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风起 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炉鼎
戚清万万没想到, 岳寂带他见的人他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江师弟?!”
他微微睁大眼。
眼前一袭素色衣衫,眉目淡漠, 不是灵药园首席弟子江陈秋又是谁?
江陈秋倒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抬眸望向他, 淡淡唤了一声:“戚师兄。”
戚清疾步上前,拉着人左右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伤痕后才错愕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不是魔族大本营吗?在这里看到一名纯血正道修士, 简直不亚于在曹营看到一位纯正汉臣。
他立马看向岳寂:“这也是被你干的好事?”
岳寂正要解答, 另一道熟悉的怒喝忽然响起。
“——为师不尊的浪荡子!”
蜃族老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怒目圆睁,不可置信,指着戚清的手都在颤抖:“你、你就这么把你徒弟采补了?他还是个幼崽……你知不知道!”
这话一出, 不仅江陈秋面露惊诧, 连刚进直播间的众人都一阵混乱。
【什么!崽被采补了!】
【我就知道人间自有真情在, 年下!年下是真的!】
【主播你……】
【哈哈哈终于发展到这一步了吗!需要双修秘籍吗?需要双修技巧吗?后台私信我八八折!】
戚清耳根烧得通红, 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明是他这个当师父的被逆徒采补了好吗!
早知如此, 他就不该路上闲的没事手贱打开直播, 这下好了,昨夜的荒唐事还没捂热, 转眼人尽皆知,尴尬得要命。
他心虚地瞟了一眼江陈秋, 生怕这位唯一的正经人从此对他另眼相看。
蜃族老者一嚷嚷, 显得他很是轻佻放诞。毕竟, 师徒之间……总归是太过逾矩了。
好在江陈秋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短暂的诧异后,很快收敛了神情, 正色道:“我是自愿来此的。”
又是这个答案!
戚清记得岳寂路上带回来的修士也是这个答案,目光愈发狐疑,在岳寂与江陈秋之间来回游移。
古里古怪,莫非魔族还自带迷魂汤技能不成?
“我来说吧,”岳寂主动开口,语气坦然得近乎理直气壮:“江师叔确实是自愿来的,因为他被我下了魔种。”
“……”戚清眉头一蹙:“然后呢?”
难得看到人干了坏事还这么坦荡,指不定还有多少事瞒着他呢。
二人目光相接,无声交锋。
戚清挑眉:昨天还说对我毫无隐瞒?
岳寂毫不心虚地回望:这不是亲自带师父来见人了么。
戚清再递眼色:何时动的手脚?
江陈秋看着师徒二人眉来眼去,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还是我来说罢。”
他挽起衣袖,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只见皮肤之下,一道半指长的黑影时隐时现,笼着黑气,宛如活物般蠕动。
“这便是魔种。”江陈秋淡淡道。
戚清看得一阵皱眉,觉得更奇怪了:“你……不生气?”
据他所知,修真界大多修士对魔族的印象并不好,即便不喊打喊杀,至少也厌恶抵触,可眼前这位师弟的反应,平静得未免反常。
江陈秋苦笑道:“一开始知晓时自然震怒,只是那时我身在秘境,连是谁下的手都无从得知。”
岳寂适时给戚清递来一杯清茶,戚清顺手推向江陈秋,却见对方微微摇头。
“我以玉清门弟子身份潜伏在那些人之间,原本相安无事。”江陈秋声音渐沉,继续道:“后来你们进入火莲禁地,我在外围遭遇玉清门同门,身份败露险些丧命——正是这道魔种救了我。”
戚清有些出乎意料,侧首看向岳寂。
某位始作俑者立即邀功似的往他身侧贴近了些,借着袖口遮掩,指尖悄悄拨弄着青年的手指。
戚清索性放出一只手任他把玩,又问道:“那玉清门事后为何不曾戳破你的身份?”
江陈秋拢了拢衣袖,解释道:“魔种上施加了一道幻术法诀,他们始终没能破开,我借此逃出了秘境。在风波平息后,岳师侄才私下找到我说明原委。”
一旁的蜃族老者突然挺了挺胸,不屑道:“区区几个无知小辈,也配用得上我族幻术?真是牛鼎烹鸡,大费……”
“你没揍他?”戚清直接打断了老者的自夸,横了岳寂一眼。
若是换作自己,当晚就能揍得这混账满山乱跑。
【主播就是这么会教育徒弟。】
【给崽十个胆子也不舍得对你下手吧。】
【等等,所以崽居然是魔族?当年我飞升前还参与过讨伐魔族的那一役呢……心情复杂。】
【魔族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崽是主播一手带大的啊,相信主播吧。】
江陈秋清俊的面容浮现几分挣扎:“起初确实恼怒,可……这魔种毕竟救了我性命。”
“所以师叔答应了与我合作。”岳寂接道。
他面色十分镇定,丝毫没有半分下了黑手的心虚:“我请江师叔在我离开时照看师尊,顺便帮忙遮掩魂渊附近的蜃族踪迹。”
戚清眉梢一挑,想到什么,转向江陈秋道:“所以你当时故意提及魔修,该不会是在暗示我吧?”
江陈秋抿了一口热茶,算是默认。
“其他那些修士呢?也是这个流程?”戚清往椅背一靠,反手勾了勾岳寂的手,扬眉道:“还有什么隐瞒的?速速道来。”
岳寂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他,双手合拢,把他的手圈在手心里:“只是这些。”
戚清的心这才缓缓落下。
他虽然隐约觉得岳寂必定还藏着其他事,小黑手一只又一只,根本捉不完,但终究没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好歹是他亲自养大的孩子。
青年垂下眼睫,懒懒道:“你今日告诉我这些,总不会是突然良心发现?”
岳寂唇角微扬,眸底却透露着意味深长:“这正是我想与师父商议的。”
他忽然起身,随手关了门,布下一道隔音结界,才回到戚清身边,拉起他的手,在手心轻轻写了几个字。
戚清骤然收拢手掌,尽量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视线在屋子里的几个人身上来回逡巡,半晌叹了口气:“难怪,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嗯?”
江陈秋适时拂了拂衣褶,站起道:“时辰不早,我该告辞了。”
“回天度宗?”戚清脱口而出。
难道魂渊有后门?
“暂居蜃族前辈处。”江陈秋顿了顿,道:“戚师兄若是无事,可以来找我。”
戚清忍不住道:“那季春风呢?”
