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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滚。”

第76章

郗景认识岑靳, 还是因为杭凌一。

他在淮新上大学,那时候经常住在舅舅家里。大三暑假,当时杭凌一刚上高一, 经常会带朋友到家里做客。他也因此结识了岑靳他们几个。

暑假快要结束, 他和朋友坐在杭家的花园里聊天。两个人谈到自己喜欢的类型,他随口说道自己喜欢长头发的男生。

话音刚落, 一头微卷黑棕发色的少年就从他们眼前经过。

朋友开玩笑地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出现得这么巧。

他那时并未在意,毕竟岑靳桀骜不驯,对谁都是那种瞧不上眼的态度,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

但从那时开始, 郗景却开始不自觉地关注岑靳。

大三寒假, 他又见到了岑靳, 他居然留长发了。

郗景本来以为只是巧合,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当初朋友说过的话。

大四毕业,他被家里逼着跟鄢昱订婚。

第二天, 他才知道岑靳在他订婚的那晚发疯了一样深夜在淮新飙车,最后甚至砸掉了他最喜欢的那辆超跑。

岑靳被送到军队之前, 他的朋友为他举办了一场欢送会,他也去了。

岑靳剪掉了长发。郗景那时候才确定, 岑靳是真的很喜欢自己。

但已经晚了。

他和鄢昱婚姻并不幸福。

去年, 他拜托杭凌一将自己的信交给岑靳。那时候他想, 只要岑靳回应自己,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和鄢昱离婚。

可他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直到今年一月份,他偶然遇到了田商。

他才知道贺衍的存在。

郗景已经死掉的心忽然又活了过来。

岑靳果然还喜欢自己, 他只不过是把对自己的喜爱投注到了那个替身身上。

他本来以为这个替身已经死了,但为什么还好端端地活着。

郗景的恨意几乎快溢出眼眶,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替身,去年,岑靳不会不给自己回信。他也不会到拖到现在,还没能彻底跟鄢昱离婚。

斜阳落在游乐园的拱门上,彩色的铁艺栏杆在余晖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贺衍太阳穴一阵发胀,下颌线紧绷。

他蹙眉看着郗景,他可以肯定他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有听到过郗景这个名字。

但郗景是杭凌一的表哥,杭凌一和岑靳是朋友。

这个答案似乎很好推出。

贺衍垂眼看向他,做出最后的确认:“谁把我当你的替身?”

郗景故作惊讶地看向贺衍:“你觉得还有谁呢?当然是岑靳了。难不成你真以为他喜欢你啊。”

郗景的神色确凿又肯定,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

他没有撒谎。

所以,自己真是他的替身?

为什么自己会被岑靳当作郗景的替身。性格?长相?

贺衍的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恶心,像吞了只苍蝇,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抱歉,原来你不知道这件事啊。如果不是因为我结婚了,他也不可能会和你在一起啊。”郗景略微抱歉地说道,他有些可怜地看着贺衍:“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和我长得很像吗?”

郗景的目光落在贺衍的眉宇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

可惜,替身只能是替身。

杭凌一眼睛眯起来,声音骤然冷了下去:“眼睛没用可以捐给别人。”

郗景嗤笑出声:“杭凌一,当初不是你替我把信送给岑靳,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贺衍的眼睛慢慢眨动,眉头一点点地蹙起来。

[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还没资格跟他比。]

平淡又冰冷的语调在耳畔回荡。

这的确是当初杭凌一说过的话。

初夏的傍晚,阳光依旧炽热,可贺衍却忽然后颈发凉。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手背的青筋凸起。

原来那个“他”不是自己以为的岑靳,而是郗景。

贺衍扯了下嘴唇。

岑靳把自己当作了郗景的替代品,态度才会在一开始就那么反常的友善。根本没有什么想跟自己做朋友,岑靳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另一个人的廉价替代品。

当初的疑惑解开了。

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贺衍的大脑放空了一瞬。

他喉结滚动,忽然有些反胃。

胸口像是被人塞进去了一团浸湿的棉花,又沉又黏,堵得他呼吸都不畅快。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可岑靳把他压在身下的那一幕,却完全不受控制地不断放映。

唇瓣的撕扯,炽热的吐息。那种无法逃脱的颤栗似乎无限被放大,再次把他拉到了回忆里。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不应该这么好。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交织穿插,又变成了岑靳离开淮新前对自己的表白。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贺衍压住那股从胃里翻上来的恶心感。

他看向杭凌一,语气平静:“所以,你也早就清楚这件事。”

他的语气甚至不是疑问。

杭凌一张了张嘴,在贺衍的目光下终究是点了点头:“贺衍,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但那时候——”

看到这一幕,郗景心里畅快起来,他咬着下唇才勉强不让自己大笑出声。

郗景倾身向前,忽然插嘴:“他当然不想告诉你了。明明人还活着,却被贺家宣布死亡已经够可怜了。如果再知道了自己不过是别人的替身,那人生不就更加悲惨了吗。”

“你应该感谢我表弟的善心才对。”他的语气又轻又柔,却满是嘲讽和轻蔑。

贺衍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郗景。

郗景得意的神色忽然僵硬,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郗景恼羞成怒,他干嘛要怕这个替身。

郗景神色阴冷了下来:“你既然已经‘死了’,就做好一个‘死人’,不要想着再出现在岑靳面前。否则,我不介意真的让你——”

