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捧着那瓶药剂,站定,朝西泽尔微微一笑,声音温柔:“恭喜你,今晚是属于你的。”
说着,她将药剂托到他面前,另一只手却顺势搭上了他的手腕,掌心轻轻摩挲着血迹,还凑近了一步,轻声呢喃:
“比赛后……您的身体怎么样?”
“角斗场的规矩是,房间内的一切您都可以享受。”
西泽尔避开了她。
少女靠得更?近了些?,香气混着诱导素扑面而来。
西泽尔却始终一动?不动?。
他的手停在?药剂边缘,没有接,也没有躲。不是被吸引,而是在?评估哪一刀最致命。
他对角斗场还不了解,不知?道贸然杀人的后果,更?何况裴琮还在?角斗场内,他不能?不顾忌。
按下杀意,西泽尔看着这个明?显不像是普通侍从的少女,抬手,直接捏住了她搭在?他腕上的那只手腕,关节被他一点点收紧。
少女吃痛轻哼,却没有喊,仍然维持着笑意。
西泽尔道:
“我想?要的奖品,不包括你。”
他说这句话?时没有起?伏,像陈述某件极其平常的事。那句“你”仿佛只是角斗场布景中多余的一部分,和地上的血迹、围观的人声一样,不值在?意。
少女脸色僵了一下,嘴角勉强扯起?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种??”
西泽尔抬眼看她,眼底没有一丝被戳中的恼意,甚至连起?伏都没有,只有冷淡和好奇的直视。
他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少女愣了一下,脸微红。她想?含糊带过,但西泽尔却没放开她的手,指骨微微收紧。
她咬咬牙:“我只是……喜欢你,看到你比赛,才想?和你做那种?事。”
西泽尔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重复:“哪种?事?”
少女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她羞恼地低声骂了一句,直接说出了那个字眼。
空气安静了一瞬。
而西泽尔若有所思,他低头,看着自己握着药剂的手指。
“这种?事……你只和喜欢的人才做吗?”
他语气太认真,太冷静,真的在?询问一条生物反应逻辑,而不是在?和她交流情绪。
其实并不怪西泽尔不解,他在?污染区时,有人第一次见面也会做,艾洛那么讨厌温斯,也能?和温斯做那种?事。导致西泽尔对这种?事的态度一直是:
很脏,他不想?做。
少女脸色彻底僵住了。
她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根本不是在?欲擒故纵,也不是在?逗弄她。
少女说:“当然啊,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她今天替家里人巡视,本只是被拉来“见见血”。可当她站在?高台前,往下一看,一眼就?愣住了。
少年低头擦血,侧脸线条冷硬,眼尾微挑,整张脸苍白?而凌厉。
她的心跳重了一下。
她第一次想?要接近一个角斗者,可那少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还问这种?问题。
少女猛地收回手,气急败坏地转身走了。
西泽尔站在?原地,将药剂收进口袋。
裴琮带着艾洛穿过后台通道,刚转过转角,便看见一抹身影倏然从对面走出来。
少女神色慌张,脸颊泛红,低着头,一边走一边羞涩咬唇,一股香气弥漫。
裴琮没说话?,扫过那张脸,森*晚*整*理微微一顿。
眼熟。
哦,他想?起?来了。
那是应该是主城区角斗场掌控者的妹妹,曾在?他上辈子初入角斗场时,对他“一见钟情”。
当时的他正需要一条能?通往角斗场高层的线,少女的身份恰好可用,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那时他已经?进入主城区很久,懂得了怎么放软语气、控制分寸。
所以裴琮表面礼貌,眼神勾人,给了对方一点“特别”的错觉。
她偷偷送他武器、递后台牌、给他引路。她说话?轻声细语,递过水,问他要不要休息室。
等他完成任务,暗杀了某位大人物,穿上干净衣服,站在?她面前时,只说了两个字:
“抱歉。”
语气平静如死水。
她愣住,问他什么意思。那时候的裴琮冷漠无情,连解释都没有,只转身走人,一次都没回头。从来都不记得她叫什么,也不在?乎她会不会哭。
他就?是这样的人。
气得少女在?主城区发了一年的追杀令,结果还没逮到他。
后来联邦大清洗,将废星上的权贵都绞杀得差不多了,裴琮联合他的暗线,还顺手把少女的家族保了下来。
而现在?,她又红着脸从后台出来——只是这一次,她不是为了他,而是……
裴琮慢慢移开目光。
啧,审美一点没变啊。
西泽尔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面具,冷淡的眼神见到裴琮就?回暖。
西泽尔走近,靠得近了一点,裴琮才察觉到对方身上一股香甜的味道,若有若无。不是血味,不是药味,而是……少女香水那种?略带花香、调得过分甜腻的味道。
西泽尔的头发上也有,甚至细碎的发尾都轻微沾染了那味道。
裴琮动?作?顿了顿,微不可察地偏过头。
亲密接触了啊。
否则,不会沾得这么近。
他没来由地想?着——如果是他自己,应该会本能?地拒绝吧?
