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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安回到立政殿,意外地见到一个许久没见过的人——侍御医宋远之。
要不是当初穿越第一天就见了他,那天还让姬安印象深刻,说不定此时都不记得这人了。
姬安有些诧异地问:“宋卿候我到现在?是有什么急事,家都不回了。”
现在宫门已落匙,宋远之自然是出不了宫。
宋远之行过礼,笑道:“今日是臣在尚药局当值,本也回不了家。”
随后得了姬安赐座,坐下回话道:“臣今日再去瞧了留高王父子的情况,四人皆已痊愈。陛下此前特意吩咐了时日,臣便想着来回禀一声。”
姬安这才想起留高王的事。先前他是让人传话到尚药局,却不知是宋远之去给他们看病。
留高王好歹是原主生父,姬安意思意思地问:“他们先前是什么情况,如今可全稳定了?”
宋远之回的话却相当直接:“留高王是气结于心不得疏,其三子是担忧而致病。无甚大碍,调理一二,再回去好好将养便是。”
简单来说,老子是气病的,仨儿子是怕病的,死不了,可以滚了。
姬安心下都有些好笑:“如此便好,辛苦宋卿。”
按说,这句之后,宋远之该告退了。
不过,宋远之没起身,却是拱手道:“陛下先前往兽医署送了一本书,臣读过之后极有启发。听闻是陛下龙潜之时淘涣来的,臣斗胆想问陛下,可有淘涣到什么医书?”
姬安一愣,不由得打量下他。
宋远之的眼神没有闪避。
姬安感觉有点意思,问他:“送到兽医署的书,你怎么会看到。”
宋远之:“臣在兽医署有友人。也是凑巧,那日臣去寻人,正碰到陛下的内侍将书送去,臣有幸跟着一观,后来臣还抄了一本。陛下或许不知,人与畜之间,用药亦有一些共通之处。”
姬安听得颇为欣赏,便说:“可惜我手上没有医书。若是日后淘涣到,再让人给宋卿送去。”
宋远之连忙站起,躬身道谢,也跟着告辞。
姬安却叫住他问:“藏书阁中应该有医书,你可看过?”
宋远之一愣:“回陛下,臣进不得藏书阁。”
姬安也是一愣,不过没多说,只让他退下去了。
随后对洪大福道:“你去看看郑永在不在,在的话叫他来。”
郑永作为姬安现在离不开的人,就跟着他住在立政殿里。
没一会儿,郑永过来了。
姬安问:“藏书阁有谁能进?”
郑永细答:“藏书阁本是高祖皇帝为自己建的书库,后来也允许诸皇子入内观书借书。到了太宗朝,太宗皇帝又给了恩典,先是允许朝中正三品以上官员借阅,后又允许翰林院中正五品以上借阅。”
姬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郑永等过一会儿,见他没再问别的,倒是开口问:“陛下今日带回来的安息茴香,是否都给尚食局研究如何食用?”
姬安被他这一问拉回心思,笑道:“那一袋可是花了我二千多两银子,都给他们我可心疼啊。”
既然说到孜然了,姬安的馋虫突然就被勾了出来。
刚才吃晚饭时,他惦记着骁骑卫,饭都吃不香。现在探查过至少军官们没问题,他放下了一半的心,也有心思干其他事了。
姬安就吩咐:“去搬个烤食物的炉子,弄点菜来,再拿个小磨,取一点孜然磨了。今晚我就带你们领略一下孜然烧烤的魅力。”
当然烤肉是更好,不过姬安先前说过要等先帝七七之后再吃肉,现在不好食言,先烤烤菜也是一样。只要加了孜然,也就有了烧烤灵魂。顺便练练生疏了的手艺,过段日子好给上官钧烤肉串。
却不料,身旁的郑永、洪大福、徐小七都听得一惊,着急地围着他劝。
徐小七:“陛下不可!那个……孜然,虽然陛下在书上见过,但毕竟还弄不准是不是买回来的这东西。”
洪大福:“香料铺的掌柜都不知能不能吃,陛下想吃,可得先好好验过!”