贺衍眉毛动了下,忽然笑了,好久没听到有人再威胁自己了。他微微偏头,目光锁定对方,手腕动了一下。

他现在很不爽。

“你TM笑什么笑。”郗景说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

贺衍心里默数一、二……

在他准备动手的前一秒。

“滚。”杭凌一眉眼压低,那双淡金色的眸子里没了情绪。

郗景表情扭曲,他指着杭凌一的手指气得发抖:“你居然护着一个外人。”

贺衍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没兴趣看两人的对峙,转身迈步走向公交站台。

杭凌一眉宇间一片森然的冷意:“郗景,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否则就算是姑姑也保不了你。”

郗景气急败坏地离开了,离开之前,他半眯着看向贺衍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杭凌一追上贺衍,淡金的眼瞳中浮现些许的无措,他低声问道:“我想,我应该还有解释权。”

贺衍斜着看了眼他,没说话。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跟别人解释,杭凌一抿了下唇,银发从肩头滑落,他烦躁地“啧”了一声,猛地抬手将垂落的银发胡乱拨到耳后。

他的脚步不过慢了几分,贺衍就又走远了。

杭凌一愣了一下,大脑还没思考,脚步已经开始加速了。

“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如果不是郗景突然出现,我已经完全把这件事忘了。最开始我是对你有些误会,但那天晚上我的误会就解除了。”

“贺衍,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谁的替代品,你在我这里一直都只是你。”

贺衍给了反应,平淡地哦了一声。

淡金色的眼瞳忽然愣怔,这是什么意思。

贺衍掀起眼皮;“我知道,你应该是在游乐园大门口的时候想起这事的,只是当时我被西莉亚拉走了。”

“那你还生气吗?”

贺衍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了句:“我好像从头到尾也没说我生你的气了吧。”

公交站牌到了。

一辆公交车恰好驶过,贺衍对着他挥了挥手:“下次见。”

心像是被羽毛轻抚,那些细小的连杭凌一自己都没能察觉的不安,因为这句话瞬间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直到公交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恍过神来。片刻后,杭凌一摇了摇头,唇角却扬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酒店距离铜海市游乐园有十几公里,公交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天已经变暗了,街灯在空气里晕开昏黄的光晕。

贺衍从公交车上走下来,这一站的公交站牌距离酒店还有二百多米。

他朝着酒店的方向走了大概有一段路,眼皮忽然跳了下,贺衍的目光微微一动,落在了旁边。

紧接着,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几个混混从暗处的小道里走了出来。

为首的黄毛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贺衍扫了一眼,但并没有停下脚步。

“站住,让你走了吗你就敢走。”

那几个混混直接围住了贺衍,挡住了他的路。

黄毛拿出手机,对着贺衍的脸上下比对,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没搞错,就是这个人。”

黄毛咧了下嘴,笑着说道:“抱歉了,小白脸,谁让你得罪了人呢。”

他收起手机,拿出小刀在贺衍的眼前晃了晃,刀刃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贺衍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得罪了人?他能在铜海得罪谁?

贺衍缓缓掀起眼皮,看向了围住自己的那群人。

他的目光毫无波澜,语气也很平静:“滚开。”

黄毛莫名打了个寒战,寒意从脊背刷一下地窜了上来。他咽了口唾沫,这小子说不定是个硬茬。

黄毛眯了下眼,下一秒,就拿着刀朝贺衍的脸划过去:“装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咔嚓一声,黄毛发出痛苦的惨叫,小刀落到了地上。

等到贺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刀,剩下的几个混混愣才反应过来,一股脑地向他冲了过去。

第77章 第 77 章 警察局

第77章

贺衍侧身避过刀锋, 左手扣住一人的手腕,猛地踢向对方,那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直接被踹飞出去, 撞翻了身后的垃圾桶。

拿着钢管的混混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贺衍身后,抡起钢管就朝他砸去。

这刀还不如不用。

贺衍扔掉手里的刀, 迅速地矮身躲过,反手击中对方的咽喉,把他手里的钢管甩到了几米之外。

那人捂着脖子跪倒在地,发出剧烈的咳嗽声,脸也涨成了猪肝色。

钢管在地面上弹了几下, 声音在寂静的小道里很是刺耳。

好烦, 本来今天因为堵车就回来得晚了, 还要应付这些杂碎。

一会儿还得跟奶奶解释。

贺衍眉头蹙紧,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还剩下两个。

昏黄的光线下,他整张脸藏在阴影里, 看不清表情。

贺衍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满是不耐烦了:“你们一起上。”

剩下的两个混混对视一眼, 就在贺衍以为他们会一起冲上来的时候,这两人撒开腿一溜烟就跑远了。

黄毛暗骂了一声, 妈的, 今天这单子亏了。他趁贺衍不注意, 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但在他准备偷偷离开的那一瞬, 动作忽然僵住了。

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像是重重地砸在他心上一样,黄毛的心脏几乎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咽了口唾沫,机械地扭动着脖子, 往后瞄了一眼,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一脚踹到了地上。

贺衍的鞋底碾上他脱臼的手腕,垂眸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黄毛颤着身体,赔笑着说道:“没有谁,是我眼睛瞎了才敢去打劫您。都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

剧烈的疼痛让他连叫声都发不出来。

贺衍声音冷到几乎要结冰:“谁派你们来的,郗景吗?”

黄毛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他没被压着的那只手拽着贺衍的裤腿:“大哥,大哥,我真不知道你说,你先松开脚,我真的不知道啊。”

黄毛的手机因为他的剧烈挣扎掉落到了一旁。

贺衍松开了他,低头准备拿黄毛的手机的时候。

两道强光打在了贺衍身上,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都别动!警察!”