先前吵个架出走都要急的人,这会儿就不担心江陈秋了?
江陈秋转过了脸,轻声道:“我不想把他扯进来,走之前留了绝交信。”
戚清欲言又止:“你,我……唉。”
依照季春风的性格,怕是非但绝交不成,反而要满世界找人了。
待江陈秋离去,戚清又喝了会儿茶,才起身准备回去。
外面的阴风微寒湿润,青年站在回廊下,衣袂翻飞,突然开口道:“岳寂,今日你虽有坦白,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
岳寂一边为他披上外袍,一边随口:“何事?”
戚清深深看了他一眼,抿唇道:“我不可能久居魔族的地界,纵使再疼你,但你也该明白,自古正邪不两立——我有我的道要走。”
岳寂怔了怔,倏忽收紧了手:“为了我也不可以吗?”
戚清没有回答。
天边乌云又压了过来,昏昏沉沉,闷得像要下雨。
但魂渊终年无雨,这是一片自古就被天地众生遗弃的地方。
就如同注定要被舍弃的魔族。
蓝衣青年转身,步伐不快,却毫不迟疑地离去,徒留黑衣青年静立原地,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久久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岳寂才迈开步子,失魂落魄一般朝蓝衣青年离开的方向追去。
暗处,一道黑影悄然消散。
……
“这等小事也要禀报本座?”魔君嗤笑:“废物,连个普通修士也拿捏不住,巴巴当狗也要扑上去,蜃族血脉果真无能。”
魔影深深低头。
魔君把玩着一柄匕首,倚在座上,嗤笑道:“知道本座为什么留着那些蜃族余孽吗?”
他抛了一下刀刃,割开手指,暗红的血流出,被他不经意抹在刃面,无不讽刺:“若非本座圈养,这帮蜃族还能不能存在都是未知数,这些杂种倒好,得个炉鼎也玩物丧志,哪里还有一点记挂蜃族?”
魔影仍然低着头,语气毫无波动:“主上圣明。”
“行了。”魔君斜了他一样,猛地拔出匕首抛给了他,溢出几分杀气:“告诉那小崽子,要么把人锁在榻上永远别下来,要么……”
他染血的指尖划过魔影的脖颈:“用这个,送他的炉鼎上路。”
毕竟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炉鼎。
死了,换个更听话的就是。
……
戚清装酷装了没一会儿,步伐越来越慢。
倒不是演到一半不想演了,而是身体有些难受。
——具体体现在经脉里。
戚清:“……”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总不至于昨晚被岳寂折腾了一晚,把任督二脉日通了吧?
症状说来就来,他霎时心跳如擂鼓,浑身闷痛,像是沙漠里垂死的人急需喝到水分,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需要滋润。
然而这里是魂渊,哪里有灵气给他吸收?
不仅如此,变异灵根的副作用更是雪上加霜。
眼看青年摇晃了一下,隔了一条街的岳寂立刻出现在他身边,将他揽入怀中,急声道:“怎么了!”
戚清紧紧皱眉,按着心口深深呼吸了几下,冷汗浸透后背:“我可能……”
要突破了。
第102章 进犯 往事不堪回首
戚清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经脉里的灵力被丹田疯狂吞噬,却得不到外界丝毫补充。经脉干涸,隐隐有崩断之势, 疼得他冷汗涔涔,额角青筋暴起。
他深吸一口气, 想坚持到回去四合院,但终是没能如愿,才走了几步, 就一头栽倒在岳寂怀里。
……
熟悉的流程, 熟悉的对手。
看见天道镜心的瞬间, 戚清条件反射地幻化出冰剑:“要打架?”
六年前突破时被这人一剑抽飞的记忆仍然隐隐作痛。
谁知,天道镜心这次竟对他视若无睹,径直穿过他走向后方。
戚清这才发现, 周围不是突破元婴时的小院场景, 而是在灵药园外。
……等等, 灵药园?
换战场了吗?
他迟疑了一下, 还是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 竟又看到了江陈秋。
这里的江陈秋穿着最常见不过的灵药园青衫,正在悉心打理灵草。
听见动静, 他转过头,看向的却不是戚清, 而是略过他, 直直落在天道镜心身上。
“来了?”江陈秋语气平淡。
天道镜心略一颔首, 对方便擦净双手,起身道:“随我来。”
戚清眨了眨眼。
这又是什么情况?不用打架了?
见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天道镜心跟着走进了草庐,他急忙跟上, 生怕漏掉什么关键信息。
草庐内,江陈秋将医书推到一旁,铺开素布,示意青年伸手。
天道镜心——或者说另一个“戚清”顺从地挽起了衣袖。
虽然没人邀请,但戚清丝毫不见外地在旁边落座,看着江陈秋为“自己”诊脉,随口道:“诊出什么了?说说呗。”
江陈秋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片刻后眉头微皱,沉吟道:“你的灵根……情况不妙。”
他收回诊脉的手,取出银针在“戚清”指尖轻刺,看着渗出的血珠沉声道:“须得尽快了,师尊外出游历,单凭我一人难以调理,雷劫一旦来临……”
他声音渐低,戚清即便靠近也没听清楚,但从二人凝重的神色,再结合自身灵根的状况,他已能猜到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戚清心里忽的一动——这个场景与其说是幻境或做梦,倒不如说……更像一段尘封的回忆。
而记忆的主人是谁,已不言而喻。
眼前景象骤然一变,江陈秋的身影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既在意料之内又出乎意料的人——岳寂。
但此刻的岳寂全然不似他所熟悉的样子,少年身形单薄,倒在“戚清”怀中,脸上凝固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胸前插着一柄冰剑,死死攥着青年的衣角,固执道:“师兄……为什么!”
“戚清”双唇颤抖,沾血的手也在发抖,却仍毅然覆上怀中人的眼睛,轻声道:“闭上眼睛,很快就结束了。”
眼看他搅动冰剑,戚清额角一跳,终于明白了这是哪段剧情。
——这不是原著坑掉的地方吗?!
他就是因为痛骂这个坑比结局,才倒霉地穿越过来,阴差阳错成为岳寂的师父,经历这一连串的荒唐事!
当初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后续,偏偏作者就此断更,连兑换的剧情卡也直接跳过了这段。如今他跟岳寂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还是不知道原著“戚清”的下场。
难道作者终于良心发现,要填这个坑了?