郑永:“陛下,银子事小,陛下的身子可关乎大盛江山的安危!切不可轻易以身涉险!还是先交一些给膳房,让膳房按例确认无毒,才可放心吃。”
姬安给三人劝得哭笑不得,最后不得不放弃今晚就吃上烧烤的想法。
他只好一边忍着馋,一边回忆着说:“那就给膳房拿一斤去吧。这东西是调味料,现在还是生的,可以直接撒在菜上一块煮熟,也可以炒熟了研成粉再撒。”
郑永忙道:“奴会盯着膳房抓紧实验,必让陛下早日吃上它。”
不能马上吃得上,姬安也就不着急了,只说:“让他们在十九日之前确认好就行,二十休沐那日,我想亲自用它给大司马烤肉。”
见郑永应了是要退出去,姬安想想,又叫住他:“烤肉的事先保密,给大司马一个小惊喜。”
郑永再次应了是。
姬安再看看身旁的徐小七和洪大福,笑着虚点点他们:“本来今晚你们能有口福的,现在没了。”
徐小七认真道:“口腹之欲哪能比得下陛下安危之万一。”
洪大福也用力点头。
姬安无奈笑笑:“好了好了,让人给我备热水,我去洗个澡就休息了。”
两人应着声退了出去。
没多久,徐小七来报热水备好。
姬安刚要起身,徐小七却提醒:“陛下,奴先为您将头发盘好。”
姬安这才想起,今天一直是半散发的状态。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长发,竟然也没觉得多不方便,甚至因为没扎太紧,头皮得到放松,还觉得挺舒服的。
他也懒得回内室,直接让徐小七去取了用具,在榻上转个身,等着徐小七梳头。
徐小七先解了姬安发上的丝绦,放到小案上,再细细为他盘头。
姬安眼角余光看见,将那丝绦拿到手中把玩。
也就不自觉地想起今天早上,上官钧帮自己扎头发时的情形。顺带着想到之前斗嘴时自己说的“香闺”,禁不住嘴角扬起些许。
姬安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躺进烘暖了的被窝里。
他像平常一样躺着看书,原本想熬一熬,看秦直会不会有消息送来。不过,可能是今天经历的事太多,逛街消耗的体力也比平常大,没一会儿就困了。
姬安没硬撑,吹熄蜡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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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之间,姬安突然觉得自己飘了起来。
四下望望,周围一片漆黑。但下一刻,四周突然腾起一片白雾,包裹住他。
白雾中渐渐现出影像。
姬安正觉得眼前的园子有点眼熟,就见一顶轿子被抬进来。
四个轿夫腰间都扎着白腰带。轿子落下,王晦走了出来。
王晦和轿夫一样,腰间也扎着显眼的白腰带——又或者说,他穿的就是全白的衣裳。
而且,他比现在苍老了不少,也瘦了许多。
依照姬安的经验,这个王晦该有六十岁往上了,比现在大约要年老个十年。
也是这个时候,姬安才回想起来——这个花园,就是他当初进大司马府冲喜时走的地方。
不过,现在的花园里挂着一些白灯笼。
王晦绷着脸往前走。
姬安也跟着他往前,并且发现——自己不是走过去的,而且是飘过去的。
姬安低头看一眼自己双脚,但也没多在意。飘就飘吧,跟得上就行。
王晦一直往前,这次没去上官钧的主院,而是去了大司马府正厅。
随着他越往前走,周围出现的仆人越多。每一个仆人都是腰间扎白腰带,身穿白衣的也有不少。
而且,府中不仅四处挂着白灯笼,甚至还挂着许多白布。
姬安心下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一身白衣的黄义迎出来,将王晦引到没有其他宾客的正厅里。
厅中一口大棺材。
姬安飘过去,往里一看。
正是上官钧。
而且是三十多岁的上官钧。
从他的面色就能看得出来——该是中毒而亡。
这是上官钧在原文中的结局。
就在此刻,姬安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在把自己往上扯。
下一瞬间,他就升到了高空之中。
随后,下面的映像就像十倍速播放的电影。
上官钧出殡下葬,朝中风云变幻,姬含思和他那些攻们纠缠不清。
之后三年新政,民间怨声载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者甚众,各地起义不断。
只有京城依旧繁华。
但,突然有一日,这座繁华之都,以及皇宫、龙椅,都易了主。
新坐上龙椅的人,是常仁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