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朦胧 “先生想要我听话么?”(2 / 2)

飞鸿祚雪 酒染山青 1859 字 1天前

季瑜微微前倾,问:“要是顺不了呢?”

“顺不了,总得有人要来承受火气,供他发泄一番。”李含山冷然道,“太子死时不就这样吗?我们的人在伊清,连船队影子都没见着,太子的死却还是怪在我头上,要我脱官帽来平怒火。可那事情究竟是谁做的,三法司那群废物,现在都还没能查出来。”

季瑜手藏在袖袍下,指甲嵌进了肉,他却浑然不觉似的,蹙起了眉。

“长治帝那样看重季琰,却连查案圣旨都没发几个,就匆匆了结掉爆炸案。”季瑜指缝里微微渗入血,疑惑道,“那么他究竟是爱季琰,还是不爱呢?”

李含山合掌而笑。

“傻阿瑜,生在帝王家,便从来没有劳什子的爱与不爱。”李含山说,“爱如何,不爱又如何?登临帝位靠的是血缘而非情谊,你明不明白?正如你欲起势,你父亲欲起势,亦或是二皇子半年后登临储君位,这都只因为你们姓季,大景的江山也姓季。”

季瑜若有所思。

“所以外祖最终愿意选择我,也是因为我姓季?”

李含山面上神色变了变。

“自然不仅如此,”他放缓语调,“还因为你身上流着我李家的血,小阿瑜。将来你为九五至尊,我李家便有从龙之功。这江山天下万万丈,有本家人扶你助你,不也是一桩美谈?你同我,终究是血亲呐,外祖自当永远在你身侧。”

“原来如此,”季瑜微微一笑,换话题道,“昨日二皇子殿下寻我,正愁眉苦脸,不知如何安置院中男宠才好。礼部催了好几回,他还是不想将人送走。”

“季朗是个蠢材,”李含山说,“自取灭亡罢了,你随便哄哄他就成。这场婚事不重要,实则只是为长治帝娶方家女作遮掩。”

季瑜颔首应了是,却默念着“顺天”二字,冷眼看李含山饮尽了清暑汤。

顺天啊。

他仰首,看狂风摧折芭蕉叶,又看廊沿雨珠串成线,砸湿掉砖石与屋脊。清瘦的帝王或许又宿暖阁中,早已遮不住疲倦。他这般老态龙钟,降下的怒火是会更重、还是渐趋于微?

季瑜想知道。

他端起自己身前的茶盏,抿了一口,听李含山说:“对了,季邈最近,是不是带了个妓子回府?”

“嗯,”季瑜敷衍道,“是他入衍都后寻来的姘头。此前也带回府住过几日,那人此前在大理寺供职,长相普通,身段却很好,像极了兄长从前养在别院的妓子。”

“他俩风|流事早传遍了衍都城,此前夏狩时,兄长甚至将这人也带去了。”

“姘头,”李含山咀嚼着这个词,“世子今二十岁还未成家,找个人泻火,倒也不稀奇——不过倒是提醒我。阿瑜,你今已满十六岁,也是时候通晓人事了。”

“我不需要。”

季瑜干脆利落地拒绝,他在李含山的愕然里,努力压抑住厌恶。

“多谢外祖关心,只是如今大业未成,阿瑜实在无心情爱。”

“好,”李含山赞道,“你有此等心性,已经远胜季邈。来日纷争起,定能摒弃声色犬马,成就一番丰功伟业。”

季瑜拜首下去,在衣袖遮蔽中面无表情道:“定不负外祖所托。”

***

司珹午后独自在季邈屋中小憩,他出房门时,雨已经停了。檐角淅淅沥沥滴着水,司珹赤脚踩木屐,深吸一口气,露出懒恹恹的样子给人瞧。

今日晨起时,季邈又被邀去赴了拜官宴,这会儿还未归。司珹有些无聊,就沿游廊缓步慢行,往王府前院去,身侧府丁打扮的卫蛰连忙跟上,又为他披上件薄衫。

“雨后天清风冷,公子莫着凉。”

司珹垂眸想事情,只盯着脚下路,穿行御苑中时,他忽听卫蛰开口:“公子,当心。”

司珹闻声抬首,对侧也立刻响了声,惶惶道:“小人该死!一时未留意,险些了冲撞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司珹定睛一看,却先瞧见了满背篓残花败草,才再见一少年人跪伏于篓下,连连磕头。

“无妨。”司珹问,“这些是……”

“回公子的话,小人乃是连安大街花木商之子,替父侍奉肃远王府中兰草照料事宜。”小少年说,“今日来府中,正是为了更替新兰。”

“可你不是月初时刚来过吗?”卫蛰闻言蹙眉,上前拨开背篓翻了翻,“府中兰花怎的又死了这样多,莫不是你们以次充好?”

“大人明鉴啊!”小少年登时急了,辩白道,“我阿父供给肃远王府的兰草,每次必挑品相最为拔尖儿的送来,原是三月一换,几年间都如此,也从未出过什么岔子。但近来几月不知怎的,王府中兰草竟枯得这样快!”

他年纪尚小,越说越急越快,竟有点委屈起来:“每岁王府从我家所置兰草都是定额,如今花枯了,阿父便只能从我们自己圃中贴补着,可一株两株还好,月月均如是,我家也快吃不消了。”

“我常在御苑走动,未曾见御苑中所植有异。”司珹垂眸,温声细语地问,“你莫怕,王府也并非不讲理,若你言之确凿,自可向府中管事说清,厘补差额。”

“只是,府中何处兰草枯得这样快呢?”

这半大孩子得了慰藉,见司珹姿态随和,又见卫蛰也不再刁难,喉间一哽咽,竟真大着胆子,颤巍巍指向某个方向。

“正是小郡王别院中,”他小声说,“尤其是郡王寝房后院墙下,我每月来府照料,那花总是枯黄的。”

司珹微微挑眉,探手拈起了篓中一枝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