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呼喊,偏偏许逐星没有半分清醒的迹象。
昆慈自顾自开始畅谈自己的处心积虑:“本座正是看中了你的灵根天赋。”
他的眼中流露出鲜明的不加掩饰的嫉妒:“你不过修行短短三十载,便突破金丹修得元婴,化神亦是指日可待。”
“你知道本座修行了多少年吗?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才元婴,一千年化神,三千年炼虚,五千年合体,本座清修至今仍在合体止步不前。
“本座只剩下百年寿命,本以为今生再也不可能踏入大乘期了,直到你出现。
“你知道本座当初见到你有多欣喜吗?师尊是真心实意收你为徒的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你把身体奉给师尊,师尊定送你的元婴好好转世,来世再收你为徒。”
问月鼎听得拳头梆硬:“***,来世收他为徒再做一次你的容器吗?”
下一瞬,就见许逐星原本渐弱却始终无法伤到昆慈的剑势,直接突破他的防御,一剑扎进了昆慈的丹田里!
昆慈的得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问月鼎立刻喝彩:“好!”
许逐星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昆慈再也顾不得伤不伤到许逐星的身躯,立刻回击,却发现许逐星招招威力惊人,终于皱眉:“你不是元婴……化神后期!”
“化神也没用!”昆慈放完狠话,却始终无法将许逐星打败。
他面色狠厉,底下的徒孙多得是,大不了换个差些的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可惜。
问月鼎敏锐察觉到异样,魂体下意识朝着许逐星飘了过去,挡在他的面前。
……虽然,虽然是幻境,这些场景只是许逐星的过往,他挡一挡也就是个自我参与感,还挺不忍心看的。
师尊也怪倒霉的,遇到这么个神经病,哎怜爱了,怜爱了。
问月鼎闭眼等着这一幕结束,没有察觉周边的景象悄无声息地暂停了。
他面前的许逐星直直地注视着他,伸出手,虚虚地揽住了他的魂体。
问月鼎取出两串菩提。
许逐星仔细看了半天,确信道:“右边这串好。”
真让许逐星看对了。
问月鼎欣慰地追问:“为何这般认为?”
因为问月鼎经常戴右边这串,一戴身上全是檀木味,那肯定是右边的料子好。
可许逐星不能明说。
“因为这串
他观察着问月鼎的脸色,谨慎又认真地下结论。
“比较香。”
第 56 章 想到了
“这,倒也”问月鼎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下,脸上的笑挂着无奈。
“不是不行。”
结果对了,过程全错。
许逐星看宝的路数实在太野,往后在路上,得劝他离卖这些玩意的摊位远点。
问月鼎默默记下。
“也没看起来难。”许逐星尴尬地给自己倒杯茶,移开视线,“我已经学会了。”
问月鼎回了出云峰时,瞧见许逐星站在崖边,背影挺拔姿态怡然,山顶的风拂过他的乌发,轻轻扬起一缕发尾。
问月鼎想起自己初见许逐星的时候,也是这般超尘脱俗,飘然若仙,相处久了才知道师尊温和可亲,还不嫌弃他手艺一般的烤鸭,倒也理解了众人之前的反应。
他上前几步,喊了声:“师尊!”
许逐星转身,视线落在他带笑的眉眼上,意有所指:“还知道回来?”
问月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似的,但理不直气也壮,“师尊喊我,怎么能不回来。”
丝毫不知自己的眼神飘忽,将他卖了个干净。
许逐星好笑,放过他:“去吃饭吧。”
两人移步,问月鼎这才发现亭子里已经摆好了数道菜肴,许逐星并无多少食欲,执箸尝了两口便放下,看着问月鼎用饭,见他脸上惊喜,愉悦,赞赏各种情绪轮番出现。
倒是容易满足。问月鼎睡到自然醒,完成日常练剑的指标后,看到许逐星正坐在亭内和自己对弈,于是踱步过去,笑道:“师尊,我今天好像梦到你了。”
许逐星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了问月鼎一眼,一边垂眸落子,一边淡淡道:“梦到我卷你的烤鸭吗?”
“……怎么会?!”问月鼎诧异,立刻否定道:“你卷的明明是我!”
许逐星闻言上下打量他一圈,目光奇怪。
问月鼎解释道:“‘卷’是指师尊日日勤耕不辍,令我肃然起敬,不由地以师尊为榜样,跟着奋进!”
他说得义正辞严,许逐星想起他梦中呓语的“别卷”,顿时明白了他的真实想法。
不想练剑?许逐星眉心微微蹙起,本来就是软乎的性格,再没有攻击力威慑,岂不是被人欺负死。
他沉吟一二,有了主意,缓缓道:“我虽能护你周全,终归是外力,不如你自身实力强大更可靠。”
道理是这个道理,问月鼎明白,只是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一下子转到这里的。他眨了下眼,先应下。
许逐星:“剑术暂且放一放也无妨,但不可荒废。你既然对炼丹术感兴趣,不妨跟着青阳学炼丹。”
“好哦。”问月鼎应下,心道师尊这意思,怎么好像是发现了他蠢蠢欲动的懈怠,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又不是小朋友,还要人哄着学习。
一时间又为许逐星的心意而触动,师尊真的好周到,就是吧,哪有小孩厌学,拿报课外辅导班当奖励的……
而且,问月鼎疑惑问道:“师尊,青阳是谁?”
“是我呀!!!”丹峰峰主-五长老-道号青阳,他于炼丹一道赫赫有名,被修真界尊称为青阳真人。
五长老刚一收到许逐星的传讯,便迫不及待从丹峰瞬移过来,谁知刚到此处,就听到问月鼎如此无情的提问!
他同许逐星见礼后,哀怨地盯着问月鼎:“小师弟,过分了嗷。”
问月鼎:“……”
清霄宗掌门排行第六,其他人一二三四五七,一共七个师兄弟都是宗门丹、器、阵、药等各峰的长老,宗内弟子一般称之为某(数字)长老或某峰主,只有在外头才会被人称呼道号,是以问月鼎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问月鼎轻咳一声,感觉遇到尴尬的情况多了,脸皮也不知不觉变厚了呢。
他熟练地转移话题:“五师兄,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许逐星听到他和昨日一模一样的“好久不见”,意味深长地看了问月鼎一眼。
问月鼎发觉身侧探来的视线,转过头正好和许逐星对视,并且顺利接收到了他的眼神。
他左侧的耳廓和耳根倏地一热,忍住掩耳盗铃的冲动后,心中默默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看法,看来脸皮还是不够厚啊。
说到这个,五长老立刻来劲了!眉飞色舞道:“师叔方才给我传讯,说小师弟你要跟着我学炼丹!”
“小师弟?”
问月鼎回神,正要回过头来看他,就听五长老疑惑道:“小师弟,你耳朵怎么红了?”
五长老若有所思,立刻想起之前的事,恍然大悟,大方道:“不记得师兄道号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必害羞!”
