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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十八章纠结的楚星耕】楚星耕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十八章纠结的楚星耕】

楚星耕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虽然他一直坚信钟巧珍没事,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亲眼见到钟巧珍本人平安后带来的放松感那么强,他甚至刚刚才发现自己对这件事似乎承担了超出必要的担忧,随后他就有点纠结起来。

很显然,刚刚他失态了。

“男女之情……”楚星耕回想钟巧珍说过的话,把这四个字念了一遍,随后像是惊到了一样,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放松下来。

揉捏着太阳穴,楚星耕深呼吸,长长吐出一口气:“怎么可能。”

末世之中,普通人都在为了生存而奔走,谈感情实在太过遥远,更何况楚星耕这种人的身份其未来的道路是注定了的,如果没被人干掉,免不了政治联姻,和那个“她”相敬如宾地过一生,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母亲当初不是那么重感情,她现在或许还活着。”

母亲赵惊鸿的被害始终是楚星耕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

曾经他的父母有多么的恩爱,母亲为了父亲牺牲了多少,之后父亲的态度就愈发证明了爱情的苍白、承诺的虚伪与婚姻的荒谬。

楚星耕的父亲楚云翀也许也曾想过安居一隅,独善其身,但社会和世界就像一张蜘蛛网,但凡有点分量的猎物落到网上,总会引发震动,引来捕猎的蜘蛛,而要保住性命,保住自己看重的东西,最后就必须舍弃弱小的,寻找更为强大的伙伴,于是赵惊鸿死了,京红椋来了,楚星耕的日子变得如履薄冰。

小时候楚星耕恨自己的父亲,伴随着长大,恨意变少了,鄙视却变多了。

不管是盛世还是末世,总有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至少人应当有预见性,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内,提前规避不应存在的风险和本不必要的牺牲。

楚星耕一直觉得,如果当初楚云翀不去招惹赵惊鸿,或是及时和她划清关系,也许过后的悲剧根本就不会发生。所以他也一直告诫自己,绝对不要重蹈父亲的愚蠢错误。

楚星耕很清楚,楚家这些年来的对抗总要有个结局,不久的将来,自己和京红椋,和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楚旭升必然会有一场生死恶斗,而赵惊鸿并非赵家看重的子女,后者会锦上添花,绝不会雪中送炭,要增加自己这边的胜算必须得靠他自己,妫家如今的当家人妫梦饶是最好选择。

楚星耕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所以妫梦饶、妫梦瑶两姐妹跟他的关系才会那么亲近。

“钟巧珍是个元人,虽然聪明,但无法做到这些,而且把她放到那个位置上的话,反而可能害了她,至少妫梦饶还有妫家保护。”

楚星耕想,这件事根本没有重新考虑的必要,只是……

只是回想起刚刚和钟巧珍两次联系看到的场面,前者巴布韦虽然只是个乌龙,后者方栖淮却让楚星耕很难不介意。虽然明知道钟巧珍本人并没做什么,但楚星耕的心情就像贴身穿的毛衣起了球,不致命,却很在意、很不舒服。

“那不是男女之情,我根本不信那种虚无缥缈的感情存在,我只是……只是惜才。”楚星耕终于找到了一种解释,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没错。钟巧珍虽然是个元人,但是她有头脑、身手好、见识广,同我有默契,跟她一起做事让我觉得很舒服,虽然无法也不应当更进一步,但我至少可以把她招到麾下,这样我能保护她在这末世之中更好地生活,给予她施展才华的舞台,她也能用自己的能力帮助我,这是别的元人甚至是一般变异者无法得到的待遇。”

楚星耕得出结论:“像钟巧珍这样优秀的女性不应当被小情小爱拘泥住人生的广度,我可以帮助她实现目标。”

成功达成逻辑自洽,楚星耕心里舒服了一些,这才有空把刚刚和钟巧珍的对谈细细回忆了一遍。

“草海、方舟、自然真理神……”楚星耕把所有细节捋过一遍后忽然发现刚刚的对谈中,他还漏了一件事没同钟巧珍交流。

“安宁镇的好美味和方舟上的好美味会是同一个老板吗?”

楚星耕回想自己见过的曲南柯,一个貌不惊人的削瘦青年,除了在安宁镇这种地方开饭馆,其他看起来倒是都正常,但是曲南柯对“钟巧珍”这三个字明显有异常反应。

“下次联系的时候得记得问一下。”楚星耕想,很显然,钟巧珍也没重视这件事,所以刚刚两人“对答案”的过程中,她也只是提到自己登上方舟后,被好美味的老板收留,并没有展开细说。

就在这时,楚星耕的手环突然剧烈振动起来,又遽然停止振动,只在屏幕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惊叹号。

这是楚磊那边的特殊信道示警信号,这代表着楚磊在跟踪黄兴儿子黄天放的过程中出了严重意外。

楚磊一直跟着楚星耕,楚星耕对他的实力、谋略和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有充分信心,如果连楚磊都发出这种程度的警示,事情一定十分严重!

楚星耕试图联系楚磊,然而通讯拨出去,那头传来的只有冰冷的通知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断连,请尝试其他联系方式。”

不是“占线”,也不是“关机”,“断连”代表的是楚磊的手环被破坏了!

与此同时,楚星耕忽然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轻微但整齐的脚步声。

楚星耕迅速靠近门边,紧贴墙壁,侧耳细听。

楚星耕住在旅馆二楼,声音从楼梯的方向传来,像是有列队的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朝着他的房门走来,然而,明明有这么多人存在,楚星耕却没有听到一丁点呼吸声。

是人,就要呼吸。

如果没有呼吸声,那么门外的还会是人吗?

楚星耕闭上眼睛又睁开,黑夜里,他的眼瞳染上了某种迷离的色彩,像是斑斓的彩虹被神的手揉到了一起,各种颜色互相拥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空间之窗。”楚星耕抬起手,当空比了个取景窗。

手指搭成的空间像是被人为切割了出来,光线沿着四根手指走过后,取景窗内内就像是电影屏幕亮起了灯,继而出现了外面的场景。

“来得还真不少。”

楚星耕清楚看到了自己门外的景象。

从旅馆门口到大堂再到阶梯上,全都是穿着破烂制服的士兵,他们手里拿着兵刃,眼珠子上蒙着妖异的灰白色,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瞳孔早就放大,玻璃体已经浑浊,显然不是活物,但他们居然能够排列整齐有序地行动,哪怕关节僵硬无比。

更令人觉得恐怖的是,这些士兵的脑袋都像是被人为劈开过,大脑被掏空了,取而代之填塞头颅的是一种虫子,肥大的虫腹填充在颅骨内,虫肢则死死抱着士兵们的脑壳,像是抱着自己的卵。

就算是见惯了世面,楚星耕也不由皱了下眉头:“恶心。”

安宁镇里在做见不得人的实验,实验到了关键时刻,楚星耕身为楚家少城主却突然来到此处,很难不让人怀疑楚家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看来黄兴对我起了杀心。”楚星耕想。

黄、梁、孙三家凑在一起偷鸡摸狗,中途起了内讧,孙家跳反,导致孙起被干掉,从而形成了梁家在方舟内主持实验,黄家在安宁镇外围警戒的平衡格局,而楚星耕的到来无意中起到了打草惊蛇的作用。