戚清激动地搓了搓手,又长吁短叹,对着“戚清”摇头劝说:“你这样杀不了他的,人家可是龙傲天主角,不如趁早自行了断,说不定还能少受些酷刑……”
可惜“戚清”根本听不见他的提醒,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手上却毫不犹豫地将冰剑狠狠一拧!
“岳寂”的手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最终无力垂落下去。
……完了。
戚清绝望地扶额。
接下来不用看,都能知道“戚清”没好果子吃了。
果然,画面再一变,不知几年过去,“戚清”浑身浴血,一瘸一拐地从深坑中艰难爬出。
青年脸色惨白如纸,爬到平地时终于支撑不住,重重跌坐在地。四周散落着许多妖兽的残骸,空气里弥漫着浓浓血腥味。
他喘息许久,颤抖着为自己包扎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因为受伤太重,失血过多,几次差点晕过去。
戚清看得心惊胆战,想要帮忙,手却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所幸青年意志坚韧,简单包扎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枝近乎透明的雪白花朵——想必是方才与妖兽搏命的战利品。
他没有任何处理,直接将花朵塞入口中囫囵吞下。
戚清不由叹了口气,若是在自己手上,自有岳寂帮忙炼成丹药,让药效发挥到极致。可回忆里的“戚清”显然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资格。
花一下肚,“戚清”的气色很快好转,甚至能勉强行走。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日夜兼程地赶路,戚清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只好一路跟着他,直到看见了熟悉的观山镇镇口。
原来他是要回宗?
回忆里的“戚清”与谢棠谢棣似乎更为熟稔,青年已经收拾好了伤口,外形从容,特意绕到猫狗堂,掏出一袋灵石递给谢棠,轻笑道:“听说你又捡了几只小馋猫?”
面前的谢棠看起来比戚清认识的那位年长些许,连连摆手:“呀,不用的,戚师兄,上次的灵石还有结余呢。”
青年不由分说地将钱袋抛进她怀里,眉梢一挑:“能有多少灵石?让你收着就收着,听话。”
谢棠只好抱着钱袋,目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戚师兄,你脸色不太好……听说你们门派之前的那个叛徒有了踪影,你是不是和他交手了?”
青年一怔,谢棣也问:“戚师兄气息不稳,莫非受了伤?”
“你们两个小家伙瞎操心什么?”
青年笑了笑,往二人额头上各弹了一下,“瞧不起师兄的本事?不过是修炼出了点岔子,调息几日就好。”
“那叛徒呢?”谢棠忧心忡忡地追问:“他是不是很厉害?师兄你要当心啊。”
“不过一无名小卒,早就死了,不必担心。”青年转身时脚步顿了顿,轻描淡写道:“好了,我先回山,过几日再来看你们。”
可惜这个“过几日”的约定,终究是没能兑现。
——叛徒“岳寂”不仅没死,还带着滔天恨意杀回了天度宗。
堂堂掌门被逐出师门的弟子打败堪称奇耻大辱,奈何渡劫期的乾元剑尊正在闭关,纵使此人嚣张至此,满山竟无一人能制。
当着全宗上下的面,掌门被剑抵在脖子上,不得不屈辱地低头同意了“岳寂”的要求。
他要一个人。
——曾经的师兄,戚清。
掌门老头一口否决,戚清再怎么样也是他的门徒之一,岂能说给就给?
但众人七嘴八舌地劝他,不过是个天赋平平,灵根还不稳定的弟子罢了,若“岳寂”要报仇,只找“戚清”便是,何必牵连整个天度宗?
最终,刚回山的“戚清”就这样被交了出去。
戚清的心悬了起来,说真的,他一点都不想看到接下来的场景。
他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戚清”被带走后必定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酷刑折磨,想象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被凌虐,戚清浑身发毛,不自觉搓了搓手臂。
但记忆画面不受控制地切换到了一间黑沉沉的房间。
“戚清”被沉重的镣铐锁住四肢,衣衫破碎,身上多了数道伤痕,看样子打过一场——结果毫无悬念。
他倔强地瞪着眼前的人,咬牙切齿道:“要杀要剐随你便!”
“想死?哪有这么容易。”
黑衣青年冷笑一声,粗暴地掐住他的下巴:“当年师兄‘照顾’我的恩情,我可得好好报答才是。”
话音未落,刺啦一声,残破的衣衫被彻底撕开。
突如其来的变故别说被绑着的青年,连旁观的戚清也傻了眼。
他僵硬地伸出手,试图徒劳地阻止一些根本阻止不了的东西——等等!
这个走向不对吧??
明明刚才还在打斗,怎么突然就……就要上演这种完全偏离原著的情节啊喂!
“戚清”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黑衣青年狠狠压倒在地。
接下来的画面根本不是戚清想象中的脸红耳热,而是一场充满恨意的、近乎施虐的侵犯。
每一次动作都带着刻骨的恨意,仿佛要将多年积攒的怨恨尽数发泄在这具躯体上。
这根本不是情事,没有任何温存与准备,粗暴的侵入让鲜血很快染红了衣摆。
青年痛苦地仰起脖颈,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却被镣铐禁锢得动弹不得。
龙傲天强悍的体魄本就不是常人能承受的,更何况是对未经人事的身体,“戚清”脸色很快转为惨白,泪水混合着冷汗浸湿了鬓发,到最后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发出微弱的抽泣声。
最残忍的是,他连晕过去都成了奢望。
“岳寂”事先喂给他的血不断吊着他的意识,让他清醒地承受每一分痛楚,却剥夺了他反抗的机会。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羞辱?”青年断断续续地问,嘴唇已经咬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禽兽不如!”
黑衣的人动作未停,眼神却冷得像在看一个死物:“师兄该不会以为,我对你还有什么旧情可念?”
他突然俯身揪住青年的头发,强迫对方抬头:“毕竟师兄对我也厌恶至深,对一个瞎子都能笑得那么好看,唯独对我没有好脸,还四处说不认识我……怎么,看我活着回来,很失望吧?”
说到这里,他微笑起来,加重了力道。
青年被重重摔回去,在剧痛中猛然睁大眼睛:“你跟踪我?!”
