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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梦里的师姐

主殿内。

各峰的长老齐聚在此,宗主温移大致扫了眼,见所有人来齐,她挥手展开了一幅图卷。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很显然,这是一份地图,上面详细地划分了人妖魔三族的领地。

温移双手背在身后,望着这幅图卷,道:“自千年前的大战后,三族划分了各自生活的领地,约定不再进犯,但这种相安无事的日子只持续了几百年,魔族狡诈至极,近些年一直蠢蠢欲动,私底下不断想方设法扩大领地,甚至跑到离我们见神宗最近的绝云城作乱。”

最后一句话里隐约的怒意让各长老心中一震,但更多的,是对这种情况的担忧。

无人明说,但她们心中都清楚,这几年魔族势力愈加庞大,如若放任下去,恐怕到最后集三大仙门之力也难抵抗魔族。

温移:“我已经向另外两大仙门的掌门传信,一旦魔族在各处有异动,她们会和见神宗一起剿灭作乱的魔族。”

听到这话,长老们稍稍放下心,但温移的下一句话又让她们纷纷露出担忧的神情。

“绝云城的动乱已经查清,隐藏在城中的阵法和那两头高阶魔兽,恐怕是魔族圣女的手笔。”

星沉峰的赵长老惊骇道:“怎么会那魔族圣女突然跑来绝云城,一无所获,只为了威慑我们”

整个魔族中,除了魔主外便是圣女和底下的三护法实力最高,而这圣女恶名昭著,谁都知道她心狠手辣,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做的每件事都有相应的目的,可这次跑来绝云城设下阵法,放了几只魔兽,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得到,实在让人怀疑。

殿内静默着,却有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杜镜意。

杜镜意脸色阴沉,实在受不了这些探究的视线,站出来冷声道:“哪里是一无所获她设下的阵法蚕食了城中人的各种情绪,以此为养料,一部分壮大魔兽的魔气,放任魔兽在城中作乱,另一部分许是被她带回了魔族,供那些魔族修炼。”

姜汐昼勾唇笑道:“杜师妹别着急,我们之中只有你对那圣女甚为了解,长老们忧心宗门安危,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问你。”

这番话说得道貌岸然,明面上是为宗门考虑,实则每句话都在往她的痛处戳。

杜镜意冷冷地盯着她,怒意上涌,总是苍白的脸色因为这番话多了一丝不正常的红。

瞧见她气成这副模样,傅离染看向温移,转换话题:“对外和两大仙门联手,对内宗主肯定还有其它想法吧?”

温移点头,“不错,我打算后面让宗中修为较高的学徒下山,和另外两大仙门的门徒一起除魔除邪,这样她们也能提前对魔族有一些了解。”

“修为较高的学徒”

“对,”温移想到什么,指明道,“你师妹就可以。”

闻言,傅离染抿了抿唇,未置一词。

*

定下应对魔族的办法后,众人纷纷离开主殿。

傅离染和苏于晗走在一起,与主殿隔着一段距离后,苏于晗忽地停下,在两人周围施了一层隔音罩。

她的语气不似往日那般亲和,带了几分长辈的严肃,“说实话吧。”

傅离染:“不知苏峰主所言何事?”

“我看着你长大,你别跟我装,”苏于晗盯着她,“我和你师尊交好,答应了她要帮着照顾你,之前你莫名其妙收纪时钰进照影峰我还能睁只眼闭只眼,现在牵扯到魔族,你必须说清楚。”

“纪时钰是不是跟魔族有什么关系?”

傅离染皱眉,立即反驳:“没有的事,您别乱猜。”

苏于晗打量她几眼,半信半疑,“那次她受下魔兽的一爪,我替她把过脉,她的身体对魔气的反应很不对劲。”

瞧着眼前人的神情,她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既然如此,又为何让她进照影峰”

傅离染沉默片刻,道:“您和师尊关系好,肯定清楚她的为人。”

苏于晗看着她,不明白怎么突然扯上傅槿,下一刻却听到她说:

“您不用过多怀疑,我做的一切,不过是谨遵师尊曾经的嘱托。”

*

未名峰。

玉遂安带着纪时钰转了一圈,试炼场上新一批进宗的学徒们正在习剑,看着她们,纪时钰不由想起当时的自己。

玉遂安感慨:“我也是能当师姐的人了,等这些学徒进了未名峰,都得恭敬地唤我一声‘师姐’。”

纪时钰看着她美滋滋的样子,忍俊不禁:“你成了师姐后,她们可是会向你讨问剑术的,对了,除了去星沉峰上剑道课,在未名峰上你没学到别的东西吗?”

玉遂安无奈地耸耸肩,“不多,杜师姐偶尔讲些药草、医术之类的,我会过去听听。”

说到这,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不过,都说医者仁心,但杜师姐最常说的便是救人之前要先看看这人是善是恶,若是恶人,便放任她死掉。”

纪时钰不解道:“若素不相识,怎么分辨出那人是善是恶”

“这我就不知道了,杜师姐总是奇奇怪怪的,说的也尽是我们听不懂的话。”玉遂安摊摊手,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

“你听说了吗?宗主说过几日要宴请另外两大仙门的学徒,为的是共同商量除魔一事。”