毕竟,人造变异人的实验如果真的成功,四大家族八大名门的格局都会被改变,如果功败垂成还被发现,那么黄、梁两家将面临灭顶之灾,所以哪怕楚家家大业大,楚星耕位高权重,此时也不得不死。

再说,谁让他“作死”,只带了楚磊两个人来到此地……

“楚星耕要是那么好杀,又怎么敢只带一个随从就来别人的地盘?”楚星耕在心里冷笑,外人哪里会知道,这么多年来,楚家少爷对以自身为饵引蛇出洞的事,早就驾轻就熟。

楚星耕再次闭眼又张开:“瞬移。”

眨眼之间,楚星耕已经来到了旅馆外的街道上。

夜雨转小了,安宁镇的街道上却充斥着水汽,楚星耕脚一落地便感到脚底传来软绵绵的感觉,像是踩在如茵的芳草地上。

楚星耕不由得低头看去,赫然发现原先破破烂烂的石板街道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绿色的“毯子”,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夜春雨后,凭空冒出来了一地新绿。

按理,这应该是让人觉得充满生机的一幕,然而楚星耕此时却从后背到天灵盖都涌起一股恶寒,他下意识地再度瞬移,这一次,楚星耕移动到了一旁一栋屋子的房顶上。

楚星耕目前的能力无法瞬移超过500米的距离,同时无法移动到未去过或是未见过的地方,所以他只能就近闪躲。

踩到房顶上后,楚星耕惊讶地发现,整座安宁镇仿佛正在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盖上绿色绒毯,从这里到那里,每一条胡同,每一个角落都在被绿色渐渐覆盖,而且不仅是地面,哪怕是房顶上,也有绿色的幼苗顶开破损不堪的屋瓦,开始侵蚀这片空间。

“这是什么东西?草海里的草入侵这里了?”楚星耕不得不再度瞬移,落到了另一处房顶上,但很快,那些绿色也跟着追了过来。

楚星耕从一栋屋子的房顶移动到另一栋屋子上,不过几次之后,绿色便已经充斥他的全部视线,整座安宁镇此时就像是一棵大型绿植,明明生机盎然,却让人莫名悚然。

忽然,楚星耕眼尖地发现在这一片绿意盎然中,有个地方缺了一角,那是一栋小小的二层楼,带着一个小小的庭院。

那是“好美味”饭馆。

【十九章怎么还得相亲】

一片绿色中的一个黑点,实在很像请君入瓮,所以楚星耕第一反应非但没有朝那里过去,反而刻意避开了“好美味”。

再次瞬移,这次楚星耕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他伸手抓住一根尚未被绿色覆盖的排水管道,单手悬吊在空中,环顾四周,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刚刚那群冲进旅馆的士兵似乎终于发现了楚星耕的失踪,冲出旅馆试图寻找他的下落,然而当第一个士兵踏上布满绿色的街道时,只听“当啷”一声,士兵手里的兵器突然之间掉落,砸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绿色的草茎迅速生长,绕着士兵的双腿一圈圈爬上去,很快就抵达了士兵的脑壳上。数根绿色的幼苗如同一条条竹叶青,微微往后弓起,然后猛然弹射而出,同时一头扎进了士兵脑壳里的虫腹之内,几乎是眨眼之间,楚星耕看到原本圆润的虫腹瞬间变瘪,仿佛里面的东西被那些幼苗吸食干净了。

停顿几秒后,士兵的脑壳又再度膨胀、再膨胀,如同一个吹炸的气球,而后猛然炸开,无数绿色的草籽如同霰弹一般向着四面八方喷射,落到地上、墙壁中、其他士兵的身上,重复起前一个流程。

当啷啷啷——

兵器落地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响起,那些士兵原先看起来像是僵尸,但很快就被绿色所覆盖,当他们变得完全毛茸茸的,就像是绿植修剪出来的人形以后,他们居然重新动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不复之前僵硬、统一的步伐,而是变得七弯八扭,如同没有筋骨的藤条在空中扭动着前进。

楚星耕看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忽然,他感到手腕又痒又痛,下意识看去,却只来得及看到一小撮绿色的绒毛往他皮肤里猛的一钻,没了影踪。

“糟糕!”楚星耕瞬移、瞬移、再瞬移,试图找到一个短暂安全的地方处理那些侵入他身体里的植物,但整座安宁镇已经几乎没有立锥之地。

楚星耕的身形不停在各个地方闪现,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那一处地方绿色草叶的疯长,楚星耕心内叫苦不迭,此时不仅是他的右手手腕,双腿、双臂,甚至是腰部都能感到那种难言的刺痒,短短几秒钟里头,更多的草籽入侵了他的身体,如果楚星耕再不想办法处理一下,那些变成草傀儡的士兵就是他的下场。

楚星耕一咬牙,几个跳跃,险之又险地滚落屋顶,重重地摔落在“好美味”的庭院之中。

“咚”的一声,楚星耕的脑袋磕到了地面,疼得眼冒金星。

不是他身手不行,而是那些草籽钻入楚星耕的身体后就开始抢夺他的身体控制权,楚星耕的四肢此时几乎都有一定程度的失控,这也是为什么他最后只能摔进“好美味”的原因。

楚星耕用力翻身,看向上空。

“好美味”的后院有个四方形的天井,此时四面屋檐上密密麻麻的绿色草叶涌了出来,像是一条长长的围巾,试图“甩”进来,卷走楚星耕这个猎物,然而,只是稍稍往前延展了一点,那些古怪的草茎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蓦然焦黑断裂。

窸窸窣窣声音不绝,眨眼之间,那些试图越界的草叶全都缩了回去,楚星耕的上空变得干干净净。

“这里还真是凶险,连它们都不敢进。”楚星耕苦笑一声,深吸一口气,忍耐着难以形容的麻痒痛楚,楚星耕坐起身,拔出刀来。

他右手对左手开刀,手起刀落,划开一条口子,里面露出一截绿色的枯瘦草茎,楚星耕咬牙挑起,攥在手里,绕了几圈,狠狠拔了出来。

草茎的尾端已经变作了七八股细根,顺着他的血管试图深深扎根,探向其他地方,被楚星耕强行拉出后,咬下了几块碎肉,顿时鲜血淋漓,空中弥散开血腥味。

楚星耕额头渗出汗珠,手下却没停,跟着又一一解决了左腿、右腿、后腰的隐患,最后撕下布料,将刀绑在左手上帮助持握,然后才去挑右手最早扎进去的那棵草籽。

“你这么硬来,以后这条胳膊就废了。”

冷不丁的声音传来,楚星耕像炸了毛的猫,一跃而起,双眼通红,死死握着刀把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曲南柯?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削瘦的曲南柯站在后门的地方,静静看着楚星耕,手里拿着一个瓷瓶:“我这里有药,洒到伤口上,药液会透过皮肤渗透进去,让寄生植物失活,然后你再物理取出比较不容易影响日后生活。”

“有什么后遗症或副作用?”

“没有,但药物生效过程中你会比较痛苦,根据个人体质,你会有一到两个小时失去战斗能力。”

楚星耕说:“我凭什么信你?”

