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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绝完穆盛洲的辜苏,随着记忆和情感的回归,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从前不曾察觉的一些东西。
记忆里,原主喝酒的时候,情绪非常平静。
她知道求救没有用,所以没想过要求救。
她也不是如穆盛洲猜的那样,在求死。
直到此时,辜苏才突然开窍,明白了原主为什么在过去八年里,一次又一次地忍受着穆盛洲强加的欺凌,为什么不开窍一般死守着那张人神共愤的合同,为什么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原主是在惩罚自己。
惩罚自己八年前犯下的过错。
楚沉被关进了监狱,可她又何尝不是画地为牢?
……
八年前。
辜苏升上高三,正是人生最关键的时期。
楚沉自觉学业方面帮不上她什么忙,便只好更加勤勉地参加比赛,好给她攒大学学费和生活费。
还放出豪言,叫她尽管读自己想读的专业,哪怕是想学艺术,他也供得起。
他家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学画画,学表演,学唱歌——学什么都能与她相配。
他高中成绩不行,又因打架辍学,早早进了社会。
脑子最灵光的年纪里,天天和绷带与伤药为伍,耽误了好几年,要捡起过去的知识,难于登天。
而且如果他重返校园,就没人能去赚钱了。
他自认没那个命读书,便歇了心思,却不让辜苏和他走一样的路。
没上过几天学的人,也明白知识改变命运,天天耳提面命地叮嘱辜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的烂命只到这儿了,可辜苏不是。
一两次还行,次数多了,辜苏就嫌烦了,怪他管得宽,帮不上忙,还净添乱。
难得吵了几句嘴,又正值青春叛逆,冲动之下,借着给朋友庆生的机会,跟着班上几个同学翘了晚自习,去学校附近的一家ktv包夜。
她给楚沉发了消息,只说晚上不回家,却没说去了哪里,怕他顺藤摸瓜找过来,搅了生日聚会。
后来大家开始玩聚会游戏,她就和大家一起,把手机静音上交了。
一群半大孩子在ktv开趴,都玩野了。
本就是高三狗,在家被家长管,在学校被老师管,好不容易脱了缰,一时没数,生生熬了大半夜,到即将破晓才陆续睡着,连第二天的早读课都抛在脑后。
辜苏枕着不知谁的大腿睡得天昏地暗,一夜无梦。
等再醒来已是中午。
那被她枕着大腿睡着的同学正是生日聚会的小寿星。
平日里在班级里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听说家境不太好,父母住的是城中村。
能继续上高中,已经是她成绩优异,加上老师劝说的结果。
否则,初中一毕业就要回家,和离异带娃的老男人相亲。
今天能来庆生,还是班上同学凑的钱。
辜苏是被她摸自己的动静吵醒的。
睁开眼,正看到小寿星往她手里塞手机,愣了一瞬,正在此时,对方抬头,二人面面相觑。
她率先开口,刚睡醒,嗓子还有些哑:
“你在干什么?”
对方肩膀一抖,瞳孔颤了几颤,立刻道:
“我看你手机有未接来电,是不是你哥打的?”
迷迷糊糊的辜苏这才如临大敌地跳了起来,想起某个被她晾了整晚加一个上午的人。
手机里全是楚沉的未接电话,打了一晚上。
最后一通在凌晨四点半,那时她已经睡倒了。
辜苏一脸倦意地打回去,接电话的却不是楚沉,而是个陌生的男声,背景音有些嘈杂:
“请问你是——苏苏吗?”
这是她在楚沉手机上的备注名。
辜苏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脑子缓了缓才问:
“是……那个,他手机丢了?你捡到了?”
对方沉默几秒才说:
“麻烦你来一趟s市公安局。”
她迷茫地坐起身,及腰长发经过一晚上,凌乱披散肩头:
“捡到手机……不应该送到辖区派出所吗?”
公安局,不管这个吧?
“总之,请你来一趟。”
她匆匆跳下沙发,长发却勾到小寿星的纽扣,两人俱是哎哟一声。
辜苏感觉到疼的时候,为时已晚,长发已经好几根一起断在了纽扣里,都能听到发丝绷断的裂响。
“嘣。”
就像是某种命运脱轨发出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