,长发高高束起简单盘了个丸子头,耳朵上是长长的钻石耳坠,显得她脖颈愈发修长优雅,此外没有过多的装饰,裙摆宽大盖住脚,裙身上缀满珠片,光线打在身上似灿灿星河。

这一幕被坐在后面几排的航司其他员工看到,小声蛐蛐着。

“看那位骚包机长,他可别太爱了,笑死。”

“就是那个古筝小仙女哇,热恋期的男人真可怕。”

“手段也够厉害的,就这样轻松把航司小少爷给拿下,看看他这眼神都快长人家身上了,啧啧……”

空姐董影听了几句,原来就是台上这个弹古筝的女人破坏她攀高枝的计划,想起那晚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仇恨地看了眼台上,暗暗握了握拳。

古筝音韵绵长,她举手投足间姿态优雅,手法刚柔并济。

四大民族乐器各自solo一段之后又共奏旋律,层次很分明,又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一曲终了,掌声如潮水般漫过整个演艺厅。

许黎念随着升降台退至后台,接下来是星翼CEO致辞,前面传来一些讲话的声音。

许黎念闲不得,等下还有一个独奏节目,马不停蹄地埋头重新调音。

琵琶手苏苏躲在幕后偷偷看向外面舞台,连连叹道:“原来星翼的总裁这么有腔调,西装革履,眼镜清冷,真有一种财阀上位者daddy的气质。”

许黎念被她的描述惹笑,很是好奇,便凑过去看一眼。

苏苏抓着帘幕,兴奋地说:“你看,我不知该怎么形容,就是那种充满禁欲感的性张力,啊啊啊我的天菜!”

许黎念看了一眼,倒是被大屏幕上一行介绍的字吸引。

【段氏集团星翼航空股份有限公司总裁段莫辞】

啊这……

许黎念心里咯噔一下,和某人的名字只一字之差,这中间不会有什么关联的吧。

她想起刚才表演时,看到段莫凡就坐在第一排很中间的位置,而那一排默认是高层领导。他如果只是一介机长,应该轮不到坐那儿。

她不傻,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下一个节目是航司空姐的歌舞表演,几人穿着制服进来候场,这其中就有董影。

许黎念见有人来了,便接着忙碌起来,拿着一套战国袍去更衣室。

董影见她离开,悄悄走到古筝旁,趁着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悄悄胡乱移动了两个筝码,希望等下能看她出丑。

*

终于又轮到许黎念出场,是一首网络上比较火的快节奏老歌《护花使者》。

她深吸一口气,戴上墨镜,抱起古筝,随着升降台缓缓升起,手指在琴弦上飞舞。

火红的战国袍,时尚的墨镜,竖弹的古筝,花花绿绿的灯光,赛博电音瞬间燃爆全场。

台下观众跟着摇头晃脑起来,恨不得手里有根荧光棒挥舞起来。

段莫凡眼前一亮,瞬间被钓成翘嘴,这是他从没见过的许黎念,简直有点太酷炫了,一边录着视频,一边忍不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许黎念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勾,继续弹奏。

忽然发现音有些不准,她刚才明明调好了,难道是有人动了她的古筝?

不过上台已无回头箭,她悄悄不着痕迹地调整,尽量让人看不出来,好在台下都只注重氛围感。

竖弹古筝,许黎念一开始在网上看到也是非常抵触的,给人一种礼崩乐坏,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林黛玉骑着摩托车狂飙的违和感觉。

而且竖弹其实会限制发挥,古筝的曲目很多都是靠左手表达意韵,竖弹意味着只能靠右手单音节发挥,也只能局限于一些流行歌曲。

说实话古筝虽然不算太重,但是举起来稳稳弹上一首曲子也很考验臂力,而且古筝那么长抱着竖起来弹其实并不美观。

所以她的观点是拍视频或者商演,顺应潮流偶尔娱乐一下可以,但要是像某些机构特地开班教学,她是不赞成的,这一点闺蜜顾悠也和她持相同的意见,这个底线还是要坚持的。

台下的气氛被完全调动起来,当曲子弹到最高潮时,中间一根弦突然崩断,“嗒”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崩断的琴弦猛地抽在她的手上,她条件反射地拧了下眉,鲜血顿时冒了出来。