第103章 暴戾 独裁者
“师兄行径这般招摇, 还用得着我特地跟踪?”黑衣青年冷淡地笑笑,手指已不容抗拒地扣住“戚清”的命门。
他的灵力入侵得太过蛮横,青年顿时闷哼一声, 额头渗出细密冷汗,本能地挣扎起来, 却被身上人压制得动弹不得。
“岳寂”扣着他的手腕探查片刻,忽地低笑:“看来离了我,师兄过得确实不怎么样, 经脉破损至此……是突破失败的反噬?”
“那又如何?”青年哑着嗓子, 仍然强撑道:“折辱我一个小小金丹, 你很得意?”
身上的人骤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手心。
殷红的血珠滚落, 顺着手心, 一滴滴落在青年素白而汗湿的肌肤上, 红与白的交映刺目极了。
戚清看得手掌幻痛, 忍不住啧了一声。
不知道岳寂在哪里养成的习惯, 无论是在记忆里还是现世, 总是动不动就割手放血,以为自己的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是做梦都想要吗?”
黑衣青年低下头, 染血的指尖恶意碾过他的唇畔,扬眉道:“这可是你曾经宁愿杀了我都要得到的东西, 何必与我客气?”
他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满意地看着青年在血腥味里眸色迷蒙, 本能地仰起脖颈,却又在最后一刻别开了脸。
“怎么,不喜欢?”“岳寂”嗤笑着重重冲撞了一下, 听他痛哼出声,眼底戾气更甚:“师兄现在倒是学会装清高……啊,我忘了,是送到手的东西根本不值得师兄珍惜。”
青年攥紧了手,竭力让声音变得平静:“是不是看我狼狈,你就痛快了?”
“……当然!”
“岳寂”骤然拉下了脸,狠声道:“看你自作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我不仅痛快,我还要你日日悔不当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他猛然把掌心鲜血狠狠抹过青年颤抖的身躯,像是为一道残忍而荒淫的仪式奉上的祭品。
接下来的剧情戚清都不想说,“岳寂”的体力好到恐怖,就这么不知疲倦地折腾了快一天一夜。即便用血吊着“戚清”的命,依他来看,面前的青年也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了。
他既碰不到两人,也出不去这个房间,只能万分痛苦地围观,从一开始的不忍,到麻木,再到背后生出一丝微妙的后怕。
——按照这个程度来看,岳寂的那几次恐怕根本就没有尽兴。
当这场折磨终于结束时,“岳寂”冷漠地抽身,看着身下人满身狼藉,粗暴地将人扛起,转向内室深处。
戚清这才发现屋里竟藏着一眼温泉,“噗通”一声,青年被扔了进去,紧闭双眼,如濒死的鱼一般恹恹伏在池边,一动也不动。
“好歹也是你师兄,就算无情,也该留几分体面吧……”
戚清叹了口气,半跪下去想看看青年的伤势,却听水声响动,“岳寂”紧跟着跨入了池中。
他不紧不慢地褪下仅有些凌乱的衣衫,把昏迷过去的青年搂在怀里,娴熟地撬开牙关又喂了点血,而后开始细致地清理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
青年身上伤痕新旧交错,大大小小,有些是方才留下的,有些时间更久一点,像是与妖兽搏斗的旧伤,全都被龙傲天面无表情地一一处理妥当,最后才用流水将人仔细洗净,捞出来擦干,打横抱起,扔到了隔壁卧房的床榻上。
戚清心惊胆战地去探青年鼻息,生怕人给龙傲天玩死了。
还好,“戚清”很坚强。
从这天起,这间不见天日的密室就成了青年的囚笼。
“岳寂”从不许他踏出半步,也吝于与他交谈,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起码跟现实里那个一日见不到他就天都要塌了的徒弟不一样。
但两人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里,“岳寂”几乎都在强迫他。
起初青年还会激烈反抗,到后来不知是麻木还是彻底绝望,任凭对方如何摆布都无言受着,再无反应。
开了直播也会被和谐,戚清只能自己当观众,看得一言难尽。
他私下对照了时间线,旋即恍然。
原著剧情正是在龙傲天离开这里的时间点触发的!
也就是说,龙傲天不在这里的日子里,一边跟外面的红颜知己闯荡修真界,一边……等等,好像有什么谜题解开了呢。
他无言地抬头。
难怪龙傲天一个后宫都没收,甚至在宗门大比差点遭人陷害,还要特意提起师兄的名字。
——敢情是把师兄囚禁在这里,翻来覆去地做了又做!
更恐怖的是,“岳寂”还给“戚清”下了禁咒,自尽?想都别想。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说到做到。
戚清看得毛骨悚然,心里偷偷告诉自己,以后万事好商量,实在不行他退一步海阔天空——总之千万不要让岳寂发疯。
虽然青年气色和修为都在龙傲天的“滋养”下维持得不错,却像一尊漂亮的人偶,正在一点点地流逝生机。
他被关疯很正常,就在戚清也要跟着被关疯时,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天度宗极力封锁的“戚清”被抓走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一个找上门来的竟是谢棠和谢棣。
二人费尽周折,拼命潜入,试图救出“戚清”。
但很可惜,她们失败了。
两人被押到了“戚清”的面前,“岳寂”抱臂冷笑:“真是情深义重,连这种地方都能找来,师兄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香?还是说……你们私下有染?”
“住口!”“戚清”气得脸颊酡红,声音都在发颤:“我与她们清清白白,你休要污蔑谢棠!”
黑衣青年的脸色骤然阴沉,大步上前掐住他的下巴:“污蔑?师兄对外人倒是护得紧。”
他厉声道:“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一个废人,也配在我面前逞英雄?”
青年的脸颊一下被掐出了红印,谢棠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道:“住手!不许你折辱戚师兄!我和弟弟本事技不如人,受死就是!为难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你算什么正人君子!”
“岳寂”猛然转向她,眸中燃起两簇火焰,咬牙切齿道:“我不才不稀罕当正人君子!”
他狠狠胸口起伏了几下,目光触及“戚清”时,忽然松开了钳制,手指却恶意地滑向青年衣襟深处,声音莫名温柔得可怕:“师兄最清楚了,是不是?”
