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还登有悬赏,大宫女看到,顺口说了句:“圣上真有心,这个紫霞山霉雾的悬赏连登好多期了吧,也不知能不能寻到高人。”
李太嫔每期《旬报》都不落,自然知道这事,闻言接话道:“说到山中紫雾,以前我家村子不远处有座山,听说山里也是时常起紫雾。”
大宫女:“啊,前几期刚登的时候,太嫔是不是说过,紫霞山就在太嫔家中那个县。不会是同一座山吧。”
李太嫔:“应该不是,我家附近的不叫紫霞山,好像也没听说山上雾气有毒啊。不过,我家里人也没去过就是了。可能我们那儿的山很多都这样吧,外头都说是瘴气重。”
两人也就闲话几句,便转了话题。
第二日,果然如姬安说的,一千贯钱送了过来,还是朱顺领着工部官员一同来的。
李太嫔又将一众宫女叫过来,按着先前商量好的,给众人分了钱。
到得天黑时分,宫门已经落匙,吃过晚饭的李太嫔从花园中散步回来,在门口碰上一个眼生的内侍。
大宫女倒是认得他,是守宫门检查的,招呼道:“孙内侍有何事,可是明日我们殿中出宫的计划要改?”
孙内侍向李太嫔行过礼,掏出一个封信:“今日宫门有人给李太嫔递信,说是帮她家中送来。”
李太嫔一愣,随即满脸惊喜。她家远在岭南,自从她被选中进京后,就再没和家里有过联系。
她若只是宫女,或许还敢往家中送信。可她是先帝的嫔妃,又不得宠,近三十年来一直谨小慎微,生怕出点什么事牵累家人。而家中不清楚她的情况,开始还送过两封信,没见回信,也就不再送了。
直到去年姬安继位后,李太嫔才慢慢放松下来。只是时间隔得久,反倒越发不敢给家里去信。
大宫女谢过孙内侍,再给了赏钱,才接过信封,感觉还颇有份量。
李太嫔连忙进屋坐了,撕开信封一倒,先看到掉出来的一个小荷包,眼泪哗地就流下。
她抖着手拿起,哽咽道:“是我娘当初给我绣的……她嫌这个绣得不好,重绣了一个给我,这个就留家里了……”
这个荷包和李太嫔的一个旧荷包一模一样,大宫女也认得,陪着一同抹泪,劝她道:“太嫔快看信吧,可能是好消息呢。”
李太嫔连忙展开信纸,一边抹泪一边看。
过不一会儿,她抬头看向大宫女,眼中闪着亮光地递信过去:“你明日出宫,帮我去这个地方看看!”
大宫女接过信快速看完,惊讶地小声问:“太嫔是想……”
李太嫔脸满激动:“若是真的,那我……我就出宫去!”
○●
姬安让飞廉军去查赖大壮舅家冯家,原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没想到才没几天,师晟就来求见了。
恰好是在姬安和上官钧刚吃完午饭的时候。姬安都怀疑,师晟是不是算好了,这个时候自己和上官钧在一块,他就不需要报两遍。
师晟进屋行过礼,得姬安赐座。
姬安笑道:“师卿可是最近太闲,就被秦卿摊派了这任务。”
师晟跟着一笑:“臣确实正闲,就主动向指挥使请了命。”
姬安:“还当你们总得用上半个月,没想到才三四日功夫,就有了结果。”
师晟:“圣上既下令抓了人,便更好问话了。核实查证是还得费时间,怕圣上等着急,臣先来回禀审出来的消息。”
姬安点点头,师晟便开始细说。
冯家原先也是种地过活。有一回冯父在县城跟人喝酒吹牛,得那人赏识,给他牵线了一个跑商的活计,这才发起财。
这活计是卖药材,路线是从象忻县接货,运到京中卖给一家药铺,再把钱送回象忻县去。
冯家不懂药材,说白了就是中间跑腿送货送钱的。在象忻那头和供货商接头领药,到了京中送到药铺出手,连价都有人已经先谈好,冯家只管收了钱再回程。
刚开始那一年多,冯家还是安安份份跑腿,赚一份辛苦钱。
但来回次数多了,冯家就发现,这供货商和京中那头的人似乎并没有联系。药铺的价有一些波动,他回去给钱时一说,再把钱和凭证一给,供货商从来没有起疑多问。
于是冯家就动起了歪心思。他们试探着改动一次凭证上的钱数,自己吞了一些。然后安份等过半年,发现供货商这边的确没有发现钱数不对。
