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即便是真的，你的喜欢和爱在我眼里也是一种虚幻的存在，不真实，让人心生戒备。”
尤敛瞳孔骤缩，眸底血丝密布，他哑声低低地问：“我让你感到不安了，对吗。”
“对。”少年回答得干脆利落。
白皙的下颌略仰起，脖颈线条细腻柔软，弧度漂亮且脆弱，琥珀色的眼眸低垂，沅愫声音冷了些。
他盯着尤敛，忽然一哂，“而且你也没有追求我，我凭什么因为你一句话，就跟你在一起？”
“付出真心，讨人欢心，毫无保留地去追求……怎么喜欢一个人，还需要我教你吗？”
尤敛察觉到了一丝怪异，他抬头，眼眸逐渐燃起了亮光，语气珍重：“这些我都能做到。”
沅愫放下瓷杯，没有要过多讨论这个问题的意思。他点点头，“好。那下一个问题。”
嫣红唇瓣抿了抿，牙齿碾磨，嚼碎了一片落入口中的茶叶，叶片的涩意在口腔弥漫。
少年又问：“那你喜欢我的什么？这么短时间就对我表达爱，会让我以为你只是喜欢我的外貌。”
“嗯……我并不会否认因我的外貌而产生的感情，但我不能接受只仅仅是因为容貌，就喜欢。”
“这不轻浮，但很不负责。”
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窗外狂风吹打玻璃窗发出了雨点的猛烈“啪嗒”声音，清脆得像是捏烂某种小颗粒水果，玻璃窗封得不够严，有风流的尖啸在室内起起伏伏，仿若悲鸣与哀嚎。
空调的暖是干燥的，随着水汽的消散，不适霎时席卷全身。
沅愫靠坐在电视柜上，他注视着尤敛，口齿清晰，语气轻快地说：“我是个性格非常讨厌的人，浑身是刺，你要是因为皮囊对我一见钟情，你以后会对我失望的。”
“我很刻薄，我很自私，我独断又刁蛮，懒惰，不可一世，仗着家中富贵就随意欺凌同学……”
少年玩笑似的话还没说完，尤敛骤然拔高声音，狠狠打断：“不要这么说自己！”
沅愫怔住，喉咙里没吐出的字咽下。他望向尤敛，透亮眼眸微眯，静静等待下文。
“你很好。”
尤敛呼吸急促，他深深埋着头，湿透发丝垂落，只露出冰冷苍白的下颌线，看不清男生的面容与神色。
“高一的时候，你们班上有个男生因为举止畏缩，声音尖细被同班同学嘲笑霸凌。你看不惯，为他出头，有了你带头，还一样些看不下去的同学也开口相劝……”
那个男生很感谢沅愫，想要跟他成为朋友，但沅愫独来独往惯了，有意避开。
男生一腔热情被浇灭，他看着人群中哪怕对众人爱答不理的，却依旧众心捧月的沅愫，心底的感激在那一瞬扭曲、变异，化作了伤人的利器。
没过多久，沅愫就被爆出是同性恋。小县城的学校信息并不发达，那时候大家对同性恋的包容程度很低，沅愫理所应当地被当成了异类，少有人跟他来往。
“后来，你知道了造谣的源头就是那个男生，你把他狠狠揍了一顿，但并没有逼他承认当众澄清。因为他妹妹就在你们学校的初中部，要是他的做事暴露了，他妹妹接下来的学生生涯也会因为她的哥哥，遭受霸凌。”
沅愫渐渐瞪大双眸，搭在电视柜上的细白手指不受控制地细细发抖，抓紧，指尖用力到发白。
男生依旧低着头，声音更柔和了，隐约，变得不太像是尤敛的嗓音……
“你知道被孤立的滋味，不想让别人也品尝到。你很善良，心很软，你没有你表现得那么尖锐。”
“你学习也很刻苦，自己的成绩要是拉低了小组平均分都会独自生气，不会题型就悄悄练，一直练……很可爱。”
“不要自贬，你很好。”
沅愫怔愣了许久，堪堪回神，他心跳加速，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发软发虚，像是即将融化，生不出力气驱动身体。
琥珀眼死死盯着尤敛，他忽然嗤笑出声。
“喂，我们以前是见过吗？”
沅愫咬牙，撑起僵硬的双腿，走到尤敛面前。
他蹲下了身，抬眸看向对方的面容，却看到了……一片模糊。
第115章 回归现实世界 追妻路漫漫漫漫漫漫…………
破旧的空调依旧在矜矜业业地运作, 沅愫却感觉不到温度，也听不到运作之声。
“输送暖气”从事实变的动作变成了概念，怪异之感在弥漫。
不知何时, 窗外暴雨似乎停了, 雨点拍打之声消失殆尽, 尖锐的风声也不复存在, 立体的世界好似变成了一张平面的纸张。
强烈的割裂感从周围无声转变的环境侵蚀而来，房间仿佛变作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寂静地与世界切割开来。
面前的人物变得僵硬扁平, 沅愫呆愣在原地。
尽管早有准备，他依旧忍不住瞳孔紧缩！
看不清，眼睛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层雾，沅愫的视觉受到了某种干扰与阻碍。
一般，在想一个人的时候, 大脑就会条件反射地浮现出对方的模样, 但都五官模糊，看不真切的。
像是隔着一层布满了雾气的玻璃, 将真实与虚幻清晰分割。
乍一回想，还能隐约忆起对方五官轮廓，再深想, 就会变作一团模糊，扭曲……
这可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尽管从现实世界到现在，他经历的某些事也不像是用传统科学就能解释清楚。
所以……这么久以来，他都在跟个什么东西玩暧昧，谈恋爱？
强烈的眩晕感席卷全身，沅愫有所预感, 立刻问系统：“341，任务意外中断的话，扣多少钱？”
一直安静装死的系统没料到沅愫在这时候说这个！它声音打抖，磕磕巴巴道：【我，我待会儿帮你问问？】
话音落下，少年瞬间意识全无，身体软倒。
可在他即将摔落在地的前一秒，纤瘦的身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稳稳托住。
窗外并不是雨停了，雨珠悬浮在半空之中，楼下打哈欠的前台维持着撑脸，单手按倍数的姿势，慌乱撑伞的行人雕塑般伫立在街道上，打开烤箱上，面包漂浮的香气渺而薄地凝固在上空。
世界被按下了定格键。
浴室里，谢长生的身形化作雾水，消散，流动；古堡内，伫立在窗前面色阴沉的泽兰身形映着月光，下一刻，流水般消失；华丽古董吊灯下，与族中长辈发生争执的伊赫身形消融；珀聿坐在书桌前，似有所觉，视线投向远处，身形同样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一点汇聚。
终于，碎片如同流萤般逐渐拼接在一起，凝聚成了一个实体，男人周身散发出了一道淡色边界，独立于此位面之外。
341松了口气，赶紧道：【“先生”！】