“戚清”死死盯着他,他亦不甘示弱地盯回去,谢棠和谢棣急得满脸是泪,却无能为力。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压抑,戚清顶着对峙走上前去,用劝和的口吻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
虽然明知无人能听见,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当起了和事佬:“各退一步行不行?岳寂让小姑娘和她弟弟好好回去,两个凡人千辛万苦找来也不容易。至于你呢……”
他看向青年,迟疑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你就哄哄他嘛,也好少遭点罪不是?俗话说的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他就想听你说点软话。”
做了这么久的旁观者,戚清也算摸清了二人的脾气,絮絮叨叨地劝解了一大堆,不知是不是错觉,青年忽然轻轻转眸,朝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岳寂”眼中怒火更甚:“既然你要护着她们,那就让你看清楚——现在你的性命都在我手上,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说着,他指间金光一闪。
戚清瞳孔骤缩,一个箭步挡在姐弟俩身前。
两个凡人哪里经得起他这一击?
“你疯了吗!”青年猛地起身,却因牵动闷哼一声,重重跌坐回去。
昨晚被折腾得太狠,他直到谢棠他们闯入时才勉强醒来,幸而衣衫穿得齐整,只是身子不便。
眼看黑衣青年真要动手,“戚清”死死攥住被角,深吸一口气,忽然颤声道:“别……别这样,岳寂……师兄,求求你。”
“你说什么?”
“岳寂”身形一滞,瞬间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青年缓缓低头,伏下了身子,露出雪白的后颈,像只柔弱可欺、引颈受戮的猎物。
开了这个口,后面的话反而顺畅起来。
“她们不是有意擅闯,求你放过她们。”青年闭了闭眼,忍辱开口道:“我……师兄不会跟她们走,不是说好了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岳寂”喉结滚了滚,目光如刀,定定地在他单薄的脊背上逡巡,许久没有出声,似在掂量这话有几分真心。
半晌,慑人的金光终于消散,黑衣青年转身望来,语气竟透出几分和缓:“既然是师兄开口,我也可以答应……不过,求人总该有个求人的样子,嗯?”
青年闻言,刚松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脸色越发苍白。
戚清相当共情他——依照他这个体质,每回和龙傲天做都像渡劫一样,不被折腾到失去意识绝不罢休,简直是场酷刑。
未等他回应,谢棣突然悲愤道:“你有什么冲着我们姐弟二人来就是,这般折辱师兄,倒不如叫我以死明志!”
话音未落,盲眼的少年一头往地上撞去。
“岳寂”眸色一凛,少年顿时如人偶般僵在原地,进退维谷。
“找死。”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人背后寒毛竖起。
“戚清”立刻急了,喝止道:“停手!”
眼见黑衣青年神情更冷,他咬了咬唇,拖着锁链缓缓起身。
被禁锢在床榻上的身躯无法站立,只好蜷起身子,一寸寸地朝着“岳寂”爬去。
纤长的眼睫轻颤着垂下,青年终是屈辱地仰起脸,用牙齿轻轻咬开了对方的衣带。
“……求师弟开恩。”
第104章 出狱 你会去移一座山吗?
“戚清”能清晰地感受到几道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
“岳寂”灼热的目光像烙铁般烫在他背上, 谢棠姐弟的眼神更是让他如芒在背。
他始终低垂着眼睫,不敢和任何人对视,只是生涩地用唇齿解着那两根并不复杂的系带。牙齿不小心磕到银质扣环, 发出细微的“叮”声。
黑衣青年忽然伸手插入他的发间,示威般朝谢棠挑了挑眉。
谢棠死死攥住了手, 指甲深陷手心,却硬生生忍住了扑上去拼命的冲动。她知道,此刻任何不理智的举动都只会让戚师兄更难堪。
她颤抖着牵起弟弟的手, 姐弟俩互相握紧, 仿佛这样就有支撑了似的, 眼泪无声滚落。
青年的动作停住了,他扯紧手中的衣料,明明只差最后一步, 却怎么也无法继续。
“……师弟。”
他嗓音轻轻颤抖。
“岳寂”猛地将他按在自己腰间, 转头对谢棠冷笑道:“还想继续看下去?”
挡在姐弟二人身前的戚清闻言十分不爽, 呛了他一句:“怎么?接下来是付费内容?”
谢棠红着眼拽起弟弟, 最后望向青年的一眼, 青年却没有抬头。
黑衣青年不耐烦地一挥袖, 姐弟二人瞬间被打包丢出门外。
床榻重重一沉,青年被压倒。
破天荒的, 这次“岳寂”的动作竟温柔了几分,甚至会在青年疼得发抖时放慢节奏, 擦去眼泪, 结束后更是盯着昏昏沉沉的青年看了许久。
青年身形单薄瘦削, 连薄薄的一层肌肉都快挂不住,柔弱得像一碰就碎。
就在戚清以为这人终于良心发现,打算对师兄好一些时, “岳寂”却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管狼毫笔。
他蘸了墨,一把掀起青年身上的锦被,在那截细瘦苍白的腰侧一笔一划写下“岳寂”二字。
戚清:“……”
他果然高估了这狗东西的人性!
更过分的是,黑衣青年写完,竟以指为笔,凝聚灵力将这两个字刺入皮肉,像占有宣言,从此这具身体永远带着他的印记,再也无法抹去。
做完这一起,龙傲天心满意足地摩挲着那片皮肤,将昏睡的青年紧紧搂在怀里。
当“戚清”醒来得知此事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没有厌恶,没有愤怒,仿佛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屈辱的标记。
渐渐的,他学会了说软话取悦龙傲天,这个发现让黑衣青年的态度明显缓和许多。偶尔事后,“岳寂”甚至会抱着意识模糊的他说一些外面的见闻,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那幅神态偶尔会流露出几分少年时的模样,就像当初那个渴望师兄关注的小师弟。
就这般一转眼,“戚清”的生辰到了。
戚清掐指一算,不由仰天长叹——这倒霉师兄已经被囚禁了近一年,该不会真要被关一辈子吧?
出乎意料的是,这日龙傲天来得格外早,手里还拿着个锦盒。
“师兄还记得吗?”
黑衣青年难得规矩地坐在床前地上,牵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是二人少有的衣衫齐整的时刻:“那年你生辰,我看中了一支青玉簪,想送给你作生辰礼,可是它要足足要一颗灵石,我买不起。”
他声音低了下去:“我只能送你竹枝。”
青年的手被他引到锦盒之上,无需用力,盒子已悄然打开。
“岳寂”继续道:“……可你把我送的竹枝簪在了头上,说这样就很好。”
锦盒之中,赫然躺着一支素雅的青玉簪。
黑衣青年仰起脸,明明是个该被摸头的乖巧姿势,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掌控欲,却让坐在床沿的青年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现在我有钱了。”他取出发簪,弯唇抵掌,与青年十指相扣:“我给师兄簪上,好不好?”