上辈子他一路往上爬,连喘气都带着杀意。任务、投靠、清算、布局、牺牲……什么都干过,唯独没有接触过一点“情情爱爱”。
他对那些?情绪没兴趣,可这辈子,换了张脸,看着西泽尔身上带着别人的气息,忽然有点不适。
裴琮不是在?吃醋,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喜欢”这种?东西。
少女的香味太明?显,靠得太近,只要西泽尔不想?,早就?可以动?手推开她,甚至吓退她。
可西泽尔没好像没动?手。
所以——是他不反感?
但他想?,如果西泽尔真的能?接受别人的温暖,那也没什么。
这辈子,能?不那么艰难就?好。
西泽尔把药剂递给裴琮:“给你。”
西泽尔左侧颧骨下,有一抹干涸的血痕,不知?是战斗中溅上去的,还是被擦伤的。
裴琮看到了血痕,没说话?,走近一步,伸手直接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微微抬起?,甚至不轻不重地抹了抹他眼下的血痕。
西泽尔声音低低的,没半点烦躁,不挣扎,也不抵抗,就?这么被裴琮按着脸扳来扳去,还下意识站得更?直了点,好让他看得方便。
裴琮没回答,只是在?他脸颊侧微微按了按,又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伤口。
确认完没事,他才松开手,退后半步:
“你自己留着。”
“你不是想?要吗?”西泽尔盯着他,“我看你在?场上多看了几眼。”
他不善于掩饰情绪,尤其是在?不确定裴琮是否真的想?要时,眼底浮出一丝极深的执拗。
他想?说出口:“你想?要,我才去拿的。”
可话?卡在?喉咙,没能?说出来。
裴琮:“是觉得适合你才多看了两眼。你用起?来会比别人都合适。”
西泽尔安静了一会儿,看着他,把药剂又收了回去。
裴琮没有欲望。
他不要药剂,不要武器,不要钱,甚至对自己的命,也不甚在?意。
西泽尔想?——如果是他自己,如果是他知?道了蝾螈基因这种?能?改写命运的秘密,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告诉一个只认识几个月的人。
更?不会让另一个污染者共生饮血,风险太大,代价太高。
可裴琮就?这么做了。
他到底……想?要什么?
如果不是想?要从他身上得到某种?实际的东西,连情感上的反馈也不想?拥有吗?
西泽尔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付出,即使是因为喜欢和爱,不也在?付出的同时,期待获得对方同样的回应吗?
都是有目的。
如果裴琮真是因为爱而对他好,为什么他感受不到裴琮想?在?他身上获得回应的渴望?
裴琮并不爱他,起?码不像西泽尔期望的那样爱他。
裴琮什么都不要,心里有一整片空城。那种?想?靠近,却靠近不了,想?抓住,却不知?道该抓住哪一部分的深深不安,裹挟着西泽尔。
你就?不能?多向?我要求一点吗?