少年双眸紧闭，睫羽垂下了一片秾丽的阴影，他无知无觉，倒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之中，陷入了沉睡。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对待脆弱薄瓷般，轻颤着抚上少年的面颊，一寸一寸，珍之重之……
脸颊，眉心，鼻梁，唇瓣……指尖下滑，目光如跪拜在神像下的信徒般虔诚，又透着几分难掩的骄傲。
静默中，炙热的视线柔和地在沅愫身上来回逡巡，似要凝为实质，化作贪婪的舌。
平静而深沉。
——他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聪明，敏锐，可爱。
当然，沅愫也会很记仇。
男人出声：“他是怎么发现的？”
同他的存在一般，这个声音也透着一种奇异的震颤，透着清晰的颗粒感，仿若机械冰冷，却违和地饱含感情。
【我感觉是因为您烧菜的烧得全是一个味儿。他很爱吃，尝得出来。】
341说出这个掉马原因后，强忍住挠脑袋的冲动，有些麻痒，既觉得尴尬又感到几分诡异的甜蜜……
系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人类的情感和思维很复杂，它缺少了一点训练。
事实当然不仅如此，沅愫很敏锐，刚跟341绑定时就装傻装乖让系统放松警惕。少年早早就注意到了好些异常，一直按捺不发，只有341这个菜鸡系统现在才发觉。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玩得开心吗？”男人问，语调缱绻。
【感觉还不错，】
341化出实体，它面前浮现出了好几块悬空的淡蓝色光屏，其上全是沅愫的信息，手指一推，光屏就飞到了男人面前。
【据数据显示，他挺享受的，玩得很开心。】
341像是个被上课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的内向学生，紧张地搓手等待下一个号令。
它从没想到自己一个初出茅庐的新系统会接收到这种严峻的重任——帮它们的“主神”大人照看他的……伴侣？
在它看来，二人的身份和关系始终僵持在一种很微妙的状态，先生追求沅愫，沅愫不太情愿，却留有余地，没直接拒绝。
341早之前抽空打听过，没太了解沅愫的身份，看起来就是个身世一般但活的得有点彪悍的普通人类。
818之前有怀疑过“主神”搞办公室恋情，以为沅愫曾经也是系统，但后来因某些原因送到了现实世界，可里里外外地在数据库里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相关信息……
数据枢纽站一群八卦的系统嗷嗷待哺，341看着“先生”抱着沅愫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垂首额贴在少年乌黑的发顶上，跟个痴汉没什么区别……
静谧之中，缄默地拥抱，只此，不再逾矩。
341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如何，但也忍不住鼓足勇气，问：
【所以……您现在摸透他喜欢什么类型了吗？】
……
沅愫梦到了一段往事。
自己在据理力争。
“他不是虚构的，我知道你们现在都认为我有病。但我认为我的思维很清晰，上次月考我总分601，不是最好但也不算差。这是个精神恍惚、脑子有病的人能考出来的分数吗？”
灯光柔和的心理咨询室内，沅愫脊背紧绷，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面上却没漏怯。
面对心理医生闻言，毫不吝啬地夸奖，“你成绩很不错。”
认同的答复令少年稍放松了些，心理医生温声问：“那能形容一下你男朋友的外貌，介绍一下他这个人吗？”
鸦黑睫毛低垂，琥珀眼亮了几分，少年作轻松地回道：“我男朋友，他长得很好看……”
说完这话，就没了下文。
少年想要形容，却张口无言。
瞳孔微缩，这一瞬间，他像是突然被人从顶楼大厦一把推下！神经霎时紧绷到了极点！！
可沅愫越回想越是心慌意乱，对方那张再熟悉的面容就像是被水洇化的色块，模糊不清，五官难辨。
霎时，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沅愫的喉咙，他感到一阵令人颤栗的窒息感。
尽管心理医生依旧用温和的表情注视着他，眼神不带任何攻击性或是戏谑窥探，包容又慈爱，沅愫依旧倍感煎熬，白皙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许久，少年才颤抖着略显苍白的唇瓣，艰难开口：
“他个子很……高，皮肤也白，没什么脾气，但很爱管人。他家庭条件估计不差，会经常给我带一些县城买不到的进口零食和校对门水果店没有的水果。我们经常在学校后门没有监控的地方碰面，那里没有保安，后门也没有网咖，很少会有人来。”
说到这里，少年心稍稍安定，他抿了抿唇，嗓音中细微的颤抖压了下去。
“他成绩应该不差，我不会的题他会教我。我前段时间，成绩进步很大……这个老师们都知道。”
心理咨询室外，章老师听着里面少年隐隐约约传出的声音，忧心忡忡地抬手死死按住了紧皱的眉心。
作为老师，她应该早点发现沅愫同学的心理问题。
少年高二下半学期成绩进步飞快，她还以为这个孩子心理素质强大根本没有将他人的话放在眼里，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自从沅愫的性取向被人暴露之后，这所小县城的学校就炸了锅，学生们像是一群每天都吃着饲料的鱼，忽然嗅到了新鲜带血的肉碎，扭曲地沸腾起来！
此后，这个从入学开始就备受瞩目的孩子遭受了几乎是整个学校排挤与冷暴力。
学校里有关沅愫的流言蜚语不少，高中生，尤其是一些男生都是还没开化的畜生，造谣张口就来。
“怎么只找男老师问题，不知道人家有老婆吗？有妇之夫的秃顶老师都勾引？”
“哟，又去找女老师了，被戳中了，心虚了。”
“靠！食堂打饭的人为什么总是给他打那么多？走后门吧？”
“哪个后门？哈哈哈哈……”
“上周他在校长办公室待了半小时，这周一贫困补助就是他的了，没内幕我他妈吃屎！”
“昨天来学校门口接他那个胖子是谁？他新傍的大款？那也下得去嘴？”
……
找的男老师是班主任，提醒他交学杂费；找女老师是因为英语基础薄弱；食堂的工作人员就是看他瘦得可怜；校长是找他写了几份资料，贫困名额本来就有他一份，福利院出来的孩子都有。