青年微微点了点头。
龙傲天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雀跃,起身为他挽发。那一晚,他的动作是前所未有过的温柔。
自那以后,每当独处时,“戚清”总会握着那支簪子出神,手指反复描摹簪身的纹路,一坐就是大半天。
某日,戚清实在看不下去了,蹲在他面前抱怨道:“真有这么好看?你还不如让他带几本书来,总这么关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人都要发霉了。”
他习惯了没人能听见,说话越发肆无忌惮:“都一年了,要不试试求个情,让他带你出去走走?横竖他舍不得杀你,最坏不过回到原点,你都熬过最糟的时候了,问问又不亏……说真的,我都快记不清蓝天白云长什么样了……”
正嘀嘀咕咕着,青年忽然开口:“抱歉。”
戚清一惊,左右看看,以为“岳寂”又来了。
屋内分明只有他们两人,他从没听过青年在独处时开口说话。
“……”
戚清心里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果然,下一刻,青年的目光便落在了他所在的位置:“你……一直在陪着我吗?”
见鬼了!
戚清满脸惊恐,吓得直接蹦了起来:“你能看见我?!”
“看不见。”青年摇头:“但约莫从半年前起,就能隐约听到你说话。”
他顿了顿,诚恳道:“你是被困在我身边的魂魄么?为何不去往生?”
青年反应这么平静,倒叫戚清有些不好意思。
他长长叹了口气,道:“虽然不是鬼魂,但也跟这个没差吧。”
戚清简单解释完自己的情况后,青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又问:“你能现形吗?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啊?”戚清踌躇道:“我倒是想让你看见,可一直像个透明人似的,说什么做什么,都没人能看得到。”
青年蘸了茶水,在床沿画了个简单的法诀:“这是显形咒,可惜我灵力被封,使不出来,你要不要试试?”
戚清照着掐诀,一阵微光闪过,几秒过后,蓝衣青年在原地身形渐渐凝实。
当指尖真切触碰到床柱时,他简直要喜极而泣。
终于不用当鬼了!!
天知道他做了多久的透明人!没人搭理的日子对他这种话痨简直是酷刑!
看到戚清容貌的瞬间,青年目光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恍然的神色。
“竟这般么……”他轻声道。
欣喜过后,戚清立马想到了先前的念头。
他掌心一握,凝出一柄寒光凛冽的冰剑,跃跃欲试道:“想不想逃?我带你逃出去!”
他可不是谢家姐弟那样的凡人,好歹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还有技能卡傍身,就算打不过龙傲天,带着人逃跑总没问题吧?
谁知,青年摇了摇头。
“你信我!”戚清急道:“我修炼过几门隐匿气息的法子,带个人逃走不是问题……再不济也能帮你送信求援!”
“求谁?”青年笑了笑。
戚清正要脱口而出“天度宗”三个字,忽然哑了口。
这里的天度宗,早就把青年亲手推向了深渊。
师兄、城主、贺冲……这些能叫的上号的友人此刻却显得那么遥远,而最该站在他身边的岳寂,却成了他最需要逃离的梦魇。
戚清拧眉陷入沉默,青年反倒继续问他:“你既然能化形,为何不独自离开?”
“我……”戚清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我丢下你一个人走,总归良心不安。”
好歹是一年朝夕相处的“狱友”,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对方留下来受折磨。
他不过是无聊些,可青年遭受的确实身心双重煎熬,能撑到现在还没崩溃,已经是人类耐性的奇迹了。
青年把玩着那支青玉簪,漫不经心道:“我有个法子,能让我们都重得自由。”
戚清连忙支起耳朵,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玉簪在青年修长的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度,被轻轻递到戚清手中。
“用它,杀了我。”!!
戚清浑身一震,玉簪差点脱手而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醒。”青年冷静地看着他:“所以我说,杀了我。”
空气凝固了一下,戚清喉头发紧,追问道:“……为什么?”
他一下子觉得手里的玉簪烫手起来,想还给青年,道:“被关在这里只是暂时的,只要你坚持下去,总有逃命的机会,活着才有希望啊!”
他急切劝了一大堆,青年只是淡淡一笑,忽然问他:“你会去移一座山吗?”
戚清一时语塞。
“现在的他于我,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山。”青年轻声道:“你知道的,我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青玉簪,主动将心口抵了上来。
“……让我解脱吧。”
“不行!”戚清想扔掉这根碍事的簪子,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出口!”
“来不及了。”
青年突然紧紧握住他的手,恶趣味地笑了一下:“这支玉簪上有他的感应法术,现在,它在你手里。”
戚清手指一颤,没想到最后被这人给坑了。
“快些,”青年轻声催促:“手要稳。”
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戚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慢慢握住了那根簪子,闭眼努力下定决心。
“最后一个问题。”他低声道:“你恨他吗?”
青年摇了摇头。
他微微掀起眼皮,看向戚清,笑容温和得就像在哄谢棠:“他只是误入了歧途。”
下一瞬,二人的衣裳同时溅上血花。
簪子没入心脏,直到死,青年始终安静。
戚清感受到磅礴的灵力正快速而源源不断地涌向自己,从那支玉簪,将灵力从“戚清”身上引渡到他的身上。
他惊愕地看向面前的人,却只听到了一句“多谢”。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
魂渊,百里以外。
天地间汇聚的灵气突然停止,仿佛旋涡中心的人停止了吸收。与此同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是雷劫来临的前兆。
“师父!”
戚清缓缓睁眼,视线尚且模糊,眼前的面容却与回忆里那个疯狂的身影重叠,下意识抖了抖。
岳寂的声音顿了顿,带着无措又喊:“师父?”
……回来了?