台下传来轻微的骚动,好像都预测不出接下来会怎样,表演会不会中断,毕竟断了弦还怎么弹。

董影眼里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还好断的不是最重要的那根弦,许黎念庆幸着。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她面不改色,忍着痛,继续弹奏,需要弹到断弦的部分巧妙地改了个音。

台下传来掌声,为她的临危不乱,随机应变。

这一幕看在段莫凡眼里,只有满心的心疼,他想冲上去看看她的伤口,为她包扎,可是他也尊重她的敬业,佩服她的处变不惊。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幸好一曲很快结束,许黎念微笑着鞠躬谢幕,抱着古筝优雅退场,直到到了后台才松懈下来。

赶紧放下古筝,查看伤口。

讲真这么竖抱着古筝弹一曲还挺手酸的,幸好平时她有练过臂力。

伤口还好,平时练琴也免不了这些。

但是……

她仔细看向古筝,又重新拨弄了下那几个错音,筝码确实被人小幅度的移过了。

不像是不小心碰到的,不小心只会是头尾的,而不是动中间。

会是谁呢?难道是自己的同事?可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商演场合不算重要,没必要这样砸自己团里的招牌吧。

而且经常在舞台表演的人谁没一点临场经验,这手段很低端,不像是专业人士干的。

那么难道是航司的人,可是她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无冤无仇的,又是为什么?

许黎念微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段莫凡猛地推开后台的门,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疼不疼?”他的脸上满是紧张。

她轻松一笑,“一点小伤,没事。”

话音未落,他不知从哪里拿来了碘伏棉签和创可贴。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捏着棉签给她消毒的动作却无比轻柔,碘伏在伤口处留下橙红色的痕迹,他轻轻吹了一下,又撕开一个创可贴,小心翼翼给她贴上。

许黎念有些动容,心中像一锅文火炖煮的汤,咕嘟咕嘟冒着细小的泡泡。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断弦了?”

许黎念是个直性子,说:“虽然断弦不稀奇,但我感觉有人动了我的古筝,音不对。”

段莫凡闻言骤然起身。

“等我一下。”

他交待了一句便推门而出,外面很快传来他的通话声,语气十分强硬。

“查后台监控,是谁动了古筝,半小时后我要看到报告。”

第29章 “你……这是在教我开飞……

段莫凡挂断电话又回到后台,见许黎念没什么大碍,便放下心来。

今日庆典,他穿着机长制服,领口领带都很板正,此刻他双手抱臂,悠闲地斜倚在一张桌边,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

许黎念正在收拾东西,被他灼热的视线盯的浑身不自在,嗔怪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欣赏的笑意,深邃的眼眸里闪着惊艳,他的赞美毫不避讳,“火红的公主,这一身太惊艳了!”

很少有人这么直白的夸赞,许黎念有些羞意,别过脸去,嘟囔着:“话又说回来,你刚才在台下吹什么口哨,十三点兮兮。”

段莫凡被她骂了一句也不恼,反而笑得眉眼弯弯,站起身说:“我带你四处转转,参观一下。”

许黎念道:“我的表演是结束了,但你作为员工可以离席这么重要的庆典吗?”

段莫凡不以为意地挑挑眉,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你都表演完了,我还有必要在那吗?”

他目光灼灼,“我说过只做你的最佳观众。”

许黎念心头疯狂跳动,脸颊发烫,慌乱地往后仰,尽量与他拉开一点距离,撑在古筝上,强装镇定。

“等我换下衣服吧。”她指指这身拖地的战国袍,不是很方便行动。

“别换,我爱看。”他的眼神恨不得长在她身上。

许黎念羞赧地咬了咬唇,垂下眼来,长长的睫毛微动,声音却低了几个度,“谁说是给你看的。”

他弯下腰来,与她目光平视,目若星河,“我愿意替你提裙摆。”

许黎念感觉心里酥酥麻麻的,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又痒又酥,她不敢直视他炽热的目光,却也没有反驳他。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软,不堪一击。

两人缓步出了演艺厅,沿着星空色的地毯长廊前行,落地窗外银灰色的航空大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楼顶巨大的星翼标志,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许黎念犹豫一下还是开口:“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她转头看向他,带着好奇与求证。

段莫凡点点头:“你

问。”

“星翼总裁和你什么关系,你们名字那么像。”她歪着头,眼里满是探究。

段莫凡微顿,似乎没料到她是问这个,而后笑了笑,坦诚道:“他是我哥,亲哥。”

虽然基本猜到了,许黎念还是有些震惊消化不了。

段莫凡见她眼睛明显瞪大,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心头有些慌,忙说:“我不是有意瞒你,是好像没必要提起,怕你觉得我炫耀家世。”

许黎念眉头微拧,歪着点头看他,“不是,所以我更想不通了,开网约车是为了?”