最后一个，那只是他的资助人，是一对家境不错的丁克夫妇，那天只是办事路过，恰好邀请他一起去吃顿饭。
其实一切答案都显而易见，但一群不成熟又饱含恶意的人因欺凌而感到兴奋，就是会恶语相向。
沅愫没反驳，自证只会让自己陷入弱势，于是他找到机会，往那些人的寝室里丢菜.花蛇和老鼠，晚上听到整栋楼里不是响起的尖叫，他乐不可支。
后来他又把剁碎的生.肉抹在那些人的床铺下，空调里，天热就恶臭难忍，空调一吹，更是跟腐烂尸体睡在一起无异。
但寝室装监控后沅愫就没这么干了。
再后来，就是动手解决。沅愫战斗力不强，但会玩阴的，比较诡异的是说过沅愫坏话的人基本都倒了大霉，久而久之，本身挑不出什么大毛病的沅愫的校园生活也回归正轨。
县城里的孩子难管，班主任脾气软弱，对霸凌之事多数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因为沅愫出头而惹上班级的刺儿头。
但章老师不一样，她是城里来的，代怀孕的姐姐上小半年的课，最看不惯校园霸凌的行为。
听姐姐说过沅愫的遭遇后，她以为沅愫心理素质强大才这么从容淡定，她很欣慰也很看好成绩逐步上升的沅愫。
可一次意外，她意识到了这个学生或许早已病入膏肓。
一个月前，沅愫上课心不在焉，整个人也变得焦躁不安，下午甚至还直接逃了晚自习，翻出学校，直到深夜才回寝室。
章老师以为沅愫忽然染上了恶习，想要人迷途知返，可悄悄跟去却发现少年只是坐在后校门外的大榕树下，抱着几本练习册，从黄昏等到路灯照亮那边的乒乓球台。
看着他被蚊子咬的得挠红了胳膊，章老师主动走出，问：“这么多天了，天天跑来喂蚊子，还能专心写题吗？”
少年回答得很快，哪怕被老师逮了逃课也毫不心虚，“可以。”
见他不抵触，章老师默了片刻，问：“你是在等谁吗？”
很明显，其实。
少年做一会儿题就会顿住笔尖四处张望，学校后门是一片旧房屋，屋子破得房门都用漏风未打磨的木板，里面只住了些没有子女赡养的孤寡老人，弥漫着一股黄昏暮沉的死气，与年轻的沅愫格格不入。
他没遮掩，低低说：“等我男朋友，他叫……”
章老师没有深问，沅愫主动告诉了她，说明不介意她去查。
她将本校，以及隔壁县城的学校查了一遍，根本就没有那个人的存在。
章老师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后又找学校安保调了所有监控。
沅愫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人，就算他有所谓的对象，会去那个监控拍摄不到后面乒乓球台见面，但教室的监控显示，沅愫从入学开始就没有长时间离开过学校，直到这些天才频繁晚自习逃课。
一个不存在的人，不存在的会面机会。
章老师预约了一位心理医生，毫不犹豫驱车带沅愫前往城里。
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她焦虑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压着高跟鞋的声音，生怕吵着里面的交谈。
也是，沅愫还那么小，青春期的孩子正是自尊心最重的时候，经受不住这种打击，以至于现在……
看着面前眉眼精致，甚至是漂亮夺目的少年，心理医生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同学，或许，这个人并不存在呢。”
沅愫呼吸一窒，浑身血液倒流，手脚霎时冰凉，一股无形的压力落下，随之一起的是男朋友一连半个多月的失约。
心在动摇。
耳鸣尖锐，心理医生的话模模糊糊地传入耳中，“我听说你遭受过校园霸凌？初步推测，你可能患有抑郁症，伴精神病性症状，也可能是分裂型人格障碍。”
“因为孤独，你给自己幻想出了一个完美体贴的伴侣。”
沅愫深吸一口气，声音抖得厉害，一直维持着平和的神情也逐渐皲裂，“他是真实的。”
医生轻声问：“那你还记得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
“介绍人时一般会先介绍姓名，可你一直没提。”
沅愫如同被人点了哑穴，失了声，喉结不断颤抖，泪水在通红的眼眶里，摇摇欲坠。
因为他忽然想不起来自己的男朋友叫什么了，他甚至记不起对方的名字是两个字还是三个字。
他……叫什么来着？
我之前还告诉了章老师对吧？可现在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沅愫陷入了巨大的迷茫，周围的空间仿佛在疯狂塌陷，他身下一空，坠入了深渊——
“世界上根本就没这个人。”
“他不存在。”
……
四字如梦魇般回想，沅愫惊醒，猛然坐起了身！
“哐啷”一声巨响，保温水杯狠狠摔落在地，瞬间吸引了周围视线！
思政老师正在书写的水笔被惊得一歪，在白板上滑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沅愫脊背发寒，呼吸急促，一张漂亮的脸蛋毫无血色，冷汗浸湿了发丝，唇瓣不自觉微张着剧烈喘息。
老师认出了他，皱眉故作生气地道：“沅同学，睡觉就睡觉，能别打扰课堂吗？”
话音落下，教室里响起了一阵阵笑声。沅愫有些迷茫地怔愣在原地，看了眼台上面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老师，没忍住环视了一圈周围。
见此，老师笑容收敛，“嘶”了一声，“沅同学你面色不太好啊，要不让同学带你去一趟医务室？”
听到能去医务室，半晌立刻有好几个男生自告奋勇，其中还有其他班陌生的男生主动请缨，“老师我带他去吧，我校足球队的，跟校医熟得很！”
说完，眼神发光地盯着沅愫。
老师走下了台，来到沅愫的座位边，端详了片刻青年的面色，严肃问：“怎么样？要是特别难受，我们现在就打120。”
沅愫赶紧摇摇头，拒绝了，“老师我没事，我就是……做噩梦了。”
他声音虚得可怜，此刻微蹙着眉，雪颊沁着些薄汗，让人瞧得心软。
旁边女生好心地递了纸巾，沅愫接过道谢，老师见状都不忍心责怪，“看来我讲课还是太催眠了。”
此话说完，教室里又爆发了一阵笑声，沅愫也没忍住翘了翘嘴角，小声道歉：“对不起老师。”
课堂继续，十多分钟下课了，午饭时间。
沅愫有些恍惚地离开教室，身旁同学不论男女，路过都体贴地问候一声他的身体。
“睡不好可以适当运动，我带你夜跑怎么样？”
一女生挤开说话的男生，笑道：“我看你梦魇缠身，你加我个微信，我给你推靠谱的大师！”
“先加我，我会催眠，保你三分钟入睡！”
“滚滚滚！”