纪时钰点头表示知晓,来未名峰的路上她听到不少同门在讨论这事。

如此也好,集三大仙宗之力除去魔族便不会再有无辜的百姓受害,她记得上次绝云城中的情形,那些百姓惊恐的神情、原本热闹的商摊被摧毁殆尽,这一切全是因为魔族。

后面她们又闲聊了些别的,逛了逛整座未名峰,等纪时钰回到寝屋时天色已经暗下去。

她拿起洗好的外袍,敲了敲师姐房间的门,等待片刻,里面无人应答。

纪时钰微微皱眉,拿出传音符一问才知师姐今晚不回照影峰,她在传音符中简单同师姐说了声,而后直接将外袍放进房中,再退出来关好门。

回到自己的寝屋内,纪时钰躺在床上,或许是因为白日的奔波,困意和倦意很快袭来,她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梦中,她似乎来到了熟悉的桃林,桃花开得鲜妍,灼灼其华,纪时钰在桃林中穿梭着,心中提起几分警惕。

上次入梦时,她被各种魔气怨气纠缠着,困在原地难以挣脱,那种心悸的感觉她到现在还忘不了。

不知道这次的梦又是什么?纪时钰缓步走在桃林中,周遭熟悉的环境让她的心稍稍平静,但她的手依旧放在佩在腰间的剑上,没有完全松下戒备。

直到她瞧见站在桃树下的人。

傅离染阖着双目,抱臂靠着桃树的树身,从叶间透下的斑驳光影洒在她的脸庞上,一片静谧美好的景象。

纪时钰不受控制地往她的方向走去,不到片刻便站在了她的身旁,可傅离染像是毫无察觉般,仍旧闭着眼眸。

纪时钰忍不住看向她,或许是因为她闭着双眼的缘故,目光肆意又带着眷恋地一寸寸描摹着身旁人的容颜。

视线最终不自觉地落在那红润的唇瓣上,就在此时,原本阖着双眸的人忽然睁开眼,静静地看着自己。

纵然身在梦中,纪时钰的心还是因为她的这一眼抖了抖,她故作镇定地和眼前人对视,放在平时,师姐肯定不喜欢这般肆无忌惮的眼神,可这里是幻梦中。

她有点想知道,这个幻梦中的师姐会是怎样的。

“师姐。”纪时钰又往前走了几步,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近,但傅离染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梦中的师姐似乎没办法和自己互动,纪时钰站定,没再往前,心底划过一丝失落。

然而下一刻,师姐带着凉意的手轻抚上她的侧脸,纪时钰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感受着轻柔的触碰。

但此刻不像是简单的抚摸,那只手缓缓向下,指腹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唇瓣,纪时钰浑身颤了颤,彼此之间的距离再度缩近,近到她能看清师姐眼中自己的倒影。

“师姐。”她又唤了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恋和颤音。

周身暖香浮动,纪时钰凭着本能想要靠近,就在将要碰到之际,梦忽然醒了。

纪时钰猛地醒来,还没来得及想通这个莫名其妙的梦,惊愕地发现梦中的人此刻竟站在床边。

“师……师姐”

傅离染盯着她几秒,淡淡嗯了声。

眼前人并不像那次着了梦魇般惊惶,反而面色潮红,不知方才陷入到什么梦境之中。

胸腔里的那颗心还未平静,纪时钰坐起身,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低声问:“师姐不是说今晚不回照影峰么?”

“事情解决,自然就提前回来了。”傅离染看她的神色,愈发觉得不对劲,伸手想要去探探她额间的温度。

不料纪时钰却像惊弓之鸟似的立即往后躲开,傅离染一怔,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有几分尴尬。

纪时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了,于是挪回原位,身子往前倾了倾,主动将额头抵在她手心中。

“师姐,我没事,刚刚只是做了个梦。”

她额间的温度有些烫人,可看样子也不像是发热,傅离染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什么,默不作声地收回手。

梦里她的手也是这样,带着一丝凉意,此刻这抹微凉骤然离去,纪时钰心中平白无故地多了几分失落。

她拢了拢被子,调整好语气问:“师姐怎么突然来我房中”

傅离染沉默着,目光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这样带着探寻的视线无疑让纪时钰心中一紧,她面上故作镇定,大大方方地接受眼前人的打量,掩在被下的手却攥紧了床单。

片刻后,傅离染终于出声:“我在外面听见你唤了一声‘师姐’,以为你有事找我。”

其实准确来说,当时她听到了并不是呼唤,更类似于轻喃,只是修为攀升后五官敏觉,一句呢喃也被她听在耳中,加之心中有些担忧,她再三犹豫之后,进了房间。

听到这一回答,纪时钰神色僵滞,原本是梦中的轻唤,竟然喊出了声。

接触到眼前人探究的目光,纪时钰敛下眸子,掩在被子下的手逐渐收紧。

师姐会继续追问她梦中的内容吗?

第32章 宴席

窗外时不时传来几缕风声,室内却一片寂静,纪时钰半敛着眼睫,等待着眼前人的质询。

而傅离染目光淡淡地看着她,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焦灼的情绪在心底蔓延,身旁人良久的沉默让她摸不准究竟何意,纪时钰重新看向她,动了动唇,像是准备说什么。

但傅离染先一步打断了她:“既然没事,我便先回房了,过几日宗主会宴请其她宗门的人,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如果宴会上宗主让你随她们下山除魔,我会帮你回绝,你记住不要多言。”

纪时钰轻声道:“师姐,我之前下山做过几次任务,而且如今修为提升,已经有实力除魔。”

傅离染依旧摇头,“记住我说的,你在传音符里说灵根有问题”

见她说起别的,纪时钰便知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默了默,应道:“嗯,有些不对劲。”

听见她的回答,傅离染似乎并不意外,淡声道:“若是觉得不对,可以再去巨石那里测测。”语毕,她转身离开。

这批新进宗的学徒还未测灵根,巨石只有每四年测灵根之际才会开启,正好可以跟着她们再去测一次灵根。

待傅离染出去后,纪时钰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想到那个混乱的梦和师姐不同往常的反应,她起身走到窗外,望向外头皎洁的月色,睡意全无。