曲南柯说:“你可以不信我,反正后半辈子失去一条胳膊的人不是我。”

楚星耕沉默片刻:“你和黄、梁、孙三家是什么关系,你到底是谁?”

曲南柯说:“你确定要现在谈这个?你可以摸一下自己的胸口,我猜那根寄生茎应该已经快抵达你的心脏了。”

楚星耕伸手一摸,果然发现自己的胸口下方好像鼓起了个什么东西,那东西一直在试图往前钻进,在他的皮肤下面蠕动。

“你的变异能力很强,他们舍不得杀你,但可以把你做成傀儡,一旦寄生茎进入你的心脏扎根,谁也救不了你。”

楚星耕深深吸了口气:“丢过来。”

曲南柯扬手一抬,瓷瓶被抛掷出去,中间似乎微微歪了一下,但楚星耕还是单手接住了。

单手接住瓷瓶的楚星耕脸色却变得不好看起来。

“怎么?”曲南柯问,“还是不信?”

“确实没法信。”楚星耕说,“我每次对敌的时候都习惯用空间分割在体表制造一个单独的空间,这样可以抵御近身攻击,刚刚草籽钻进皮肤,我以为是体积太小,钻了空子,但现在,连一个这么大的瓷瓶都能直接扔到我手里……”

曲南柯沉默地看着楚星耕,似乎在等他接着往下说。

楚星耕说:“所以这不是我的能力问题,而是因为这里,不是现实。”

楚星耕看向四周:“我是指,整个安宁镇都不是现实!”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楚星耕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全都消失了,伤口、鲜血、寄生的草茎全都仿佛在一刹那间不见了,不仅如此,当他抬头望向天空,望向“好美味”以外的空间时,其他那些破败的建筑也跟着不见了,仿佛这里只有“好美味”这一栋建筑而已。

“你很机敏,”曲南柯说,“还有,我确实认识钟巧珍。”

楚星耕有了反应,他虚弱但警惕地望着曲南柯:“她在哪儿?”

虽然已经不再真的疼痛,但那种感觉仍然残留在楚星耕的躯体上,时不时会抽搐一下。

曲南柯指了指脚下,楚星耕看向地面:“什么意思?”

曲南柯说:“你应该庆幸,钟巧珍是我的朋友,而你是她的朋友,所以我不会害你。”

“我从没听她提起过你这样一个朋友,”楚星耕说,“别随便套近乎!”

曲南柯说:“我在方舟上不是这个形象,所以她对不起来。”

“你在方舟上?”楚星耕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你同时在两个地方存在?”

曲南柯说:“你又怎么知道你此时不在方舟上?”

楚星耕一愣:“我在方舟上?安宁镇,就是方舟?”

……

“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钟巧珍睁开眼睛,回想着刚刚和楚星耕见面的短暂交流。

“你那里的好美味老板是谁?”

“曲漓歌、沈鲜,还有曲漓歌的儿子曲平安。”

“曲平安?”

“嗯,是个五岁的小男孩。”

“你认识曲南柯吗?”

“曲南柯是谁?”

“算了。我这里有点忙,先离开了,我们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你要格外小心。”

这么说完,楚星耕就离开了隧道,留下钟巧珍一个人。

“曲南柯……”

“什么?”方栖淮问,“你嘟嘟囔囔什么呀。”

钟巧珍没理前者,她总觉得“曲南柯”这三个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儿呢?”

钟巧珍不喜交际,在方舟上认识的人并不多,姓“曲”的更是只有曲漓歌母子俩,压根没见过什么曲南柯。

那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熟悉?

钟巧珍竭尽全力回想,忽然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她想起来了!

她并不认识曲南柯,也没见过这样一个人,但有一回她无意中拿起曲平安的作业本,看到小孩子在练字,第一页写的都是“曲”,第二页是“南”,第三页他没写完,只写了个“木”字偏旁。

“曲南柯……”钟巧珍想,难道曲平安练习册上原本想写的是“曲南柯”?可是曲平安怎么会认识曲南柯?

钟巧珍知道楚星耕会这么问她一定是因为他那边碰到了与“曲南柯”相关的人和事,甚至是曲南柯本人……

“另一个好美味的老板难道是曲南柯?”

“吃饭。”

钟巧珍回过身,方栖淮递给她一个碗,碗里装了点糊糊,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这什么?”

“将就着吃吧,外面风声紧,我都不敢露脸。”方栖淮说。

钟巧珍拿起碗,倒了一点到嘴里,糊糊带着股腥味,但吃起来倒是比看着好。

“外面怎么样了?”

“封锁中。自然真理教的教众大部分被击毙或是抓起来了,但也有十几个跑了,目前不知道是躲在方舟的犄角旮旯里还是下了草海,自由军封锁了整艘方舟,正在挨家挨户排查。有意思的是,都已经这样了,明天晚上的相亲会依然要举办。”

钟巧珍把糊糊全都倒进嘴里,一气吞了下去,问:“还能办得起来?”

“鬼知道。”方栖淮接过钟巧珍递回来的碗,“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好美味一趟。”

“好美味,去那儿干什么?”

钟巧珍打算去问问曲漓歌和曲平安“曲南柯”的事。

【二十章草海里有什么】

白天的方舟上人流冷清了不少,到处可以见到正在巡逻的自由军,钟巧珍隐匿身形,在方舟上轻巧地行动,绕开几名自由军后,回到“好美味”门口。

如同方栖淮所说,“好美味”受到了昨晚事件的波及,房子塌了一半,自然也没法开业。钟巧珍耐心等了一阵子,确认确实没人注意后才闪身拉开门,钻进了店铺。

店铺里空无一人,钟巧珍从前厅找到后厨都没看到人影。

“漓歌姐他们到哪儿去了?”钟巧珍疑惑,“难道因为房子坏了,被安排去了别的地方,还是被我连累了?”

昨晚方天放的虫子察觉到了钟巧珍的存在,但方天放应该没有亲眼目击到,就算有,最多也只是看到了钟巧珍,曲平安始终被钟巧珍挡在身后,这是钟巧珍决定让方栖淮把曲平安送回去的原因。

方舟就那么丁点大,比起跟着她东躲西藏,大大方方地回家未必不是更好选择。

但现在,曲漓歌三人都不见了。

钟巧珍的心往下一沉,记忆翻腾,她想起了其实并没有多久前发生的一切,白彩、金大刀……他们就这么一转身消失在了人海之中,再也没有踪影。就算知道那只是再现的记忆,却仍然一想起就嘴里发苦。

钟巧珍拉开门出去,如果真的是方天放动了“好美味”的人,这次钟巧珍决定立刻采取行动。

正在钟巧珍想要往方舟上层去的时候,她忽然瞥到码头边有个小孩的身影蹲在那里。

“曲平安?”钟巧珍愣了一下,定睛看去,确实是曲平安没错。

由于方舟管制,今天无人出门打渔,船只都停靠在码头边,曲平安就蹲在码头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钟巧珍放轻脚步走过去,曲平安的声音传了过来。

“巧珍姑姑藏起来了,不过她没事,她可厉害啦。”

“我开始有点不喜欢这里了,为什么大家突然变得那么奇怪,以前明明都很亲切的。”

“管理层的那些人好凶,我害怕他们,如果他们不在这里就好了……”

曲平安在跟谁说话?