之后冯家就胆大起来,每次都改数字,从中多贪一些钱。这些年的药价总体而言是在不断上涨的,他们给供货商的钱却基本不变,中间改的数字越来越大。
冯家发的财越来越多,冯大发就开始嫌弃起从小定亲的赖小妹,觉得她一个村姑配不上自己。起先是想回村退亲,但又一想,这嫌贫爱富的说出去不好听,干脆就直接搬了个地方,让赖家找不到。
去江南只是冯家随口和邻居乱说的,实际上他们只是搬到离不多远的县城,不然进京送货也不方便。而且,冯大发其实在那边已经娶了一房人。
不过,到了去年,他们做的事终于暴露出来。供货商那边似乎终于和京中有了联系,两边一对账,发现竟被冯家吃去了那么多,如何能善罢干休,自然找到冯家头上。
冯家这时才知道,那供货商并不简单,找上门来的个个都是凶神恶煞般的狠人。为了小命着想,他们只得把钱吐出来。
但,他们花用了那么多年,哪怕卖完地卖完房,也还差一大笔。供货商那头就一边派人盯着他们继续干活,一边逼着他们限期还钱。
现在期限眼看已经不远,他们想起《旬报》上见到的赖家兄妹,就把主意打到了赖小妹身上。
姬安听完,啧啧两声:“我就知道,他们身上还能有别的事。”
又问:“送的是什么药材,这么值钱的吗?”
师晟:“他们只送两种,但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只知道一种叫金药,一种叫银药。据供货商说,那银药在大盛就已经是少见的了,金药更是只有他们那里供。应该是因此,才如此得价。”
姬安听得吃惊:“他们不清楚?他们直接送到药铺,就不找不同药铺问一问吗?没想过直接把药材昧一些下来,以更高的价卖到别处?”
师晟:“他们倒还真想过,开始时也少少昧了一些,尝试自己卖。可别的药铺像是不识那两样药材,都不收。”
姬安不由得皱起眉:“到底什么东西。”
上官钧却道:“象忻县在岭南……广南西路,那边偏远,许多东西传不到京中,药铺不认识倒也不奇怪。”
师晟从袖袋中掏出一个不小的荷包:“他们家里留着一些,臣搜来了。待禀过陛下与大司马,准备往尚药局走一趟,看御医们识不识得。臣的手下也会去那家药铺打探,可以两厢印证。”
姬安好奇,让他递给自己,打开来看。
荷包里又装有两个布包,一个包的是树叶、根茎、树皮混合物,另一个包的是纯树皮。不过姬安和上官钧都不认识。
姬安看数量不算少,就每样留了一点,才将荷包还给师晟。
上官钧又问:“你刚才说现在供货商的人盯着他们,有没有询问那些人。”
师晟却答:“没找着那些人。一开始去抓人之时,臣是察觉到似乎有人盯着冯家,但那时不知此事,没多在意。再回去寻,就发现连痕迹都被破坏了。”
姬安挑眉:“这听着就很不对劲啊。而且,既然供货商能出人盯着冯家,为什么不自己运货收钱?冯家有商队?”
师晟摇头:“冯家每次都是临时雇脚夫,没有固定商队。这话臣也问过冯家,他们说供货商那边不敢进京。现在每回送货到京城附近,冯家只能有一个人送货进京,其余人都被押在城外,直到进城的人把钱运回来才放。”
姬安:“这绝对有问题!”
师晟:“臣等正在加紧追查。”
上官钧:“估计已经跑了,直接去象忻查吧。再让冯家口述几人长相,画出人像发海捕文书。京里这头的人不知察觉没有,不过至少药铺逃不掉。”
师晟应了是。
事情禀完,师晟行礼告退。上官钧也起身去枢密院,姬安则转去自雨亭批奏疏。
下午的时候,师晟又来了一趟,禀报尚药局众御医都没有认出那两种药材。等他出去寻手下问清药铺的结果,估计宫门已经下匙。
那两样药材都在京中卖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姬安就让他明日再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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