多贪心一点,多自私一点,多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艾洛从裴琮拽起?西泽尔的脸开始,就?不敢再看了。他原本以为西泽尔是个变态,现在?看来,果然物以类聚,裴琮好像也不太正常。
他们今天吸引了太多注意力,只能?早早打道回府。
夜已经?很深了。
裴琮照常和西泽尔睡在?一起?,可能?是白?天太劳累,他难得地陷入了深睡。
西泽尔却睡不着。
他身上的温度仍未完全?退下,肾上腺素像潮水一样还没褪去,影蝠的收藏室温暖湿润,整个人被这湿热的空气包裹着,躁得发紧。
而就?在?刚刚,裴琮翻了个身——低头靠得太近,唇不轻不重地蹭过了他的锁骨。
不是亲吻,更?像是本能?的靠近。
西泽尔身体僵硬,被碰到的那块皮肤烫的要烧起?来了,心跳重重地撞了一下。
更?睡不着了。
他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光着脚踩过金属地板,走出卧室时,他的背心早已被汗水贴湿。
外头的收藏区更?冷,但蛇类标本的存在?让空间压抑得像个祭坛。
他走到沙发区,看见艾洛还睁着眼。
小奴隶缩在?角落裹着毛毯,没见过世面,整张脸都埋在?半张靠垫里,明?显被那些?死蛇吓得一动?不敢动?。
西泽尔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隔了几秒,他忽然低声问:
“艾洛,你为什么能?和温斯……做那种?事?”
艾洛愣住,他缓慢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愕和羞窘,只恨自己胆子太小,今天居然没睡着。
“你……你说什么?”
西泽尔没有重复。
只是眼神暗暗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看一个奇怪又肮脏的谜题。
“你不是讨厌他吗?”
“那种?事,你不是应该抗拒才对?”
艾洛张了张嘴,一时间答不上来,脸唰地红了。
“我……我只是……那个时候,不敢反抗。”
“也不是喜欢……只是……”
“而且也没做到最后……我给他制造幻境了……”
西泽尔却没继续追问,反而缓缓偏过头,看向?不远处那扇未紧闭的卧室门。
灯光映在?他侧脸,冷静得有些?可怕。
“有人告诉我,要喜欢才能?做。”
艾洛战战兢兢:“……那你觉得,什么是喜欢?你们俩一对,应该是相互喜欢的吧?”
西泽尔平静道:“还没告诉你,我们并不是一对。”
艾洛有些?发抖。
死嘴,为什么要问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是相互喜欢,就?是忍不住会做的。”
西泽尔没说话?,半天艾洛才听见他轻轻地补了一句:
“可我觉得……那样很脏。”
“如果是他的话?,我不想?用这种?方式靠近。”
艾洛:“……”
他无话?可说。
西泽尔盯着艾洛那双略显惊惶的眼睛,开口:“……你的感知?能?力,能?构建出人的内心欲望,对吧。”
艾洛一下子屏住呼吸,没敢回答。
“这功能?,”西泽尔语气慢慢压低,“也是裴琮给你开发出来的。”
他没有等回应,只垂下眼睫,将指尖按在?自己手腕上的锁链接口处,精神力顺着基因锁链渗入。
意识间的连接被开启。
艾洛的幻觉能?力被他接管。
西泽尔缓缓闭上眼睛。
四周的收藏室、蛇类标本、冷气、湿润空气——全?部褪去。
一阵柔软的水汽浮上感官,如同坠入体温微热的梦。
他站在?一个昏暗的机械残骸中间,周围是潮湿的呼吸感和湿润的空气,这是那天他们躲雨的地方。
而裴琮,就?站在?那里。
单手撑着身体,黑发半湿,衣领半敞,苍白?的锁骨上挂着一滴未滑落的水珠。眼神淡漠地落在?他身上,像在?打量一个刚刚潜进他梦里的偷猎者。
“你不是想?看吗?”
裴琮的声音轻,带着一丝水气里压出来的温度。
“别躲。”
他朝西泽尔缓缓走来。
裴琮走近,伸出手,指节轻轻划过西泽尔的下颌、脖颈。
“你总想?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低头,唇几乎贴着西泽尔的唇角,却始终不碰上,温热的气息一寸寸喷洒,声音低哑,轻舔过耳尖。
“想?要你亲我。”
西泽尔听见自己的呼吸变重,皮肤下的血液在?迅速升温。
那人唇色苍白?,语气却缠得像勾子:“要我吗?”