钟巧珍此时依然隐匿着身形,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越过曲平安的肩膀,眼神投向草海。在密密的绿草丛中,有个青蛙脑袋探了出来,正认认真真地听曲平安讲话。

“是娃儿鱼!”

钟巧珍万万没想到,曲平安居然和娃儿鱼认识,这是怎么回事?

曲平安接着说道:“明天晚上他们还要举办什么相亲大会,可妈妈是妈妈,小沈叔叔是小沈叔叔,如果他们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我们这个家还会像个家吗,我还能过以前那样的生活吗?”

一只长着蹼的手伸上来,搭在了曲平安的小手上,似乎在安慰他。

“谢谢你,我知道现在只有你会理解我和帮助我了。”曲平安说,“要是有办法让方舟管理层那些人消失就好了,他们不存在的话,一切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娃儿鱼似乎想要劝说曲平安,拼命摇头。

“你别害怕,我只是说说而已。”曲平安说,“毕竟我只是个小孩子,我又能做什么呢?”

钟巧珍正想现身,却听曲平安喊了一声。

“南柯,至少你会做我一辈子的好朋友的吧。”

钟巧珍蓦然定住了身形,震惊地望着草海中蛙头人身的娃儿鱼。

曲平安刚刚叫他什么?南柯?曲南柯?另一家好美味的老板曲南柯?!

娃儿鱼似乎有些哀伤,他浮上来,将脑袋轻轻在曲平安的手上蹭了蹭,然后松开蹼爪。

曲平安对他挥了挥手,看着娃儿鱼转身游开,然后才起身往回家的路走去。

钟巧珍一时不察,差点和他撞个正着,还好及时侧身避了过去,曲平安却在这时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朝着钟巧珍的方向望了过来。

钟巧珍不由一怔,不是因为曲平安似乎看到了她,而是因为五岁小孩脸上忽然露出来的某种世故的、成年人才有的表情。

那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表情!

曲平安对着钟巧珍的所在看了一眼,似乎没发现什么,随即又转过头,离开了,留下钟巧珍留在原地,太阳的光芒洒在身上,她却觉得有一丝寒冷。

钟巧珍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和曲漓歌母子三人相会就是在草海里,当时曲平安落到了草海中,险些丢了性命,事后曲漓歌放声大哭,还曾怪罪过是草海里的娃儿鱼引诱小孩子落海,带来灾难,但事实上,曲平安和娃儿鱼是朋友。

娃儿鱼能在草海里自由来去,曲平安真要是掉进草海里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曲平安根本不需要钟巧珍搭救,又或者说,他那天会进草海说不定并不是因为意外。

钟巧珍想,如果那天她没多事把曲平安捞上来,当时的曲平安进入草海到底是为了做什么呢?

草海中又有什么呢?

钟巧珍突然有了个疯狂的念头,她跑到码头边,直接跳进了草海。

草海反馈来浮力,但并不足够人真的浮在上层,钟巧珍回忆着娃儿鱼刚刚离开的方向,飞快地朝着那里游去。

过了一阵子,钟巧珍看到了娃儿鱼的踪影,他正在不断不断地向着草海深处下沉,仿佛有着某个目的地。

钟巧珍横下一条心,也跟着娃儿鱼不断下沉。

草叶将她包围,往下沉的时候,它们拂过钟巧珍露在外面的皮肤让她感到某种麻痒,氧气很快就要用尽了,钟巧珍知道如果此时她再往下沉,很可能会淹死在这里。

虽然很奇怪,草海明明是草,居然能淹死人。

钟巧珍必须要做出决断了,是继续跟下去,然后死掉,还是马上上浮,保住这条命。

钟巧珍抬头往上看,意外地发现在草海这么深的地方依然是能看到天空的。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穿行在茂密的荒草丛中,对人类而言或许不过及膝的深度,对蚂蚁来说,却像是在原始森林中行动。

蓝天是那么高远、宽广、辽阔!

钟巧珍忽而想到了什么:“曲南柯,南柯……南柯一梦。”

思绪快速划过脑海,钟巧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触到了底,娃儿鱼也停了下来,直立着站在那里。

刚刚觉得憋闷的胸肺,此时却像是越过了某个极限又变得无碍了。钟巧珍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草海的最深处,她看到了枝干,看到了无数悬垂下来的气生根,她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那是一棵无比巨大的榕树,整片草海正是它的树冠,而娃儿鱼此时站在大榕树面前,正伸出手扭动什么。

那是一个门把手。

钟巧珍看到大榕树的树身上有扇门,娃儿鱼拧开门把手,推开门,便有光线从那头透射过来,带着一股潮湿阴郁的水汽,似乎还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娃儿鱼推门而入,门扇很快合拢。

“等等!”钟巧珍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力撑住门板不让它阖上,闪身钻了进去。

一瞬间,钟巧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废墟之上。

这是一座城镇,但城镇中的所有建筑都已经被破坏,无数绿色根茎及树叶将这座城像缠缚一样死死包裹,而在条条根茎之中,在树叶的遮掩中,钟巧珍看到了许许多多张人脸,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比如梁培元、孙起、方栖淮……

“这是……”钟巧珍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什么人用力一拉,所有光影都像是奔驰的列车飞速驶远,只有钟巧珍一个人倒退着往后飘走。

榕树上的门被关上,钟巧珍的身体不断上浮、上浮,呼吸憋窒,钟巧珍感到自己快要炸了,在最后关头,她凭着本能,凌空写符。

身体一轻,钟巧珍猛然向上浮起,她吐出一口浊气,感到眼前一亮,阳光重新照到了她脸上。有个身影挡在她面前,钟巧珍眯了眯眼睛才发现那是一个她熟悉又不认识的人,方天放,他的身后还站着那个老管家管兴培。

“看来还是父亲说得对,”方天放说,“草海方舟上能找到我想要找的人,一个会写御风咒的人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元人。”

钟巧珍蓦然一震,她看到方天放变得血红的眸子和眸子里一条如同金线虫的瞳仁,忽然想起来自己曾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东西。

那时候钟巧珍还很年轻,刚刚筑基不久,有一回和几个宗门的师兄弟下山办事,经过一座大山里的村子,因为天色已晚,便在当地敲开一户人家住宿。

这家人家是一对老夫妇,看起来没有半点异常。老夫妇热情,不仅同意他们留宿,还张罗着烧了几个菜,甚至有荤腥。钟巧珍几人酒足饭饱,在这家人家的偏房里休息,半夜里钟巧珍听到奇怪的声音,爬起来循声找去,发现老夫妇俩人走进了院子,在月光下身影突然扭曲,坍塌成一院子的虫子,齐齐朝着高墙上的某处涌去。

钟巧珍没敢抬头看,她只看到院子里拉出了一道长长的人影,过了没多久,人影便消失不见了。

钟巧珍赶紧将自己的师兄弟们叫起来,众人起身检查却发现这座屋子颓败不堪,不知有多久没人住过了。

“你不是变异人类也不是妖,你是伥,蛊伥!”钟巧珍看向方天放身后的老人。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笑容可掬的老管家才是蛊伥的真正主人!