青年缓缓站起身来,三花猫乖巧地躺在他的怀里,一人一猫都睁着琉璃色的眼眸看着他。
柳七后退几步,竟然意外地觉得面前是两只猫在盯着他。
两双琉璃色的眼睛随着柳七的动作而转动,像无聊的猫发现了新玩具。
青年抱着猫打量着柳青梧,身上穿着湿透的黑金衣袍,长身玉立,隐约能看见些起伏的肌肉。
月光透过树影洒在两人身上,微风拂过时能听见树叶细碎的响声。
“你衣服湿了。”柳七停住了话头,筑基往上的修士已经不惧怕一般的寒冷,来白鹿门这些时日就没见过比他修为低的,就连小童也是筑基后期,面前的青年自然是不怕冷的。
青年好似没听见这话,那双冷冽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道:“之前从未在门中遇到过你。”
说来柳七被‘请’来白鹿门三个月了,今天还是头一次出那个小院子。
“我是顾令颐带回来的铸器师,新来的。”
青年站到柳七面前伸手扯下了他腰间系着的玉牌,这东西还是早上小童给的,用来联络。
柳青梧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青年的手指吸引了目光。
那双手称得上很漂亮,却布满了深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像藤蔓一般从指尖攀附而上,像囚徒的镣铐。
青年似是察觉了柳七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很久没人敢这么盯着他了,他指尖灵力一动,玉牌亮出了红伞的标识。
门里众人分别隶属于三个堂主,玉牌上对印的纹样便是身份的证明。估计是扩大了柳青梧的活动范围,顾令颐就给他配了个令牌用来识别身份。
青年查验之后将手中的玉牌交还给柳七,倾身向前若有所思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青梧。”
柳七盯着那双琉璃色的眼睛,下午被顾令颐质问后他就想改个新的名字,毕竟谁家好人取个数字当名字。
他突然想到了院子外面那棵青梧树,不如以树为名,倒也省了些麻烦。
青年对名字并没有像顾令颐一样起疑心,反倒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柳青梧看他没有再讲话的意思,转身准备回去。
突然衣摆一股拉力,柳青梧侧身一看,原来是那只三花猫,他不由自主地瞥了青年一眼,对方还维持着抱猫的姿势,怀里却空空如也。
柳青梧眼疾手快地提溜住三花的脖颈给青年送过去,这只三花看着瘦小,却是个实心的。
三花在柳青梧怀里不老实地拱来拱去,一不小心整个猫都窜了出去。
池边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天黑路滑,柳青梧伸手抓回三花,脚下却一个趔趄摔向站在前方的青年,对方似乎也没有料到这样的发展,一直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岸边的草丛一直没有人修剪过,两人被掩埋在几乎半人高的草里,湿漉漉的草叶贴着柳青梧的手臂,他手心下则是别人冰凉的皮肤。
这般大的动静惊飞了草丛中栖息的萤火虫。
微光笼罩在两人身侧,柳青梧抬头的时候正撞进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安静地能听见两人的心跳。
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柳青梧,两人鼻尖只有一指的距离,温热的鼻息扑打在脸侧,柳青梧侧着脸抱着被挤得喵喵叫的三花赶紧起身。
“抱歉,你没事吧。”
柳青梧伸手将青年拉了起来,对方手指冰凉地擦过柳青梧的指尖径直翻身将人利落地摁在水里。
秋日水本来就凉,入夜之后更是寒冷刺骨,柳青梧毫无防备地被按到了水里,湖水灌入鼻腔,带来一阵痛感。
青年冷漠而倨傲地看着在水里本能挣扎的柳青梧,那双温热的手刚刚还温柔地放在他脸侧,现在却死死抓着他的手臂。
他的手掌下是柳青梧脆弱的脖颈,微弱的脉搏连着那颗心脏。
青年突然一阵心悸,随即松开了手,下一秒便被那双带着温度的手臂狠狠拉入湖中。
一阵水花之后,入耳是水流和气泡的声响,他的视力在夜间出奇地好,柳青梧脸上的杀意让他莫名有些兴奋,琉璃色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想将他溺毙的人。 “!!!”
他好像,猝不及防掉马了!
问月鼎脸上的笑僵住了,手指动了动,深吸一口气,默了默把眼睛闭上。
许逐星被他一连串自欺欺人的反应逗乐,眼中慢慢溢满笑意,偏偏坏心眼不出声,任由他默默自闭。
等到问月鼎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坦白从宽,如实交代自己的来历,却被许逐星打断:“不急,你中了昆慈的幻术,先送你出去。”
“……噢。”
问月鼎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觑了眼许逐星的脸色,没看出什么来,不由心里揣揣,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还不如让他死个痛快。
“凝神,清空杂念。”
问月鼎阖上眼睛,然后悄悄又睁开一只,右手食指勾来放在放在冷热杯架上的冰激凌,小声问:“我可以尝尝再走吗?”
原来是惋惜这个,许逐星顿悟,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没有拒绝:“……吃吧。”
冰激凌有两个,问月鼎大方地主动分了许逐星一个,“师尊尝尝。”
大概是他眼中的期待和邀请叫人不忍心拒绝,许逐星接过。
“好了!”问月鼎重新清空杂念。
头顶路灯是通透明亮的白炽光,边上树木枝干缠着暖黄灯带,照亮问月鼎的脸庞,青年面容白皙,睫毛微微震颤,闭眼仰头等着。
许逐星指尖汇聚起一团灵光,正要将人送离幻境,却见问月鼎薄薄的眼皮底下,眼珠子忽然动了动,匆忙睁眼喊停:“师尊等等!”
被接二连三地打断,许逐星有些诧异自己的耐心。
问月鼎神色严肃:“师尊,送我走后你要留下吗?”
“对,进入幻境者都会触发心中最恐惧的事。”
离开的途径只有两条,一是跟着幻境走流程,战胜心中的恐惧,二是修为高于施术者,强行破除幻境。
问月鼎意识清醒,其实已经满足了第一条,只是昆慈临死之前加大了幻境的强度,令问月鼎无法自行脱身。
但昆慈残魂修为不及许逐星,幻境对他不起作用,他打算先将问月鼎送离,触发自己的幻境后直接强行破境。
问月鼎不知其中关窍,只以为是极限一换一,脸色顿时变了:“师尊,我能留下帮你吗?就像我看到你就想起来了,师尊看到我会不会也有作用?”
许逐星定定地看着他:“你确定要留下?”
“要!”
许逐星背对着光,问月鼎没有看清他眼中的复杂,只听他过了几息淡淡回答:“好啊。”
看来确实很严重,问月鼎心下这般猜测,愈发重视。
“手给我。”
两人掌心相触的瞬间,眼前的景象骤然天翻地覆。
“!!!”
怎么会这样!
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晚一点再拆台!
问月鼎转头的动作僵住,迅速察觉到右侧,师尊看过来的视线产生的微妙变化,已然带上了几分兴味。
问月鼎一一品尝完所有菜色,美滋滋地想不愧是师尊特意安排的,就是棒!
等放下筷子,这才问道:“师尊,这是修真界哪家酒楼做的?”
许逐星:“自家的,想吃什么自己吩咐下去。”
问月鼎顿了顿,眸光带了点惊讶:“专门给我找来的?”
许逐星没有说是不是,只语气平静道:“不费什么事。”
做到这种程度,师尊在细节上未免太用心了。问月鼎只觉自己整颗心都浸泡在温水里,带着融融的暖意。
他轻声感慨道:“果然如师如父。”
如师如父。听见这几个字,许逐星垂眸,微妙地感受到自己的不认同,他确实想做一个尽职尽责甚至是完美的师尊,但不想真被当成长辈看待。
想到这,许逐星迅速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前后是相悖的,不由微微蹙眉,凝神细思。
“对了师尊,我可以请别人来出云峰玩嘛?”