虽然花名在外，但人类都是视觉动物，看到漂亮美好的事物与人都想靠近，甚至是据为己有。
沅愫摇头，婉言拒绝，“我真的没事，谢谢你们。”
大家笑闹着离开教室，沅愫刻意放缓脚步落在后边，他看了眼周围，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我不是……猝死了吗？
怎么又回学校了，甚至还上课睡觉被抓？
沅愫轻轻地揪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心，感觉到了一点儿疼就松了手——好了，不是梦。
那之前遇到的那些呢？末世求生，嫁入豪门，多角恋……他不是在做任务吗？如果是梦，真的会这么冗长吗？
沅愫犹豫两秒，在心里喊了好几声“341”，半天没有回应。
他被自己中二得头皮发麻，闭了闭眼。
如果那些都是梦，那他的天价工资呢？全泡汤了吗？
下午没课，琥珀眼骤然一亮，沅愫抱有一丝侥幸，去了一趟银行。
沅愫激动期待地进去。
沅愫面无表情地出来。
余额分毫没变，七千五百二十六八角七分。
哈哈。
他窝着一团火，脚边不知道是哪个没公德没素质的丢了个喝完的易拉罐，青年一脚踢开泄愤！
易拉罐撞击地面，发出了凄惨的哀鸣，随后又咕噜噜地滚远，滚到了一人脚边。
沅愫见此，刚要道歉，抬眸看清对方面容时，瞳孔骤然一缩！
第116章 老婆的八十多位约会对象 试探后，轻轻……
乱丢垃圾的人真的很没公德心, 那罐饮料甚至没喝完，被踹飞滚到别人脚边后，在那双显而易见泛着昂贵色泽的皮鞋上, 飞溅出了最后一点库存。
高糖分的液体留下一片黏腻, 沅愫瞪大眼睛——要赔钱了。
因为被易拉罐砸中的这位倒霉蛋显然很多金, 俊逸的面容, 眸色比普通人更深一些，极黑，像是能吞噬覆盖其他颜色, 与之对视的瞬间如同触到一块冰冷的黑曜石。
男人身量修长笔挺，仿佛有专人熨烫打理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干净挺括，蓝宝石袖扣在自然光线下闪烁着典雅的光泽。
沅愫看着，觉得莫名的……有几分眼熟。
垂在身侧的手指一僵, 青年注视着对方, 神情呆愣。
透着幽蓝的黑眸扫了眼鞋面，随后, 男人抬起略凌厉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神情恹恹的纤瘦青年。
此时是正午，青年皮肤极白, 宛如一捧堆积在树梢上的洁净素雪，整个人仿佛在发光，好似随时都能被太阳晒化。
嫣红的唇瓣轻抿，他低声歉然开口：“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那边有人。”
简直跟碰瓷一样，沅愫先前根本就没注意到那里站了个人。视线余光周围一直是空空荡荡的，可现在, 偏偏将垃圾弄人家身上了。
青年垂睫道歉，对方却出乎预料地好说话，玩笑道：“没事，要不是我站在这里，你可能就丢进垃圾桶了。”
男人这么一笑，深邃五官带来的攻击性与疏离感都有所减淡，眸子深邃。
他侧身指了指身旁，那里立着一个垃圾桶。
虽然但是，易拉罐距离那个垃圾桶起码还有三米远。
沅愫听这话，感觉对方没有要自己赔的意思，也没有痛斥自己没素质。他还有种被顺毛撸了的惬意，方才烦躁的心情也有所缓解。
“没，我还是很不好意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道：“这包是新的，没用过。”
这还是之前上课身旁女生塞给他的，正好派上了用场。
对方没有拒绝，接过并道谢。
沅愫的素质一直都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他见对方收下纸巾后，沅愫不自在地僵尸一会儿，随后敷衍地点点头便转身，溜之大吉。
前面人行道正好绿灯还有十几秒，沅愫加快脚步跑走了。
但他没注意到，在他转身的瞬间对方温和有礼的视线便直勾勾落到了他的背影之上。
这种凝视有些逾距，瞳色深暗，似能深潭下涌动的暗流，要将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卷入深渊。
——一点，都没有认出来吗？
……
晚上六点半，沅愫准时到了距离大学两公里外的一条风情小街。这里基本都是年轻人创业开的酒馆，餐厅，清吧，纹身室之类的，夜晚还会有摆摊的，热闹异常。
他走进这条街拥有独立二楼的一家甜品店，店内光线柔和，简约的芭蕾风优雅又充满了少女心。
端着草莓塔的店员见到青年来，眼睛一亮，“今天又踩点到哦。”
沅愫双手合十，琥珀眼在暖色调的灯光下粲若茶水晶，他放软了声音，“公交晚了几分钟，别告诉老板。”
穿着粉白围裙的女孩满意地狠狠点头，“包的！”
随后脚步轻快地上餐去了。
收银小哥见他来，拿出围裙，对沅愫眨了眨眼，“快换上，刚刚忽然来了好多客人，大家都快忙不过来了。”
沅愫点点头，一边系围裙带子，一边随便往脑袋上戴了几个蕾丝蝴蝶结元素的小夹子。
他犹豫了片刻，点开了点单系统。
有点手生了……
沅愫无意识地咬了咬唇瓣，眉心微蹙，细碎乌黑的发梢下，尾梢翘着轻俏弧度的琥珀眼被屏幕映亮，睫羽细密。
每天都来打工，操作应该倒背如流，怎么会手生呢？
看着青年不加思考与毫无审美的戴法，同事盯着他的侧脸发呆，半天憋出一句：“求捏脸码。”
楼下又下来两个抱着餐盘的同事，一男一女，皆容貌出挑，这家甜品店之所以在本市风靡成为网红店也是因为店员都是俊男美女。
“诶，小沅来了，你该下班了吧？”
收银抱臂，“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我留下来帮你们就感激涕零吧！”
晚上六点到九点之间客流量都很大，有时候确实会有些应接不暇，但抱着餐盘的女孩戳破了他的谎言，“怕不是想跟我们店门面招牌多呆一会儿吧？毕竟平时小沅上班了你就该下班了。”
男生面色瞬间涨红，他狠狠瞪了一眼对方，又瞄了眼身旁乌发雪肤的某人，见沅愫还在捣鼓系统，好像没听到，松了口气。
随着夜幕降临，客人也越来越多，沅愫一会儿就恢复了操作，正式上工，繁忙而充实。
虽然无父无母，但依旧沅愫认为自己比大多数人幸运，尽管还没出社会就背上了贷——助学贷款。
他希望自己在离校之前把这笔钱提前还清，坚持存钱的话是做得到的。
成年之后，沅愫就一直有在打工，他外貌条件好，做的兼职薪资待遇都还不错。
沅愫自身的消费不低也不高，生活过得绝不拮据，但也算不上阔绰，自在足矣。
当然，早在上大学的第一周就被星探逮着过，但沅愫不感兴趣，之后有经纪公司联系他，他也都通通拒绝。来这里打工之后也有不少网红对他很有好感，沅愫都一一婉拒了。