第63章 管兴培走上前来,对着钟巧珍微笑行了一礼:“真想不到您还是位行家

管兴培走上前来,对着钟巧珍微笑行了一礼:“真想不到您还是位行家,不过,恕老朽纠正您一点,我并非我家少爷的主人,更确切地说,少爷的父亲另有他人,那就是我家老爷。”

钟巧珍说:“你家老爷又是谁,梁培元,还是黄兴?”

方天放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微微侧身对管兴培说:“你看,管叔,她知道的比我们想象中多得多,我这一趟真算是来对了,刨去本来目的,居然还有了意外惊喜!”

方天放虽然是笑着说这话,但钟巧珍一点儿没觉得高兴,反而觉得后背发凉。

神虹大陆自古以来就有“为虎作伥”的说法,说的是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后会变成伥鬼,帮着老虎去骗更多的人来吃。这里头的老虎其实不是普通老虎,而是一种叫作“彘”的妖兽。至于蛊,那就是用千种毒物放到一处互相残杀后最后剩下的那只毒虫。

光看字面意思就知道,不论是伥还是蛊都是狠毒的东西,而蛊伥兼具了两者的性质。

钟巧珍在很多年前遇到那对老夫妇后曾试图寻找答案,她遍览群书还跑去其他各个宗门学习都没找到相似的造物,直到很多年后,有一回去偏僻的山区出任务,无意间解救了一位冤死后被困在毒笼中的蛊女才得知,蛊伥便是将用蛊杀死的人变成的伥以特殊方式炮制,并令其在地狱之中互相厮杀后诞生的准魔物。

是的,蛊伥这种东西甚至不能算妖,而是近乎魔。

钟巧珍当时得知真相后不由一身冷汗。

回想那对老夫妇的主人不知道当时在那个小山村里做什么,他们却那样冒冒失失地撞上去,吃了人家的饭,还睡了人家的房,倘若对方当时想要杀死他们几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基本就是抬一抬眼皮的事,但最后他们擦肩而过,无知无觉中竟然捡回了一条命。

这股后怕的劲儿实在太过强烈,以至于钟巧珍屡次突破后本来已经忘了事情本身,但在看到方天放的时候,还是感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恐惧。

方天放是蛊伥,这个丝毫没有灵气的,充满变异的世界里居然有蛊伥!

钟巧珍顿时反应过来:“你给黄、梁、孙三家的所谓人工二次变异的方法其实是炼蛊伥的方法?”

方天放笑得更开心了,他好像不爱穿鞋,总是光着脚直接踩踏在方舟上,此时甚至赤脚轻轻用脚心拍打起码头的木板地,颇有些闻歌起舞的意思。

“元人钟巧珍,你可真有意思!我对你的兴趣越发浓厚了!”

这话实在太典,太像变态反派发言,但钟巧珍在听到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刚刚还蒸腾起的不安竟然又按捺下去了。

本来似乎已经做好准备欣赏钟巧珍失态的方天放没能见到预期的景象,眼神里流露出失望:“怎么了,你怎么不害怕,不恐慌呢?”

钟巧珍说:“我历来只有一个优点,情绪稳定。”

但其实,钟巧珍心里在刚过去的那几秒是实实在在经历了百转千回的。

她先是因看出方天放是蛊伥而震惊,然后勾起过去回忆,激活了后怕,再接着是怀疑能够做出蛊伥的人便是当初在她突破元婴境时袭击了她的幕后黑手,担忧现在的自己毫无招架之力,但是当方天放说出刚刚那句话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的处境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元人钟巧珍……”

如果方天放的身后站着一个同样来自神虹大陆,能够击败结丹巅峰期的修士还会制作蛊伥的人,方天放怎么可能还用“元人”这个词来称呼她?

所以,要么方天放的父亲并不是个修士,要么就是那个人虽然培养出了方天放,却并没有让他知道太多的事情。

蛊伥的主人对蛊伥拥有绝对的掌控权,无须担心前者背叛,所以在蛊伥面前刻意隐瞒真相根本没必要,因此钟巧珍判断,如果方天放的“父亲”也来自神虹大陆,那么方天放之所以不知道神虹大陆,不知道修道者的事情,很可能是因为她的对手暂时也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

因为对方的实力也和她一样大打折扣!

这是钟巧珍得出的结论。

世界规则是公平的,没道理钟巧珍来到这里被束手束脚,实力大跌,对面却还维持着本来的道行,所以对面那个人要么跟她一样受了重伤,境界大跌,要么就是更进一步,也失去了本来的身体,目前只能驱使一副普通人,最多是变异者的身体,而且,这个人现在肯定不在方舟上,不然早就现身相见!

钟巧珍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节,不由得心情便放松下来。

不知道是谁偷袭了自己,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跟过来,不知道对方下一次出手是什么时候一直是压在钟巧珍心头的一块大石,没什么比未知更令人恐惧的了。虽然钟巧珍现在知道有个强敌可能也跟来了这个世界,对方还可能变换了容貌,躲入茫茫人海难寻踪迹,但隐匿是相互的,对方躲起来的同时无疑也给了钟巧珍重新发育的机会。

“一定要把握好这难能可贵的时间。”想到这里,钟巧珍才蓦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后了。

同样时间来到这个没有灵气的陌生世界,同样可能需要从头开始,对方已经炼制出蛊伥方天放并且渗透进黄、梁、孙三家,在草海方舟创建了一个大型实验室,着手制造更多的帮手,而她到目前为止还在一个人苦逼兮兮地往丹田里一颗石头一颗石头地灌灵气……

“这差距确实太大了!”钟巧珍顿时心情不好了。

“喂,元人钟巧珍,你在想什么,怎么又不说话了?”

方天放明明是个成年人,说话却像小孩一样无理取闹。

钟巧珍随口道:“我在想你接下来打算拿我怎么办,是要杀了我呢还是……”

“不不不,我可不会杀你,那多没意思。”方天放反驳,“你很有趣,我要把你带回去!”

钟巧珍:“?”

如果现在钟巧珍不是还飘在草海里,靠胳膊撑在码头上,她可能想要掏一掏耳朵。当然,神虹大陆上飘逸出尘的钟师叔就算两个手都空着,其实也不会当众掏耳朵。

钟巧珍说:“你是想把我带给你那个父亲当实验品?”

方天放又摇头:“父亲要忙的事很多,暂时我也见不着他,而且我对那些实验并不感兴趣,那些人,大多都很无趣。”

钟巧珍心想,这不废话吗,你就是个蛊伥,根本就不是个人。不是人,没有七情六欲也没有健康的兴趣爱好,怎么可能对其他人和事物感兴趣。

方天放说:“但你是个例外,你是除了父亲以外,我第一个感兴趣的人。”

钟巧珍:“???”

方天放说:“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你很像他。”

钟巧珍:“……”

钟巧珍很难评价,想了又想才说:“你是不是见谁都像你爹?我看你叫梁培元也是父亲。”

方天放说:“那可不一样,他们几个都是棋子,对你我是说真的,你们很像。”

这可真是新鲜了。

钟巧珍想,我,一个几百岁半步元婴破境失败的女修士,一个外表年龄21岁学历高中的元人女学生,像有您这么大个儿子的爹?