翌日清晨。

妍丽明媚的少女们聚在巨石前,期待地等着接下来的测灵根。

作为负责领她们入宗的师姐,薛即愿见惯了这种场景,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下一刻,她瞧见不远处朝这边走来的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纪时钰行礼,说明来意:“薛师姐,我再测一次灵根。”

薛即愿瞧了她几眼,拒绝道:“巨石测出的结果不可能出错,纪师妹,灵根是先天决定好的,后面不会改变。”

薛即愿可能以为她现在修为提升,对以前测出的结果不服气,所以才会赌气要再测一次。

但她只是想确定身体是否出问题,纪时钰没办法跟她言明原因,坚持道:“薛师姐,宗中似乎没有规定一名学徒只能测一次灵根吧。”

确实没有这样的规定,薛即愿皱了皱眉,片刻后松口:“先等新进宗的学徒测完。”

纪时钰应声,而后和她站在一块,敛眸不语。

场上的少女们开始逐一去巨石前测灵根,趁着这个间隙,薛即愿微微侧目。

身旁人面色沉静,敛着眸子,曾经好奇张望,将所有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如今也学会了隐藏最真实的想法。

薛即愿不觉得惋惜,反而认为这样很好。在见神宗内,不过多地显露锋芒,才能走得更远。

约莫半个时辰,场上的学徒们均测完了灵根,薛即愿朝那处扬了扬下巴,纪时钰很快会意,足尖轻点,旋即在巨石前站定。

她记得四年前站在这里的忐忑激动,也记得得到结果后的失魂落魄,也许是心境变化的缘故,此刻再度站在巨石前,她心中只有坦然。

纪时钰慢慢将手放在巨石上,灵力阵阵波动,巨石开始变化。一抹灰沉之色逐渐显现,而后遍布整块巨石,她瞬也不瞬地盯着,此刻的灰沉色明显意味着她还是下等灵根。

不远处薛即愿也关注着,觑见的这一幕在她意料之中,巨石存在数千年,在测灵根上从未出过差错,而且灵根本就是先天命定,怎么可能改动

纪时钰显得很平静,依旧将手放在巨石上,盯着其中的变化。

灵力再次波动,忽然,她眼尖地发现有一丝亮色破开了暗灰,像水流般缓缓覆上原本的灰沉色,最后定格。

这……薛即愿心中一震,她一直密切地关注着这边,此时瞧见这种情况,立即纵身跃至巨石前,稍一挥手,一股灵力将其覆住,随即命令下面的学徒:“离开此处。”

她的动作太快,那些围观的学徒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懵懵地离开了。

“薛师姐”纪时钰不确定地喊她。

“我看到了,”薛即愿语气肯定,望着她的眼神带着不解和探究,“测出的结果是中等灵根。”

说完,两人陷入一阵沉默中,纪时钰垂眸看向自己双手,不明白为何是这种结果。

先前提高境界的过程中,她隐约地感觉不对劲,今日的结果彻底证实了这一点。

如薛即愿所言,后天无论做出何等努力都无法改变灵根,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测出下等灵根后便直接离开,绝了修道的心思。

可她的灵根,怎么会突然提高品阶……从下等灵根变为中等灵根,纪时钰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心中惴惴不安。

她看向薛即愿,希望能得到解释,可薛即愿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也是摇摇头:“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薛即愿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嘱:“这件事你不要跟旁人声张,至于灵根为何会进阶……”

她沉吟片刻:“你师姐见多识广,或许你应该去问她。”

纪时钰默了默,点头应道:“嗯。”

她们没发现,暗处有一块黑影悄然移动,听完二人的对话后重新隐于黑暗之中。

*

自那日重新测灵根后,纪时钰待在照影峰,数日未出。

她本想问傅离染灵根的事,但这几日要准备宴席,傅离染忙得压根没回照影峰,她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打扰师姐,便把灵根一事搁置下来,独自在峰上修行。

就这样练了几天术法,宴席那日,玉遂安主动来找她,说要和她一起去。

有好友作伴,纪时钰心中的紧张减轻不少,加之玉遂安机灵活泼,不到片刻她们便顺利找到安排的位子。

宴席定在主殿,两人就坐后环顾四周,坐在东南方向的几名学徒身着黑白衣袍,各自背着一把长剑,而她们对面的学徒穿浅白色外袍,两肩和袖口都绣了几道红纹,手中持着类似乐器的各类灵器。

玉遂安悄声告诉她,那两拨人分别是问清宗和鸣隐宗的门徒,纪时钰看向另一处,三大仙宗的长老和峰主在那边攀谈,傅离染也在其中。

纪时钰收回视线,盯着面前的酒菜。她和师姐的位子隔了这么远,而且来了好一会也没见师姐往这边望,说不定师姐压根不知道她已经到了。

她又往那边看了看,傅离染依旧在和其她长老攀谈,完全没朝这里分出一眼。

纪时钰心中闷闷的,低头吃菜,旁边的玉遂安倒是乐得*自在,一会吃这个,一会又拉着她让她尝尝那道菜。

见状,纪时钰忍不住轻笑着摇摇头,玉遂安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推到她面前,“喏,送你的。”

是一个小小的兔子吊坠,兔子用玉雕刻成的,栩栩如生。纪时钰望向她,很快便听到她的解释:“那只妖兽是你帮我制服的,任务完成后应得的灵石你也只取了一小半,我前段时日下山瞧见这个吊坠,猜着你可能会喜欢,便买来送你算是表示谢意啦。”

知晓缘由后,纪时钰笑了笑,收下兔子吊坠。

她确实很喜欢兔子,以前在纪家村的时候每每看见可爱的兔子都走不动道,而娘亲总会在这个时候露出宠溺的笑,陪着她一起看。

纪时钰摩挲着手中的吊坠,脑海中浮现的美好回忆让她有些恍惚。

而她的神情举动全被另一个人收入眼底,傅离染刚移回目光,耳边传来一句打趣的话:“你时不时往她那边看做什么?”

