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光点纠缠成绸带状时显得分外璀璨,但溢出地下车库,散进整个空间时,却像是绵绵春雨,轻柔得难以察觉。
接触到的生灵动作不过迟滞半秒,很难引起注意。
江诵若有所感,转头盯着那扇新开的窗口——
植物消失后,那里一直能照进来半拉弧光,干净而冰冷,像是高纯度的液体胶,半丝杂色都没有。
但现在,光里飞舞着几粒尘埃。
“怎么了?”方恕生舔过开裂的嘴唇,紧张地问,“又来了?”
“不,”那对毛尖略微泛灰的狼耳顶出头发,在深栗色的发丝间有些扎眼,江诵略感奇怪但下意识说,“我们或许……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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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感觉有家伙在编排我,”郑钱连打了五个喷嚏,打得脑瓜子嗡嗡的,“还不止一个。”
乐知年拿绷带给自己绑了个独眼造型,以伤员自持,边划水边微笑道:“您这是诈骗后遗症,间歇性良心不安吧。”
郑钱煞有介事道:“中玄的事怎么能叫诈骗呢,别上升啊金牌后勤。”
乐知年不由嘘他:“你的事怎么敢叫中玄呢,别扯旗啊郑副组长。”
抓挠与叫声减弱,那些石墙后的异端停了一会,居然在纷纷退开。
“它们不会还能重新进化出智慧吧,”乐知年说,“刚才只是搜集个体数据,现在要按薄弱点调整战术了。”
“你的想象力真是和某位写书的有得一拼。”郑钱独有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枚微弱的雪青色光点,他脸色一变,旋即有些情绪复杂地嘀咕,“她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谁?”乐知年不明所以,“什么?”
郑钱回头说:“乐家传家宝新的监护人,恭喜你,即将解锁某样成就。”
在乐知年没注意到的地方——庾穗给他的平安牌正在失去光泽,出现几道裂纹,显得陈旧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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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浪止歇,燃烧着的水面上,光线正褪去隐约的沉霾感。
天际凤眼莲花苞轻抖,花粉之间,那几根地柱开始涌现鎏金色的光纹。
空间产生轻微共鸣,风里浸泡着甘甜的果蔬味道,居然可以令人联想到冬雪静夜、温暖的被窝与热可可……
【梦貘神魂的气息,】邰秋旻如是说,【大安神曲,真是自损八百的手笔。】
大抵是燃烧物快焚完了,业火在变小,逐渐亮堂起来的空间里,盘桓于天际的鸟群正在往这里重新集结。
“闲杂人等消失,”那声音由远及近,暗含着不知名的兴奋,“我们总算可以好好谈谈了。”
鸟群忽聚忽散,有鱼盯着当中那张稍纵即逝的脸,皱眉道:“你不是丁峰元。”
对方面皮一抖,索性自嘴角向周围咧开翻卷,换了个样子。
“我当然不是丁峰元,那小子早就不知道碎成什么样了,”它得意洋洋地说,“但我喜欢他这张脸,容易令人亲近,天知道我废了好大劲才完整扒下来,用太久都快僵了。”
有鱼动动手指,莫名想撕了它。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但剩余桥面过短,叶片射程不够。
第七次擦过青鸟翅膀时,他啧了一声,随手朝身后一摊掌心:“借你的银鱼用用。”
邰秋旻顿了顿,凭空抓出一把鳞片,放进他手心里:“这种还不了的情况,就别说借了。”
有鱼:“……”
那你应该训练一下自动寻回,他腹诽。
那玩意儿还在说:“还有他未婚妻,这两人真的很有趣。往常狩猎不过两三月,他俩撑了将近一年才接近崩溃。水寨地裂时,甚至挣扎着企图保护对方,真是感天动地的情谊……”
它激动过头,像是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冲旁人炫耀它灵感爆棚时精雕细琢的完美作品。
“你们见过他未婚妻吧,那是我们选定的育腔之一,就是性格太韧了,客户投诉率有些高。”
“客户……”有鱼冷笑,“先前那些跳楼的人也是因为这个?”
“当然,但一些人很无趣,难有绮想对象,切入困难,比如……”它嗯哼一声,残破的眼球转过来,粘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后狎昵地眨眼,“除了上次画画的时候,真不知道您想到了谁,那句令人牙酸的话怎么说来着,艺术家独有的缪斯。”
邰秋旻睇来一眼,边捏碎了某只靠近他的水鬼的颈骨。
有鱼想骂脏话,但对方把自己挂得高高的,跟个人造太阳似的,他空有格斗技完全无法施展,只能拿小银鱼当飞刀用。
那些鱼不知道被怎么养的,看着仙仙的,拿到手里才晓得是实心,胖墩墩一个,重心不一影响手感,飞着总失准头。
还性格迥异,能动性颇强,有的怂得会半路坠机,有的分外凶狠,可以连羽带肉撕坏一只青鸟。
业火完全熄灭,水浪发出此起彼伏的清晰咕咚声,如同吞咽。
浪花不断打上来,隐隐又有变大的趋势。
桥面腐蚀生脆,有鱼移步时右腿不小心卡进某个豁隙里,被蛰伏已久的藤萝缠住,往下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