如果不是情绪总是很稳定,钟巧珍怀疑现在自己可能已经做出挑衅举动,例如对方天放说“乖儿子,快叫声爹来听听”或者“你个不孝子,见了你爹你还不跪下”,但钟巧珍最后做出来的,只有半是疑惑半是无奈地看着方天放。

方天放说:“坦率说,我还没想好把你带回去派什么用场,反正我得带你回去!”

管兴培说:“少爷,明晚过后,整艘方舟都会变成虿盆……”

方天放说:“那就明晚相亲大会结束后走,哦对了,钟巧珍你也要参加相亲大会的,可不能让别人把你带走,明晚你就跟我相亲吧,我会选择你的!”

钟巧珍:“???”

方天放说:“我知道你是来找好美味那几个人的,他们现在都在梁培元手里,放心,我可以帮你把人弄出来,不过仅限于明晚之前,明晚以后可就不好说了,毕竟他们都是实验体,跟你不一样。你是元人,元人对这个实验没什么用。”

钟巧珍差点想说“我谢谢你啊”,最后她说:“带我去见漓歌姐他们。”

方天放说:“好啊。”他伸出手,似乎终于想起来要把钟巧珍从草海里拉上来,钟巧珍看了一眼那只苍白的手,想到它曾经变成无数只虫子四散到方舟各地就默默地让开了。

“我自己能上来。”

“可我得在你身上安个保险。”

钟巧珍身体蓦然一僵,一只有着透明翅膀的小飞虫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她的手背上,正试图往她的皮肤下面钻。

“放心,不会害死你,只是一种小小的监控手段罢了。”方天放说,“如果你不愿意接受……”

“我不愿意接受的话,你想做什么?”

“那我就只能用别的方式控制你了,反正我只是觉得你讲话挺有趣的,手脚都不必要,如果你不听话,我可以把你的手脚砍了,装进罐子里带回去。我还有个包,加固一下背带的话,到时也可以背着你到处跑,不过你们人类都有三急,那就比较麻烦了,包会漏水,不像罐子好用。”

方天放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都很放松,甚至有些天真,他倒不是故意放狠话恐吓钟巧珍,毕竟他是一只准魔物,在他眼里,人类根本就不是能和他平起平坐的同类。变异人是实验对象,元人甚至只是个物件。

钟巧珍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接受这只寄生虫,方天放真的会砍掉她的手脚,而以她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对抗方天放与管兴培两人。

钟巧珍默默地忍受了,看着那只虫钻进自己的皮肤,顺着她的静脉游走到了手臂上。

钟巧珍等那只虫子不动了才问方天放:“现在可以走了吗,我想尽快见到漓歌姐他们。”

方天放满意地点点头:“好,我带你去见他们。”

方天放与管兴培两人夹着钟巧珍,朝方舟上层走去,等他们离开后不久,草海忽然微微波动,原本竖直向上的草茎无风自动,如同被漩涡带着顺时针旋转起来,几圈过后,时针的“眼”里突然“吐”出一个人来,此人在码头下方静静潜伏了一阵,确认附近无人后,这才飞快地爬上码头。

楚星耕看向眼前的巨物方舟,缓缓吐出一口气:“顺利抵达了。”

第64章 时间倒回四个小时前,周围的世界如同大浪淘洗过一般褪色,最后只剩

时间倒回四个小时前,周围的世界如同大浪淘洗过一般褪色,最后只剩下了那个小小的庭院。

曲南柯说:“你很敏锐,这么快就发现了这里不是现实。”

楚星耕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的变异能力制造出的幻境,还是脑域同步实验的力场?”

“你听说过南柯一梦吗?”

“南柯一梦,你的名字?”

“没错。”

“听过。”楚星耕说,“末世前时期,这片大陆上流传过许多近乎荒诞的神怪故事,其中有一个叫作《南柯太守传》,故事讲一个叫淳于棼的人有次酒后在古槐下酣眠,见到两个紫衣使者接引他至一个叫作槐安国的地方。淳于在那里当上了驸马,执掌南柯郡二十年,后来接连遭遇战败、妻死、被奸人馋谤等事,万念俱灰,乞请还乡,归家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只是做了一场二十年的大梦,醒来后,他依照梦境寻去,发现所谓的槐安国竟然只是古槐树下的一处蚁穴。”

曲南柯点点头:“你可以把这里看做槐安国。”

楚星耕微皱眉头:“你的意思是我此时也在做梦?”

“你此时确实在梦境里,只不过这个梦不是你的,而是我一位友人的。”

“你朋友?谁?”

曲南柯微微顿了一下,说:“他叫曲平安。”

楚星耕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与你同姓,你们是兄弟?”

“情同兄弟。”曲南柯说,“五年前,生物二次变异狂潮发生,安宁镇也受了波及,往日的宁静生活毁于一旦,大部分的居民都死在了那次变异灾害之中,平安失去了最珍惜的家人,无法接受现实,几乎发狂,为了保住他,我只得为他量身打造了这个安宁镇。”

曲南柯伸手一挥,小院围墙变得透明,楚星耕再次看到了之前见过的安宁镇。

这是一座封闭的、破落的小镇,建筑物破破烂烂经过缝补,但却处处弥漫着生活气息。墙上的脚印,碎砖缝里的生活垃圾,不知被谁用过又弄丢的笔,所有一切都像在说这座小城仍然还活着,这里的居民还在继续他们平凡的日常生活。

“平安不愿意醒来,那我就给他一个美梦,让他在梦里继续过他从前的生活,就像五年前时针停止,灭顶之灾没有降临,他珍惜的那些人也从未离开。”

楚星耕问:“你制作的梦境是安宁镇,那草海和方舟又是哪里来的?”

“草海其实就是安宁镇。”

周围的场景又发生变化,楚星耕发现自己现在犹如一只翱翔的鸟,视野从高处往下。他看到了绿色的草海以及草海上一艘巨大的方舟。

楚星耕曾跟钟巧珍交流过,所以知道在方舟上的居民眼里,草海也就是漭原充满神秘,危机重重且无穷无尽,但当从高空看下去的时候,楚星耕却发现自己能看到明显的草海边缘,整片草海的面积不超过300平方公里,边界线以外则什么也没有。

“本来这只是一个私密的梦境,我想让平安在梦境里好好的生活,只要他过得开心,其他都不重要。我以为这种日子会持续很久,没想到没过多久,黄、梁、孙三家人就找到这里,决定把安宁镇改造成大型实验场。”

“他们为什么选安宁镇?”楚星耕问,“如果只是想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应该有很多选择。”

“因为这里特殊。”曲南柯说,“二次变异改变了安宁镇一带的地形地貌,形成了独特的漭原草海,这里集中栖息着大量二次变异生物,更难能可贵的是,大多攻击性不强,对于进行改造变异人实验是个理想场所,而且这里也是唯一一块三家都有份额的地盘。”

原来是这样。

楚星耕问:“然后?”

