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已修)(1 / 2)

秋风扫落叶,这个时候淮安市的晚风凉得刺骨。

这是一栋破旧的大楼,楼下的绿植几近全枯,周围散发着淡淡的恶臭。

几个年轻人从狭窄的楼道里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挤了出来。

楼下停着两辆车,那几个年轻人压着中年男子钻进了后面那辆面包车,外面就只有一个司机,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和一个清隽的青年了。

除去这个青年,其他人身上都穿着很具特色的苗疆服饰,身上挂着银色的珠坠,一有动作,这些银饰就会被撞得叮当作响。

“宁双,这事你干得很可以,回去我会和族里人如实说明的,你辛苦了。”男人拍了拍宁双的肩膀,夸奖道。

被搭肩膀的人叫宁双,是淮安市A大在读大学生。

他穿着棕色的短袖T恤,短裤过膝,小腿和臂膀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配上一米八的身高,显得坚韧有力。

但他的五官却清隽柔和,眉毛浓密,有一双澄澈明亮的杏眼,脸颊也有些泛红,说话时虎牙若隐若现,笑的时候唇边还会露出一对梨涡,是很招人喜欢的那种开朗长相。

“好,谢谢五叔。”宁双温和一笑,“回去注意安全!”

五叔和司机一起上了车,听到宁双的话,五叔又摇下车窗,看着他说:“小子,好好学习,不要走歪路。”

“我知道。”宁双往后退开,给两辆车让开了路。

其实五叔口中的“歪路”,指的就是宁双不要用蛊去做坏事。

宁双是苗疆人,血统并不纯正,在两年前,苗疆所有人还是只能住在狭小的村落里,所有族人都不能自由进出苗寨。

但是随着政策改革 ,苗疆被强制施行禁蛊政策了,换言之就是苗疆已经全面禁止制蛊用蛊了,作为补偿,苗疆族人也被允许自由进出苗寨,可以和外面的普通人一起生活了。

宁双表示:这是他最支持的一集改革。

然而禁蛊的政策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因为在普通人之间,苗疆的蛊显然有更高的利用价值,故而外面总有一些苗疆人会用蛊来谋取利益,危害社会。

所以苗疆长老们专门派了人来将这些违反族规的人带回苗疆接受惩处。

五叔这些人就是苗疆派来的。

这次犯事的人利用蛊让人神智癫狂,言行无常,像是撞了鬼那般,然后他再出面为其解蛊,以此赚取高额钱财,事情闹得很大,族里特意派人过来抓人,因为淮安市地形复杂,所以他们又让同在淮安市的宁双陪同一起。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人已经被带走了。

也没宁双什么事了。

他拍了拍手上和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迹,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忽地注意到手腕上常年佩戴的一枚圆玉不知踪迹了。

宁双愣了愣,在身上的口袋里摸了摸,然后又回头往地上看,到处都没有。

楼下没有的话,难道是刚刚弄丢在楼上了?

宁双摸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又钻进了狭窄的楼道里面,手电光照亮的阶梯,附着一层厚厚的污迹,楼道间浮着一抹怪异的臭味。

他捂住口鼻,借着手电筒的光,边观察地面边往楼上走了去。

刚刚他们带走的人住在顶楼,也就是说宁双的圆玉手绳可能会掉在任何一层楼的楼梯间。

宁双全神贯注寻找着,过了将近十分钟,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什么还没到顶楼?在六层楼的楼梯,他再慢也不可能十分钟都没到顶楼。

“鬼打墙”了?