他不想成为明星，万众瞩目，但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拿着放大镜来看，看你犯错，那你当谈资笑料，曲解你的想法和话语，恶意剪辑。
困在笼中的蝴蝶般，没有自由。
而且，要是没背景，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会过得很累，那地方暗箱操作和潜规则不少，那不是沅愫追求的光鲜亮丽。
沅愫努力打工，但钱包依旧瘪瘪，因为他有个恶习——周周都会跟不同的男人约会。
但仅限于约会，然后跟对方AA超高餐费。
一开始，同事还以为他是在捞对方，但相处久了发现实情，忍不住吐槽他，“你这是花钱找饭搭子？”
沅愫没否认，琥珀眼柔亮，“嗯，好看的脸比较下饭。”
青年的审美单一固定——高挑，长得好，脾气好，家境优渥。
只要满足以上条件的，都可以成为他的约会对象。
一年多点儿的时间，有近百人邀他共进晚餐，但他与那些人也只有一顿饭的交集，之后哪怕对方死缠烂打，深情款款地告白，其中不乏诚心痴情者，但沅愫都视若无睹。
因此，学校里有不少他私人生活方面的传闻，说得刻薄咬牙，可人人都挤破了脑袋，想争一个跟他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的机会。
哪怕只有短暂的半小时，只要能靠近。
心理医生得知他这个习惯之后，并未多说什么，她知道，沅愫还在找人。
找那个存在他记忆中的、不存在的人。
执着，重复，不知疲倦。
她叹了口气，眼神爱怜，“我觉得你已经康复了，但你偏偏依旧相信你……初恋的存在。”
心理医生不认为这个孩子真的病了，但他始终陷在一股执念中，这种东西最难破处，她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化解沅愫的心结。
“是的，”
沅愫没有否认，他姿势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容貌比当初更盛，也没有初次见面时的苍白与惴惴不安，此刻从容的模样夺目又漂亮。
“我不想让您担心，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我遇到的一些事，但……”
青年握着玻璃水杯的手微微攥紧，鸦睫低垂，他嗓音柔哑却坚定，“他绝对是真实的。”
尽管两年前的监控录像、老师调查到的学生名单、自己后来报警进入警局查人等等，种种事实摆在眼前，但沅愫依旧坚信。
他甚至轻笑了一声，“而且，我有预感，我快逮到他了。”
……
周六，甜品店前一段时间又在短视频平台狠狠火了一把，一个千万粉的美妆博主来店里拍摄vlog，里面录到了沅愫的脸，评论区霎时涌出了一堆嗷嗷待哺的网友！
【一分钟，我要那个小哥哥的全部信息！】
【苏培盛，查！！！】
【好新的帅哥，美得我满地乱爬，送上鲜花……】
【有女朋友吗？或者……有男朋友吗？】
……
沅愫没有开通个人账号的打算，但网友神通广大，找到了甜品店的官方账号，在评论区私信里一顿哀嚎。
老板给员工们上涨了工资，大家痛并快乐着，每天上到十点下班，沅愫有课，除却晚上，其他时间来都按500一小时结算。
金钱诱惑在前，沅愫一没课就往店里跑，中午晚上吃饭休息时就轮班交替。
他跟之前的收银一起被换下去吃员工餐，他们能休息半小时，边享用晚餐，白净帅气的男生耳垂通红，他忍不住主动搭话。
“咳，你最近都没出去约会了，是……已经找到男朋友了吗？”
沅愫将花椒和葱蒜等佐料挑干净了，耷拉着睫毛，喝了一勺汤润口腔，“还没。”
男生闻言，狠狠松了口气，他强行压下欣喜，又语气自然地开口：“为什么拒绝了那么多人，他们是有哪儿不满足你的要求吗？”
今天的青椒鸡味道很好，沅愫小口吃着，随口回复：“没，是他们都符合我的要求。”
甚至是完全符合。
体贴的性格，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俊美多金，殷勤又不失分寸，还有那种足以打动任何人的小心翼翼与珍重爱重。
沅愫坐在餐桌前，餐桌对面与他共进晚餐的男人不断变化，但无疑每一个都是相貌好，品性佳，身世出挑的。
一模一样，宛如复制品一般。
第117章 剖开 “都是假的，我知道了又有什么意……
生活似乎回归了正轨。
期间, 沅愫没放弃，抽时间又跑了一趟银行，没看到预想中的数字后, 他一整天都是蔫儿的。
最近甜品店生意火爆, 人多得忙不过来, 开放了外卖, 座位需在网上预定，后厨几位甜品师连坐下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老板的新店也已经开始装修了，店长忙得焦头烂额, 不得不再招些兼职人员，“待会儿会来两个新人，已经通过线上面试的，你们谁带带？”
同事们蔫儿了吧唧的，扭头不敢看店长的眼睛, 沅愫往后挪了一步, 躲在人群后面，他站在收银台一侧被墙挡住的小桌子前, 时不时偷吃一口后面甜点师傅“不小心”多做出的一份树莓绵绵冰。
店长：“……好，就你了小沅，橙子去收银。”
沅愫：“……哦。”
叫橙子的女孩比了个“ok”, 收银比上餐轻松一些，至少不用来来回回地一直走动。
橙子嘿嘿一笑，“兄弟们，累了可以跟我交换，一分钟。”
“那可太谢谢你了。”
应聘的二人都是男生，现在店里忙得女生当男的使，男的当牛使, 同事们巴不得多来几个一起分担工作的。
九点出头的时候，两个男生高挑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甜品店，同时，拿着手机排号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进来了。
店长看到二人眼前一亮，姐的眼光真好！前置摄像头加死亡角度都能抗住的，果然是大帅比！
一个青春靓丽的阳光校草，一个内敛清冷的高岭之花。
赚了赚了……店里又来俩活招牌。
到时候沅愫留在本店，这俩送到分店去。
她乐不可支地招呼，抬手一指刚从二楼下来的沅愫，道：“店里比较忙，你们先跟着那个店员，他会教你们的。”
说完，那两个身形修长高挑的男生就齐齐转头看向沅愫，陡然被这两道不容忽视的目光盯上，青年却毫无所觉般。
二人朝着沅愫走来，染着淡金色头发的男生粲然一笑，正要开口打招呼，沅愫却先一步出声堵住。
他面上神色如常，道：“我叫沅愫，你们可以跟大家一样叫我小沅。店长说你们之前都干过类似的兼职，流程其实都差不多，一会儿出餐的时候，你们就端着餐盘跟着我。”
