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不禁发散地想到——上官钧……到底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旁边张湜一直没听见姬安回应,又见他似乎走了神,不由得轻声问:“陛下?”
姬安被唤回神来,抬头正见传话回来的洪大福,先对他道:“让人去请大司马。”
既然上官钧当初就吃了那么大醋,那这回还是带着他一同去的好,免得回来还要解释一番。
吩咐完这句,姬安才对张湜说:“不用,我还不至于被这点事吓到。”
说完,便让张湜出外间去坐着等,自己则回到书桌后,抓紧时间再批两份奏疏。
两刻钟后,上官钧到了。
他进门之时,姬安抬头一对上他的目光,就知道他已经在外间听张湜讲了事由。
姬安直接站起身,吩咐洪大福收拾桌面,就和上官钧一同往外走。
出到殿外,却见阶下没有马,而是正有内侍牵来马车。
姬安看向上官钧,上官钧略一点头:“是我让人换了车。”
该是为了方便说话。
姬安就和上官钧一同坐上马车出宫。
在车中坐定,姬安看向上官钧,先道:“二郎在担心什么,我绝不可能宽恕彭彧。”
上官钧回视着他:“陛下可放心,既然彭彧识得这么个人,飞廉军就必能把那个人找出来。一个烧琉璃的,总不会像紫霞山贼匪那般要隐藏身份。”
姬安笑着点点头。
两人来到大理寺。
张湜方才一出宫门,就让候在宫门处的属下先骑马回来传话。此时大理寺中已经做好布置,他直接领着姬安和上官钧去了上回姬安提审彭彧那间房。
房中点着味道浓郁的薰香,姬安刚进屋就感觉鼻子发痒,忍不住以袖掩面打了个喷嚏。
上官钧微蹙眉,一边摸巾帕递给姬安,一边看向张湜:“把香撤了。”
张湜忙吩咐人抬走香炉。
姬安听到一阵沙沙轻响,放下手看过去。就看见蓬头垢面的彭彧跪在前方,刚才那轻响该是他动弹引起的锁链动静。
彭彧嘴里被塞了布团,垂下的头发遮住半边脸,但还是能隐约看得出头发后可怕的溃烂皮肤,没被遮挡的另半边脸上则透着死气般的青黑。他本来就瘦,此时更是完全脱了形,露在囚服外的手脚皮包骨似的。
看他这副模样,姬安也就理解了为什么要摆个香炉——想来该是为了掩盖他身上的气味。
姬安和上官钧在上首坐下,示意狱吏取下彭彧嘴里布团。
彭彧虚弱地开口:“草民……拜见陛下……拜见大司马……”
姬安不欲多待,直接道:“彭彧,若是想求饶,就不用说了。朕还是那句话——你招了,可以让你选个死法。”
彭彧抬起头,用乌沉沉的眼睛看着姬安。脸上没了肉,那眼睛更是大得骇人。
姬安忍不住皱眉——他在彭彧的眼睛里看到了恨与嫉妒。
彭彧有恨他不奇怪,可为什么还有嫉妒?
却是上官钧开口:“直视圣颜,大不敬。挖了他的眼睛。”
别说屋内的张湜、狱吏、羽林卫,连姬安都惊了一下。
不过姬安面上未显,快速接过上官钧的话:“朕不想见血,太晦气,先把他眼睛蒙上好了。”
张湜这才回神,连忙应是,摸出一条巾帕,亲自上前蒙彭彧的眼。
上官钧继续冷声道:“彭彧,速速招来。”
彭彧用力喘过几口气,却是突然咧开嘴笑起来。
他现在形似骷髅,气若游丝,笑起来就像破掉的风箱,在漏出嘶嘶之声。
彭彧:“陛下曾千金求透镜,没想到这个消息都不足以换我一条贱命。那……”
他原是对着姬安的方向,此时微微转头,像是要朝向上官钧。
彭彧续道:“若是我说,我还知道,上官家还有一人活在世上,这个消息可能换下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