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伯善暗暗吁口气——刚才他担心姬安要他妻子、儿媳、孙子都搬回京来。大盛因各地将领调动得多,倒是不像前朝那样需家人在京为质。但现在上官钧对他和儿子的安排不一样,他不得不担心一下。
随即就起身行礼谢恩,出门后还暗自琢磨着——特意赐镜子,莫非是儿子说的那种,用玻璃做成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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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伯善离开后,姬安和上官钧用过晚饭,开始看今天的奏疏。
同时送来的还有几封给上官钧的信。
姬安抓紧时间看奏疏,只耳里听见上官钧拆信的声音。
没多久,上官钧开口道:“陛下,横川捷报,紫霞寨已清剿干净。”
姬安惊喜地看过去:“终于剿干净了?!”
上官钧:“几名匪首当中,有两人被生擒,其余都已伏诛。那边问,这两人是就地杀了,还是押送回京。”
姬安想都没想:“直接杀了,省得夜长梦多。”
上官钧应声好。
姬安又问:“剩下的人呢?”
上官钧:“先全部送去北边修路,之后看哪里的矿需要人就送去哪。”
这是指从河关到中原水系的路程中,需要走陆路的那一段路。考虑到往后五年里姬安都要在两边之间运粮,上官钧决定将那一段路修成水泥路。路好走得快,能尽量减少运输中的损耗。
姬安也觉得这处置不错。修路这种苦差事,多一点贼匪罪人去做,就能少征调一点民夫。
不过,他还是提醒一句:“那些贼匪凶残,得找压得住他们的人看管。”
上官钧:“陛下放心,就近调一小支军队过去。”
姬安突然又想到:“对了,那里面会不会有被掳掠上山,没干过劫匪的人。”
上官钧:“陛下放心,崔誉卿有处理此类事务的经验,做事还算仔细,会将无辜之人分辨出来,放归回家。”
姬安接着感慨:“紫霞寨终于是打下来了,那种树的计划也总算可以开始。”
说起剿紫霞寨的匪,还颇有一番曲折。紫霞山山高林密,又总起雾,一开始官军竟是对贼匪奈何不得,甚至反而被偷了几次营,损失一些粮草。
当时姬安接到军报,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去年他刚被上官钧叫去听议事那时候,有平叛捷报传回来。当时众宰相都夸了一番那个将领,还夸上官钧慧眼识珠、知人善任。
于是姬安就提起说,是不是让那人过去紫霞山剿匪。
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现在的将领带着当地的兵,虽说兵将之间不太熟,可被偷营一次还罢了,居然能被偷几次。这显然是将领的问题比较大,带兵和打仗,两种业务里至少有一样不太行。
但上官钧当时没有马上应,只说考虑一下。
之后没多久,又收到一次横川的军报,说进山的官军中了埋伏,死伤小一百人。
至此,上官钧才松了口,即刻让枢密院发文,调那个将领前去横川。
姬安回想了一下那人的名字,接着说:“崔誉卿去年平叛立功,你没让他回京述职,直接调去平朔关监军。这回又立一功,是不是叫回来嘉奖一番,别寒了人家的心。”
虽说许多将领官员在地方就任,但能不能回京也是受不受重用的一大标准。哪怕回京述职时间不长,但到了京城总能走动一下,和上官联络联络感情。若能被天子召见,给天子留下印象,更是大好事。
姬安还笑道:“他是得你看好之人,不是还说你们私交甚笃,我也想见一见他。”
上官钧抬眼看来一瞬,又垂下眼,一边收拾信件一边说:“没有‘甚笃’,尚可罢了。这才刚清剿完,后续还有不少杂事,怎么样也得一个月才能动身。待崔誉卿从横川回到京城,陛下已不在京中。
“不如直接让他去宁安,陛下在宁安召见他也一样。而且,他是江东人,我原也打算着,让他到水师试一试,如能适应便长驻下去。如此,驻地离家中不远,他回家探亲或是家中寻他也方便。”
上官钧安排得妥当,姬安自然是点头:“也好,那就在宁安见他。省得他跑到京城等着,之后又回江南,多走冤枉路。”
说着话时,姬安见上官钧将书信交给河清拿去收。好几信里,似乎有一封没有拆开。
不过河清接得快,姬安也没太看清,更没有放在心上,只低头继续看刚才的奏疏。
○●
阅军圆满结束,群臣跟着天子返回京城。
刘叔圭回到家中,妻子云氏已经备好晚饭等着了。
骑了大半天的马,虽然这个强度对刘叔圭还好,不过回到家中放松下来,也就想着早些休息。
刘叔圭和云氏吃过饭,再去舒舒服服地泡了半个时辰澡。回到房里,就见云氏正对着镜子看身上衣裙。
他也向那镜子看去。
镜面是长方形,约有二尺半长,一尺半宽,嵌在雕着精美花枝的黄花梨木框当中,直接摆于屋角的地面。
那不是铜镜,表面摸上去像是玻璃,却不知如何制的,能将东西照得极为清楚明亮。而且,这么大的镜子,只要退开几步,就能将人完整地照进去,尤其合适看身上衣物如何。
不像寻常的铜镜,最多不过半臂长,离得近了只能照到一部分,离得太远又看不分明。
这一面镜子,是出发去阅军的前一日,姬安让人送过来的,说是给刘叔圭上回去江南辛苦送种子的奖励。
那事不好声张,刘叔圭虽功劳大,却不能明着赏,姬安就想着在其他地方补给他。许是听上官钧说他夫妻二人恩爱,便送了这面镜子过来。
也的确是送到了刘叔圭的心坎上。云氏一见镜子就惊喜万分,刘叔圭自然是跟着高兴,顿时觉得先前在江南奔忙赶路的辛劳太值得了。
此时刘叔圭看着云氏在镜前细看衣裙,面色都禁不住柔和几分:“似乎没见你穿过,是新做的衣裳?”
云氏早在镜子里看见了他,也没回头,只问:“好看不?”
刘叔圭:“你穿什么都好看。”
云氏眼里含着笑,又道:“明日我约了好几位夫人和小娘子,准备就穿这一身出去。是明日没错吧?”
刘叔圭应道:“确是明日,夫人必不会被旁人比下去。”
云氏笑道:“比不比下去的,我又不在意。只是圣上送了这面镜子给我们,我们总得识趣一些,也帮圣上出出力。就不知道明日该带多少钱合适。”
刘叔圭想了想,说:“镜子必不便宜,我看你还是别特意带了,沉得慌。明日问过价,再让人回来一趟拿钱吧。而且,这种好东西圣上惯来限量,那些夫人和小娘子们抢起来,说不定你还买不着。”
云氏:“也是。这么大的镜子,我看没有万贯买不下来。”
刘叔圭:“怕是都不止。但铺子里可能没有这么大的,我听大司马说,这么大的不易得。如今就是圣上有一面,李太嫔有一面,和我们这一面。”
云氏惊讶:“这么稀罕啊。”
刘叔圭:“可不是。所以你可要珍惜着,万一打碎了,我都难再给你弄一面来。”
云氏忙呸了几声:“少说那话!”
夫妻二人说笑几句,云氏便换下衣服,唤人取了布来将镜子仔细盖好。再在镜前摆上一张椅子,免得有人不当心撞过去。
如此宝贝的东西,必得好好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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