两名警察快步冲过来,手电筒的光束从贺衍身上移开。

其中一个警察的手已经按在了配枪上,另一个年长一点的警官则皱起眉头打量着现场。

他拿着手电筒,在附近照了一圈,光束落在钢管和小刀上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了。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现场唯一还站着的贺衍身上。

年长警官沉声问道:“五分钟前有人报警说你们聚众斗殴。”

他的目光在贺衍和混混之间来回移动:“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黄毛挣扎着爬起来,指着贺衍:“他、他打人!无缘无故就——”

年长警官转头看向贺衍:“你打的?”

贺衍神色平静:“正当防卫。”

躺倒在垃圾堆里的也挣扎着坐起来,他大声为自己辩护道:“不是,是他故意打我们的。警察叔叔,你不能因为我们看着不像好人就误会我们啊。”

另一个捂着嗓子说不出话的人也跟着点头,他指着贺衍,一脸的愤怒。

年长的警官眼神微变,他转头对年轻警察示意:“把这几个都带回去做笔录。”

四十分钟后,贺衍从警局的询问室走出来。

迎面就碰上了刚从另一间询问室离开的黄毛。

黄毛眼睛转了几圈,周围没多少人,他对着贺衍扯了扯嘴角,张开嘴无声说道:你死定了。

贺衍视若无睹地移开视线,走到角落拨通了电话:“奶奶,我可能再过一会儿才能回去。嗯,对,没事,您不用等我,先吃饭吧。”

黄毛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

年长警官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一场简单的打架斗殴,虽然这几个人各有说辞,但他做警察也十几年了,自然能看谁到底在说谎。

但问题是,年长的警官眉头锁死,再次询问道:“监控什么都没拍到?”

他明明记得,那个路段至少有三个监控,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有拍到。

“孙警官,这三个都是移动监控摄像头,如果按照下午的那个方向,的确可以拍到这几个人发生冲突的画面。”

“但是下午六点的时候,监控方向就发生了变化。”监控室的民警也是一脸奇怪,“但负责监控的是交警的事,可能是他们根据路况调整了一下监控位置,反正现在的确是什么都没拍到。”

刚才跟在孙理峰身后的那位年轻警官轻声喊道:“师父,局长找你。”

孙理峰撇了下嘴,眉头拧成一团,奇了怪了,局长一年也不找他几次,而且他明明记得一个小时前,局长就回家了啊。

局长轻声说道:“刚才你是不是弄了几个人回局里了。”

孙理峰蹙着眉:“打架斗殴,正当程序带回来的。”

局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你不正当,我的意思是,这事你别管了。一会儿除了那个黑头发的,其他人都放了。”

孙理峰不乐意了:“不是,刚才我们跟那四个人都分别谈过话了,明显是那个贺衍受了无妄之灾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想想这次的事,连监控都找不到。”局长一脸无奈:“老孙,难道你以为我愿意大老远从家里赶过来,但是上面来电话了。”

局长摇头:“那叫贺衍的对吧,不知道惹上谁了。反正给了死命令,必须把他拘留一段时间。”

孙理峰冷笑一声,有些阴阳怪气:“没监控,就算凭那几个小混混的片面之词,也最多给贺衍弄一个打架行政拘留。”

不知道是没听出他话里有话,还是不在意,局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给他先关个十五天吧,到时候再说其他的事。”

孙理峰点了点头,但他出去之后没有立刻放黄毛那几个人离开,而是阴着一张脸示意贺衍跟上自己。

黄毛看到这一幕,对着贺衍做了几个满是嘲讽意味的鬼表情,神色十分张狂。

贺衍眼皮一跳,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孙理峰带着贺衍走到监控的死角,停下了脚步。

“贺衍,我也不多说什么废话了,我不知道你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但是现在的情况是,那三个混混都可以无罪释放,但是你却要因为打架斗殴要在拘留所里待上至少十五天,我甚至无法保证你后面能不能顺利出去。”

孙理峰的语速极快,他压低声音说道:“所以,现在你要是有什么认识的人的关系,赶紧给他打电话。”

贺衍眉头骤然压紧:“多谢,警官。”

孙理峰对着他点了点头:“我再给你拖十分钟,你能用上什么关系就赶紧用。”

铜海市,郗家。

郗景看了眼手机里的消息,唇角勾出愉悦的弧度。

“小景,别看手机了,你看我身上这衣服好不好看。”

郗景的母亲杭书雅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眼睛和郗景一样是深棕色。她的面容俏丽,明明已经快要五十岁,但看着跟三十多岁的人并没有太多差别。

郗景自然是好好夸奖了一番。

杭书雅照着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云吉,你刚才说这个裙子叫什么来着。”

站在一旁看起来像瘦竹竿一样的设计师听到自己的名字,轻咳了一声,声音轻快地介绍道:“这叫作马面裙,仿照的是两千年前的古籍样式,裙身这些细密的褶皱都是手工缝制固定……”

杭书雅也没打断这小孩子的长篇大论,颇为喜爱地看着他说完,然后给裙子拍了张照片,点击发送后,没过几分钟,手机就响了起来。

杭书雅接通电话,语气颇为亲昵,还带着一丝丝的炫耀:“多琳,刚才那裙子是不是很好看,现在全联邦可就我这里有马面裙。”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杭书雅笑出声:“当然,我当然欢迎你过来,到时候让云吉亲自给你设计一件。”

