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掌柜一看来人他见过,确实是知州大人门人,也不疑有他,人家一个五品大人说的话怎么可能有假,所以也没有跟掌柜禀告,直接让账房将银子支给了岳知州的人。
岳知语终于弄明白了,合着当年跟他要孝敬银子不成反被他破口大骂的某位岳大人,前一阵传着要升官,这是真的升官了,成了桐江府知州,五品的大官。
这人手里有了权,可不得作威作福。这说是帮忙转交,对方现在声势滔天,岳知语乃一介白身,怎么贸然上门去要?这明显就是要让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这样记仇,真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他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思索片刻,与掌柜说好以后的货款不会让人帮忙捎带,自己会按时派人来支取。
这掌柜能干到这个位置也是个人精,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表示让岳老爷放心,他肯定给他妥善保管云云。
掌柜倒是不怕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的,若是再遇到就说对方已经取了便是。倒并不过分怕那些官差,哪怕对方是五品知州大人。
他家老爷在这桐江府城也是个厉害人物,能将买卖做到这样大,背后也是有一二靠山的。再说他们姑奶奶的亲哥现下也是五品官了。
不过此五品,非彼五品,他们这位舅姥爷乃是五品京官,现在任通政司参议。不仅是京官,好巧不巧还是这位五品知州的顶头上司。
这位舅姥爷对知语来说也是熟人,就是当年的六品司农司岳扶摇。十年来官升两级,从六品司农司干到了五品通政司参议。不要小看只是跨越了两级而已,常年浸淫官场的人都懂这六品与五品之间虽然只差两级,但是它们有一段看不见的鸿沟,多少人升不上去就是卡在这里,而升上去了以后会一飞冲天,岳扶摇现在就是前途不可限量,不到四十岁的五品京官,熬也能熬到三品大将了。
是以,只要不是脑袋长在屁股上的人,上赶着攀关系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得罪这位大人?
论起来,当年岳扶摇升职的背后,岳展的“岳氏阉割刀”还出了一臂之力呢。这话有些扯远了,岳知语此刻可没有掌柜的闲适心情,他此刻心里是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别提多郁闷了……
回去他就跟林氏说了,林氏气得嚷道,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不是明晃晃的欺负人嘛!杀人还不过头点地,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怎么咽下这口气呢,即便咽下这口气,这银子的缺口怎么办,这可不是五十两,五百两,这是五千两呀!这个钱自己是卖完货的货款,县里铺子上还等着收到这笔钱给那些绣娘结算银子呢!自己上哪儿再找这么大一笔银子填补这个亏空,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船统共就这么大的位置,一共就几间房,岳知语两口子说的话自然没有逃过岳展的耳朵。本来他们以为很快能收上银子来就能继续赶路了,只打算略做停留。然而事与愿违,只能先下船在客栈住上一晚上想想对策了。
经过一夜的思虑,岳知语决定还是得上门讨要银子。家里统共就做这点小买卖,一年的出息都在这上面,儿子要科考,闺女要出嫁,哪哪儿都需要钱。
五千两银子的亏空足可以让他家生意黄了,儿子也没钱科举了。跟那比起来他宁愿再得罪这小人一次也不能让全家跟着饿肚子。
清晨一层雾气笼罩着大地,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视线朦胧一片,周围景物在雾里若隐若现。
岳知语一大早就出门了,他心情沉重,不知道得罪知州大人后果会怎样,可又不得不为之。此刻他觉得一家的前程就跟眼前的雾气一样,迷迷蒙蒙,看不真切。他已经跟大德兴掌柜打听好了,得赶早去,不然知州大人要出门办公了。
等他到了知州大人的府邸时,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就去敲门,接着就有门房出来,他赶紧报上了自己的名讳,只说来贵府上探望族兄,希望门房进去通传一二。
那门房一听是同族,态度立马变得殷勤不少,只没一刻钟就回来,只说他来得不巧,知州大人刚出去了。既然出去了刚刚自己来求见的时候这么不说?他看着像二傻子吗?这么糊弄他。
这时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这才想起来起得太早还没吃早饭,他就在旁边的一个早食摊子上要了一份馄饨。一边吃馄饨一边拿眼瞟向那知州府邸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