许逐星回神,暂且将问题抛在一边,不答反问:“你不能做主吗?”
嗯?问月鼎抬眸对上许逐星直直落下的目光,再次感觉到一阵心虚。
他抿了下唇,腼腆道:“出云峰以往不是不让外人出入嘛。”说着声音低了两度,窥了一眼许逐星的神色。
不错,他知道师尊不会拒绝,不但师尊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同样知道自己在师尊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这么一想,压下的气焰立刻回升,振振有词:“所以我就走一走流程。”
许逐星:“……”
他扶额,“需要什么自己吩咐柳管事,叫他去办。”
一瞬间,心跳如擂鼓。
他怔望向问月鼎,发现问月鼎说完,自己也呆住了。
他眨了眨眼,定定看着许逐星。
“想到了。”
问月鼎突然笑了,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想到什么?”
许逐星的脑子乱哄哄,下意识反问。
“我在想的事。”问月鼎说着废话,脸颊愈发地红。
“有点想清了。”
第 57 章 人字阁
许逐星还在等问月鼎往下说。
他太好奇问月鼎到底在纠结什么劲。
可醉鬼在紧要关头反倒不吭气,只安静地往前走,吊得人心里七上八下。
“你都想好了,还不能告诉我?”
借着残存的酒意,许逐星轻声问他。
“不能。”问月鼎认真想着,煞有介事微微摇头。
众人依次进入大殿。
殿内通透明亮,清霄宗的掌门和长老们坐在台上,威严地注视着这批新弟子。
宿均一报过名字,相应的新弟子便上前三步,开始推销自己。
仗着自己修为高,上边的长老们肆无忌惮地传音,瓜分起中意的弟子来。
三长老道:“陶若水不错,是个炼器的好苗子,我要了。”
五长老道:“你说要就要?陶若水我要了。”
先开口的三长老信心满满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自己选。”
紧跟着另一道声音道:“我要谢青梧,谁都别跟我抢。”
四长老立刻反驳:“金灵根适合修习剑道,归我。”大殿内,主角们双双跪下。
问月鼎发现许多观礼的人纷纷闭上眼,神色严肃,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看向小厮,目露询问:“这是在?”近百个新弟子们很快被筛了一遍,天赋高的被长老们收为内门弟子,没被选上的暂且划作外门。
问月鼎总结:总之,不管有没有被选中,只要上来的,都是清霄宗的人了,都有仙修。
选拔结束后,新弟子们拥有三天假,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归家。
管家还在山下等他,问月鼎起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自己刚拜的师尊,修真界的师尊跟现代寻常的老师不同,大抵算得上另一个爹了。
问月鼎准备跟许逐星打个招呼再走,一回头,就看到许逐星站在他身后。
【嚯,怎么没个动静。】问月鼎瞳孔一缩。
他定了定神:“师尊,弟子这便下山了。”
许逐星颔首:“何时归?”
【那当然是最后半天。】
但话不能说得这么直白,问月鼎含蓄道:“收拾完行李就回。”
许逐星故意曲解:“半日就回?可要我派人在山下等你,到时候接你回出云峰?”
【半天?】
问月鼎微微瞪圆了眼睛。
【提前销假大可不必!】
他心中疯狂摇头,暗道:【师尊果然面冷心热,就是有点……端肃。】
面冷心热?端肃?
许逐星心下重复这两个词,有些玩味。
出云峰应该是他往后住的地方,问月鼎想了想,回答:“弟子到时候自己去出云峰就好。”
许逐星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
问月鼎顶着许逐星的视线往外走,越走越觉得有几分心虚,好像他是个在外花天酒地的不孝子,而许逐星是个盼望着他归家的老父亲,一个人孤苦伶仃……
问月鼎摇摇头,甩掉脑子里的幻想,真是脑补太多。
他溜溜达达下山。
下山的路和上山不同,一条笔直宽阔的天梯直达山门,就是同样费腿。
管家在山脚下等着,见他下山,乐呵呵地迎上来:“恭喜小公子。”
小厮大概已经逻辑自洽了,不忍道:“合籍婚书要上禀天道。”
问月鼎面色凝重,问道:“灵吗?”
小厮不太确定:“灵……吧。”
“那求别的灵吗?”问月鼎目露希冀,毕竟现代人的信仰是流动的,只要灵,信啥都行。
在心上人合籍大典求别的,求人家百年不合吗?小厮瞅了他两眼,没应声。
问月鼎懂了。
他默了默,终究还是双手合十虔诚闭眼,眼角流下悲伤的泪水。
他在心中呐喊:天道!我喊你三声,你敢答应吗?!然后送出了自己的美好愿望:救命啊!呜呜呜,我想回家!
殿内另一处,许逐星因为一众祈望姻缘的杂乱心声心生烦躁,识海中骤然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许逐星眉心一松。
待听清后,许逐星:…
他急忙大喊,“快让开!”
【可别把人带倒了!】
许逐星眸光直直落下,发现此人正是方才那道与众不同心声的主人。
一个练气五层的修士,却对身体的掌控低得如同凡人,没有运转灵力的本能,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任由自己摔出去。
许逐星久违得生出几分兴致,将护体灵力倏地一收,抬脚往边上移了两步。
眼前之人侧身避开,问月鼎刚松了口气,就发现自己笔直摔向外侧的石阶。
“嘶。”望着底下至少上百级的石阶,他倒抽了口凉气,安详闭目。
【也,也好。】
许逐星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他紧闭的双眼上,薄薄的眼皮底下突起的轮廓不停地颤动,无声彰显着主人的恐惧。
问月鼎不曾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于心中下意识闪过的念头都被在场的另一个人看得透彻。
大长老挑衅:“怎么,不服?出去打一架?”
四长老嘲讽:“呵,莽夫。”弟子堂办事效率不低,很快轮到问月鼎,他把弟子服和身份令牌往储物袋里一塞,转身离开。
刚拐了个弯,就被守株待兔的修兴南一脸不快地拦住。
问月鼎:“……”太典型了,忍不住叹气。 问月鼎满腹夸夸,话到嘴边却觉得干巴巴的,沉默许久,双眼亮晶晶的,真心实意道谢:“多谢师尊。”
于他而言不过随手为之,没想到问月鼎一番脑补,他这个世人敬畏的冷漠剑尊,竟也成了仁善之人。
这么容易轻信于人……许逐星兴致更深了两分,看着他微微湿润的眸子,淡淡一笑:“无需客气。”
小白虎被这温情脉脉的氛围吓得浑身僵硬,一错脚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问月鼎发出一张好人卡,低声感叹:“师尊真是个好人啊!”
柳管事乐呵呵地点头,小白虎一抖,身上的毛瞬间炸得蓬松。
修兴南双手抱胸,眉心竖起,一身气势拉满,威吓道:“你叫什么?”
问月鼎没搭理,掩在袖中的手动了动。
修兴南身形逼近,压低声音缓缓道:“师弟可知道,像你这种微不足道的新弟子,我想打便打了,旁人便是知道,也不会奈我何?”
问月鼎震惊:“只因为你是真传弟子?”他一脸愤懑,“身份高便能为所欲为了?!”
修兴南得意:“不错!”
朝这边赶来的宿均一刚好听到这句,眉头一拧,当即严肃道:“当然不是,为非作歹之人,自有戒律堂惩处!”