方才应付那些长老便费了不少心力,傅离染此刻没心思同她斗嘴,默然不语。

谢无诀不以为意,换了个话题问:“你以前从来不在剑上挂任何东西,怎么今日瞧见剑鞘上多了个剑穗”

傅离染淡淡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觉着挺好看的,也想买一个。”

闻言,傅离染眼中浮上一抹笑意,“买不到,是我师妹亲手做的。”

谢无诀一怔,多看了她几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竟然在这人身上看到了几分得意。

谢无诀撇撇嘴,“这有什么?改天让纪师妹也给我做一个。”

眼中的笑意淡去,傅离染抿了口茶,“这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谢无诀挑眉一笑,“我现在便去。”说完,她离开位子,往纪时钰那边走去。

见她竟然真的跑去问了,傅离染放下茶杯,视线轻垂,不知落在何处。

杯中茶水的热意渐渐散去,直至彻底冰凉都没再被动过。

谢无诀过去的时候,纪时钰和玉遂安正看着面前的酒盏,她们二人都未饮过酒,虽然心中好奇,但也不敢贸然尝试。

瞥见她们眼底的好奇,谢无诀一笑,随即熟练地斟上酒,道:“不试试吗?这酒可是问清宗送来的佳酿,不仅可以解愁,还能增长修为。”

“哪有那么玄乎”玉遂安嘴上不信,手却已经接过了酒杯,尝了一口。

没想到先是浅浅的几口,然后便成了一杯接一杯,纪时钰瞧见她喝成这样,立马想要夺下酒杯制止。

玉遂安晕乎乎拍开她的手,不让她拿走酒杯。

纪时钰皱了皱眉,随后目光不满地看向谢无诀。

谢无诀却将另一杯酒推到她的面前,声音带了几分醉意,“能不能增长修为不一定,但解愁是真的。”

纪时钰垂眸看着清亮的酒水,里面倒映出自己紧蹙着眉的样子。

第33章 师姐,我心悦你

子时,宴席结束,温移和另外两宗的长老们已经商定好对付魔族的计策。

送过问清宗和鸣隐宗的长老,等傅离染再次回来时,那里已经没了纪时钰的身影,不仅如此,连谢无诀和玉遂安也跟着不见了。

傅离染拿出传音符,施以灵力传音后,约莫一刻钟都没得到回复。

她微微蹙眉,御起灵剑往照影峰而去。

灵剑在高空中穿梭着,微凉的风吹去心中的几缕不安,按理说纪时钰在散席之后应该回了照影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发出的传音久久没有回应。

傅离染凝起灵力,灵剑飞行的速度陡然加快,不到片刻,灵剑在寝屋前降落。她敲了敲门,半晌无人应答,很明显纪时钰也不在寝屋内。

傅离染蹙起眉,心念微动,直接放出灵识,强大的灵识瞬间笼罩住整座峰府,上下探查一遍。

最后,她是在桃林发现纪时钰的。

记忆中,这人每次来桃林都是为了练剑,可这次傅离染远远便瞧见她的身旁没有玄铁剑,周遭也没有任何使过术法的痕迹。

纪时钰躺在桃树下,背靠着树身,脸无意识地偏向另一侧,像是沉沉睡去的样子。

见状,傅离染不自觉地放轻脚步,慢慢来到她身边。

发丝凌乱了几分,贴在脸侧,眸子紧闭,清秀的眉宇不安地耸动着,最异常的是她的脸庞,一片绯红。

傅离染俯下身,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侧脸,感受到几分灼热,也是靠近了些的缘故,她闻到眼前人身上传来淡淡的酒香。

“你喝酒了?”

耳边模糊的声音和脸上那抹微凉让纪时钰徐徐睁开眼,迷糊地应了声:“嗯”

声音发软,像是在撒娇,傅离染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放缓语气:“怎么喝了这么多”

脑袋昏昏涨涨地疼,纪时钰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看清眼前的人,轻声唤道:“师姐。”

“嗯,”傅离染动作轻柔地替她将那几缕发丝理至耳后,“我带你回寝屋。”

说完,她蹲下身子,准备抱起纪时钰,不料就在刚伸出手时,眼前人忽然主动揽住她,带着一丝热意的脸庞埋在她的脖颈间。

被抱了个满怀,傅离染身子僵了僵,她不习惯和旁人这般亲密,本当立即推开的,或许是因为眼前人醉得太深,手悬在空中没有选择推开,而是缓缓垂下,任由纪时钰紧紧抱着。

“怎么了?”耳边是轻柔的声音,鼻间满是熟悉的淡淡清香,醉意让纪时钰没及时觉察到傅离染的僵滞,她心中一颤,反而抱得愈来愈紧。

此刻是身在梦中么?只有梦中的师姐才不会推开,任由自己抱着。

问出的话迟迟没得到应答,不过也是,喝醉的人怎么会给出回答,傅离染不再犹豫,解开她环住自己脖颈的手,而后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穿过膝窝,将她打横抱起。

短暂的失重,纪时钰下意识攥住身旁人的衣襟,淡淡的桃花清香包围着她,舒适又令人安心。

感受到衣襟前传来的拉扯,傅离染微微垂眸,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寝屋。”