“对,我上周末不是去看了个秀展吗,淘到宝了。对,就是这个毕云吉,很厉害的一个新人设计师。”

坐在一旁的毕云吉脸颊通红,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郗景给毕云吉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出去。

等杭书雅打完电话的时候,偌大的衣帽间里只剩下她和郗景两个人了。

“妈,刚才你在跟谁打电话?多琳阿姨吗?”郗景思索了片刻,“我记得她是不是嫁到淮新方家了。”

杭书雅肯定了他的说法。

杭书雅忽然想到什么,她眉头一皱:“你今天跟鄢昱商量得怎么样。这次鄢昱是出轨,你手里又拿着证据,鄢家势必得给我们一个说法。鄢昱虽然不是老大,但他继承的东西可比他那个哥哥多太多了。”

郗景耸了下肩:“还在谈,不过离婚肯定是要离。”

杭书雅啧了一声:“鄢昱也和他老爹一个德行,家里有一个外面有一堆。当初我怎么就看走眼了,可怜我儿子受苦了。”

杭书雅摸了摸他的头:“离婚可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不过,虽然鄢家在姆扎州可以说是一家独大,但我们郗家也不差,更何况还有你身后还有你舅舅。对了,凌一呢,我不是跟他打电话让他今晚来家里吃饭吗?”

郗景鼓了下脸颊:“你怎么每天都杭凌一杭凌一的,他只是你侄子,我是你亲儿子好不好。”

杭书雅假装生气:“臭小子,要不是为了你,我一个作姑姑的用得着去讨好侄子吗。”

“下午我跟他吵架了,谁知道他晚上还来不来。”

话音刚落,衣帽间的门被敲响了。

管家低声说道:“夫人,杭少爷过来了。”

郗景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晚上八点,铜海市,云丰区警察局。

黑发男人迈步走进警察局内,墨绿色的眸中里是森冷的寒意,极具压迫感。

第78章 第 78 章 拘留所

第78章

大厅值班的警员出声拦住了他:“报案左转, 这里非相关人员不能入内。”

鄢忬垂眸看向他:“我来找人。”

“找谁?”

鄢忬沉声说道:“龚建锐。”

“就算是找人,没有传唤也不能随便——”警员的声音戛然而止,“你找局长?!!”

警员舔了下嘴唇, 抬头打量起这个贸然闯入警局却没丝毫局促的人, 语气恭敬了些:“您有预约吗?而且这个点局长应该已经下班了,您要不明天再来。”

鄢忬眸色变暗,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龚建锐下班了?”

“你连局长什么时候下班都不知道,你到底预约没有。”值班警员语气又变成了最开始的样子,“不好意思,无关人员不能进来。”

鄢忬脸上没了表情,他的眉梢微微压低。

值班警员咽了一口唾沫, 神经下意识紧绷起来。

龚建锐走到了大厅, 他看到大厅这里的情况, 随口问道:“小张,发生什么事了?”

小张眼睛一下子睁大,局长怎么没走, 他刚才明明亲眼看见局长离开了。

他立刻立正问好:“局长好,是这样的, 这个人说要找您。”

鄢忬沉眸看着他:“龚局长,我是鄢忬。”

龚建锐瞳孔缩了一下, 想到刚才那通电话, 立刻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 鄢家的大少爷。

两百年前, 鄢家用铁路和油田建立起了自己在姆扎州的根基。直到现在,鄢家依旧攥着全州七成以上的能源命脉,左右着议员的选举投票。

可以说,大半个姆扎州都掌握在鄢家手中, 上到姆扎州的议会大厅,下到边境的炼油厂。几十年前,媒体戏称鄢家其实就是“姆扎州的影子政府”。

直到二十年前,裴正举担任联邦将军,鄢家在姆扎州一家独大的格局才被打破。

也是在二十年前,鄢家的大小姐对裴家的大少爷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一年后,鄢家和裴家联姻,当年的婚礼盛大的联邦总统都亲自前来祝贺。

但鄢裴两家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联姻而密不可分,反而在裴家的长孙出生后没多久,两家的关系跌破了冰点,直到近些年才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新上任的总统就是当年裴家的大少爷。

这些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龚建锐的父亲是当年跟在鄢家大小姐鄢瑜身边的一个低级管家。

在鄢瑜嫁给裴行赫后,他的父亲就被辞退了。但也正因为他被辞退,为自己换来了一个在警局工作的机会。

眼前这位鄢家的大少爷,和鄢瑜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龚建锐立刻大步迎了上去:“我还以为您要等一会儿才过来。”

局长的态度卑谦低微到了极点,几乎让旁边值班的警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身子抖了一下,后背瞬间冒出了冷汗,他刚才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差,不会得罪什么大人物了吧。

龚建锐也伸出手,但鄢忬半点没有回握的意思。他赔笑着收回手,半点不嫌尴尬地继续说道:“您亲自来一趟,是为了?”

龚建锐刚才只接到电话说一会儿鄢家的人要来,但那通电话并没有告诉他具体是为了什么。

“贺衍在哪里?”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想到之前他接到的通知里没有明说的大人物,龚建锐想当然地就把他当成了那位大人物。

毕竟,那个贺衍的档案他也看过了,就是一个津兴市的普通平民。鄢忬也不可能和贺衍有关。

龚建锐了然地点头,他领着鄢忬到自己的办公室。

“您是为了这事啊,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这事办好了。那个叫贺衍的现在已经被关到拘留所里了。”

龚建锐把自己这里最好的茶给鄢忬奉上,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按照程序,这个人最多只能按行政拘留十五天。”

鄢忬墨绿色的眸中凝出寒霜,他垂下眼,盯着茶杯上的倒影,语气听不来什么情绪:“你办事效率倒是挺高。我之前怎么吩咐的,你还清楚吗?”