“修兴南,有人揭发你在此处欺负师弟,可有此事?!”
修兴南没想到宿均一突然出现,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退开几步,澄清道:“大师兄,没有的事!我怎么会欺负师弟?不信你问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问月鼎两眼。
宿均一皱眉:“你还敢瞪!”
问月鼎遗憾地看了修兴南一眼,缓缓道:“确实不是。”殿外,未免影响到弟子们炼丹,五长老不曾入殿,而是偷偷旁观。
见问月鼎炼成,五长老暗暗点头,胆大、心细、手稳,不急不躁,头一个炼成丹药,着实是个炼丹的好苗子。
奈何奈何。
再看陶若水,虽然炸了一炉,但从第二炉开始一直稳稳当当,尤其是对火焰控制得极好。
可惜可惜。
五长老是特地来瞧瞧有没有可以捡漏的弟子,结果其他人在他们两个的对比下,显得平平无奇。
看着这两个他相中却没能抢到手的小苗苗,五长老简直心痛到难以呼吸。
问月鼎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注视感,转头一看,就发现五长老面目狰狞,气势汹汹地走了。
嗯?怎么了这是?
课程结束,陶若水主动道:“问师叔,方便跟您交换一下传讯么?”
问月鼎无意和主角们打交道,面露歉意:“我的传讯石丢了。”
陶若水:“……?”
“先告辞了。”问月鼎微微颔首,踏出殿门,就见谢青梧手握灵剑,站在柱子边上,扫过来的目光带着森森寒意,有如实质。
问月鼎:“??”
怎么,没给你老公联系方式,我也有错?
修兴南松了口气,暗喜威胁有用,“大师兄听见……”了吧。
问月鼎提着心进殿,抬头打量了一圈殿内的面试官们,然后松了一口气。还好大佬不在,不然当着大佬的面拒绝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同于其他人的拘谨,他准备好陪跑的姿势,心情轻松且愉快,不知道自己左瞟瞟右瞥瞥的样子被上头的人尽收眼底。
“哎,后面那小子怎么这么自在。”
掌门神念一动去查看宿均一手中的册子,“是叫问月鼎,唔十八了?怎么才练气五层,白白浪费了天灵根的天赋!”
掌门简直痛心疾首。
大长老成功将谢青梧收为弟子,此时志得意满,随意瞥了问月鼎一眼,“平日过于惫懒了吧。”
五长老一本正经道:“就是,修仙这么个态度可不成,就该让他拜在我座下好好改过自新!”
七长老无语:“……老五,你的算盘响得小师叔在出云峰都要听到了!”
主角攻受果然会被人争抢着收徒,问月鼎乐滋滋地看完戏,就听到宿均一点到了他的名字。
他提步上前,开门见山道:“晚辈只为剑尊而来。”
话音一落,台上端坐的掌门和长老们个个目光如炬朝他看来。
“到时候他烦你,我能打他吗?”
回到屋里,许逐星强忍着,收起将要流窜的戾气,虚心请教问月鼎。
虽然问月鼎摇头,他也会照打不误。
“他家背景很深,你打他,容易被报复。”
问月鼎沉吟片刻:“我认为犯不着。”
他就知道。
许逐星没来得及失望,问月鼎又道:“但是他们不敢报复我。”
“到时候你把他绑了,我给他身上贴符。”他满脸温和,认真地谋划。
“他只觉得我打了他,就不会动你。”
第 58 章 人妖魔
这办法得要问月鼎在,许逐星听着暗爽,却不情愿做。
他摇头:“好麻烦,还是算了。”
反正等问月鼎不注意,一样能整姬见鲤。
“幻境里面风云诡谲,突发情况会非常多。”问月鼎看穿他不安分的心思。
“不管做何事,都要提前和我说。”
“问月鼎入门以来便在他的课上习剑,此前身上并无任何剑法修炼的痕迹,是实打实的新手,见他率先出手掌握先机,宿均一暗自点头。
谢青梧剑锋凌厉,问月鼎侧身躲过,手腕一斜往前一劈。
谢青梧见状提气一跃轻巧避开,足尖一点身形腾挪,骤然接近!
剑锋极快,问月鼎身上衣袍划出一道破口。
宿均一见状微微皱眉,问师叔只习过基础剑招,而谢师弟显然不是。
再者,谢青梧虽压制了境界,筑基期的灵力储备远非练气可及,以双方的差距,这场切磋没有多少意义。
几十招下来,问月鼎体内的灵气已消耗大半,他面上不显,故意卖了个破绽,果不其然,身上被谢青梧再添一道口子。
问月鼎面色不变,在谢青梧接近后,掌心灵力忽地爆发,对着谢青梧的面门提剑就砍!
谢青梧眼皮一跳,立刻提剑格挡。待他后退数步,一偏头,发现鬓边发丝断面平齐。
抬手在颊侧一抹,指尖沾染几丝血迹。问月鼎一只手递过去莲花,另一只手就要抽回许逐星握在手中的剑意。
然而小剑被紧紧握住,问月鼎抽了抽,没抽出来。
“……?”许逐星迅速察觉到心间翻滚的愉悦。
他环在问月鼎身侧的手指微动,下意识想要将他变成可触碰的实体,却在动作前顿了顿,掌心汇聚起一团灵光,反手挥散了幻境。
幻境彻底崩塌湮灭,二人意识回归,许逐星不动声色地收回搭在问月鼎肩上的手。
问月鼎只觉一晃神,睁开眼就回到了之前的洞府里,看到许逐星好生站在他面前,惊喜道:“师尊,我们这么快就出来了?”
“嗯,”许逐星道,“都是你的功劳。”
“是吗?”问月鼎瞅了他两眼,有些奇怪,狐疑道:“我的作用真有这么大?”
【可我不管怎么叫师尊都没有反应,难道是……心诚则灵?】
许逐星:……倒也没错。
问月鼎余光瞥见地上面色泛青的谢青梧,没再纠结幻境的事,走过去一探,发现他的生机已经断绝。
他抬头看向许逐星,问道:“师尊,谢青梧是你出的手吗?”
“不全是,”许逐星扫了谢青梧一眼,“他本就在你手下受了重伤,强行提升修为后伤及根本,又和昆慈残魂绑定,残魂被我抹去后便受了牵连。”
原来如此。
问月鼎起身踱步回到许逐星身边,沉吟几息,深吸一口气,准备坦白从宽把自己的来历交代了:“师尊,我有话要说!”
许逐星见他一副气势汹汹给自己壮胆的模样,一时默然,婉拒道:“也可以不用说。”
反正他早就知道了个大概。
“那不行!”问月鼎严词拒绝,“今天我必须说!”傍晚,问月鼎手上的这炉丹正在要紧阶段,腰侧的传讯石忽然泛起灵光,他微微一愣,跟他交换过传讯的人大半都在现场,谁会给他传讯?难道是宿师侄?