她的手臂有力,步伐也很稳,纪时钰安心地靠在她怀中,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容颜。

月色如银霜般撒下,她如玉般的脸庞沐浴在月色之下,一如往常的冷淡神色,却因着月光的缘故平添了几分虚幻的温柔,纪时钰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似天上月般遥不可及。

“师姐,师姐……”纪时钰低声轻唤着,傅离染脚步一顿,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出声,但还是颇有耐心地应了一句又一句“嗯”。

她耐心轻柔的回应驱散了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纪时钰凝眸看她,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指尖轻轻触上她的脸。

柔腻的触感,像一片云,又似一块上好的冷玉。

傅离染这次彻底停下步伐,垂眸定定地看着怀中人。

她看见怀中人醉意朦胧的眼,平日里的清澈被迷离取代。

可那人的指尖仍在大胆地触碰着,却又带着一丝克制,触后稍稍分开些许,复而又碰上。

傅离染呼吸一滞,揽住她肩膀的手逐渐收紧。

“师妹。”她忍不住提醒一声,但似乎无济于事,喝醉的人完全没有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样子,根本没听进她隐忍的提醒。

傅离染闭上眼,在心底告诉自己纪时钰只是喝醉了,才会做出这些逾越的举动。

纪时钰瞧见她阖着眼眸,略带不满地嘟囔,颇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意味:“师姐你看看我。”

傅离染轻轻叹息,重新看向她,眸中满是无奈。

纪时钰却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沉溺于师姐此刻的温柔,她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人,或许是醉酒的缘由,那些压抑的、小心翼翼藏起的爱恋漫上心扉,趁着理智沉沦的这刻逐渐满溢。

进照影峰时她的想法很简单,提升修为,追随着师姐除魔卫道,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所有目光都放在了这人身上,师姐总能轻而易举地牵动她的每个情绪。

她想靠近师姐,想长长久久地和师姐在一起,更想师姐只对她一人特殊。

纪时钰情难自禁,醉意上头让她说出了那句压抑心中已久的话:“师姐,我心悦你。”

纪时钰盯着傅离染,却只看到了她沉默的薄唇和迅速褪去温柔的眉眼。

下一刻,她被迫脱离了眼前人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不等纪时钰站稳傅离染便收回了手,醉意上涌,纪时钰趔趄几步,不小心栽倒在地上。

尖锐的石子划破了掌心,鲜血顺着汩汩而出,染上白蓝色的学徒服,突如其来的刺痛让纪时钰清醒了几分。

但她此时顾不上这些,愣愣地抬眸望向傅离染。

方才还温柔地抱着她的人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即使发现她的掌心被划伤,依旧视若无睹。

月色倾泻,留下一地的清晖,傅离染神色冰冷而淡漠,那些温柔像是从未存在过。

掌心的疼痛不断刺激着僵滞的神思,纪时钰同她对视,却在她脸上看到了接近于二人初见之时的神情。

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疏离至极的眼神。

心后知后觉地漫上一阵刺痛,纪时钰彻底清醒过来。

第34章 我对你只有同门之谊

纪时钰缓缓起身,体内的灵力无声运转着,那几分醉意彻底散去。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还想挣扎着解释一句,但傅离染后退半步,躲开了她的动作。

纪时钰愣怔看着落空的手,师姐以前从不会躲开她,当初二人初见之时,自己贸然拉住她的衣角,她也没有甩开。

傅离染站在距她几步远之处,眉尖紧蹙,眸色冷淡地盯着她。

明明前一刻她们还那么亲密,纪时钰看了眼傅离染,视线垂下,落在两人相距的几步,无言沉默着。

“清醒了”傅离染眸中情绪不明,薄唇微动。

见她不语,傅离染并不像往常那般就此作罢,冷声追问:“你刚才说的可是醉后的胡话”

纪时钰微微抬眸,与师姐相处几年,她自然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

只要她称方才是醉意上涌,失口胡言,她们或许就还能和以前一样。

纪时钰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可说出的话无法收回,这份藏在心底的情意就算此刻不言明,终有一日也会逐渐显露。

她不喜欢自欺欺人。

纪时钰看向她,动了动唇:“不是醉后的胡言,是……我的真心话。”

傅离染沉默着,眼前人的回答和她心里隐约的猜测不谋而合。如果是这样,之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释,用灵力探查时莫名的颤抖、总是跟随着自己的赤诚眼神,还有这人做梦后潮红的面色。

傅离染抿紧唇,看向她的眼中多了一丝失望,“我曾经同你说过,修道之人当摒弃多余的杂念。”

杂念……这个形容让纪时钰心中闷痛,她僵立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

被划破的掌心因为用力的缘故再度开始渗血,一片黏腻,摒弃这些杂念……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她放下心中的情意么?