“然后我和平安的宁静生活被打破了。”曲南柯说,“那三家人夺走了漭原和方舟的控制权,平安他们都成了人质,我则落败后,在这个虚假的安宁镇藏了起来。”

“等等,你说的有问题。”楚星耕警觉地说道,“如果安宁镇是你的变异能力制作出来的梦境,那么你才是这里的执掌者,不论是黄兴、梁培元还是孙起,他们都没可能拿到主导权,毕竟这里是你的主场。”

曲南柯摇头:“光是维持平安的梦境对我的消耗就很大了,何况三家一起来,他们还有个帮手,我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十分厉害。”

“帮手?”

“他的名字叫天放,但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其实你刚刚也见过他。”

楚星耕一愣:“黄天放?他不是黄兴的儿子吗?”

楚星耕虽然觉得黄兴那个从头到脚都包起来的儿子有点古怪,但他并没有想到这个人是如此重要的一步棋,如果早知道这个人的来头不小,楚星耕不会让楚磊一个人去盯梢。

等等,黄天放,方天放,他们有什么联系?

曲南柯说:“那个人不是黄兴的儿子,他也不是梁培元、孙起的儿子,改造人实验的主导者与其说是那三家,其实是他。”

楚星耕没有开口,一边认真听,一边飞速消化巨大的信息量。

曲南柯说:“你既然是楚家人,应该知道四大家族八大名门各自的变异能力吧?”

这世上有很多变异人,形形色色的变异能力,但四大家族八大名门之所以能成型,除了经济实力、人数和掌权者的谋划之外,也有一个突出特点,那就是这几家人的变异能力基本都是显性化遗传的,亲族之内只有能力强弱之分。

楚星耕说:“孙家的变异能力是控物,能够隔空操纵物体袭击或防御,至于黄家和梁家,他们的关系极其紧密,家族内的子弟连变异能力都是搭档使用,他们的能力是……”楚星耕猛然一顿:“他们的变异能力跟你一个性质……”

“是啊。”曲南柯点头,“会造梦的不止我一个,我的南柯一梦保曲平安平安,黄家和梁家的黄‘梁’一梦则构筑起了第二重梦境,那就是方舟。他们虽然暂时无法打破我的梦境却能改造它,于是将我为平安打造的安宁镇改成了一艘漂泊在草海上的末世方舟。他们拨动时针,让五年前的灾难在梦境中重现,让所有人以为自己逃难后被困在方舟之上,无法离开草海甚至外界已经不存在,这样,人们就不得不接受三家的掌控和安排,配合实验推进。”

曲南柯说:“这五年来,我一直在试图夺回主导权,但始终没有成功。”

楚星耕说:“我听说两年前孙起叛逃,那是不是和你有关?”

曲南柯说:“看来你和钟巧珍有特定的联系渠道。”

楚星耕说:“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曲南柯点头:“的确。我们说回正题,就像你说的,三家之中黄梁两家亲密无间,只有孙家是外人,另外两家在行事过程中自然会有意无意冷落孙起,不动声色阻止孙家接近实验核心,时间一久,难免生出嫌隙。这二重梦境就像是两个套在一起的肥皂泡,毕竟还有我掌管的区域,因此我找了个机会,将孙起钓了出来,试图通过控制他来影响黄梁梦境。”

“所以自然真理神的背后是你。”

“是我。我将孙起引到二重梦境临界点,控制了他的思想,命令他隐匿身份,重新潜伏回方舟上,以便于我找到机会毁掉第二重梦境,带走平安,只可惜孙起功败垂成,我花了两年时间组织起来的力量一击即溃。”曲南柯摇头叹息,“方舟虽然是个困境,但在这末世之中竟然也约等于世外桃源,呆的久了,人们一个接一个失去了探索外界,应对挑战的勇气,以至于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了。”

“所以,你现在找到我,希望我能进入黄梁梦,破开二重梦境,解救曲平安是吗?”

“基本正确,但我更愿意把‘希望’改成‘恳求’。我诚心诚意‘恳求’你的帮忙,望你在在解救钟巧珍的时候帮忙我一起将平安救出来!”曲南柯说着,对着楚星耕深深行了一礼,“我的力量不是无穷无尽的,梦境总有醒的一天,而且黄梁两家的实验似乎已经到了关键时候,再晚一点可能就来不及了,因此我不得不兵行险着,把你逼到这里来。”

楚星耕冷笑一声:“奇怪,我来安宁镇是个意外,如果我不来,你又打算怎么办?”

“你是意外惊喜,但不是唯一选择,我也在想其他办法。”曲南柯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垂下眼睫,似乎在回避什么。

楚星耕说:“是你自己说的,五年前安宁镇因为变异狂潮一夕近乎全灭,曲平安失去珍惜的家人,可见此地伤亡惨重,但在你营造的梦境中,曲平安有母亲,有叔叔,有街坊邻居和小伙伴,黄梁两家虽然也进入了你的梦境,但他们的变异能力与你性质接近,不可能分不清真人梦境,换言之,方舟上那些人都是真的。”

楚星耕不知何时手上出现一柄锋利的枪型长剑,紧紧架在曲南柯脖子上。

“你在五年的时间里用各种方法引诱附近来往的变异人,将他们送进梦境,一开始是为了丰富曲平安的梦,后来则是为了跟你里应外合开辟进入二重梦境的通路。换言之,钟巧珍,也是你送进去的!”

长剑在曲南柯脖子上划过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这毕竟是曲南柯执掌的梦域。

曲南柯说:“不管你信还是不信,钟巧珍进去完全是个意外,安宁镇没有元人,我本来不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填缺,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走进来,不仅走进我的一重梦境,甚至是走进黄梁的二重梦境。”

这就像是一个互相牵制的连环套,黄梁两家用二重梦境困住了曲平安,而曲南柯又凭借着自己没失去的那部分权柄用一重梦境困住了黄梁两家,于是形成了一个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尴尬局面,一直僵持到钟巧珍无意中入局。

“你大可以把曲平安换出来。”

“不行,离开了漭原,光靠我自己,无法为平安制造这么一个逼真的梦境,所以,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只有你了。”

……

“钟巧珍啊,你这运气真是……”楚星耕轻轻摇摇头,形成空间分割,利用光线折射隐匿身形,脚步迅捷,朝方舟上奔去。

第65章 正在上楼梯的钟巧珍忽有所感,回头望去,视野中方舟上除了比往日冷……

正在上楼梯的钟巧珍忽有所感,回头望去,视野中方舟上除了比往日冷清点,巡逻的守卫军多一点,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在看什么?”方天放问。

“你们的人好像也损失了不少?”钟巧珍顺势反问了一句。

“是有一定损失,但不严重,毕竟孙起可是拼上了性命在全力反击,要是自由军毫发无伤,那他也太可怜了。”

钟巧珍跟着方天放走上四楼。

上次钟巧珍来这里时看到过的大厅已经重新布置过,墙上装饰着彩带、气球、手工花朵等物,有人在大厅里摆放桌子,铺设桌布餐具,有人在忙着仔细铺设新的地毯,每个人都在忙碌,看来这里就是相亲大会的主会场。

方天放说:“怎么样,布置得不错吧,明晚这里一定会很热闹。”

钟巧珍说:“看起来你的心情很不错?”