戚清恍惚地摊开手掌,鲜血黏腻的触感好像还在那里,手心却干干净净。
岳寂小心拨开他眼前的碎发,低声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戚清这才抬头,目光细细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心里沉沉的。
他怔了片刻,忽然伸出手,勾住了对方的脖颈,将人紧紧搂入怀中。
岳寂懵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回抱住他。
“岳寂。”戚清声音闷闷的,抽了一下鼻子:“……为师真的,好想你啊。”
第105章 夕阳 我想听你的答案
岳寂嘴唇碰了碰他的耳尖, 手臂环住了青年的腰身。
戚清半闭着眼,顺从地往他怀中靠了靠。
黑衣青年的肩膀已经足够宽阔温暖,让他能够安心倚靠——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而非回忆里那个冷血无情的龙傲天。
“师父梦见什么了?”岳寂搂着他,轻声道:“我一直听见你在叫我的名字。”
戚清滚了滚喉结, 没有立即回答,岳寂也不追问,只是换了个姿势将他搂得更稳, 手掌在他后背轻轻抚过, 仿佛在安抚。
他们周身已不是魂渊, 而处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洞口透进微弱的天光。
灵气源源不断涌入,经过岳寂炼化之后, 化作最温和的灵力, 完全渡入戚清体内, 不知这人持续了多久, 戚清经脉中的灵力已溢满, 甚至隐约触碰到了元婴与化神之间的那层屏障。
他靠了好一会儿, 才微微直起身子,问了一个有些莫名的问题:“岳寂。”
“……如果有一日, 我为了修复灵根,重伤了你, 想取你的血却没能成功, 等你养好伤回来, 会怎么做?”
岳寂明显愣了一下,语气竟有些委屈巴巴:“师父……你舍得这么对我吗?”
和回忆里的龙傲天相比,此刻的岳寂像只耷拉下了耳朵的家犬, 眼神有些可怜,看得戚清心头一软,揉了揉他的发顶:“只是假设。”
“就算是假设也不行。”
岳寂郁闷地否定了这个可能,又往他身边凑近了些,道:“师父不会这么做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戚清避开他的目光,坚持道:“我想听你的答案。”
他不确定那段回忆是另一个世界真实发生过的过往,还是破境时产生的心魔环境,却极想知道,这个被他亲手养出来的这个孩子究竟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是会像原著那样走向极端,还是……存在其他的可能?
岳寂抿着唇,黑眸轻轻转动了一下,极快瞥了他一眼,道:“不告诉师父。”
看见他的眼神,戚清微微摇头,知道暂时得不到答案了。
他仰望向洞外天际,面色略微凝重。
只见浓黑的劫云翻滚,紫电如游龙般在云层中闪现,这次的雷劫竟比岳寂晋升化神时来得还要可怖,莫非是因为魂渊的影响?
“师父。”他听见岳寂忽然开了口:“不论你听到了什么传言,看到了什么幻想,我就是我,也只是我。”
他伸手握住戚清的手腕:“不是恶人,不是白眼狼。师父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戚清回过头,岳寂靠近一步,几乎抵上了他的额头,耳语道:“所以,师父别怕,好不好?”
那双眸子清澈见底,是独独属于他的柔和。
戚清忽然觉得心尖被轻轻撞了一下,有什么东西无声落定。
见他不答,岳寂又问:“好不好?”
戚清闭了闭眼,终于点头。
岳寂这才弯了弯唇,蹭进他的怀里放软了声音:“师父昏迷了怔怔三日,我都快急疯了,幸好并无大碍,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想我’……是有多想?”
戚清被他蹭得往后仰,后背抵在岩壁上,被他正儿八经地问出来,有些不好意思,道:“自然是很想。”
“很想是有多想?”岳寂不依不饶地追问。
戚清无奈道:“雷劫要来了,就算想听好话,至少也得等为师先办完正事吧?”
“可是我想听。”怀中人撒娇似的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远处雷声炸响,闪电将山洞照得惨白,戚清能感觉到头发丝在往上飘飞,一种本能的危机感攀上心头,好像天道想致他于死地似的。
外面是雷光,眼前是缠着他说情话的徒弟。
……罢了。
还是先说吧,冰灵根渡劫本就凶险,往不吉利的方向想,说不定没等雷劫结束他就没了呢。
戚清叹了口气,捏了捏对方的脸颊:“你啊……”
青年唇瓣开合,却在下一刻,被汹涌而至的雷声尽数吞没。
戚清甚至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耳朵嗡鸣作响,温热的鲜血从耳道渗出,可面前人却好似听懂了,微微一笑,将他牢牢护在身下。
岳寂用整个身躯为他筑起屏障,任凭暴烈雷光倾泻而下。
戚清瞳孔骤缩,拼命想推开身上的人,可身上人的身躯却如同山岳般纹丝不动。
“岳寂!你疯了吗?!”
戚清急得喊他的名字,声音嘶哑:“你不要命了?替人雷劫会遭天道反噬的!”
回答他的是一个用力的拥抱。
岳寂将他的脸按在自己胸膛前,滚烫的唇贴着他的耳垂,在雷声中一字一句道:“我也很想你。”
……
魂渊。
倒悬的天顶雷云密布,近百位魔族大能凌空列坐,气氛冷肃。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齐聚一堂,上一次这般阵仗,还是近千年前誓要踏平修真界之时,而其中有些昔年的同伴已经凋零。
上首的魔君背手而立,冷冷道:“人还没齐?”
身侧魔影微微躬身:“禀主上,族老与七十二魔将已到齐,至于公子之中……唯有少主人还未有踪影。”
“一个杂种也敢摆谱?”魔君冷笑:“半个时辰内若不到,他也不必再来了。”
魔影不敢接这话,沉默之间,底下忽然有人不经意道:“我怎么听说,他那炉鼎要突破了?有人见他带着炉鼎闯出了魂渊,父君若要等……恐怕一时半会也等不来呢。”
魔影瞥了一眼那人,十公子,魔君子嗣中少有的纯血魔族,自诩血脉尊贵,并不待见其他兄弟。
几位族老交换了个眼神,暗自摇头。
一个沉迷炉鼎,一个搬弄是非,魔君这两个儿子倒是如出一辙的不成器。
魔君森冷的目光扫过十公子,十公子把玩骨扇的手一顿,正要请罪,他却只淡淡道:“再等半个时辰。”
说罢,魔君坐回了主座,闭目再不理会。
……
天度宗山门前。
穿着不同宗门制服的修士挤满了整个山门,各色灵光闪烁,盛况空前。
掌门负手立于阶上,望着底下整装待发的人群,不由叹息:“上一次这般热闹,还是送戚清去参加宗门大比,当真是物是人非……”
话音未落,师兄已负剑上前,神情坚毅地拜别道:“师尊放心,弟子此番出征,定救回师弟,荡平魂渊!”