难道这位不满意,龚建锐额头上骤然冒出冷汗,心脏开始剧烈狂跳。

龚建锐立刻回话:“但是您放心,其实我已经跟下面的人下通知了,等过几天就会对贺衍提审,之后就会把他送到勐沭监狱。”

勐沭监狱是姆扎州关押死刑犯的监狱,去里面不死也要脱层皮。

鄢忬抬眸看他,表情森然:“听不懂我的问题吗?”

龚建锐脸色瞬间变白,因为恐惧而胀痛的大脑拼命地运转,他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勉强挤出一张笑脸。

“我也是听上面的电话转述。哦,对对,我想起来了,您吩咐说最好把他关个几年再出来。您放心,这人聚众斗殴还有自带器械,不关他个三年绝对——”

龚建锐磕磕巴巴地想要解释什么,但是鄢忬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冷声说道:“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上面’的人是谁?”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什么,这个人不是他以为的那位。龚建锐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剧烈地震颤,额头上的冷汗已经落到了桌面上。

他嘴唇颤抖着,半晌没发出任何声音。

鄢忬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如果你还想要头上这顶帽子,说话。”

龚建锐的后背瞬间湿透了,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干涩地开口了:“是市局的程副局长。”

云丰区辖区的拘留所在警局的西北方向,大约十公里的路程。

贺衍坐在后座,双手被手铐铐在前面。

刚才提醒他的警察孙理峰就坐在他的旁边,但孙理峰的表情比贺衍还要难看。如果不是手铐没在他手上铐着,他看起来比贺衍更像是要被关进拘留所的那个人。

街道两旁的路灯落入车内,手铐泛着金属的冷光。

贺衍苦中作乐勾起了唇角,上辈子手铐他见得不少,警车也做过好几次。

但没想到居然有机会体验亲自体验一番,戴着手铐坐警车。

贺衍闭上眼睛靠在后椅上,思索着到底该如何脱困。

他现在已经很确定那批混混身后的就是郗景。

刚才他给鄢忬打了电话,但是没打通,等他想要再打一遍的时候,就被人收了手机铐上了手铐。

按照程序,他在拘留所里要待上十五天,十五天之后就会被释放。

但要是真按照程序,他也不会被关进拘留所了。

贺衍睁开了眼睛,眸光锐利。

警车停下了。

孙理峰下车,示意贺衍下来。

孙理峰对开车的警察做了个手势,让他等一会儿再过来。

他压低声音对贺衍说道:“局长刚才告诉我了,你得罪的人来头太大,拘留所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几天就会把你关到勐沭监狱里去。”

孙理峰抿了下唇,颓废地低下头:“抱歉,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我能力有限,没办法帮你。刚才说是要为你争取十分钟,但——”

贺衍眼眸闪烁,他刚才还在怀疑孙理峰是在故作友善,毕竟他之前说是为自己争取十分钟,但最多往后拖了一分钟不到。

不过,他现在确定了这位警官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人。

贺衍请求道:“孙警官,您不用抱歉。只是,能拜托您一个忙吗?”

孙理峰点了点头,目送贺衍被拘留所值班的警察接走。

拘留所的大门打开了一会儿很快又关上了。

云丰区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龚建锐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等着面前的男人最后的宣判。

鄢忬挂断了电话,抬眸看向龚建锐:“程副局长?程宏维。”

听到鄢忬轻描淡写地叫出程宏维的大名,龚建锐的神经已然麻木了。

程宏维,是郗家的人。

墨绿色的眸色幽森晦暗,鄢忬起身:“去拘留所。”

龚建锐僵硬地跟着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忽然,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室内令人窒息的气氛。

龚建锐被这声音吓得哆嗦,腿软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鄢忬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陌生的号码,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鄢忬鄢先生吗?因为某些原因,贺衍现在在云丰区的拘留所——”

墨绿色眸中乌云密布,他的喉结滚动,声音低沉暗哑,像是从胸腔深处碾出来的一样:“你是谁,贺衍现在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孙理峰被他语气里压抑的情绪吓到了,他愣了一下,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

“鄢先生,如果您有能力帮他的话就快一点行动,不然过不了几天他就要被送到监狱里了,那时候就不好再出来了。”

鄢忬的指节发白,青筋暴突在紧绷的手背上,手机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第79章 第 79 章 对吧,阿衍。

第79章

拘留所内, 值班警察领着贺衍到了一间八人大通铺。不过目前这里就关了一个人,还空着七张床铺。

这人看着大概三十多岁,络腮胡, 身材圆润, 脖子上有很多红肿的蚊子包,左臂上遍布纹身,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贺衍,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这小子长得真是太帅了。

他舔了下嘴唇,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兄弟,你是犯了什么事被关进来了,要在这里待几天啊。”

他的语气友好, 颇有种难兄难弟的感觉, 试图引起贺衍的同病相怜。

贺衍掀起眼皮看了眼他, 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也没说话。

这人撇了撇嘴,并没有被贺衍的冷漠击退, 他又往贺衍身边坐了一点:“对了,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林樟,已经在这里一个人待了大半天了, 终于来个人陪我了。也不知道这些警察是怎么想的, 我不过就是参加了个聚会, 就把我逮到这里关起来。”

林樟抱怨了几句, 他伸出手正准备搭在贺衍肩膀上,就被贺衍的手背挡开了。

贺衍瞥了一眼他的脖子:“什么聚会,三个人以上的吗?”