传讯石闪了一下就暗了下去,应该不重要。
问月鼎稳稳当当地掐完收尾的法决,灭了灵火后这才不慌不忙地取下传讯石,却发现自己猜错了,上头竟然是许逐星的消息,心下顿觉奇怪,毕竟师尊找他向来传音入密,方便地很。
他随手点开,里头只躺着一条讯息,问他晚上要不要回去吃饭。
问月鼎眼睛亮了亮,师尊特意来问他,定然不是饭堂那种级别的“菜谣”,那必须回,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美食的不尊重!他立刻回复。
旁边的人见他一脸郑重,开口问道:“问道友可有要事,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问月鼎一边取出丹炉里的灵丹,一边随口道:“多谢好意,有点重要,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师尊找我,等会要回出云峰。”
各宗弟子怀着好奇心上了出云峰,既有即将见到闻名修真界的剑尊的兴奋,又有些拘谨。
察觉到许逐星扫过来的冷淡视线,众人大气不敢出,触及他的视线时纷纷下意识低头,避开和他对视。
许逐星不想坏了问月鼎的兴致,跟他们打了个照面便离开了。
待他走后,众人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好强的气势!”
问月鼎疑惑:有吗?师尊今日不是已经很平易近人了吗?
有人声音激动:“我真的见到剑尊了!”
问月鼎闻声抬眼望去,不由:“……”这位大哥,你这么大块头,双拳捏紧,满脸通红是要闹哪样?
鱼符翎好奇问道:“问道友,你和剑尊相处都不紧张吗?”
问月鼎:“不会,师尊实际上很好说话。”
周边听到这话的修士们都一脸不信,就差直白地说:你不要骗我。
问月鼎:???
他决定立刻为许逐星澄清刻板印象,大声道:“师尊面冷心热,善良又周到,我超喜欢的!”
【休想再让我憋回去!】自家弟子表现不佳,以至于被扫射到的其他长老:“……”
主要被攻击对象灵虚:“……”
恨铁不成钢,自家徒弟就是太实诚,何必将自己的短处说出来呢!
灵虚和青阳是多年的老对手了,深知对方的弱点,轻哼一声,直戳青阳命脉:“我的弟子再怎么着也是自家的,不像某些人,只能去其他峰借来用用,用完还得还回去。”
就差指着五长老的鼻子说,再厉害你得意什么,又不是你的弟子。
五长老:“……”好气哦。
——早知今日,当初他无论如何也要从老三手里把陶若水抢过来!
殿外众弟子们结束这一轮后还要换个丹方继续,个个摩拳擦掌,誓要挽回颜面,否则岂不是给自家师尊和宗门丢人。
炼制丹药动不动就要一个时辰,问月鼎一看天色,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
炼丹交流小会本就是自愿参加,他正要提出告辞,就被身边的人招呼着:“问道友快来,这一轮是我们丹鼎宗的独门丹方‘敛息丹’!鱼师姐给大家做个示范。”
问月鼎一顿,‘敛息丹’听着就很有意思,反正出云峰也没门禁,再晚点也无妨吧。
许逐星的神识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便见问月鼎和各宗门的弟子都能聊上两句,混得如鱼得水……且乐不思蜀。
天色渐明,问月鼎惊觉一夜匆匆而过,这时候再回出云峰,似乎也没有必要了。
修真者灵力运转便能神采奕奕,他看着其他人各个熬了通宵却习以为常,毫不在意的样子,真心叹服。
还以为只有师尊太卷彻夜练剑,原来修真界人人都是如此,个个都是卷王。
许逐星:……
“我们这可是生死之交,搁我们那都可以结拜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许逐星:…………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问月鼎,接话道:“怎么,你还想做我师弟,昆慈的弟子。”
“大可不必!”问月鼎立刻摇头,一脸无辜道:“我做您弟子挺好。”
他抬头,目露疑问:“师尊?”
【干嘛呢?】
就会卖乖。
许逐星撩起眼皮,似笑非笑:“不换。”
问月鼎仔细打量了几眼许逐星此时的容貌,忍不住缓缓皱眉,眼神逐渐变得古怪。
【这是什么表情?】
【为什么一脸嘲讽?】
【要是师尊自己那张脸做出这个表情肯定惊艳,现在这张……啧啧啧!】
听到他心声后,许逐星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只好若无其事恢复冷淡神色。
问月鼎舒展了眉眼,摇了下粉莲笑道:“不是交换,这是我亲自摘得,送你。”然后指着剑意,“这个是师尊送我的,归我。”
许逐星不为所动,冷冷道:“不,这是我亲自抢的。”
“……”问月鼎沉默。
【好有道理!】
他索性将原本举着的莲花塞进许逐星另一只手里,转而覆上他拿着剑意的那只手。
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夹杂着水珠的细微凉意,许逐星怔忪之际,就见问月鼎低头双手并用,在他的手心手背摸索,试图取下剑意。
许逐星无奈松手。
“现在它也是我亲自抢回来的!”问月鼎哈哈一笑。
笑过后,问月鼎问道:“师尊怎么进来了?”
“来办点事,顺便带你历练。”
许逐星:“既然对人下不去杀手,就去跟妖兽练练。”
他眸色微变,眼中多了两分重视,手腕轻抖,剑锋倏地破空。
长剑迎面,问月鼎身上灵力消耗殆尽,却面上带笑,不慌不忙卡着点认输。
话音一落,宿均一挥手,立时将谢青梧的去势止住,长剑在问月鼎额前一寸戛然而止,发出一声嗡响。
“谢师弟,剑术课点到即止,”宿均一神色严肃,“私人恩怨上挑战台,私下寻仇入戒律堂。”
谢青梧顿了顿,“啪”一声收剑入鞘。
“是,大师兄。”
待谢青梧走后,问月鼎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宿均一大惊失色,一把扶住他的手臂:“小师叔?”应该是皮肉伤啊,难道他刚才疏忽了?!
问月鼎抬起那张惨白的脸,摸出来一颗辟谷丹服下,缓缓道:“没事,饿的。”
“……”宿均一无言以对。
捂着嘴,许逐星一阵反胃,却又在同时,升起扭曲的兴奋。
一直以来压抑着的,对魔的滔天恨意,对自己的厌弃和反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分明有更简单利落的杀法,可问月鼎不在,用哪种办法,都没分别。
他砸碎了那魔的脊椎,不顾他的哀求,一刀一刀,把他的头颅砍得稀烂。
许逐星骗了问月鼎。
他不在什么角落,而是处在战况最激烈的位置,却再没一魔敢过来,打扰他和问月鼎说话。
“对,我在魔族这。”
一脚踢开被剁碎的头颅,他咬了下嘴唇。
鲜血从唇边流出,平息他心中的烦躁。
“我是魔。”
第 59 章 硬碰硬
听着许逐星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问月鼎的心越来越沉。
虽然只是一场不威胁人命的试炼,可幻境之中的痛感却实打实的存在。
摊开地图,他逼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魔族在内讧,人、妖两族的情况尚不明确。
从地图上看,他们趟过眼前的河流,走入密匝的树林,就能看到妖的部族。
想去魔族找许逐星,他必须往北走,穿过人族的地盘。
【大佬这是邀请?是邀请吧……】
【难道是认识原主,看着也不像啊。】
【糟糕,忘记大佬是哪个宗门的了。】
【不会是清霄宗的吧,清霄宗,狗都不去!】
问月鼎陷入沉思,睫毛微微颤动,底下乌黑的眼珠子清澈又灵动。
【啊,仰头看人脖子怪累的。】
他不经意地往动了动脖子,委婉试探:“您对清霄宗怎么看?”