说完，沅愫将两人带到后门的更衣室，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里面有两套新的员工制服，前台有围裙，收银台旁边的小框里有小夹子，必须得戴。”
两人一愣，像是没料到未来同事态度这么冷漠。
黑发男生盯了片刻青年线条漂亮的侧脸，随后抬步进了更衣室，路过金发男生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撞了一下对方的肩。
沅愫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好笑地挑了挑眉。他瞥了眼愣在原地的金发男生，催促道：“客人们已经来了，要快点，不然扣工资。”
青年语速快，语气也没什么情感与起伏，全程神情冷淡，仿佛跟这两个新同事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不是很友善的模样。
他甚至没问二人的名字，开始工作时有事就一个“小黄”，一个“小黑”地叫。
不太礼貌，但俩人毫无怨言，尽职尽责地跟在沅愫身后，任劳任怨，跟两条尾巴似的。
但他们这样很惹眼，几乎整个餐厅的目光都落在三人身上。
这一幕更是被不少人拍了下来，沅愫注意到，却也没说什么——高薪了，不就被拍拍吗？这没什么的……
他收拾了隔壁餐桌的餐盘和金属号牌，转身下了楼。
金毛见状，也紧跟着下了楼，“小沅前辈，等一下我。”
黑发听到这话，“啧”了一声。他在原地站定了片刻，将手中金属牌放回餐桌，随后走到了刚刚拍摄的女生面前。
他弯下腰，开口嗓音低沉微凉，“打扰了，请问你们刚刚是拍了照片或视频吗？”
女生闻言，激动地点点头，脸上兴奋的红晕还未消散，“拍得贼好看，你要？我传你一份？”
男生默了片刻，漆黑如墨的眸底沁出了些许凉意。他蹲下了身，礼貌地请求，“他是我男朋友，我有点介意他被拍，可以删掉吗？”
女生一愣，随后猛然瞪大发光的双眼，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哦哦，抱歉抱歉，我马上删掉！”
周围人没听清，却都忍不住朝这个眉眼清冷，气质如冰川的俊美男生投去探究的目光。
男生离开，另几个偷拍的以为自己没被发现，松了口气。
那个店员最近在网上红得发紫，他们手里的视频要是发网上，指不定能爆，这泼天的流量谁不想去蹭一蹭？
可当几人查看手机里的视频时，却不知为何，视频内容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拍到。
“怎么没了？没拍上？什么情况啊！”
“我他妈找黄牛抢的号啊，花我那么多钱，没拍到？”
“这破手机抽什么风，关键时候掉链子……”
低低的气愤抱怨声中，墨黑眸底幽蓝冷光一闪而逝。
第二天，店长就在门口立着的小黑板上添加了——
“请勿在员工工作时拍摄或打扰，谢谢配合……但咱店不就是靠这个火的吗？要是不允许拍摄客人们会不会不高兴？”
橙子念完，有些困惑地问。
店长收起水笔，“老板吩咐的，而且我们之前生意也不差啊，你喜欢每天被人拍拍拍吗？挺有压力的吧？”
橙子认同地点了点头，回了店里。
繁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沅愫这些天赚的盆满钵满，辛苦并幸福着。
下午两点，桌号全派出去，客人开始用餐闲聊，员工们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沅愫三个多小时没喝水了，忍不住舔了舔唇瓣。他刚要回收银台，一旁一位客人却将他喊住，“诶，等等小哥，这个蛋糕上黑黑的什么啊？”
他一愣，刚要解释，金发男生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抢先一步开口。
“这奶芙的黑籽是香草荚的籽哦，我们家不用香草精的，味道会更好。”
他回头对沅愫眨了眨眼，笑容夺目，他示意自己来处理。随后，从善如流又态度良好地给客人解释起来。
沅愫见转，松了口气，快步溜回了收银台后面的小休息室里。
这些被围在前台休息的店员看在眼里，橙子眯眼，在收银台上撑着下巴，小声问：“你们觉不觉得，那两位新同事对我们小沅有点……”
她拖长语调，没有说完。
一旁的低马尾女孩点头，并狠狠表达了肯定，“人之常情！”
经过她们这一周的观察，这两位同事绝对对沅愫有意思！准确来说，第一天就表现出了强烈的目的性，各个都殷勤得很。
低马尾困惑：“但咱们店花好像不太爱搭理他们？”
橙子也想不明白，“这俩应该在他的审美范围内吧？难道是不够有钱？”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出，“什么钱？”
二人吓了一跳，猛然回头，见是沅愫，松了口气，“吓我们一跳！干嘛呀小沅，里面坐会儿呗。”
青年摇头，手里端着一份甜点师傅又“不小心”多做了的芒果椰奶冰，坐在收银台后的小板凳上，开始进食。
低马尾：“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咱家冰品。”
橙子捧着脸，“真羡慕，你都吃不胖的诶。”
沅愫抿着口中裹着椰香的碎冰与芒果肉，马蹄爆珠在舌尖炸开，口腔里凉凉滑滑。他抬起柔亮的琥珀眼，仰头看人时，长睫尾梢更显纤翘，模样很乖。
青年怂恿道：“最近工作量那么大，吃点不会胖的。”
两位身材管理顶级的美女拒绝了他的怂恿，并回以一句：“得了吧。”
沅愫今天只有上午有一节课，这班从他十点半点开始就一直上到晚上八点。
他熬不到九点了，他今天基本没休息，想提前下班回去睡觉，明天还有早八。
晚上流动的客人少了些，毕竟桌位全都没了。
沅愫准备找店长，但说曹操曹操到。
门口响起清脆门铃，店长喜气洋洋地从正门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宽肩窄腰的成熟男人，有点眼熟。
青年还没回想起什么来，一旁橙子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疯狂摇晃，“快快！店长后边跟了个极品帅哥，绝对是你的菜！”
沅愫：“……”
店长赶紧介绍：“老板路过这里，刚好看看店里的情况。”
她身旁的男人眉眼深邃，眸色极深，天然地透着几分让人生畏的距离感，但他成熟的气质与温和的笑意却如同舒缓的傍晚暖风。矛盾，却极吸引人。