别告诉她是为了体验生活!

他察言观色,“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许黎念点点头。

他把赌约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简直无语,许黎念吐槽一句:“真无聊。”

段莫凡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着说:“对吧,我也觉得老孟那小子巨无聊,搞不懂这么无聊的人,新能源车却那么热销,回头……”

许黎念打断他的巴拉巴拉,又赏他一记白眼,“我是说你!”

他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她说他无聊。

许黎念继续往前走,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实在不方便,特别是在地毯上,摩擦力都增大了不少。

前方有几个台阶,段莫凡殷勤地为她提起裙摆,弯腰凑到她面前说:“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乘客。”

许黎念心头突突跳,脸上烫的厉害,却嘴硬的说:“谁管你!”

看到她的脸红和躲闪的眼神,他的笑意更浓,凑近她耳边低语,“以后也只做你的专车专机司机,好不好?”

许黎念心里一片兵荒马乱,后退一步,嗔了一句:“啊呀,你很烦耶!”

说着一把抢过裙摆,自己抱在手里,加快步伐。

***

段莫凡带她参观飞行培训中心,一走进去就看到一架1:1的模拟客舱,通体喷着星翼航空的标志,和停机坪上的真实飞机一模一样。

机体的一边是一片游泳池,应该是有一些水上救援的培训项目。

段莫凡一路领着许黎念边走边介绍,而后来到一把转椅前,笑着怂恿:“要不要体验一下转椅?”

这个她知道,飞行员的必经之路。

许黎念杵在那儿连连摇头,“我怕晕,这个我不行。”

他拍拍椅背,继续说服她,“试一试,就转两圈,体验一下。”

“好吧。”她的语气有些勉为其难。

许黎念撩起一点裙摆,坐上去,交待:“转慢一点。”

他笑了笑,比了个OK,“放心,我心中有数。”

结果才转了五六圈,许黎念已坚持不住,闭着眼大喊:“快停下,放我下来,要吐了!”

转动的椅子停了下来,许黎念连忙下来,脚底像漂浮着,天旋地转,完全找不着北,晕的眼冒金星,根本无法站稳。

他一把扶住她,“还好吗?”

许黎念皱着眉,闭着眼,手扶额头,“妈呀,太晕了。”

“快靠一会。”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半圈抱着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口,轻拍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许黎念才缓过来,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这样亲密的姿势竟然维持了很久。

眩晕退却后,智商也回归。

许黎念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愠怒:“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他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无辜。

这种只可意会的感觉,她却说不出口,他肯定是故意叫她坐转椅,然后好趁机搂搂抱抱,蓄意而为。

哼,心机男!

“怎么不说,到底什么故意?”

他凑近了些,歪着脑袋看她,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痞笑,仿佛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偏要逼她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许黎念不作声,也不理他,咬着唇继续往前走。

段莫凡三两步追上来,弯腰为她提裙摆,她脚步微顿,又侧目瞅他一眼。

他脸上依然腆着笑,“说好为你提裙摆的。”

*

接着就走到了模拟驾驶舱下,许黎念抬头望着高高架起的舱体,有些望而生畏。

“走,带你开飞机。”

这倒也是好奇,很想看一看他工作的场景。

“好啊。”她点点头。

两人上了阶梯,跨过一段桥,当模拟仓的门被打开,许黎念顿时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一排六块屏幕,以及密密麻麻各种按钮,当场傻眼。

太可怕了,不敢想象这要是按错一个键会怎样!

