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眨眨眼,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虽然只是一个假设,但能听到这样的回答,心底还是会忍不住地涌起欢喜。
上官钧已经转回第一个问题,思索着道:“然后,看看上面有没有吃的。若是没有,得先种一点,不能让陛下饿肚子。”
听到这,姬安不由得双眼微睁,随即一转头,哈哈哈地笑开。
上官钧不解地看过来:“陛下笑什么?”
姬安摆摆手,笑过一阵才止住:“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又打量下他,笑意难消地说:“可是,二郎会种东西吗?”
上官钧:“总不能让陛下去种。”
姬安:“有何不可。”
说着嘴角翘高,凑过去在他耳边说:“君王亲耕,皇后亲织。种地交给我,二郎织布就好。”
上官钧淡定地小声道:“我只怕陛下无力下地,耕地的事本就是我更熟。”
姬安:“……”
猝不及防就被车轮子从脸上辗过。
姬安:“你又看新艳本了?”
上官钧勾唇一笑:“陛下当真见识广,全都听得懂。”
随即,扔下梨核,拿帕子擦擦手,拉着姬安起身道:“秋夜凉,还是早些回房吧。”
姬安目光落在相牵的双手、以及薄如蝉翼的衣衫上,好笑地心下嘀咕——哪里就凉了?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还是早早回了房。
姬安这一晚睡得颇沉。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之间,他感觉有道光照在自己脸上。
睁眼一看,发现前方是一扇大大的通透玻璃窗,阳光正穿过玻璃洒在屋中走廊上。
这屋里的模样姬安并不陌生——洁白干净,光看一眼就仿佛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是医院。
姬安猛然一惊——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又穿回来了?那上官钧怎么办?
他连忙左右张望,发现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在安静的走廊上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看一眼走廊一侧。
姬安走过去想向他问话,但唤了几声他都不理。姬安又抬手在他眼前晃,他依旧视而不见。姬安这才确定——这个人看不见自己。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安压抑着心中的不安,继续四下观察。发现那男人看向的是两扇紧闭的大门,门上的标牌写着——产房。
就在姬安目光停留的下一刻,产房门突然打开,声响也一下充满走廊。
医护人员从里面推出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疲惫的女人,有个护士还怀抱着婴儿。
走廊上的男人立刻迎上前,先关心地问女人怎么样。
姬安在旁边看着,总觉得这女人有点眼熟。
他仔细想了想,才想起——她和留在原主记忆中的娘有三四分相像。
姬安一愣,又转去仔细看那男人的脸——幸好,和留高王一点都不像。
男人看完女人,再去看婴儿。
护士笑着说:“是个胖小子,更像妈妈,不过也有爸爸的样子。”
姬安跟着看去,的确,乍看一眼,孩子就像母亲的翻版。
这时,孩子也看向姬安,小手还撑了撑,似乎是在伸向着姬安。
姬安很诧异——刚出生的孩子,眼睛应该还看不清什么东西。而且,连这些大人都看不到自己……
护士并没有察觉孩子有什么异样,男人帮推着病床去病房,她也抱着孩子跟上。
姬安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
下一刻,四周的场景就开始变得模糊。
姬安揉了揉眼。
只一眨眼的工夫,四周的光就暗下。
姬安放下揉眼睛的手,发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卧房里,从四周的暗度来看,外面的天可能还没亮。
上官钧坐在旁边,正侧身拢起头发,见姬安睁了眼,温声道:“弄醒陛下了?刚刚没注意,让头发滑到了陛下脸上。”
接着弯下身来,帮姬安理一理睡乱的鬓发:“还早,陛下继续睡吧。”
姬安看一眼系统时间,果然,才是凌晨4点。
他伸手捏住上官钧的手指,含糊地问:“你去哪?”
上官钧躺回床上,凑过去在姬安脸上亲一下:“没去哪。刚才梦见姑母和先帝,就起身坐了一会儿。”
姬安没松手,继续问:“不好的梦?”
上官钧:“不是,挺好的梦。男耕女织,没有旁人。”
姬安这才一笑,往前挪了挪,伸手抱住上官钧,挨着他闭上眼睛。
上官钧也回搂住姬安,跟着闭上眼。
就在上官钧以为姬安已经睡着时,忽听姬安说:“中秋团圆,都团圆了,真好。”
上官钧轻轻应了一声。
○●
空中明月照九州,月光之下,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沧阴县下的牛背村,哪怕是中秋佳节,也没哪户人家能开心得起来。
入秋之后连着半个月的雨,天到现在都还没有要放晴的意思。眼看着田中稻谷马上就能有收成,现在却是泡得都快不成样子。
一户姓孙的人家中,一家子人吃完难得添了鸡蛋的过节菜,女人们收拾桌子,男人们则凑一块商量。
“等不了了,再等真就全烂了。明日就收吧,少也比绝收强。”
“可这收成,等交完税,根本就剩不下多少。”
“县里不是说向朝廷报了灾,今年应该能减些税。”
“不说了,都去睡吧。明日早些起,天一亮就去收。”
一家子人在哀声叹气中散去睡了。
只是,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锣声惊醒。
“怎么回事?”
“娘,我害怕……”
“别吵,听外头的!”
大人们呵斥着孩子,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有人在锣声里喊:“快起床!出门上山!水来了!”
大人们一惊,连忙出门张望。
雨又比睡前要大了,村里有两支火把在摇晃,锣声不停不断,是轮流守夜盯河的青壮。已经有不少村人跑出屋,在雨中往村后的山上跑,“水来了”的喊声此起彼伏。
刚出来的孙家人一惊,大人们回身进屋,胡乱找些东西往身上裹着挡挡雨,就赶紧抱着小的、牵着大的,出门跟上上山的众人。
牛背村离河不远,哪怕加固过河堤,连日大雨还是让村人们都很担忧涨水漫过河堤、甚至溃堤,早几日村中就排了人手守夜。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真就涨水了!
一村人携老扶幼上了村后的山。
此时天光已经渐亮,隐隐能看到滔滔河水在往村子漫上来。
村人们挨挨挤挤地靠在山坡上,有孩子被吓哭,又立刻被大人捂住嘴,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这个时候,只能祈祷。
不知是谁先开始跪下来叩拜上天,又不断地有人跟着加入。
哪怕不见日光,天色也慢慢地亮起。
终于,那奔腾的水势渐渐平缓,最后停在了村子前方。
许多人都长长地吁出口气。
老村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叹道:“祖宗们把村子建在这,不是没有道理啊。”
河水没涨上来泡屋子,至少家能保得住。
只是,人群中很快又传出哭泣之声——
“可田没了!”
田地,此刻都在河水之下。
一年的收成,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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