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夕阳西下, 暮色渐浓。都城外二十里皇家温泉别院,本就远离市井烟火气息,又在这暮色中平添了些许静谧与安详。
突然门上传来“砰砰砰”急促的扣门声, 声音密如雨点, 似是门外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通报,打破了这夕阳余晖中的宁静。
门房满脸不耐烦的趿拉着鞋子,这饭点儿不知道哪个赶着去投胎的,敲的人心烦意乱。
他一边摸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一边往大门走去,口中喊着“谁啊?”再敲下去吵着哪个路过的主子,他这差事也就别想干了。
可他喊了半天一直到他要开门也没个人应他, 对方只不停的敲门。门房脸上怒意渐显,这人指定脑子缺根筋, 问个话都不带答的, 敲敲敲,就知道敲个不停。
待他愠怒的打开大门, 准备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搅了他的好心情, 若是对方无权无势,那他就指着鼻子怒骂一气。
可打开大门的瞬间,他就呆愣在当场。他看到了什么?门外全是全副武装的骑着高头大马的军队, 多到一眼根本望不到头。他天天迎来送往, 也是有些眼力见儿的, 看这些士兵的穿着不难看出他们就是御林军。
再看那军队里的奢华的明黄色辇车,先不说这辇车比他们王爷的奢华不少, 就是这颜色除了皇帝还有谁能用?若是皇帝的座驾, 那里面的不是皇帝的是哪个?
认知到这一点儿,他的腿开始不听使唤的打摆子,抓着门栓的手也开始哆嗦, 活似寒风中摇曳的枯枝。倒也不是他胆小如鼠,任谁见了皇帝的御驾亲临能心平气和?更惶论这么多双虎目同时瞪向自己,把他瞪得要尿裤子了。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可能有些干涸,他抿了抿唇刚要说什么,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赶紧的跪下,诚惶诚恐的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陛下亲临,小的~小的这就去跟我家王爷通传~”
可他刚爬起来要去通传就被人制止了。他只能闪开位置,眼睁睁的看着一队人马分成两队,一队将整个别院团团围住,一队随着辇车进入这座温泉别院。
别院内,远处山峦起伏,湖泊如镜,近处亭台楼阁,古树参天,温泉袅袅下云雾缭绕,仿佛一处遗落的仙境。
与这秀美景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整齐划一目不斜视的御林军。他们直接行至皇家别院的书房门前才停下。
辇车停下后,车帘被掀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从辇车下走到书房门前。
他站定后,刚要伸出手轻扣门,可要扣下去了手终是停了,直接一个眼神给身边的侍卫。侍卫领会后立刻一左一右去推门。
开门的一瞬间皇帝一眼就看到书房里正坐在书桌前扶案的忠亲王。忠亲王此刻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家常服,全身毫无饰物,正低头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他显然被突然推门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下的笔顿了一下,抬头愕然看过来,正看到皇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立刻放下笔,起身从书桌后绕出来跪拜道,“不知陛下亲临,臣弟有失远迎~臣恭迎圣安~”
皇上仿佛才看到他的跪拜,见他跪瓷实了忙不迭的伸手道,“贤弟快快请起,你我兄弟之间私下里莫要行此大礼。”
“礼不可废~臣~臣弟~”他话还没说完又咳嗽起来,咳得像是要将整个肺管子咳出来。
皇上见此虚扶变成了实扶。待将忠亲王扶起,看着他瘦削的身体,面色也有些发白。皇上皱着眉头,面上无不担心道,“贤弟,你这身子怎么还是这么不济啊,朕本想让这处温泉养好你咳喘的病根儿,可看着效用不大啊。”
“是臣弟无用,无法为陛下分忧,还要劳陛下如此挂念,臣弟惶恐啊!”
“哎,贤弟你这就外道了,额娘去世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于病榻前将你托付给朕。朕这些年每每想起额娘,又想到你这病体,就觉得对不起额娘的嘱托。”
“陛下莫要妄自菲薄,陛下对臣弟关怀备至,又将臣弟接回来,还赐下这处温泉庄子让臣休养,是臣弟无用。”
皇上抬眼看向书桌,“你身子不济还窝在书房伏案?怎么不在软塌上躺躺,或是去温泉池子泡一会儿?”说着自顾自的走到书桌前,正看到桌上画了一半的牡丹图。只是那牡丹刚画到一半,又污了一角,应该是刚刚被推门声惊扰的笔下走势。
书桌上除了这副画了一半的牡丹图还有几副已经画成的花草图。每一副都让人看得赏心悦目。一看就知道画此画的人画技了得,显然平日是费了一番大功夫练就出来的。
皇上面上满意的点点头,又看书架上满是游记和画集之类的闲散书籍,满意之色更甚,不吝赞许道,“贤弟你的画技又更上一层楼了。朕要恭喜你了,于画艺上终成大家了。”
“陛下谬赞了,臣弟~臣弟愧不敢当。只是闲暇~喜~咳咳咳~”,好字愣是咳的说不出了。
等他终于咳完了,拿下来的手帕上赫然出现了一抹鲜艳的红色。他似是怕被人发现,立刻收在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