宁双口中的“鬼打墙”不是真的鬼打墙,指的是中了生幻的蛊,所以会出现幻觉,正如现在他已经爬了很久的楼梯,其实很可能在原地没有动弹一点。

意识到自己中了蛊,宁双也不着急,他虽是支系出生,但身上仍旧淌着苗疆一族的血液,他只需要等这蛊在自己身上失效就行了。

想来这应该是那人给他自己留的后手,被带走了都还不忘去害人,宁双免不了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他倚在了楼道转角的围栏边,感受着窗外吹进来的冷风,与此同时,空旷的楼道里竟然响起了铃铛的声音。

有人来了吗?宁双循着声音抬头看了出去。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

宁双耳朵动了动,除了铃铛声,好像还有脚步声往楼下走的声音。

他扶着栏杆,告诉自己这是幻觉,不需要害怕,他下意识闭上了眼,他知道幻境只会带给他恐惧,等蛊效过去就好了。

直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他甚至闻到了来人身上的香味,像是一种古木的暗香,又像是蘸了初雪的檀木,很好闻,也很让人安心。

但是这离得忒近了吧?!!感觉那人就在他跟前的那个台阶之上,他甚至能感受到对面的人在打量他的目光,幻觉也有这么真实的感觉?

铃声没有了。

宁双试探地掀开了眼皮,他需要确定出现在他跟前的人是不是他的幻觉。

外面冷寒的月光透进来,披在了他面前这个人的身上,银白色的薄纱为了平添了几分冷异。

宁双一眼就被这人一双泛着暗紫色光芒的眼睛吸引了。

男人留着过肩的长发,被一条淡紫色发带松松束着,长发搭在肩侧,鼻梁很高,睫毛密长,浑身透着一抹不近人情的疏离感。

而且两人挨得很近,只是一级台阶的距离,宁双感觉到他的眼神是在审视自己,盯着他的脸,宁双呼吸不由一滞。

这人拥有着一张趋近完美的脸,眉弓骨长,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魅惑人的眼型,但长睫毛掩出的阴影下,却因那一对晦暗神秘的暗色眸珠而显得冷峻,这样一张脸并没有一丝女气。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身上也穿着苗疆的服饰,色调偏暗紫色,里面是黑色偏紧的刺绣里衣,外面搭一件齐腰短褂,短褂上坠满了银饰,他脖子上也戴着一串特别繁琐的项链,腰身下是一片式长款裙,腰间也坠着各种银饰。

窗口挤进来的凉风吹动着男人的衣裳,银饰相撞,叮当作响。

他的长发被风带起来,发丝从宁双脸上拂过。

宁双盯着他的脸,张了张唇,话还没问出口,便觉后颈一阵刺痛,他眸珠一翻,因双腿无力而往前倒了去。

迷迷糊糊之际,他只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一抹寒霜里面,寒气裹住了他的全身,他的意识却一点点弥散,到最后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恍惚听见对面说了一句话,“找到你了。”

——

一个诡异的梦境正在被编织。

窒息与绝望如无形的绳索,紧紧缠绕着宁双的颈脖,周围的声音将他从噩梦中猛然拽醒。

刚睁眼时,宁双耳畔还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哭声,他撑着床沿缓缓坐起了身,搭在身上的衬衫从胸膛滑到了腿上堆叠了起来,额角的密汗粘着碎发,梦境中发生的所有事都被这汗渍染得潮湿了。

又是那个梦,那个很真实、但宁双却根本没印象的梦。

在老家的祠堂外,并不好闻的草木香灰掺杂着浓郁的血腥味灌进鼻腔,他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的哭声与周围那些人的哭声和在了一起,此起彼伏,宁双睁眼打量着周围哭泣的人,二叔,大姑,三婶……

他们站在外面,祠堂里面传来长鞭抽打肉体的声音,在祠堂正中间,跪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族长手中的长鞭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少年的后背,祠堂里一排排的蜡烛被挥舞的鞭子带起的风吹得摇曳不定,长鞭带出的血珠浇在了蜡烛的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逆子!”“你毁了他,也毁了你啊!”族长的语气很是愤怒,手上的动作也不见停顿半分。

宁双好奇地盯着少年,那人却突然回了头,他看不清脸,却偏偏对上了一双阴郁冰凉的眸珠。

阴冷的视线带着明显的侵略和占有,像一条从深渊地狱里爬出来的毒蛇,吐着蛇信子,从脊椎开始向上爬,最后紧紧缠绕上了宁双的脖子,寒气瞬间裹住了宁双,蛇身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随后,他听见自己幼年的哭声与现实的喘息重叠,化作了刺耳的鸣声。

旁边人说话的声音将他从噩梦中拉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