这小子怎么意有所指的,林樟干笑了一声:“都是聚会了, 那肯定都是三个人以上了。”

贺衍没有再理他了。

林樟眯了下眼,他下午的时候问过值班的警察了,被关到这几个房间的都是至少十五天的。等到九点就没有巡逻的警察了,之后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动静,就不会有人过来。

他比这小子要壮那么多,到时候他不还是任由自己揉捏。

林樟舔了一圈嘴唇,昨天晚上还没玩尽兴就被抓进来了,他本来还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

但现在,林樟眼神黏在贺衍的脸上,自己运气可真TM得太好了。

沉默蔓延。

贺衍眉梢紧蹙,神色中透露着寒意。

就算郗景再讨厌自己,但今天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但郗景为什么这么着急,有些不太符合常理。今天下午他们刚发生了冲突,晚上他就出了事。

只要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就能知道这是郗景做的。

贺衍敛眸沉思,最开始那个黄毛的架势,明显是打算给自己个教训,还有那些武器,如果他没有能力反抗,不死也要半残。

如果不是警察过来,那个黄毛自己也打算溜走。

不,不对,刚才那几个混混他们的攻击目标是自己的脸——

现在又准备把自己关到勐沭监狱。

不管是毁容还是关进监狱,贺衍微眯了下眼,郗景是不希望谁知道自己还活着。

可岑靳明明在奎尔丹尼州——

贺衍的瞳孔忽然猛缩,难道岑靳要来姆扎州。

他的眸色骤然沉了下来,不论如何,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从郗景的举动里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报复心极强的人。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即使孙警官打通了鄢忬的电话,但鄢忬只是一个大学老师,力量或许有限,并不一定能保证他能离开这里。

万一郗景再去报复鄢忬。

贺衍表情彻底暗了下来,他需要再给杭凌一打一个电话。

不过,他得先闹出动静,让警察过来。

贺衍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林樟,虽然不清楚这个人打算干什么,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快要动手了。

九点的铃声打响,林樟勾起唇角。

他在心里默数了几秒钟,然后从床上蹦了下来,走到了坐在床铺另一侧的贺衍身前。

“不介绍一下自己吗,不能只有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什么都不知道吧。”林樟压着声音,粗胖的手指伸向了贺衍:“咱们这也得有来有回,对吧,小兄弟。”

拘留所,今夜值班的副所长戴上警帽唰一下地冲到大门处。

“龚局长,您今天怎么来这里了。”

龚建锐偷偷看了眼身侧的黑发男人,他扯了下僵硬的嘴角,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今天晚上是不是新送过一个人,名字叫贺衍。”

副所长点了点头:“对,还是孙队长亲自送过来的。这,难道今晚就要把人提审?”

龚建锐听到他说的话打了个激灵,立刻加重语气命令道:“当然不是,孙理峰抓错人了,你去把人放出来。”

副所长被龚建锐的语气吓住了,立刻点头,打开门领着人进去。

他往后偷偷瞥了一眼高个的黑发男人,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忽然明白了什么,脚步更快了。

只是刚走到关押的房间那里,就听见了几声连着的惨叫。

怎么越听越像是关贺衍的那个房间,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副所长颤笑着擦了擦头上的汗:“大概是哪个被拘留人不小心撞到了。”

走了没几步,到地方了。

地上躺着一个肥头大汉,蜷缩着身体,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但这时候没有一个人的心思在他身上了。

贺衍看到走在最前面穿警服的人,正准备说话,但那句话还没说出口,就愣住了。

他眨巴眨巴眼,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快步走到铁栏前。

鄢忬看到他安然无恙,唇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整张脸瞬间柔和了。

贺衍的眼睛几乎是瞬间亮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喜悦:“叔叔,你真的过来啦。”

鄢忬无奈地笑了下,嗯了一声。

副所长不清楚状况,拿出钥匙打开门把他放了出来。

贺衍走出来的时候,对开门的警察道了句谢。等他转过身,鄢忬已经走到他身后了。

鄢忬垂眸轻轻看着他,然后整了整他有些凌乱的衣领,温声说道:“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这和刚才威胁自己的是一个人吗?他本来是为了讨好程宏维,结果却得罪了一个绝对不能得罪的存在。

龚建锐站在一旁,他已经吓得几近失语了,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掐着,呼吸不过来了。

“我又麻烦你了,叔叔。”贺衍抿唇,他看了眼鄢忬又垂下了眼,欲言又止。

“我已经给杨阿姨打过电话了,放心吧。”

贺衍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鄢忬轻笑了一下,揉了揉贺衍的头发,墨绿色的眸底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餍足。

遇到困难的时候,当然第一时间就该想到我。

对吧,阿衍。

鄢忬微眯了下眼,手上还残留着刚才触碰发丝的触感,又轻,又痒。

龚建锐目送着鄢忬开车远去,眼前忽然一阵发黑,他奶奶的,别说他自己了,程宏维那个市局的副局长都不一定能保住头上的那顶帽子。

鄢忬的车开得很稳。

鄢忬温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在警局有些人脉。他吩咐过龚局长了,今天晚上这事,暂时不会让那个害你的人知道的。”

贺衍坐在副驾驶位上,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窗外的霓虹流转,彩色的光晕透过玻璃,在他的脸上投下迷离的光影。

他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睫毛微微颤动,眼神涣散了一瞬。

因此也没有发现鄢忬话里的漏洞。

鄢忬轻声问道,似乎害怕打破什么一样:“今天,出了什么事?”