许逐星居高临下看他,身侧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一般。”
【一听就知道大佬对清霄宗观感不咋地,可见大概率不是清霄宗的人,有点心动。】
【保险起见,有机会查下大佬的来历再说,先搭个顺风车。】
问月鼎决定岔开话题。
然而不等他开口,就见大佬朝他微微颔首,然后转身便走。
问月鼎:“……?”他探身吹灭烛火,躺在床上却难以闭眼,白鹿门和仙盟像对立的两端各执一词,他突然又好奇了那个未曾见过的教主许逐星,想知道他的模样,也想知道他是否如传闻一般。
柳七之后几天也没见着顾令颐,她似乎不在门中,只有几次通过小童的令牌传音给柳七询问进度。
蛊毒是一月一解,顾令颐不催,柳七自然不会加快进度。
他闲来没事就用铸器房里的木料做了个棋盘自己打发时间,还造了几个小傀儡用来演出自己的话本。
烈阳伞新的伞骨在磨蹭几个月后终于完成,顾令颐收到消息出现在了小院。
为了测试武器,顾令颐还和来看热闹的宋菩然在小院里打了起来,一瞬间叶子瓦片乱飞,灵力在伞面上流转,空气都变得冷冽起来。
“这倒让我不知是夸你武功精进还是柳兄弟铸器卓绝。”宋菩然笑嘻嘻地蹲在院里那棵梧桐树的树干上。
顾令颐收起伞转了一圈回头对柳七道:“多谢柳公子。”
柳七拿下飞到头上的叶子,“既然伞修好了,顾堂主可否解开蛊毒放我离开?”
“柳公子你之前可是答应帮我也看看武器的。”宋菩然插嘴道。
“那就把你的修好再放我走。”柳七道。
顾令颐坐在一旁并没有说话,柳七看着她喝完一盏茶就知道这人疑心并没有消,又或者其他人的疑心没有消。
顾令颐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心里却虚的不行,自己假借教主之令强行把人绑回白鹿门铸器已经是理亏,可昨日许逐星那厮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竟然不允许她放人走。
“我并没有出尔反尔的意思,我只是有些疑惑,你的经历在榆阳那个村子之前是完全空白的,我也无法确认你之前是不是装傻。”
“所以柳七,柳公子,你叫什么名字?”顾令颐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借口拖延一下。
风吹过梧桐树,叶子发出一阵沙沙地响声,四个人在院子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柳七沉默地看着顾令颐和一旁笑嘻嘻的宋菩然,他从醒来到现在都没有细想过自己到底是谁,脑海里只留存着被杀之前的一丝记忆。
也许是他自己心底刻意地忽略。
“我被柳二姑捡回来的时候确实是一直痴傻着,见到顾堂主那天才清醒过来”柳七缓缓开口道。
“莫不是被顾堂主吓醒了?”宋菩然接嘴道,顾令颐瞥了他一眼,好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立马移开眼睛。
“我也没必要找这么拙劣的借口来欺骗你们,况且我一个练气期的散修对你们毫无威胁。”
“那就等你想起来,我再送你离开白鹿门,”顾令颐丢下这句话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柳七站在院子的中间,目送两人离开。
两人走后小童悄悄凑到柳七身边道:“顾堂主说公子您现在可以在院外走走了,南边是一个花园,北边是外门弟子的住所,我也住在那边。”
留在这里是为了打听许逐星的事情,柳七望着院子里满地的落叶,最后决定出门走走。
这次门外的守卫已经撤掉了,小童也没有跟着,这路上肯定还有不少的暗哨盯着,柳七蹲在门外的花坛边嗑起瓜子。
不远处的草丛一阵乱晃,柳七无聊地盯着,不一会就钻出来一只脏兮兮的三花色的小猫。
小猫小心翼翼地从草丛里探出头来打量着柳七,眼瞧着柳七一动不动地蹲在那,小猫开始大着胆子在他眼前乱晃,还用爪子去玩柳七外袍上的衣带。
“我没带吃的”柳七晃了晃衣带,小猫更兴奋地扑来扑去,他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小猫的耳朵却被敏捷地躲开了,小猫警惕地跑到远处的草丛里看着柳七。
“看来我们还不是很熟……”柳七站起身来慢慢跟着小猫,小猫发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便开始乱窜。
等柳七回神的时候已经跟着走出去很远,小猫也不见踪影。
柳七站在一片花丛里,再往前是一片池塘,时不时有青蛙的叫声,他找了几圈也没看见那只猫,最后决定在一旁的凉亭坐下。
这里应该就是禄儿说的花园,柳七身后是弯曲的回廊,也不知道是通向哪里,他望着水里游动的鱼,夕阳从池面爬走,不一会就天黑了。
池塘那边最开始还有白鹿门的侍女在那聊天,眼瞧着天黑了人也渐渐散去。柳七靠在栏杆上懒散地看着天幕慢慢被墨染黑。
也许自己以前是个繁忙又刀尖舔血的人,才会如此贪恋无事可做,性命无忧的日子。
呆了一会柳七觉得自己腹中空空,才想起来午饭被顾令颐和宋菩然搅和了,这具身体不到筑基,自然是无法辟谷。
他起身抖了抖衣袍燃起灵火往回头走去,池边却突然传来了猫的声音。
柳七停下脚步,灵火不自觉地朝池边飘过去,一个穿着墨色衣袍的青年正蹲在池边,双手举着那只湿漉漉的三花猫。
他抬眼望去,正对上青年那双琉璃色的眼睛。
咋啦这是?
问月鼎眼巴巴看着他,跟了两步,见大佬没反对,决定厚着脸皮蹭着大佬先出谢家。只要主角攻误会他和大佬同行,暂时放弃追杀他就好。
他走的时候不忘招呼在另一头帮他找人的小厮,结果再一回头,只见一片落问在风中打转,眼前的大佬直接凭空消失了。
消失了?
问月鼎喃喃:“我的救命稻草呢?”
小厮奇怪:“草?什么草?”他目光一凝,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枯草,递给问月鼎:“小公子,这是您的草吗?”
问月鼎深呼吸,重新复盘自己刚才和大佬的对话,猛然发现大佬不会是误会他拒绝了吧。
他心底的小人瞬间泪流满面。
里头的合籍大典快结束了,丧了几秒,问月鼎决定再找其他人试试。
“那不重要,我问你,这些,这些,还有那些人,有跟我关系好的吗?”
小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来又看过去,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问月鼎声音震颤,一字一顿道:“一、个、都、没、有?”
小厮点头。
问月鼎仰头望天,深沉道:“明年的今日,便是我的祭……”
“日”字还没出口,有人突然靠近,问道:“道友可是问月鼎问道友?”
问月鼎疲惫点头。
“在下宿均一,师叔祖让我送您回家。”
回家?问月鼎不敢置信,“您师叔祖是哪位?”
“是剑……”宿均一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神色一凛,脑中灵光一闪,“刚才师叔祖就站在这跟您说话。”
他抬手比划,“大概这么高。”
问月鼎缓缓道:“白衣?”
宿均一点头:“白衣。”
原来是大佬啊。
大佬这是让他再考虑下吧。
问月鼎感慨道:“前辈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啊。”
面冷确实,至于心热……宿均一点头的动作顿住,他迟疑了。
不愧是敢主动搭讪师叔祖的人,非但没死,还被师叔祖点名送回家。宿均一看着问月鼎极为敬佩。
问月鼎:“?”
“对了,”问月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能打吗?”