沅愫眉头一跳，对方也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男人微笑着伸出了手，“好巧。”
他的老板，居然是那个被易拉罐飙了一鞋水的倒霉蛋。
沅愫干巴巴地扯了扯唇角，“好巧。”
说着，他举起自己刚收拾餐盘时不小心沾上的奶油的掌心，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手不太干净，先去洗一下。”
说完，礼貌退场。外面店长带着老板参观店铺，听着介绍声逐渐远去，沅愫躲进休息室，继续吃之前没吃完的荔枝玫瑰冰淇淋。
很快，店里俩姑娘也钻了进来，低马尾凑近，眼睛亮晶晶地忍不住八卦道：“你们认识？”
沅愫被冰得眼眸微眯，麻着舌头含糊道：“他碰瓷过我。”
二人：“？”
这是什么展开？
……
沅愫终究是熬到了九点，他困得厉害，站在公交站台，揉着眼睛一直打哈欠。
青年有点想念以前能随便睡觉的好日子了，虽然对方到现在都还没给他结工资……
漆黑的睫羽染上了泪水，白皙纤细的手指随意擦了擦，放下手时，他身旁却猛然多出了一个人！
沅愫惊得一颤，定睛一看，对方淡金色的发丝被广告牌上的灯光照得微微发亮。
他收回视线，低头打开地图看了眼公交还有多久到，淡淡开口：“你家似乎不在这个方向。”
车还有一分钟就到。
沅愫抬眸朝路口看了眼，见到公交专用道那边正好是自己搭乘的班车，正在等红灯。
“对，但我，我有事想问你。”
男生紧紧注视着沅愫，但对方始终以这种冷漠又疏离的态度，回避他的视线，白皙小巧的脸蛋被路灯撒上了一圈柔和的边缘线。
一层光线，却仿若一道坚硬的墙，将他隔离开来。
偏浅色的瞳孔颤抖着，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喉结艰难滚动，嗓音嘶哑，“你是，讨厌我吗？”
绿灯亮了。
公交车启动，缓缓驶来。
青年闻言，抬起琥珀眼，第一次认真地注视对方，金发男生颜色浅淡的眼眸，此刻通红，似泛着些许湿意。
他轻笑着问：“怎么说？”
“你不理我，无视我，你对其他同事都很正常，唯独，唯独冷暴力我……”
公交车越来越近，车灯照在了二人身上，沅愫安静地注视着对方，听着他迷茫又委屈地控诉。
“相处这么久了，你甚至不愿意知道我的名字。”
刹车声响起，公交到站停车，车门打开——
沅愫站起身，嫣红的唇瓣轻轻开合，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发动机运行声掩盖。
“反正都是假的，我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
说完，青年上了公交。
车门关闭，公交车缓缓驶离。
第118章 “我不是同性恋。” 瓮中捉鳖……
沅愫上车就开始打盹, 车身抖得连带着他靠在玻璃窗上的脑袋都给癫疼了，头顶空调送着冷风，正对着吹久了皮肤冰凉, 旁边有下班族拿着手机刷短视频, 烂大街的音频带着音效声模糊传入耳中。
很真实。
他细白的指尖抚上微凉的金属把手——防滑的凹凸纹路, 磨损微脱漆的痕迹, 还有连接处螺丝凹槽里积攒的污垢……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沅愫，这是个无比真实的世界。
可他之前经历的那三个世界亦是如此，物品存在时间流逝的痕迹, 生命鲜活独立，每一处都细致入微。
如果这样的世界都能算是假的，从小到大生长的原世界呢？又有何区别？
睫毛阖上，沅愫一路被公交摇晃着，到了家。
他简单洗漱了一番, 犹豫了片刻, 还是没设置闹钟，来到床边, 青年一头狠狠栽倒进了的床上。
布料是被反复水洗多次的柔软，贴在肌肤上很舒适，脸埋下去, 被芯透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黑暗中，沅愫并未闭眼，琥珀色的眸底一片清明。
视觉，触觉，嗅觉，味觉，听觉……每一项都做得如此完美, 这像是个找不到bug的高级游戏，庞大繁忙而鲜活地运转着。
纤细的身体深陷被褥，沅愫闭上了眼睛，不自觉般微微蜷缩起身体，呼吸放缓，逐渐绵长，均匀……
——这或许就是现实世界？不要胡思乱想了。
有时候沅愫都会忍不住产生自我怀疑。
要不是之前那个对他表现出好感的收银男生在店里两人出现之后，忽然消失了，沅愫或许也会迷失在其中。
没错，那个喜欢他的收银员消失了。
可周围人仿佛都毫无所觉，那收银员的消失就像是料理台面的水珠被抹布擦去般，稀松平常，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一直保持警惕的沅愫察觉了。
——看，也不是那么完美无缺，毫无漏洞嘛。
夜深，时间来到凌晨两点。
沅愫租的是一间房东隔出来的单人公寓，不大，但一应俱全，而且另外两个租客也很安静，基本没发出过什么噪音。
青年习惯反锁房门睡觉，门是划分界限，那锁就是为人类睡眠提升质量的安全感来源。
深夜的城市褪去了喧嚣，林立高楼灯光零散，寂寥如星子，皎洁月光笼罩而下，月色如流水般洒落在沅愫的屋内，白色纱窗被一阵忽如其来的风拂动，薄云遮月，室内暗了下来……
待云开雾散，月光再次倾泻而下时，沅愫的床边已经多了个人。
凭空出现，悄无声息。
床面微妙地凹陷了部分下去，发出了几乎可以忽略的类似于布料摩擦的细微之声。
沉如冷墨的眼静悒而炙热地注视着青年熟睡的侧颜，眸底的冰冷的幽蓝似在燃烧。
乌黑发丝散乱在颊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沅愫无知无觉般，他肌肤雪白，挺翘鼻尖沁着眠粉，小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紧闭的纤长睫羽投下一片秾丽阴影。
男人倾身缓缓靠近，伸出的指尖轻颤，很想碰一碰那细密的睫毛。
可在即将触碰上的刹那，一只温热白皙的手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沅愫半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抽出，泛着寒光的水果刀瞬间抵在了对方脖颈上。
他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晚上好，我差点就等睡着了。”
青年掀开睫毛，琥珀眼底一片清明，他死死抓着这位他蹲守已久的猎物。