段莫凡将她带到驾驶座,“来,坐下。”

“这就是你平时坐的位置?”许黎念有些好奇又有些激动。

“今天你来当机长。”

他握着她的双肩,请她坐下,然后为她调整座椅,而后弯着腰靠在她身侧,撑着手臂在她两侧,几乎是将她包围住的一种姿态。

这距离也太近了,差点就快要侧脸贴侧脸,许黎念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先接通外部电源。”

他的嗓音低沉,温热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一下一下撩拨着她的心。

段莫凡说着,忽然握住她的手,她本能地缩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他握着她的手,抬高至舱顶,按下一个“ON”键,模拟仓里电路图似的按钮导了电般瞬间全部亮了起来。

战国袍宽大的袖子落在臂弯处,露出一截白嫩线条优美的手臂,与他藏青色的制服袖子交叠在一起,黄黄绿绿的光线映衬着,他小麦色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压着她纤细雪白的手指,有一种莫名的性张力。

她浮想联翩,暗自咬了咬唇。

“接通电瓶。”

他又带着她按下两个框框里的按钮。

“打开惯导。”

这次是两下咔咔扭动的旋钮,从“0FF到NAV”。

“你……这是在教我开飞机?”

“许老师也曾教我弹古筝,很合理不是嘛?”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近到咫尺的距离,呼吸相闻,鼻尖差点碰在一起。

许黎念心慌如麻,连忙别过头去。

他的掌心滚烫覆在在她的手上,握着她手的力量也明显更大了,这些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却不敢开口。

接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按钮全是英文,根本来不及也看不明白。

她那贴着创可贴的手指抠了抠他的掌心,吐槽一句:“你搞那么快,是不是怕我学会!”

他笑了一下,动作真的慢了下来。

“启动发动机,待命扰流板,设置起飞形态,待命自动刹车……”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她做。

许黎念看的云里雾里,叹口气,“好麻烦,怎么没有一键启动按钮。”

段莫凡哈哈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发型也是跟着战国袍做的,上头还顶着两个假发包,自己的真发用红丝带松松束在背上。

“干嘛?”她捂着头顶,瞪了他一眼。

“真可爱。”他看着她笑,眼神都快拉丝了。

莫名其妙,难道她一键启动的想法很傻?

“来吧,继续。”他又握住她的手,尽量避开她的伤口,往前慢慢推动节流阀控制杆。

“这就相当于飞机的油门。”他解释着。

随着推动,模拟机的屏幕显示开始在跑道滑行,眼前的景象就像真的一样,随着速度越来越快,身体真的感受到了摇晃颠簸的感觉。

许黎念告诉自己这是假的,却还是有一些紧张,偷偷咽了咽口水。

“准备好了吗?我带你领略云端之上的风景。”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握住操纵杆——抬轮——”

抬轮的瞬间,许黎念感受到整个人都在往后倒,腾空而起,眼前出现的房屋道路越来越小,而俯瞰的角度越来越广。

太真实的感受,像悬挂在半空中。

她的心咯噔一下,剧烈跳动起来,害怕的闭上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逃离。

转头跌入他怀中。

“我……有点怕。”

她揪着他的衣襟,只想躲避。

段莫凡一手操纵着模拟机收起落架,一手抱着她轻轻拍抚。

“没事,你看我们已经起飞成功。”

许黎念从他怀中偷偷睁开一只眼,往前方看了一眼。

驾驶舱外是通透纯净的蓝天,

层层叠叠的云海在脚下绵延开去,又在视线尽头分割开来,阳光为其染上一层金黄色,仿佛一条灿灿天际线。

这就是他飞行时的视角,看尽日出日落,流云晚霞,骤雨轻雷,虹霓朗月,璀璨星河与万家灯火。

是独属于飞行员的云端浪漫。

敏感细腻如她,忽然有些动容。

“我们这样……”她贴着他的胸膛,声音有些瓮瓮的。

她的话被他打断,“普通朋友。”

他都学会抢答了,走她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她抬起头来看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懂的。”他补了一句。

他亦看着她,眸中流转着星光,声音里满是蛊惑。

他知道这场关于“普通朋友”的嘴硬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30章 哄小孩似的送到她嘴边……

星翼庆典后两天,段莫凡把后台监控视频发给了许黎念。

许黎念不明白,发信息问他。

[她为什么这么做?我甚至不认识她。]

段莫凡回:[你不用认识她,是她心术不正,已经开除了。]

许:[是不是你招惹的桃花?]

段:[冤枉,我只招惹了一支,还对我爱答不理,忽冷忽冷!]