他眼底带了一丝决绝,有种似乎即便要与魔族同归于尽,也绝不会让师弟继续在魔窟受苦的气势。
“好徒儿。”掌门拍拍他的肩膀,半是欣慰,半是嘱托道:“为师要的是你门师兄弟都平安归来,若遇危机,莫要盲目逞强。”
这时,另一名弟子走了过来,低声道:“掌门,丹宗派人来催了,咱们这就出发?”
立于丹宗最前方的白衣青年衣衫猎猎,面色冷凝,远眺着魂渊的方向。
此番出征,像是回到了近千年之前,不知能有几人得胜凯旋。
掌门挥了挥手,平白有些疲惫,道:“去吧,记住,定要平安归来。”
……
戚清很想对天道竖一个中指。
他差点给岳寂的冲动急出眼泪来,氛围都烘托到这份上了,结果雷劫还是精准地只往他一个人身上劈。
专雷专人制度是吧!
他被劈得浑身焦黑,衣衫尽碎,头晕眼花,一张嘴,魂都差点飘出来。
“咳、咳咳!”
对了,山洞还被劈垮了。
等到雷劫结束,青年已经像具死尸似的躺在地上。
哗啦一声,岳寂徒手扒开了他俩身上的碎石,把他从碎石堆里抢救出来:“师父!”
“松、手。”戚清被他勒得翻了翻眼白,挣扎了一下,有气无力道:“我还没死呢。”
岳寂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掉脸上黑灰,直到确认他的眼神还算清明,才长舒一口气:“方才当真吓到我了。”
“你也快吓死我了。”戚清戳了戳他的额头,指尖都在颤抖:“谁叫你往天雷底下扑的?替人挡劫轻则重伤,重则魂飞魄散,知不知道?以后再敢这般胡来,为师就把你逐出师门!”
岳寂小声道:“那我不也没事吗?”
“是没事。”
戚清似笑非笑:“我有事,有很大的事。”
他指了指自己动弹不得的左臂,又指了指双腿,连多余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岳寂摆弄,狼狈不堪。
反观先前在蜃族秘境里破境的岳寂——啃完他就睡觉,睡醒大发神威,连根头发丝都没乱,形象闪亮得不行。
想到这一茬,戚清语气酸溜溜的:“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天道的亲儿子,机缘、相貌、天赋……算了,还是私生子吧。”
他嘀咕道:“你这辈子也算栽我身上了。”
岳寂凑近了些,道:“嗯?”
“没什么。”戚清伸出手,理直气壮道:“为师现在半身不遂,该你尽孝的时候到了,来,背我回去。”
岳寂眼睛一亮,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奖赏般,小心翼翼将他背起。
戚清懒懒靠在他背上,雷云散去,满天夕阳,斜阳的余晖柔和辽远地在天地之间镀上一层金色。
顺利破境,又有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在侧,心头骤然轻松了起来。
戚清被背着走了一会儿,看天看地,看云看山,觉得哪里都好,好到有些无聊。
他哼了哼歌,突然道:“你知道吗?当你活了一个时辰,就是多活了八刻钟。”
岳寂脚步顿了顿:“我知道。”
戚清又道:“你活了十二个时辰,那么就是多活了……八乘十二等于多少来着?”
岳寂简短道:“九十六。”
“啊对,九十六。”戚清来了劲,接着道:“那一旬是几刻钟?一个月呢?一年呢?”
“……”岳寂回头看了他一眼:“师父。”
戚清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魂渊还不见影,没有魔气阻碍,天空和远山极其干净。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戚清忽然想起,多年以前也曾被岳寂背过。
那时岳寂还是个小不点,练了几天剑,个头不见长,力气倒是很大。
他忍不住笑了笑,岳寂闻声侧过脸,道:“师父在笑什么?”
戚清晃荡着逐渐恢复知觉的腿,随口道:“你知道吗?师父被徒儿背着走会很逊诶。”
岳寂步子一停。
眼看他要把自己放下来,戚清连忙道:“好了好了,逊就逊点,你千万别把为师半路扔下啊。”
第106章 闲叙 师父答应你
不料, 黑衣青年只是换了个姿势,将他从背后转到了身前。
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手托着他的大腿,一手环住腰际, 将他整个人稳稳当当地抱在怀中。
戚清不得不搂住他的脖颈——这个面对面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人身上的姿势更逊了好吗!
但他不好意思说“还是第一版好”,只好假装研究起天边的云, 看了一会儿,目光不自觉移到了岳寂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上。
黑衣青年的的轮廓被映得十分柔和,高鼻深目, 风神秀逸, 不张嘴的时候, 很有几分端方君子的味道。
特别能唬人的一张脸。
……怎么就被这小子唬住了呢?
岳寂大大方方任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师父先前问出的那个问题……是因为我在你的梦里做了错事吧?”
戚清一怔。
“我说师父不会那样做,是因为……”
岳寂脚步未停, 喉结却轻轻滚动了一下, “我相信师父永远是对的, 若真有那一日, 定是我误入歧途……还望师父, 再将我带回正道。”
说着, 他偏过头来,脸颊轻轻贴上戚清的, 扶在腰间的手上移,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人搂得更紧。
夕光是温热的, 他的脸颊也是。
余晖里, 戚清在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无论如何, 我都不会伤害师父,更不会责怪师父。”
岳寂专注地望着他,一字一顿道:“只要师父一直陪着我……一直。”
刹那间, 时光倒回了六年前,那个还不到他腿长,因为他不要自己而哭红了眼睛的孩子,如今已经能将他整个拥入怀中。
长大了,依然执拗地不肯放手。
戚清指尖抚过他的脸颊,轻声道:“师父答应你。”
没过多久,阴云翻涌,倒悬城的剪影再次出现在视野之中。
魂渊外瘴气弥天,黑雾如潮,而这一次,雾中却多了一道身影。
“公子终于舍得回来了。”那人皮肤惨白,身形高大,一双暗红眼珠幽冷地望过来,目光在戚清身上停留片刻,讥诮之意不言而喻:“再晚些,怕是连主上都要亲自‘请’您了。”
戚清尴尬地拍了拍岳寂的手,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没人的时候胡闹也就罢了,如今被外人瞧见,饶是他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这么逊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