宿均一挠头,不是很明白“能打”是怎么个标准。跟师叔祖是没法比,跟眼前这位问道友比起来……
见他迟疑,问月鼎顿时心中一紧。
宿均一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谦虚:“您这样的,我能打一百个。”
一百个。
原身是练气期,主角攻差不多能打原身五个。问月鼎松了口气,“够了够了,咱走吧,越快越好。”
宿均一再次打量了他两眼,犹豫道:“您确定越快越好?”
问月鼎确定:“冲!”
下一刻。
问月鼎看着问府气派的大门,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面不改色地走到边上,扶着墙,开始哕。
好,好晕哦。
好像一群小人在他脑门上蹦迪。
门房大骇,忙不迭把自家小公子搀起来嘘寒问暖。
宿均一傻眼了,刚刚不是说确定吗?
他赶紧掏出一颗灵丹递过去将功补过,希望师叔祖原谅他办事不力。
“这什么?”
宿均一:“定神丹,服下后会好些。”
“哦哦。”问月鼎恍然,晕车药啊,吃完回味了下,甜滋滋的,“多谢了。”
宿均一:“您客气了。”
问月鼎心道这人一直您啊您地敬称,莫非是修真界的礼节?于是他也客气道:“宿道友,您里面喝杯茶?”
宿均一摇头,“我还有事,这便走了。”
问月鼎理解,摆摆手道:“那回见。”
回见?
宿均一若有所思。
这里头半数人的修为都高过许逐星,却没几个人真敢和他硬碰硬。
只有那神秘的绿眸红鬼面,躲在树后,若有所思。
“能干正事就干,不能干就早点滚。”
小腹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许逐星小声骂了句。
“不知道要干什么的,就都和我走。”
“等出了炎山,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走了两步,他威胁着宛如小鸡崽的修士们。
他背后,被问月鼎夺舍的纸人呆呆地站着,四肢僵硬。
一阵风过。
它被卷跑。
第 60 章 莫扯谎
透过小纸人的视角,许逐星侧脸一闪而过的红鬼面,刺得问月鼎眼睛生疼。
一行魔已经走远。
问月鼎控制着被风丢在落叶堆里的纸人爬起,大步跑着追上许逐星。
静水岸,妖族。
“怎么了,急急忙忙?”
瞧见问月鼎急匆匆地推开门,头上乱发都没打理好,正在田边浇菜的恂连忙拦住他。
“我想去人族的村落。”问月鼎连忙看向他,“您能否帮帮我?”
才来幻境不到一日,他脚下原本鲜嫩的青草就隐约泛着死意。
平心而论,赫连翊在剑阁中的表现,要比书中描写的在清玄门还要好上几分。
书中的赫连翊可是十四岁才迈入的筑基期。
而现在,同样十四岁的赫连翊,已经筑基一年了。
当然,问月鼎是在认真考校过赫连翊,确认他基础扎实,并未急于求成,这才允许他筑基的。
如今一年过去,赫连翊虽然依旧在筑基初期,但已然将境界巩固下来,实力比刚突破时还要上涨了两三成。
这让问月鼎内心沾沾自喜,看来他这个老师做的还是很合格的嘛!
至于主角……不提也罢!
心里这么想着,问月鼎却还是看了一眼面对自己恭顺至极的许逐星。
不愧是主角的壳子,虽然现在才十五岁,但眉宇间的丰神俊朗,已然初见雏形。
他的唇角总是微微上扬着,仿佛一直挂着浅笑,让人不自觉产生亲近之意。
想必再过个五六年,主角便能长成一名翩翩佳公子。
到时不知该惹得多少美女投怀送抱。
在内心翻了个白眼,问月鼎开口道:“许逐星,你自幼长在剑阁,如今也到了该外出历练的时候了,你便与你师弟一起下山吧。”
只要你在山下敢背刺你师弟,你师弟带着的玉佩里的剑气就能劈死你。
问月鼎在内心冷笑。
“是,师尊。”完全没察觉到自家师尊恶意的许逐星热切应道。
他确实早该下山了。
以他现在的状态,埋头在山上苦修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毕竟只要他想,心性境界都足够的他,完全可以利用灵石一口气将自己的修为提上去。
可他不能那么做。
他必须要比前世的魔头更加强大,这样才能为他的师尊遮风蔽雨。
尤其是那可能会袭来的魔族。
许逐星可是很清许,他家师尊之所以会在上一世身死,就是因为魔头将阵盘的位置透露给了魔族。
所以在阵盘被魔族毁去后,他家师尊只得以身化阵,去镇压空间裂缝。
他虽然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但他还是担心师尊的安危。
万一这一世再出点什么变故呢。
所以这次下山,可能的话,他想去鬼泣峡谷看一眼。
按照前世的时间进程,这个时候,魔族应当已经潜入云歌大陆了。
他若是能抓住魔族的把柄,一定要想办法提醒自家宗门。
这么想着,许逐星目光逐渐坚定。
问月鼎并不知道许逐星在想什么,他也不在意。
看了一眼赫连翊,问月鼎翻手取出了一枚像是阵图一般的物品,将其递了过去。
“此为地磁元雷阵,威力巨大,若遇强敌可扔出,空冥期以下尽皆可困,离合期以下入者必死,该阵图可被激发两次。”
“谢师尊!”赫连翊喜滋滋地收下了阵图。
转眸看向许逐星,问月鼎在储物空间里摸了摸,拿出来一枚吊坠递过去。
“这枚吊坠是为师亲手炼制,你可随身携带,若遇危机,可激发其中的剑气护身,便是遭遇寂灭期强者攻击,也可撑上一个呼吸。”
“谢师尊!”许逐星同样惊喜地收下了这枚吊坠,然后决定从此以后贴身挂着。
这可是他师尊第一次送他宝物!