方天放笑道:“明晚之后我就能完成任务离开这里了,心情当然好。”

钟巧珍说:“这么说来,你在方舟上也呆了足足五年那么久了吧。”

方天放不置可否:“时间不是问题,只要能完成父亲布置给我的任务就行。”

钟巧珍问:“看起来你很崇拜你的父亲,他是怎样一个人?”

“他是……”方天放却停了下来,狡黠地看着钟巧珍说,“别急着套话,等把你带回去,你就知道了。”

钟巧珍本来也没指望这样轻松就能套出信息来,便也没继续下去。

三人穿过相亲大会会场,走入一条七拐八弯的走廊。

钟巧珍这才知道,原来方舟四层的空间经过了切割和折叠,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大,此时管兴培轻轻鞠了一躬,快步走到两人前面,掏出钥匙,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门。

“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方天放比了个“请”的手势。

钟巧珍毫无波动,迈着稳健的步伐率先进入里面。

门背后又是一条走道,但是走道两侧竟然全是一间间闭锁的牢房,不少牢房里都关着人。

方天放一边走一边给钟巧珍解说:“这里住的是自由真理教的教徒甲,他在昨天的袭击中被自由军打断了腿,下半辈子应该无法再行动自如了。”

“再看这一边,这位曾经是自由军的一员,我们喊他乙吧,乙的变异能力还不错,本来会有个光明的前途,但他因为姐姐信了自然真理教,在昨晚的行动中居然试图放水,幸好被其他人发现后及时阻止,我们在他面前杀死了他的姐姐,所以他现在情绪有点不太稳定。”

牢房里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声,那名“情绪不稳”的前自由军大概是听到了方天放的声音,猛然扑了过来,但是铁栅栏挡住了他的身体,他拼了命把手伸出来想要抓住方天放,却只能徒劳地停留在距离方天放仅仅一个拳头的地方。

“呵。”方天放轻笑了一声,似乎很乐见这样的挣扎、愤怒和无助。

钟巧珍说:“你应该杀了他。”

方天放有些意外地看了钟巧珍一眼后才说:“我还以为你会是心慈手软的那一类。”

“他现在的处境生不如死,你暂时留他一条命绝不是因为突然良心发现,也许是为了实验或者其他目的,但他的身体已经出现基因崩溃的征兆,脑子里也只剩下了仇恨,根本没有太大的价值,与其这样,不如让他好好走。”

“良心?”方天放玩味地咀嚼了一番这两个字,“我可是蛊伥,本来就没有心,更别提良心。”

钟巧珍沉默片刻,点点头:“也是。”

方天放的嘴角又上扬了一些,他好像真的对钟巧珍很感兴趣,钟巧珍的一言一行他都死死看在眼里,像一头紧盯着猎物的饿狼。

走廊很长,钟巧珍一路走过去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犯,有不少是昨晚抓的,但也有一些似乎在这里生活已久。

“他们是谁?”钟巧珍问,“我好像没在方舟上见过这些人。”

钟巧珍虽然平时交际不多,并没有把整艘方舟上的人都认全,但大概还是混了个眼熟,而且牢里这些人的衣服穿着和现在方舟上的人风格不太一样。

“哦,他们呀,是最早淘汰的实验品,留着还有点用。”

“有什么用?”

方天放说:“钟巧珍,你的好奇心很强嘛!”

钟巧珍一点也不惧,平静回答道:“不想我问的话,你就没必要带我走这条路了,我相信管家肯定有别的方式带我们去到目的地,不是吗?”

钟巧珍从看到这片监区开始就疑心方舟管理层里有空间系的异能者,现在看来,就是方天放的管家管兴培无疑了。

“楚星耕的能力和他比,不知道谁更强一些。”钟巧珍在心里暗暗将两人做着比较。

方天放说:“可以,但没必要,反正也不是多大的秘密,就是留着做对照组。”

三人此时走到了一间牢房门口,钟巧珍习惯性地打量里头,发现这间牢房里关着一个男人,他浑身是伤,身上散发着血腥味,但精神状态比其他囚犯要好很多。虽然此时他的处境十分不妙,但他显然仍未放弃,还在寻找出路。

当看清囚犯面孔的一刻,钟巧珍心里不由一顿:“楚磊!”

钟巧珍当然知道楚星耕来到了安宁镇,而楚星耕出现的地方,楚磊多半会随行,但即便是她也没料到居然会在此时此刻的方舟监狱中看到楚磊。

“楚磊居然被抓了……”钟巧珍想,“怎么被抓的?怎么被带进来的?楚星耕现在人呢?不行,我得保持平静,不能让方天放看出迹象来。”

显然是感知到了目光,本来微微低着头的楚磊忽而抬起头来,刚好与钟巧珍打了个照面。

“钟……”

楚磊的嘴唇动了动,已经摆出了口型。钟巧珍感觉他是要喊自己的,但话到了嘴边,楚磊又把声音咽了回去。他微微扭头,死死盯着方天放,忽然站起来,朝着铁栅栏走来。

“黄天放!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你看看清楚,我可是楚家的人!”

“黄天放?黄兴的儿子?”钟巧珍愣了一下,这个信息她还没能得到,所以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这家伙还真是到哪儿都认爹啊……”钟巧珍在心里摇头,但这句话也侧面证实了一件事,安宁镇和草海方舟不仅位于同一个地方且是联通的,方天放甚至还已经出去见过楚星耕一面。

与此同时,钟巧珍意识到了一点,昨天晚上孙起和梁培元对决的时候,方天放来迟一步并非因为什么被草傀儡缠住,而是因为他出去了一趟。

从草海出去现在已经不算稀奇了,稀奇的是,方天放出去事前事后都没有告知梁培元,而他在外面自称黄天放。

“孙家已经出局,但是黄、梁两家看起来也并没有楚星耕说得那么紧密。”钟巧珍飞快地想着,这对她和楚星耕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

楚磊拼命摇动铁栅栏,似乎认为这样能出来一般,当然,结果是铁栅栏纹丝不动。

方天放又对钟巧珍解说:“这是这里最新的囚犯了,你可以叫他楚丙。”

钟巧珍说:“这个人不是方舟上的居民,既然你说是最新的,那肯定也不是什么早期实验的淘汰品,你是从哪里把人抓来的?”

方天放愣了一下,看来他也没意识到自己无意中一句话漏出了信息,不过他很快笑了笑说:“当然是从草海外面抓来的,不是跟你说了么,明晚之后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楚磊猛然抬起头来:“你们想干什么,黄、梁、孙不过是八大名门的下四门,与四大家族根本无法匹敌,如果你们敢对楚家的人动手,九歌城的铁骑一定会踏破你们的城池!”

“好大的口气!”方天放说,“不过楚家要踏破谁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那三家的人。”

“你不是黄家……”楚磊睁大眼睛,看到钟巧珍微微摇了摇头。

“不过有一点你确实说对了,八大名门的下四门实力的确不怎么样,孙起中看不中用,黄兴一肚子坏水但怂得要命,至于梁培元嘛……”方天放笑笑,笑容里带着鄙视,“不过你们楚家的人倒是看着还行,你的变异能力虽然冷门了点,但是也挺有趣,可以参加明天的活动。”

“明天的活动?”楚磊疑惑极了,努力不去看钟巧珍,“什么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