段:[说的是谁,我不说]表情包

许黎念当然看得懂,但她又揣着明白装糊涂,选择性无视不回。

反正她感觉自从这次庆典之后,两人的关系又有了点微妙的变化,好像更明朗了一些。

段莫凡开始频繁向她报备行程。

[今天江城——洛城——西城,西城过夜]

第二天,门铃响。

“开门,伴手礼。”

是一盒牡丹花酥,和大雁塔可亮灯冰箱贴。

[今天飞羊城,当天来回]

“开门,伴手礼。”

是小蛮腰塔钥匙挂件,和一支火红的凤凰花。

[今天江城——渝城——武城,在武城过夜]

“开门,伴手礼。”

是火锅底料和国产版jellycat蒜鸟。

然后是山东大樱桃,福建鱼丸,内蒙古奶制品,青花瓷器,熊猫蜀绣团扇,茶颜悦色,胖东来大月饼,非遗苗族银饰,艾德莱斯围巾……

不知不觉都快集齐全国各地特色产品。

直到这天段莫凡送来一只生鲜文昌鸡和两只椰青,许黎念顿感无语。

“这也是你背回来的?”

“对呀,行李箱差点放不下。”

许黎念看着门外这个,披星戴月还坚持来送伴手礼的男人有些于心不忍。

“进来吧,一起吃椰子鸡火锅。”

“好嘞!”

段莫凡喜笑颜开地进门,看到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蓝色男士拖鞋。

“这是特地给我准备的?”心花怒放根本藏不住。

许黎念没有回应他,先一步旋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合适的配菜。

翻出一根玉米,一盒白玉菇,一把生菜,还有他送的鱼丸。

两个人应该也够了。

许黎念看见段莫凡跟进厨房,便说:“你力气大,负责开椰子,切玉米。”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他双指一挥,做了个利落的动作。

椰子有配备有开椰器,他一下就弄好。

许黎念则把文昌鸡清洗掉血水,配上葱姜先下锅煮着,接着转身去水池洗菜备菜。

段莫凡没下过厨房,根本不知道玉米那么难切,刀还是那种薄薄的切菜刀,根本不适合砍。一刀下去,玉米根本没有断。

好丢脸,他举高菜刀更用力的砍下去,结果刀口不仅有些卷刃,玉米渣子还溅的到处都是。

在一旁洗菜的许黎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举着卷刃的菜刀,有些尴尬地笑笑,“想不到这玩意这么难切,哈哈……”

许黎念忽然意识到,他那样的家境,很有可能从来没进过厨房,属于是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

“算了,放那吧。”

这怎么可以,难得表现一回,还在她面前丢脸。

段莫凡马上说:“问题不大,我马上处理好。”

“确定?”她的眼神有些不信。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该死的胜负欲,不能被她看扁。

行吧,许黎念又转身继续洗菜。

接着,她便听到旁边传来一声“玉米分段的正确方法……”

她瞥过脸看过去,见他背对着自己,正偷偷摸摸上网查,甚至怕她听到,瞬间调低了音量。

真的太好笑了,许黎念的嘴角忍不住弯起。

等许黎念备好菜,清洗完料理锅,某机长的玉米终于也切好了,献宝似的端到她面前求表扬。

“看,是不是很完美。”

“嗯嗯,不错。”

许黎念敷衍地点点头,看到他的深色制服上到处都是玉米渣斑点。

“你这衣服……要不脱下来丢洗衣机洗洗?”

他低头看了自己衣服一眼,挑挑眉,“好啊。”

他望着她目光半含笑,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略过扣子,带起一点细微的布料摩擦声,明明可以一气呵成,他却偏偏慢条斯理。

莫名……有点暧昧。

“盯着我这么久,是要帮我?”他忽然轻笑出声。

许黎念瞬间红温,连忙低头转过身去,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备好的菜一一端上餐桌。

*

文昌鸡很嫩,很快就可以开吃。

段莫凡学着网上的配方调制小料,许黎念则将冰箱里现有的饮料自制饮品,养乐多加雪碧加冰块,她以前做过,口感很好。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面对面在餐桌旁坐下。

“来,先碰个杯。”

段莫凡先端起饮料,许黎念微笑着附和。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和他一起吃饭,就很轻松很愉悦,说不上为什么,可能他本身就是个很有松弛感又很有趣的人。

许黎念夹了一块鸡肉,入口后给出评价,“这个鸡肉质还真不错,比我以前买过的好很多。”

听到她的表扬他很开心,舀了一勺汤混入小料中。

“那可不,这是我上当地菜市场斩的活鸡。”

如此良苦用心,许黎念倒是没有想到,以为他的伴手礼都是在机场随便买的。

她说:“你下次不要再送伴手礼了,不麻烦吗?”

