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颗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将整张脸哭的湿漉漉的。

谢庸哭得浑身发颤，即使这样，依旧固执地伸出手，还想去碰沈铎的衣服。沈铎不为所动，用无相的剑鞘将他的手挡开。

“出去。”

拔除谢庸体内的黑气后，沈铎不愿再看到他，撤去门口的禁制，要赶谢庸走。

“师兄，”谢庸的眼泪吧哒吧哒往下落，像一颗颗珍珠，泪水很快浸湿了整张脸，长长的睫毛黏连在一起，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他抽泣着爬到沈铎脚边，终于抓住了一直想要捉住的衣摆，“你别生我的气，别赶我走。”

他实在哭了太久，从进门没多久就开始哭，此时面颊微微发红，似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师兄……呜……”哭着哭着，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难受地蜷缩在沈铎脚边，还不忘紧紧抓着他的衣摆。

沈铎攥紧了拳头，终究还是不忍心看他难受，蹲下身扶了他一把，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掌心凝聚灵力，轻轻按在他的后背上，替他疏通气息。

谢庸哭得发昏，只知道抱住沈铎的胳膊，将眼泪全都抹在他的衣服上。

沈铎借此机会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分出一丝灵力顺着他的经脉游走，却发现他体内经脉毫发无伤，没有出现被阴煞之气侵蚀的状况。

谢庸仰起泪痕斑驳的脸，哽咽道：“师兄，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呜呜呜……”

在今日之前，沈铎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流出这么多眼泪。

他拿谢庸毫无办法，伸手碰了碰他沾满泪水的脸，“别哭了。”

……

“别哭了。”

沈铎的手指轻轻抚过谢拥苍白的脸颊，不明白谢拥怎么在睡梦中流了这么多眼泪。他皱着眉，不厌其烦地用指腹轻轻揩去那些泪水。

谢拥睡得一点都不安稳，似乎想将自己蜷缩起来，却被沈铎攥住手腕，力道轻柔但不容抗拒的打开身体。

沈铎摩挲着他的手腕，感受着微弱的脉搏，为他渡了一丝灵力。

就在这时，他识海深处忽然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是赵知行。

“师兄，快些醒过来吧！”

“梦魇带给你的一切都是假的，醒过来吧！”

他的呼唤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尖利。

沈铎置若罔闻，反而俯身将谢庸搂得更紧。少年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这一切都真实得让他心尖发颤。

沈铎垂下眼睛，望着谢拥秀美安静的睡颜，良久后，俯下身在他嘴唇上落下一吻。

在这里，谢拥眼里只有他，只能看到他。

怎么会是假的呢。

与此同时，幻境外的春山府。

数十名药宗弟子脚踏蝠鱼姗姗来迟。

不知从那一辈开始，药宗只招收女弟子，这几十名药宗弟子皆身着蓝衣，额间带有阴阳鱼印记。

她们脚下的蝠鱼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荧光所在之处，空气似乎产生了波纹，带着她们穿过将整个春山府封印在内的阵法。

她们入了春山府后，迅速分头行动，救人的救人，负责带队的女弟子脚踏蝠鱼直奔冢都方向。

若是谢拥在此，便能认出这位女弟子便是梦中替他疗伤打掩护的那一位。

药宗弟子落在冢都外围，见到了留守在此处的谢无垠。

“谢公子，”脚边衣裾翻飞，宛如一抹蓝色鱼尾。药宗弟子脚步匆匆走过来，“现状如何？”

她们接到司若云等人发出的求助玉符后便抓紧集结人手赶过来，药宗弟子到底不比那些瞬息千里的修士，赶路速度稍稍慢了些，因此刚刚赶到。

谢无垠原本在谢拥附近踱步，闻言停下脚步，看向来人，此人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正是药宗宗主亲传弟子游初晴。

“初晴师妹。”

谢无垠抱手行礼，游初晴也向他福了福身。

谢无垠三言两语概括出他目前知道的消息，除了与他一同在外等候的赵乾来以及深陷梦魇的谢拥之外，青云宗还有四位弟子在，不过都在冢都之内。

“冢都地底似乎有些东西，我三弟和青云宗的沈度已经进去与其他人汇合了。”

“好。”

游初晴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随后将目光转向谢拥。

见她注意到谢拥，谢无垠苦笑了一下，“沈铎将自己的本命剑留给了拥儿，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沈铎把克己留在谢拥身上，为的就是保护他周全，眼下谢拥出事，克己触发护体机制，旁人根本进不了谢拥的身。

“我来试试。”

游初晴指尖捻起一道发丝般纤细的蓝光，手指一扬，蓝光破开金芒，钉在谢拥的眉心。

谢无垠这才看清，那是一根蓝色的长针，针尾还在微微颤动。

“我只能帮他这么多，”游初晴道：“能不能从梦魇中醒过来，就要看他自己了。”

眉心传来剧痛，谢拥终于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他猛然坐起身，神色惊惶，双手无意识地在床上胡乱摸索，抓到被子上的布料后像是找到了依靠，紧紧地攥住被子。

沈铎坐在床边望着他，见他醒过来，抬手似乎想帮他拨开汗湿的额发。

谢拥瑟缩了一下，随后意识到这里不是他的梦，眼前这个沈铎是他的师兄，不是梦里那个……

他咽了口唾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胸口的皮肤一片光洁，并没有什么伤疤。

“师兄，”他一把握住沈铎的手，冰冷的温度令他哆嗦了一下，不过他依旧道：“我知道这是哪里了。”

在梦里，谢庸他们也来到了冢都，谢庸还受了伤。

梦里的赵知行提到过一种名为“魇灵”的东西，它们可以利用人内心深处的恐惧构建幻境，逐渐将人吞噬。

谢拥很清楚自己最恐惧的事情是什么。

系统说，他们的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有既定的走向，无论如何也无法更改。他害怕系统说的话成真。

而这里，便是魇灵为他精心编织的幻境，系统口中那个“原剧情”的世界。

“师兄，”谢拥抓住沈铎的手，脸色是惨白的，目光却很清澈，他望着沈铎的眼睛，很确定地说：“这里是幻境，是魇灵根据我最害怕的东西编织出的幻境。”

沈铎沉默地望着他，黑色的眼睛宛如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谢拥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色彩如潮水般退去，窗外的景色碎裂成无数浮动的光芒——

整个幻境开始崩塌，在意识回归本体的最后一刻，谢拥放开了沈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