可在看清对方的刹那，浑身一僵。
瞳孔紧缩，沅愫脑中被遮盖画卷的纱布骤然落下，那是一张熟悉的、被大脑刻意模糊掉的面容。
此刻如同浮出水面般，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
……
高二刚开学的夏天，沅愫刚被同班同学孤立半年，他将造谣的人拽到学校后门的旧巷子里揍了一顿。
那边都是些没力气阻止、也不会想给自己惹麻烦的老人，也没监控，而且要是手打疼了还能抽木板继续揍。
终于，在沅愫打断第四根旧木板的时候，远处老头看不下去了，大喊：“臭崽子，那是我家挡狗洞的板儿！再弄就赔钱啊！！”
听到“赔钱”这个关键词，沅愫终于气喘吁吁地停手。
怒火在心口灼烧，烧得他呼吸道都在发烫。
手心被木板磨红，手背指节上也全是血痕，疼痛与胸口怒气堆积在一起，哪怕将人揍得鬼哭狼嚎，他也没感到有一丝轻松与畅快。
沅愫面无表情地盯着蜷缩在地上已经完全不敢反抗的男生，对方已经被打得满身是伤，脸上也挂了彩，他捂着脑袋，眼底满是慌乱与惊恐。
可一旦与沅愫的视线对上，又忍不住极力撇开视线，眼底藏着心虚与愧疚。
“哐啷”一声，木板掉落在地的巨响惊得地上的人又是一抖。
沅愫看也没看，只冷冰冰丢下一句：“白眼狼。”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声低弱的哽咽。
沅愫转身走出了破旧的巷子，但才走出去没几步就撞到了个陌生的男生。
他回头几步，对方像是怕他摔倒，抓住了他的手腕，沅愫站定的瞬间就一巴掌将人手拍开。
“啪”的一声脆响，骨节分明的手一僵，手背皮肤浮现出了一片红痕，以及血迹。
男生过分高挑，眉眼透着天然的冷感，沅愫抬眸，视线在对方脸上顿了几秒，他对这张脸一点印象都没有，断定这男生不是本校的，但他依旧警惕地蹙起了眉。
那人偏头看了眼还躺在不远处的人，又看看面前手背破了皮，渗出了血的沅愫。
沅愫神经一紧，他的读书名额是福利院争取来的，不能吃处分，他刚要出声警告，对方先一步开口。
他问：“要纸吗？”
说着，拿出一包纸巾，示意沅愫擦擦汗。
沅愫一愣，狐疑地盯着对方。
男生似没看懂他眼底的不耐，从善如流又态度良好地问：“或者，你手受伤了，不方便，我帮你擦？”
沅愫蹙眉，坏脾气地无视了这位突然出现的好学生，刚要走，身后一老头却追了出来，哭天喊地地要沅愫赔钱。
沅愫无语：“那被虫咬得一拍就断的破木头想要我赔什么钱？留着冬天烧吧。”
老头大喊：“年轻人欺负我个孤寡老人啦！”
这老头虽然一把年纪，却经常在学校外跟保安斗智斗勇抢塑料水瓶，身子骨硬朗得很，见沅愫要走，作势就要扑。
沅愫吓了一跳，生怕自己被讹上，边后退边说：“我赔我赔，你别过来啊！”
但他话说晚了，老头已经刹不住步子了，恰好脚下有个翘起一角的石板，老头一绊，眼看就要磕个头破血流——
千钧一发之际，男生伸手，修长有力的稳稳托住了老头，在二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将人端泡菜罐子似的稳稳放回了地上。
他礼貌地提醒：“老人家，走路小心一点。”
老头也愣住了，不自在地站在原地，有些感激，却碍于面子没吭声，只鼓着一双眼睛瞪着沅愫。
沅愫松了口气，这老头要是摔一跤骨头都能散架，他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
沅愫摸了十块钱，不情不愿地递给老头，闷声闷气地道：“不用找了，下次走路看着点。”
老头走了，男生看了眼巷子深处颤巍巍爬起来的人，问：“要管吗？”
沅愫不满，“你要帮他？”
男生听出他骤然变调的语气，嗓音里含了些笑意，“没，我是指，要是他跑回学校告老师怎么办，需要将人再警告一下吗？”
沅愫纳闷，狐疑地盯了一会儿对方的脸——这种看起来就家庭条件良好的乖学生不应该去帮助那位被他打得爬不起来的可怜同学吧？
他扭头就走，“不会，不需要。”
他还没吃晚饭，刚把钱给了老头，他还能去买块面包。
可绕到小卖部时，沅愫身后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串脚步声，不用回头，他知道是谁。
沅愫买了袋吐司，男生紧跟着买了两盒牛奶，又跟上了沅愫……像个背后灵。
面包很干巴，沅愫无视对方，准备吃完就翻墙进学校，可身旁的人根本没有遮掩，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
咀嚼停止，嫣红柔软的唇瓣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沅愫有点难以下咽了。
男生见状，递上牛奶，还是拆开塑料，插好吸管的那种。
沅愫：“……”
他问：“噎着了？我买了牛奶。”
无事献殷勤。
沅愫额角跳了跳，总算忍不住了，他琥珀眼冷冷盯着对方，道：“我不是同性恋。”
“虽然你不是我们学校的，但可能也听说过，那些谣言是刚被揍的那人传出的。”
“所以，现在能离我远点了吗？”
沅愫在这个县城挺出名的，其实他已经很低调了，平时基本不参与集体活动，这个时期能带手机上学的学生也不算多，但青春期躁动的学生对好看的同龄人总是多更多关注。
那怕沅愫身上背了个“同性恋”的标签，依旧不影响他自身的讨论度，还有偶尔被人偷拍，发出去被人讨论。
论外貌，他像是这座灰扑扑小县城里的一颗明珠，皓白皎洁，莹而柔润地泛着温和的彩光，极为夺目。
可出挑的外貌对于现在的沅愫而言，比起红利更多的是麻烦。
因为此，他有段时间接连被好几个陌生的男性骚扰纠缠过，大致就是用金钱诱惑。问他想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带他去过好日子，给零花钱，送他去更好的城市读书什么的……
沅愫烦不胜烦，但遥远传播何其广泛了，谁又会抽时间听他辟谣？左右不过再坚持一年半，考出去就好了。
现在，沅愫认为眼前这个外貌，穿着，气质都极出挑的男生可能跟先前来找他的人，目的差不多。
琥珀眼恹恹地垂下了长睫，他微蹙着眉，咬字清晰地说：“我讨厌同性恋。”
男生闻言，神情都凝固了片刻，沅愫正要起身离开。
却听对方开口，微哑的嗓音带着些歉然。
“抱歉，我确实不是你们学校的。”
“我因为喜欢男生，被退学了。”
“今天来找你是因为……”
男生没说完，低下了头，发丝遮盖住了落寞的眼，“算了，打扰了，对不起。”
沅愫身形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