纪时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因醉意升起的红晕早已退却,只留下若有似无的苍白,唇瓣无声嚅动着,锥心的痛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傅离染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师姐对我真的没有丝毫别的感情吗?”纪时钰眼眶微红,竭力忍着声音里的颤抖。

傅离染默然片刻,冷淡道:“我对你,只有同门之谊。”

同门之谊……纪时钰闭了闭眼,咽下满腔苦涩,犹记初进宗时师姐赠她木剑,引她向道,拜进照影峰后,旁人口中淡漠疏离的人对她总是独一份的耐心温柔。

也正是因为这份耐心与温柔,让她以为自己对师姐来说多少是有些特别的。

其实也没猜错,师姐对她确实是特殊的,可这种特殊仅仅是因为她们师出同门,仅仅是因为她是傅离染的师妹,再无其它。

她是傅离染的师妹,也只能是师妹。

纪时钰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心口阵阵的疼痛让五感趋近麻木,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第一抹霞光漫上天际,自天边慢慢覆下。

眼前早已没了熟悉的身影,纪时钰动了动身子,脑海中一片混乱,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屋的,简单施了个清洁术后,她躺在床上。

阳光透过窗沿洒进屋内,有些刺眼,提醒着她已经到了新的一天。

日月交替,周而复始,只需闭眼睁眼便到了新的一日,但她心底清楚,经过昨晚她和师姐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

星沉峰。

纪时钰带着妖兽内丹往正清阁的方向行去,正清阁负责分派任务,她和玉遂安完成的那个任务便是从这里接下的,之前因为一些事耽搁,她还没来得及上交妖丹。

交过妖丹后,身上的玉牌亮了亮代表任务完成,接着一块令牌被递到她手中。

纪时钰仔细看了看,手中的这块令牌正是此次任务的奖赏,也就是剑阁的通行令,有了它便能进入剑阁挑选本命剑。

她看了几眼确定无误,而后离开正清阁,准备回峰上继续修炼。

突然,一人拦住她的去路。衣袂飘动,天碧色的衣带束住腰身,唇边盈着浅淡的笑意,就这么挡在不远处,打量着她。

纪时钰简单行礼,“姜师姐。”

姜汐昼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心中了然,“你是去正清阁交还任务吧?”

纪时钰应了声“是”,不明白此人忽然拦住自己的意图。

姜汐昼点点头,眼神一瞟,恰好瞥见她掌心的划伤,语气关切地问:“怎么受伤了?”

纪时钰不动声色地将手拢在袖中,淡淡道:“修炼过程中难免有些小伤。”

姜汐昼一笑,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冷淡,步伐迈动,绕着她转了一圈,“可我瞧着,不像是剑刃划伤的。”

纪时钰默默同她拉开距离,“多谢姜师姐关心,我还有事需回照影峰,若姜师姐没有别的事,我便先回去了。”说着,她绕开姜汐昼,抬步便走。

“慢着,”姜汐昼悠声,略带冷意地盯着她,“师姐还未问完话便急着离开,傅离染便是这么教你的吗?”

听她提起傅离染,纪时钰半敛着眼眸,不得不停下脚步,问:“不知姜师姐还有何事?”

“最初见到你时,你只是一个灵根未开的凡人,没想到嘴里竟嚷嚷着要进见神宗,我当时觉得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纪时钰皱了皱眉,听着她继续道:

“不料你竟然真的进了见神宗,还拜入照影峰成为傅离染的师妹,”姜汐昼眼中盈起不甚真切的笑意,“更没想到下等灵根竟然也能修炼至结丹期。”

纪时钰:“我资质愚钝,姜师姐说的这些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任谁也能听出这是谦虚之辞,但没想到姜汐昼颇为赞同地颔首,道:“确实是运气好,傅离染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旁人要求都很高,要不是你早先和她有交集,她怎么会同意一个下等灵根拜进照影峰。”

前面的话还不明显,但这番话妥妥的轻视和打压,纪时钰冷下神色,反驳:“师姐选谁依据的是当时比试的结果,并非你口中的有无交集。”

姜汐昼勾唇冷笑:“是吗?我曾经问过她为何选择你,她没有说,如果真的是根据比试的结果,你觉得她会迟迟不答吗?”

纪时钰深吸了口气,面色平静,“姜师姐今日跟我说从前的事有何用呢?无论是什么原因,我已经拜进照影峰修习剑道,必定会追随着师姐,除魔卫道。”

姜汐昼低低道了句“好”,忽地伸手,纪时钰心中一惊,当即要往后躲开,但姜汐昼修为比她高出不少,动作自然更快。

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纪时钰保持着后撤的身形,略带警惕地看着她。

但姜汐昼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很快收回手,温声道:“有这份除魔卫道的心便很好。”

不等纪时钰言语,她主动侧身让开去路。

“不是说有事回照影峰吗?回去吧。”

纪时钰并未觉察到其它异常,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在她远去之后,姜汐昼面无表情地摊开掌心,汹涌的灵力慢慢汇聚,转瞬间上面残留的东西便被彻底抹去,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

夕阳沉下,天边镀上一层金辉。

纪时钰回到照影峰后练了几个时辰剑术,直至此刻才收起剑,打算进屋休息。

洗漱过后,她盘腿坐在榻上,像往常的每日一样开始呼吸吐纳。

灵气在经脉间畅通无阻地运行着,逐渐充盈灵府,纪时钰渐渐静下心,正欲将那些灵气转化其中时,突然,一抹剧痛自灵府处传开。

突如其来的剧痛一下子打断了运气的过程,气血翻涌,纪时钰蓦地咳出一口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当即默念清心诀,同时辅以灵力,企图将紊乱的气息引回正途。

但越是动用灵力,灵府间的剧痛越强烈,以至于最后她完全没办法保持打坐的姿势,狼狈又痛苦地倒在地上。

冷汗簌簌落下,剧烈的疼痛让她神思混乱,昏昏沉沉间,纪时钰下意识地想寻求心中信任依赖之人的帮助。

她忍着剧痛起身,跌跌撞撞地来到傅离染房门前,不知是轻是重地敲了几下门。

里面半晌无人应答,纪时钰猜到几分,垂着眉眼轻轻一推,门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房中空无一人,唯余沉沉的夜色。