“此二物,一为困敌,一为保命,为师希望你师兄弟二人在外,也当互帮互助,切不可操戈同室。”问月鼎最后一句话说得较为严厉。
他刻意忽略了自己在赫连翊拜师的时候,就已经送过他保命玉佩这件事。
因此给他们师兄弟二人一个送困敌的,一个送保命的,看起来很公平。
当然,类似地磁元雷阵这样的宝物,问月鼎有的是,但他绝对不会交给主角的。
开玩笑,这交出去,未来不知道哪位倒霉的修士就要遭了主角毒手。
至于他送给主角的吊坠,那里面确实有一道问月鼎的剑气,也确实可以保护主角在寂灭期强者的攻击下撑过一个呼吸。
但那吊坠最主要的功能,其实类似于一枚定位器。
只要主角带在身上,问月鼎就可以感应到他。
除非主角一瞬间被挪移进了什么特殊空间里,否则别想逃出他的监控范围。
问月鼎盯着许逐星,十分得意。
“是,谨遵师命。”此刻的许逐星正与赫连翊一起低头下拜,倒是没有注意到问月鼎的眼神。
“你二人下山前,可去剑令殿内接取合适的任务。”
“未完成十个任务前,莫来见我。”
说罢,问月鼎便化作一道虹光离开了。
“弟子领命。”许逐星与赫连翊齐声说道。
在问月鼎离开后,许逐星扭头看向自家师弟:“师弟,我们收拾收拾就下山吧。”
“听师兄的。”赫连翊点头。
按照小说中的世界观,云歌大陆就是这个世界内最大的一块陆地。
其上群雄割据,有数座凡人国度将大陆分割。
修仙门派一般隐匿于洞天福地之间,不问世事,不涉朝政,任由凡人发展。
所以事实上,这些修仙门派都处于各大王朝的领土范围内。
但没有哪个王朝胆敢干涉修仙门派的日常活动。
例如天启剑阁所占据的连绵群山附近,就有数十座属于晋昭国的城池。
可晋昭国除了日常管理外,遇到天启剑阁的弟子,那都是毕恭毕敬地款待,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倒是有一些小门小派的弟子,很喜欢在凡人国度内作威作福。
也有些散修,偶尔会插手凡间俗事。
但总的来说,三大顶尖门派所管辖的范围内,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散修或者小门派胆敢生事。
不过同样的,若在三大顶尖门派的管辖范围内,出现了被判断为非凡人所能及的异常情况时,便可以向上汇报。
这些事情,就会被记录在剑令殿中,变成供低阶弟子们完成的历练任务。
按照许逐星所想,鬼泣峡谷位于大陆西北侧,所以他准备在剑令殿内接取靠近那个方向的任务。
不过赫连翊想顺便回一趟天赫王朝看看他父王母后。
好在天赫王朝在天启剑阁的北方,虽然有点绕路,但不算太鼎。
二人在剑令殿前商量完,选了十个任务接下后,刚转身,就碰到了路过的许言泽。
得知许逐星和赫连翊是得到了师父的许可,准备下山历练时,许言泽当即就红了眼。
他可是和赫连翊差不多时间筑基的。
他一筑基,就兴冲冲跑去找他那位元婴期的师父,想要拿到进出藏道殿的令牌。
那名元婴期修士倒也给了,只不过,他给的令牌,只能让许言泽随意进出藏道殿的一到三层,以及可以去一次藏道殿的四到六层,选取功法。
而许言泽真正想去的第九层,别说进不去,就是他那位元婴期的师父来,也会被拦住。
本来许言泽还想着,拿到令牌后,找个夜深人静的机会,溜进去也行。
但没想到藏道殿第九层有专门的长老看守,他溜过去,怕是还没靠近就被长老翻手灭了。
“看来得想办法找到一件能够隐匿气息的宝物才行。”许言泽暗自思忖。
可这样的宝物,他没在剑令殿内找到。
想来也是,能让寂灭期长老都无法察觉到气息的隐匿宝物,又怎会轻易放出来给弟子兑换。
所以许言泽想要下山历练。
在系统的帮助下,他一定可以更快地找到类似宝物。
却没想到,他师父以他修炼时日尚浅为由,拒绝了他下山的请求。
“那老不死的,我总有一天要他好看。”许言泽冷哼。
此前他筑基时,就遭到了他师父的阻拦。
但他后来还是偷偷摸摸筑了基。
从那以后,他师父似乎就对他有些失望,不再像以前那样约束着他了。
这反而让许言泽十分高兴。
可下山这件事他师父一直没松口。
许言泽才不管什么规则,所有让他感到不舒服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他也不在乎什么根基问题,他可是有系统的。
系统和他绑定,需要他提升实力才能升级。
所以系统绝对不可能害了他。
系统也一定会帮他得道成仙,永享长生。
那些阻止他的人,都是嫉妒他的才能。
许言泽不屑地想着。
原本他还能憋住。
可一听和他同时期筑基的赫连翊都能下山了,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于是,他眼珠一转,对许逐星和赫连翊说道:“我也差不多到了该下山历练的时候了,要不我们一起吧?”
听到许言泽这么说,许逐星和自家师弟对视了一眼。
对于上官玉这个人,赫连翊观感挺微妙的。
他曾在无意间,看到过上官玉眸中一闪而逝充满了恶意的眼神。
那眼神就是冲着他师兄来的。
这让赫连翊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总之,从那时起,他就不怎么愿意搭理上官玉。
他觉得自家师兄应该也是不喜欢上官玉的,尤其是师兄还暗地里嘱咐过他,要离上官玉鼎点。
可师兄却从不拒绝上官玉的亲近。
赫连翊弄不清许自家师兄在想什么。
不过反正师兄比他厉害,他听师兄的。
那上官玉下山后若真想对他们做什么,他也不怵。
毕竟上官玉一个人还能打得过他们师兄弟二人联手不成。
因此,赫连翊看着许逐星,将决定权交给了对方。
许逐星看出了自家师弟的意思。
于是,他瞥了笑得有些假的上官玉一眼,一扬唇:“好啊,若你师父答应,我们师兄弟当然不介意和你一同下山。”
他大概,是真有些喜欢许逐星。似乎永远暗沉阴霾的天空与大地,一片森然。
十八层无尽的炼狱内,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悬挂在天幕,每一分每一秒皆承受着浓烈岩浆的洗礼与雷电的轰炸,以及作用在神魂上的酷刑。
至今,已整整两天的时间了。
焱姬甫一进入到这里,还以为只能替对方收尸了,却没想到竟还存在着一丝气息。
先是被尊主重伤,再入十八层炼狱接受刑罚整整两日,哪怕是焱姬都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抗得下来。
这一刻,她对许逐星是真的佩服了。
一挥手,束缚住对方的铁链断裂,焱姬用了一缕魔气接住掉落下来的身躯,同时将各种保命丹药塞入对方口中,稳住了那一丝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便会消散的心脉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只不过,当她想要抬起对方离开,却倏然被用力地扼住了手腕。
焱姬顿了顿,低下头,便对上了许逐星睁开的眼,带着一丝固执,虚弱却一字一顿道:
“他呢?”
这个他是谁,显然不言而喻。
焱姬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他——呢?”
眼看着许逐星非要得出答复不可,焱姬顿时没好气道:“离开了,满意没?”
死死拽着焱姬的手终于缓缓松解下来,许逐星微微闭上了眼,声音略有些嘶哑。
“麻烦你了。”
都说红颜祸水,但在焱姬看来,蓝颜也不遑多让。
直至此刻,她才生出了一丝疑惑,若说问月鼎只是玄元尊者的替代品,为何尊主又如此看重,甚至……
焱姬仍清楚地记得,那晚她发觉不对而跟着过去时,还未抵达现场却目睹的一幕,仿佛百年前尊主失控的画面重现。
就在魔域与人间的边界,方圆几百公里范围,承受了魔尊的滔天怒火。
要不是焱姬及时发现昏迷的许逐星,瞬息将之带出,只怕已经在尊主的怒火发泄下连灰都不剩了。
但尽管如此,作为放走了问月鼎的罪魁祸首,亦被扔进了十八层炼狱内受罚了整整两天,险些神形俱灭。
焱姬倒也不怪问月鼎,在这件事中,他其实是最身不由己,作为一名毫无话语权的凡人,连自身生死皆无法保证。
只能说,蓝颜祸水啊。
拥有如此容貌,却无任何自保之力,便注定了不能自主的人生。
焱姬摇了摇头,抬起仍动弹不得的许逐星离开十八层炼狱。
被箍得严严实实,问月鼎抽空想。
毕竟虽然遇到大事,他们一直配合默契,可平日里,许逐星的思路和他经常对不上。
但他还是想和他一起往前走。
“好了,你身上还有伤。”
“等等。”
依依不舍松开手,许逐星捏着药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他猛地看向问月鼎。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
问月鼎微笑,避开他的视线。
“或许是猜的?”
“问月鼎。”劫后余生,许逐星耳根通红,脸上的笑却怎么都压不住。
“你也不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