贺衍收回了视线,他低声说了句:“也没什么,就是感觉自己挺蠢的。”

大概又过了一会儿,贺衍今天下午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是不是挺蠢的,还真以为他把我当朋友。”

岑靳,还有郗景。

今天这事,是郗景的手笔。

鄢忬眸色微沉,唇瓣微张:“阿衍——”

但贺衍没有给鄢忬回答的机会,他忽然问道:“叔叔,你家里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鄢忬眸中暗芒微现,随后轻笑着说道:“本来以为差不多了,不过刚才又想了想,好像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解决。”

贺衍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深意,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

“叔叔,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事——”

汽车在酒店门口停下了。

“不是因为阿衍,别想太多了,快回去休息吧。”鄢忬微眯了下眼,墨绿的瞳孔周围凝出一层寒霜,是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了。

鄢忬对着贺衍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收回手时,指腹不经意间擦过了他的耳垂。

贺衍毫无察觉。

鄢忬唇瓣抿直,喉结滚动。贺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良久,他才彻底压下心头翻滚着的浓稠的欲望。

贺衍回到酒店的时候,杨梅霞已经睡了。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快要十点了。

他斜倚在落地窗前,看到了鄢忬的那辆车还停在楼下。

就在他正准备打电话问问什么情况的时候,车忽然启动了。

贺衍耸了下肩,随后神色又凝重起来。窗外霓虹的灯影掠过他锋利的侧脸轮廓,在眉骨投下一道凌厉的阴影。

贺衍敛眸沉思,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扣着落地窗。

本来他想着在郗景发现自己离开之前,跟杭凌一打个电话探听一下郗景的行踪。但鄢忬既然说了,这两天郗景不会知道自己从拘留所里离开的事,那郗景明天肯定还会照常行动。

毕竟今天下午聊天的时候,杭凌一说过晚上他要去他姑姑家里,但明天是工作日,他一定会去法院。

贺衍心里有了主意。

第二天上午九点,贺衍点开通讯录,正准备拨打杭凌一的电话。

手机状态栏里忽然弹出了一条消息推送,来自联邦最具权威性的网络媒体。

贺衍神色一凛。

他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点开了这条报道:[郗家继承人郗景半个月前醉酒驾驶被曝光,目前已被刑事拘留]

第80章 第 80 章 融化的雪糕

第80章

当天下午, 媒体对这条新闻进行了最新的跟踪报道:[郗景醉酒驾驶造成交通事故并致他人受伤,对该事故负全部责任,判刑六个月, 目前已被移送至勐沭监狱。]

贺衍眉梢轻蹙, 把整篇报道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看来, 还是要给杭凌一打一通电话。

铜海市中级法院。

杭凌一正在翻看案子的卷宗资料,办公室的大门忽然从外面被猛地推开了。

淡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他抬起头,发现站在那里的是杭书雅。

杭凌一微眯了下眼,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他站起来:“姑姑,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杭书雅脸上带着几分憔悴, 整个人看着突然间苍老了十几岁。

“凌一,你得帮帮姑姑。郗景因为醉酒驾驶被判刑六个月,现在已经被移送到勐沭监狱了。”

他上午的时候看到这个新闻了, 但没太在意。毕竟酒驾这种案子,只要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凭郗景的家世,别说坐六个月的牢了, 就算是酒驾当场被抓到, 那些执法人员也不可能敢去拦他。

但现在居然真的被判刑了, 而且勐沭监狱那里关的可是死刑犯。

杭凌一眉梢一挑, 这倒是有意思了。

也不知道他的这个表哥得罪了谁,让别人这么去整他。

杭凌一心里其实对这件事不怎么关心,但是面上倒是露出了几分忧虑,他微微抿唇, 关切地看着杭书雅。

“我已经找了郗家能用得上的关系,但他们的回答都含糊。”杭书雅眼眶泛红,表情却阴冷了下来,“我怀疑是鄢昱下黑手了,不然那些警察不可能那么大胆,敢直接拿着逮捕令闯到我郗家来。”

鄢昱正在郗景进行离婚前的财产分割,郗景搜到的那些证据,按照鄢郗两家的婚前协议,这些证据几乎可以让鄢昱净身出户。

不过,怎么会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动手。

他昨晚可是听姑姑说,目前鄢家也同意将鄢昱的股份转让一半给郗景,剩下的部分主要是在房产分割上,但那些房产可完全比不上股份值钱。

而且就算郗景坐了牢,在离婚这件事上,鄢昱依旧是过错方,财产的分割也并不会因为郗景的坐牢而发生太大的变化。

除非鄢昱打算让郗景死在里面,但这更不可能了。

郗家是姆扎州的化工巨头,鄢家的下游产业链合作商里,郗家的企业占比超过三分之一。

就算鄢昱和郗景离婚,鄢郗两家的企业也不可能彻底分割。

杭书雅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喘不过气,重重地靠在了沙发上。

杭凌一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心吧,姑姑,我会找人帮忙的。”

杭书雅眼睛亮了一瞬,面带期望地看向他:“凌一,你也知道郗景他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的,哪能在监狱那种要命的地方待呢,还是勐沭监狱那种鬼地方。”

杭凌一点了点头:“那地方的确不是什么好去处,如果能不坐牢当然——”

一段节奏明快的钢琴曲突然响起。

“姑姑,应该是工作上的急事,我先接一下电话。”

杭凌一克制住想要上扬的唇角,走到房间的一角,接通了电话。

他压低了声音,但和刚才的语气不同,明显轻快了很多:“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贺衍也没有客套寒暄,直接进入了主题:“郗景被判刑六个月,这事你知道吗?”

