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守朴有去年的经验,此时心态很平稳,先规置一下东西,就趴在桌上盖着薄被补一觉养养精神。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阵锣声吵醒,知道是考官们快要来了,连忙从考篮中取出布巾,倒上一点水,擦把脸清醒清醒。
很快,便有小吏大声传话,喊众考生出来拜考官。
田守朴的号房离考官们的座席很近,出来便看到众考官正在入席。
今年光是副主考就增加到六人,房考官加得更多。此时就能见到上方众考官相互寒暄,也是极为热闹。
不过等到开考之后,众考官倒是不会留在此处,会回到房中等着判卷。巡考另有人,以免考官巡场时看到考生的原始卷,有舞弊之嫌。
这时,小吏一声“主考官大司马到”,众考官都停下话,转身恭迎。
田守朴也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就见一名极有气势的青年走过来。
他一下就惊得瞪起眼——那不是……他刚到京中那天遇到的安二公子?!
或许是他瞪视得太久,上官钧扭头看来。
目光一接触,田守朴就被震回神,连忙低头拱手。
待上官钧就位,再是三声锣响。
全场肃静,众考生跟着小吏的喊话拜过考官,这才纷纷回到号房里坐好。
小吏们开始发卷。
田守朴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消化掉“安二公子是大司马”这个消息,不禁接着想到——那,安四公子又是谁?
直到拿到卷子,他才收敛起心神。
卷子封在信封中,田守朴撕开封条,取出厚厚一叠白纸。
题目印刷在第一张纸上,开头先是说明——本场考策问,共做两篇文章,十九日午时交第一篇,二十日申时交第二篇,顺序无限定。
田守朴感到有点稀奇。去年还是众小吏拿着许多题板,让考生自己抄题,没想到今年竟是印好的。想到今年省下的“报名费”,不由得心道——这又是圣上的恩典吧,皇恩浩荡啊。
只是,以前一直是先考经义,再考策问,没想到今年把策问放第一。
不过反正都是要考的,田守朴没有多想,继续往下看两篇命题文章。
第一篇,假设考生出任知县,朝廷下旨要在县中推广新粮种,与同样占据良田的新经济作物,论述自己的推广方案。
田守朴就不由得想到,李震士所说的河关新稻种。
第二篇,假设考生出任知州,治下一半的县出现灾情致当年颗粒无收,论述自己如何赈灾及恢复灾后生产。
田守朴看完,只觉得今年这策问题相当地具体,的确和《旬报》上登的题像是同样的风格。
他将题压在一边,开始构思腹稿。
*
和考生们一样,除了上官钧之外,众考官也是此刻才看到策问题目。
一排阅卷房所在的院子当中,上官钧坐在上首慢慢喝茶,听着众人小声议论过一阵。
“没想到圣上会出这样的题,和以往的差别真大。”
“我倒觉得挺好,选出来的人得真的能做事。以往的题是立意高远,但能有几个落到实处。”
“的确,虽说有下面人做事,但要是任职的人自己没章程,很容易就被下面蒙弊。”
“但今年先考策问,取士之时评判标准又是怎样?”
以往最重要的都是经义,可以说只要经义卷答得好就稳了,策问和诗赋都只是锦上添花。
上官钧等着众人说得差不多,才让小厮叫肃静,然后发下一张印好的评分流程。
众人拿在手里一看,顿时感觉头有些晕——今年怎么如此复杂!
【首先,卷子改为评分制,分几个标准共计评百分。
卷子先由房考官评分,每卷须随机三人阅卷打分,最后取平均分排序。
每房前五十名,交至副主考与主考评分,每卷须随机四人评分,最后取平均分排序。
每名副主考再从各房黜落卷中随机抽三份,主考抽五份,随机四人共同重审是否值得录取。
最后打开名字之时,如考生碰到须回避的主考给了分,则该主考的分作废,以另三名主考的平均分重计排序。】
上官钧扫视众人一眼:“今年虽加了人手,但圣上也改了评分方式。与以往相比,我们要判的卷子只多不少。诸位做好准备,国之大事,还靠诸位出力。”
众人下意识地回应了一番“必当为大盛尽力”之类的话。
不过,到底有人忍不住,试探着问:“大司马,不知道后面的经义和诗赋可是也要这样评分?”
上官钧:“都是这么判,最后三科分数相加,再以总分排序。”
下方有些人欲言又止,不过上官钧没在意,站起了身:“明日晚上便要开始忙碌,诸位今日都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吧。”
说完,出门回了自己休息的房间。
一整日的清闲,上官钧吃晚饭时就禁不住想起姬安。
哪怕派来的厨子熟知他口味,身边少了个人,这饭菜吃起来就没那么香了。
吃过饭,上官钧走到房门处看看外头狭小的院子,正犹豫要不要练剑。
突然,院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人。
上官钧双眼微亮,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他笑道:“陛下不是说,今晚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