“不麻烦。”他说。

“你又不顺路。”

他住的地方与她这里简直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喝了一口饮料,笑意盈盈,“哪里不顺路?我可以顺理成章来蹭饭,不欢迎吗?”

“你家不是有阿姨!”

他吃的有些热,扯松了点领带,“那能一样吗?”

锅中翻滚,热气腾腾,衬着柔和的灯光,显得有些朦朦胧胧,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他总是话里有话,她被撩拨的心境起起伏伏,只能默不作声低头吃菜。

两人吃的差不多时,许黎念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淇淋。

“前几天刚买了个冰淇淋机,昨天做的,试试好不好吃。”

阳台传来洗衣机结束清洗的声音。

她便起身,“你拿一下勺子,我去晾衣服。”

等她把他的制服挂在衣架上晾出来,他也捧着冰淇淋走来阳台。

夜色如水,快开春了,虽然还有些料峭的寒意,却也带了点春的气息,几盆盆栽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段莫凡把冰淇淋送到她手上。

她看上面只插了一把勺子,便问:“怎么不多拿一把勺子,你不吃?”

他摇摇头,双臂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夜色。

许黎念与他并肩而站,挖了一小勺冰淇淋送入嘴中。

是薄荷巧克力味的,复刻的很完美,和外面卖的差不多。

“挺好吃的,很解腻。”

她兀自说着,又挖了一勺,正要举着送入嘴中,他忽然转过头来,低头朝她凑上来,张嘴把那一勺冰淇淋全数吞入自己嘴中。

许黎念错愕得说不出话来,他却还在朝她笑,看着她脸色逐渐变红。

“你这人,真的很讨厌诶!”

她抬

手一掌拍在他手臂上,却被他反手握住,她挣扎了几下没有抽开来,有些恼羞成怒。

“你一个人慢慢吃吧!”

她嗔了一句,将冰淇淋一股脑儿塞到他怀里,逼得他不得不接手。

身旁传来他的轻笑声,这男人总是调戏她,幸好灯光没有很亮,应该看不清她此刻因热烫而羞红的脸。

她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他却又跟着挪过来。

她瞥他一眼,用眼神发出抗议。

他丝毫不惧,反而挖了一勺冰淇淋,哄小孩似的送到她嘴边。

她瞪了他一眼,翻个白眼,却还是乖乖张了嘴,又转头一手撑着额头不让他看自己。

夜风也吹不散她心头的滚烫。

“嗯~今晚月色真好。”

他的语气带着点调侃,在一旁轻叹。

夜空中,一弯月牙高悬,散发着柔和的清辉,远处的楼宇在夜色中化作深浅不一的剪影,三三两两的灯光从一扇扇的窗户里透出来,是一种难以言表的静谧温馨感。

两人静静地看了会儿夜色,许黎念开口: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样好的家境,明明可以接手家族企业,为什么偏偏选择当飞行员,整天起早贪黑的不累吗?”

“累啊,但是——”他顿了顿说:“比起坐在办公室里看报表,和董事会掰扯,开会应酬,甚至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种被安排设计好的人生,我宁愿如此。”

他哥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看起来是令人羡慕的有权有势的上位者,其实连自己的婚姻都没得选。

她转头看向他,“听起来像是逃避现实。”

“也不算吧。”他低头笑了一下,又看向远方,“家里安排好的路,走起来当然轻松,可是飞行不一样,握住操纵杆的那一刻,一切由我主宰。”

他看向她,“虽然每一次的航线是固定的,可是天气、气流、遇到的风土人情都是不同的,就算是同一个目的地飞上数十次,每一次都是独一无二的体验。”

“凌晨两点的沙漠星空,地平线上的绝美日出,雪山之巅的日照金山,晴空晚照的湖光山色,长河落日下的无边草原,这些都是坐在高楼大厦里想象不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都泛着热爱的光芒。

她嘴角弯了弯,“你还挺文艺。”

“这算文艺吗?”他耸耸肩,“只是觉得人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应该被束缚住。”

许黎念若有所思,笑了笑没说话。

她现在能清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喜欢,可是……

他说他不爱被束缚,向往自由,追求新鲜感。

那么对于她呢?

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段莫凡又挖了一勺冰淇淋送上来。

许黎念抿着唇摇了摇头,“不吃了,太冰了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