“我也是刚知道他被判刑了,但具体的情况我还没有太了解。”

贺衍道了声谢后挂了电话。

杭凌一却依旧保持着刚才接电话的姿势,他微微蹙眉,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对劲,按照贺衍的性格,即使昨天下午和郗景有了口角,他不会对郗景有过多关注,也不会特意打电话来问自己。

杭凌一的表情一沉,除非他们发生了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事。

贺衍并不清楚自己的这一通电话对杭凌一造成了什么影响,他只是以为杭凌一选择了隐瞒。

但因为郗景的突然入狱,贺衍便暂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

网上也没了后续的报道,这条新闻的热度也很快消失了。

贺衍虽然理智上对杭凌一的隐瞒表示理解,但他还是有些不爽。也因为这样,接下来的这两周,他和杭凌一聊天的兴致也没那么高了。

只是,郗景不可能坐够六个月牢的,贺衍垂下了眼,眼里的光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会等他出来的。

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

五月下旬,已经步入盛夏,天气酷热。

再过三周,就是每年一度的联邦高考。周五上午,贺衍辞去了方刚玩具公司的工作,打算专心备考。

烈日骄阳,推开公司大门的一瞬,外面的热浪几乎要把人掀翻,柏油路似乎被烤化了一样,踩上去有种要把鞋底黏住的错觉。

公交站牌距离方刚玩具公司不过一百多米。

贺衍本来以为自己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但他实在是低估了津兴市的夏天,这里远远比罗河县要热太多了。

当他走到公交站牌那里的时候,额头已经浮上了一层薄汗,冷白的皮肤泛着晒后的微红,像是被指尖摩挲过一般,透着几分隐晦的欲色。

他看了眼地图软件提示,距离公交车过来还有十五分钟。

一辆黑色的普通汽车从他的面前路过,停在了公交车站前方最近的那个停车位上。

车外右侧的后视镜将烈日折射成一道刺眼的白边,贺衍就站在镜面的那道光晕里。

阳光刺目,汗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贺衍抬手抹了把脸。他眯着眼,睫毛被汗水浸得发沉,湿漉漉地黏在眼尾,洇开一抹潮红。

车内,男人的喉结跟着滚动了一下,墨绿色的眼睛仿佛被钉在了后视镜里。

车内空调开得很低,男人却觉得指尖发烫。

他的瞳孔微微扩张,贪婪地攫取着镜中的每一寸细节,连带着眼里的光都变得晦暗不明。

贺衍脑子已经被热得发晕了,根本没有注意到熟悉的车牌号,他径直走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根雪糕。

贺衍吃着雪糕走回公交车站牌那里,百无聊赖地继续等着公交车的到来。

但雪糕只吃了一半,奶油已经承受不住烈日的炙烤融化了,乳白色的液体顺着贺衍的指节滑下。

他的舌尖无意识地舔掉唇边的融化的雪糕,将那抹白勾进了唇间。

贺衍有些烦躁地蹙了蹙眉,低声抱怨了一句:“这天也太热了,公交车怎么还没来,早知道就下午再来辞职了。”

车内,那双墨绿的眼睛越来越沉,像化不开的浓墨一般,裹挟着压抑的渴望。

公交车马上就要过来了,贺衍把吃完的雪糕棍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忽然瞥到了前面的那辆车。

他眨了眨,刚跑过去,副驾驶座的车窗就落了下来。

鄢忬神色已然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存在。

贺衍挑了下眉,笑着打了声招呼:“叔叔,还真是你啊,你怎么回津兴啦?不会是专门来接我的吧。”

鄢忬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轻扫过贺衍的唇瓣,若无其事地说道:“你猜对了,上车吧。我这学期的课上完了,今天上午刚回津兴。本来是想着顺路接你下班,没想到过去的时候,他们说你已经辞职了。”

贺衍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发烫的后背贴到了冰凉的皮质靠背上。

他眯起眼,满足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外面快要热死了。”

鄢忬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他的眸色暗了下去,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欲色:“的确很热。”

他的神情平静,可眼神却不着痕迹地落在贺衍还沾着奶油的手指上,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擦擦手。”他的声音低沉,似乎只是随意提醒。

鄢忬将湿巾递给贺衍,指尖却若有似无地蹭过了他的掌心,一触即离。

贺衍对鄢忬这种程度的接触早已习以为常,根本没发现什么不对。

“谢啦。”贺衍拿着湿巾,低头擦拭着有些黏腻的指缝。

鄢忬收回手,目光却仍停留在贺衍擦拭的动作上,他的眼底暗了一瞬,像是某种隐秘的藏在心底的占有欲被短暂满足。

直到贺衍抬眼,鄢忬才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贺衍放低了椅背,舒服地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汽车发动。

鄢忬瞥了眼他,低声提醒:“系上安全带。”

“知道啦——”贺衍拉长尾音。

他刚系上安全带,正准备和鄢忬说话,手机忽然响了,是毕云吉的电话。

贺衍奇怪地蹙了下眉。

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贺衍,糟了,我闯了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