师姐不在照影峰纪时钰无力再想,转回房中,拿出传音符。

指尖颤颤巍巍地凝起灵力时,她却怔了怔。

不知是何原因,给师姐的传音像是被一层隐约的屏障隔开,她又尝试几次都没能成功。

电光火石之间,纪时钰想到一种可能,心慢慢往下沉。

手无力地垂下,捏得发皱的传音符从指间滑落,悠悠扬扬地落在冰冷的地上。

纪时钰躺回床上,蜷缩着身子,生生忍着灵府间的剧痛,无声的煎熬下,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时而想到第一次跟师姐传音的小心翼翼和欢喜,时而又想到滑落在地的传音符。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疼痛逐渐平息,暴乱的灵力也渐渐恢复正常,像是从未出现过。

翌日清晨。

云烬迟正在试炼场中指导学徒剑术,稍一抬眼,瞧见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纪师妹。”云烬迟主动打招呼,却在看清她的脸色时一惊。

纪时钰面色苍白,下唇因为昨晚的剧痛被咬破,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太好。

“纪师妹,你这是怎么了?”云烬迟有些担忧她的状态。

纪时钰却只问:“师姐她去哪了?”

云烬迟愣怔一瞬,语气稍显迟疑:“傅师姐这几日要去别的峰上授课,不回照影峰。”

“她没跟你说吗?”

纪时钰眼睫轻颤,心逐渐冷下去。

第35章 疏远

天清气朗,和煦的微风吹拂而过,新进宗的学徒们齐齐聚在未名峰的试炼场上,每人手中一把木剑,正上着剑道课。

原本负责教导她们剑术的长老身体抱恙,温移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替代,本来有些头疼,没想到傅离染主动找她,提出可以代替长老授课,温移当即应下。

傅离染负手而立,目光淡淡地扫过她们,方才她简单演示了一遍剑招,少女们机敏聪慧,现下便开始练起了剑。

她随意地看了几眼,忽然,视线定格在角落里的那个少女身上。

眉眼认真,出剑的姿势也很标准,旁边的人时不时嬉笑一句,唯独她专心练剑,不理会那些嬉闹。

傅离染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凝。

似是觉察到那道视线,少女抬眼,主动走过来,言行间是难以掩饰的仰慕,问:傅师姐,有一处剑招我不明白。”

得知今日是傅离染授课后,她们心中都怀着几分期待,而且若能得到她的指点,肯定会在剑道上有所精进,少女抱着这样的想法,大着胆子主动向她请教。

傅离染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脑海中却再次浮现那道身影。

纪时钰也是这样,练剑时无比专注,不受外界干扰,向自己请教问题时带着一丝小心,似乎怕冒犯到自己,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总是充斥着信任依赖,

面前人垂着眸子,半晌不语,少女不知所措,迟疑着唤了一句:“傅师姐”

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思绪骤然打断,傅离染回过神,敛去多余的想法,启唇指点她剑术。

她们站在一起,靠得不算近,从这个角度看不清傅离染的神情,但能明显地看到少女脸上不加掩饰的仰慕。

纪时钰半边身子隐在树后,扶在树上的手慢慢攥紧,心中一片苦涩。

原来师姐在未名峰给这些学徒授课,师姐告诉了云烬迟,照影峰上其她的学徒也知道,只有她不知道,还傻乎乎地跑去问别人。

以前师姐总会提前跟她说的,无论是闭关还是要去别的峰上授课,她们之间的传音也畅通无阻,从不会出现像昨晚那样,传音被阻隔的情况。

纪时钰眼神微黯,再抬眸之际,那少女手持木剑使出剑招,而傅离染就在她旁边,耐心又具体地指导。

瞥见这一幕,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难受不已,纪时钰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简单的授课,师姐细心负责,对宗中的学徒一视同仁,她们提出的每个疑惑自然也会耐心解答。

理智压抑着,情绪却在疯狂上涌,叫嚣着。师姐此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温和的,目带笑意的,抑或是带着几分欣赏之色,像当初对她那样的……对师妹的欣赏。

纪时钰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轻颤,她原本打算看一眼便离去,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纪时钰从树后走出,身形彻底显现在众人面前,因为那场四峰比试,这些学徒中有认识她的,她一出现周围便响起窃窃私语声。

那名少女也停下手中剑,看向她,周遭的视线与她而言都不重要,纪时钰一瞬不瞬地望着傅离染,默然不语。

傅离染顺着众人的视线,也望向了她,两人的目光蓦地对上。

眼前人面色苍白,发丝微乱,失了平日里的温润稳重,那双眸子中似乎含着千言万语,唇瓣却抿得泛白,一言未发。

傅离染轻蹙起眉,转开目光,明明瞧见了她不正常的脸色,依旧没过问一句。

视而不见的态度让纪时钰心中隐隐作痛,这回的对视没有往日的温情,她只看到师姐眼中若有似无的冷淡疏远。

明明前一刻已经想好了要说的话语,真正到了此时,将要说出的话如潮水般闷在心间,加之眼前人漠然的态度,她更难开口。

方才还充满着各种低语的试炼场陡然安静下来,学徒们似乎也觉察到场中氛围的不对劲,纷纷停下剑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

见她们停下练剑,傅离染拧起眉,沉声道:“现在是剑道课,你们不练剑,停下做什么?”

那些学徒如梦初醒,支支吾吾应了一声,继续练起剑招,而傅离染说过这句话后便抿唇不语,视线微垂,没去看仍站在那的人。

数次的视而不见与回避,难堪之余,更多的是恼火,纪时钰径直上前,赌气似的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声音僵硬:“师姐,我有事找你。”

自她成为傅离染的师妹后,她们之间便免去了这些虚礼,现下的行礼让二人的关系看起来疏远至极,像是回到她没有拜进照影峰的时候。

傅离染终于将目光转向她,语气冷淡:“何事?”