再一晃眼,周边又变了个环境。
角斗场血战的后台。
裴琮跪坐在?光影交错的地板上。
肩颈微垂,呼吸不稳,身上的制服皱着,刚刚挣扎过,又被按了回去。
而西泽尔站在?他前方,居高临下。
这场幻觉里,裴琮第一次不是站着的。
不是操控者,不是观众,不是布局人。
他跪着,喘着,仰头看着西泽尔。
西泽尔没有马上碰他。只是站在?那,缓缓弯腰,捏住裴琮的下巴,逼他抬头。
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看这个人明?明?极度清醒,却被迫配合他的节奏。
喜欢看他眼尾红着、咬着牙,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没法拒绝。
喜欢他明?明?不服,身体却已经?先软下来。
一个永远不会低头的神,终于被他逼到角落,靠在?墙上,对西泽尔说:“够了。”
西泽尔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清醒。每个动?作?、每个音节,都像在?精密地剥夺裴琮的防线。
幻境塌陷前一刻,他握住裴琮的手腕,低声贴在?他耳侧道:
“……想?要你。”
西泽尔猛然睁开眼,额上冷汗淋漓,整个人仿佛刚从热水里捞出来,他呼吸不稳,指节用力到泛白?。
幻境里的所有东西,并不是真实的裴琮,但每一句话?,都是西泽尔真实的欲望。每一句话?,都是他想?对裴琮说的。
对面,艾洛明?显观察到了西泽尔和平常大相迥异的某种?生理反应,睁大眼说:“你……你看到了什么?”
西泽尔闭上眼,喉结微动?,消化余下的冲动?与羞耻。
“……没什么。”
只是终于知?道——他对裴琮的念头是什么。
西泽尔回到了房间,锁好门。
指尖撑在?床沿,气息轻得几乎没有声响,他靠得极近,鼻尖几乎蹭到裴琮裸露出的脖颈。
那地方最脆弱,只要轻轻一口,就?能?咬出血来。只要他现在?下口,裴琮不会有反应。
可他没有动?。
他手指缓缓蜷紧,指节贴在?自己掌心。一旦咬下去,他就?再也收不住了。
西泽尔第一次在?深夜、在?看不见光的地方,蜷着身、死死咬着牙,试图把某种?突如其来的冲动?压下去。
他已经?忍了很久。
刚才那点火一样的躁动?像在?骨血里游了一圈,灼着,烧着,最后被他生生压回去。
指节捏到发白?,嘴唇被咬出一道浅痕,冷汗浸了整条脊背。
西泽尔靠在?床角,悄无声息地喘息,低着头,告诉自己:
“过去了。”
“快了,就?快过去了。”
“再忍一下就?好。”
床上的人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一只手臂自然搭下来,揽住西泽尔,微微压住被褥,衣领也被压得松开一寸,露出半截锁骨。
月光落在?那处骨线上,冷得发亮。
裴琮呼吸仍旧平稳,似乎梦见了什么,唇角轻轻动?了动?,模模糊糊喊:“……西泽尔。”
西泽尔如遭雷劈,所有刚才压下去的火,像被一根火星点燃了汽油,呼地一下烧到全?身。
他咬牙低骂了一句,眼神暗得发疯,刚刚才压下的念头,这一刻又疯狂涌上来。
一个太年轻的少年,终于被欲望击垮了理智,越过那条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界限。
裴琮的手很热。
即使在?梦里,那种?体温也清晰到近乎羞耻。
西泽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握住的,是幻觉先动?的,还是他自己动?的。
他只知?道那只手在?他掌心里,骨节分明?,指节有些?薄茧,血管顺着掌心浅浅突起?。
天生就?该被他握着的——用来勒住欲望的、或者,用来抚慰他的。
他没有看那人的脸,不敢看。
裴琮安静地闭眼,任由他把手握住。
他攥着那只手,闭上眼,脑子里是裴琮低声喘气的声音。不是现实中他听过的,而是他编出来的,带着怒气,被逼到极限的那种?喘。
他甚至没有咬裴琮,让他沉睡,在?意识的深处,他希望那人醒过来,手指反过来扣住他,咬着他耳尖低声说:
“你就?是这么肖想?我的?”
他知?道他疯了。
从他脑子里闪过“拿他的手来帮我”这个念头开始,就?已经?疯得彻底了。
西泽尔以为自己能?撑住。
可欲望不是潮水,是深海。从耳后灌进来,从喉咙堵下去,从指尖噬进来,接纳了少年人青涩的欲望。
西泽尔喘息着,将一切清理,仔仔细细擦干净裴琮的手,打开窗户。
他重新躺到裴琮身边,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