纪时钰察觉到周遭的视线,道:“需要和师姐借一步说话。”

“现在是剑道课。”

纪时钰一愣,随即明白这话背后的拒绝之意。现在是剑道课,师姐不会贸然离开试炼场。

沉默片刻,纪时钰转身,她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站在一棵树旁,似是打算等剑道课结束。

傅离染没管她,跟学徒们讲起下一式剑招。

约莫半个时辰,剑道课结束,学徒们纷纷离开试炼场,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的纪时钰终于抬起头,缓步往这边走来。

“现在能说了吗?”她的声音不似往日的清澈,带着一丝嘶哑。

傅离染动了动唇,依旧是那冷淡的两个字:“何事?”

纪时钰定定地看着她,忍着心间翻涌的情绪,“师姐为何不告诉我这几日要去别的峰授课”

对于她隐忍不发的情绪,傅离染淡淡道:“我同云烬迟说过了。”

纪时钰皱了皱眉,不明白她的意思,“你为何不跟我说呢?”

傅离染却反问:“跟她说不是一样的吗?”

她告诉了云烬迟,却不愿同自己说半句话。可笑的是,昨晚痛苦难捱之际,她的潜意识里一直在等着师姐回来,今日一早才从别人那里得知师姐不回峰的消息。

这怎么会一样,怎么能一样?

纪时钰深深地凝望着她,眸中浮上一层痛意。

“如果没有别的事,你……”

“昨晚我的传音,师姐收到了吗?”纪时钰头一次打断了她,语气带着一丝固执。

傅离染默然不语。

长久的沉默,纪时钰已然明白,神色僵滞地退后几步,像是有一把利刃,将她的心生生地剜了又剜。

她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径自转身离开,不愿再多问一句。

那人的身影完全消失,良久,傅离染抬眸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神色复杂。

*

心绪起伏不定,灵力也跟着紊乱起来,纪时钰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去,她不清楚该去哪里,只想立即离开此处。

忽然,她停住脚步。熟悉的痛楚自灵府开始蔓延,直至寸寸经脉间,纪时钰捂住心口,有些脱力地倚靠着树身。

和昨晚如出一辙的疼痛,她颤抖着指尖,尝试再次凝起灵力,用灵力压制,然而结果也和昨晚一模一样。

越发地使用灵力,灵府间的绞痛便越发剧烈,纪时钰半跪在地上,一抹腥甜迅速地从喉间涌出,染红唇角。

诡异的疼痛再度席卷而来,她这次没给任何人传音,慢慢蜷起身子,似乎这样能减轻几分痛意。

纪时钰意识到自己的灵府出了问题,心底想着忍过这阵疼痛后便去落月峰。

轻薄的衣衫被冷汗浸湿,剧痛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几欲将她淹没,意识在浮浮沉沉间逐渐模糊,突然,她听到耳边响起一句急切的声音:

“纪师妹!”

瞥见倒在不远处的人,谢无诀当即到她身旁,靠得近了才发现纪时钰脸色惨白,眉尖紧蹙,唇瓣因剧痛而不自觉地颤抖。

谢无诀担忧不已,“纪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纪时钰无力回答她,仅存的清醒散去,彻底陷入昏迷。

*

再次睁眼,周遭是陌生的陈设,一股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间,久久不散。

纪时钰从床榻上坐起身,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不已,正好此时谢无诀端着药碗进来,看她一眼后,倒了杯茶递给她。

温热的茶水入喉,那抹干涩感瞬间好了很多,纪时钰轻声问:“我怎么在这?”

谢无诀重重地把药碗往桌上一放,冷笑道:“你说为什么在这?来我们落月峰的非死即伤,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了。”

“我的灵府似乎出了问题。”

瞧见她面色平静,谢无诀的声音掺了一丝怒意:“既然当时有所察觉,为何不求助我和你没交换过传音符,你至少能传音给傅离染啊。”

眼前人的反应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纪时钰眼神黯淡,半晌,哑声道:“我……没办法给她传音。”

谢无诀一愣,心中的怒意消了大半,“为什么?”

想起傅离染那时的冷淡,纪时钰心口猛地一疼,闭了闭眼,不愿说出缘由。

谢无诀倒是着急起来,催促她:“到底怎么回事?”

耐不住这人在身旁晃了又晃,纪时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只道:“我惹师姐生气了。”

闻言,谢无诀不以为意,“傅离染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好生低头认个错,她便心软了,还有,这和能不能传音有什么关系?”

纪时钰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绝望:

“师姐她不愿意再理我了。”

第36章 她不会让师姐为难

这句话之后,不管谢无诀如何追问,眼前人都保持着沉默。

她没办法,重新拿起一旁温热的药汤,递到纪时钰面前,“先喝药吧。”

纪时钰接过碗,眉眼轻垂,不声不响地将药一饮而尽。难言的苦涩在嘴中绽开,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谢无诀打量着她的神色,叹道:“既然你不愿意提,那便说说别的事,比如……你的灵根。”

纪时钰看向她,却见她起身到屋外,恭敬地迎了一人进来。

“师尊,她的情况……”

苏于晗对谢无诀稍一颔首,道:“你先出去,我自会跟她说清楚。”

在她面前,谢无诀敛了嬉笑的神色,应声退到屋外,关好门。

顾及宗中的礼仪,纪时钰打算起身行礼,苏于晗朝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苏于晗坐在床边的木椅上,神色从容平静,问:“像今日这般的剧痛是第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