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再看看吧。圣上这回这么大变动,说不定以后在宫里会过得更好呢。”
这时,前方人在叫她们:“别顾着说话了,快跟上来呀。”
三人哈哈一笑,连忙跟上去。
等到了开宫门的时辰,随着众人出宫,这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一直到下午时分,出宫的人陆陆续续带着采买的东西回来,再次接受检查进宫,才又热闹了一回。
*
这天,姬安批完奏疏吃完晚饭,照例散步回到立政殿。
朱顺四人,以及王晦、郑永,都在殿中候着他。
姬安道一声“辛苦”,坐到榻上,又示意他们都坐。
朱顺捧上一撂厚本子:“陛下,内库已清点完毕,如今库中之物皆记录在册。”
姬安对洪大福道:“先收屋里吧,我慢慢看。”
朱顺将册子都递给来接的洪大福,再从关忠手里捧过另外几本:“这几本名册,是原本册中记录有,却未在库房里见到的东西。”
姬安挑下眉:“不少啊。”
再看向王晦:“交给王晦。”
朱顺转过身,将册子都交给王晦。
王晦接过,又对姬安躬身道:“陛下,上回清点内库的时间已是七年前。七年间人员更迭,许多事怕是已经不好查。”
姬安喝着茶,淡淡道:“不用查得多细,凡是沾染上的,都先找出来关在一处。”
王晦应了是。
姬安再问朱顺:“这几日有没有人死。”
朱顺:“有几人试图自尽,但都被羽林卫按下了。”
姬安看向王晦。
王晦:“老奴会重点查。”
姬安却也不是很在意:“陈年旧事,问个大概就行了,没必要浪费太多时间。”
接着看向郑永,笑道:“我听说,今日不少宫女内侍出宫,很是热闹。进出可还顺利。”
郑永忙回道:“回陛下,今日一切顺利,宫女内侍们都非常感激陛下。往下几日也都有出宫安排,奴会让人仔细盯着。”
姬安点点头:“第一批离宫申请都交上来了吧。”
郑永:“是,共有五十三份,其中三十九份是宫女的,十四份是宦官的。”
众人听得都禁不住露出吃惊之色——三千八的宫女宦官,竟然只有五十三人想离宫?当初可就是因为担心离宫的人太多,安家银子不够发,才会赶紧清点内库。
只有姬安没多诧异。在自己这一通大改革之下,又有个一月出宫两次的福利在,肯定许多人会更慎重地考虑得失,至少有很大一部分人会决定先看看。
他再问了几句细节,就只留下朱顺,让其他人都去歇了。
屋里只有两人,姬安放心地问朱顺:“若是把内库里不重要的东西拿出去卖掉,能换出多少银子来。”
朱顺一愣:“安家银子看上去不用愁了,陛下还要卖吗?”
姬安:“用不上的东西,留着也是占地方。”
朱顺犹豫着道:“奴刚才那些册子里,头两册都是奴觉得容易变卖的,上面写有估价。”
姬安顿时笑开:“好!就知道你办事能让我省心!”
朱顺还是劝一句:“陛下,能不卖还是不要卖了吧……宫中一下子流出许多东西,恐怕外面会生出许多猜疑……”
姬安:“放心,不会一下卖出去许多。而且,也不是非要在京里卖。”
朱顺一愣:“陛下想卖往何处?”
姬安:“我再想想。对了,我现在需要一个账房去跟卖糖的情况,你从手下人里挑一个,要机灵又办事仔细的,带来见我。”
朱顺:“卖糖?”
这事他还不知道,姬安就细细给他说了一遍。
朱顺若有所思:“大司马……”
姬安看他似乎想岔了,赶紧往回掰:“这是大司马提的,我本来都没想让人去。什么事都不用插手,只记账就行。”
朱顺忙点头:“奴明白了,回头便为陛下挑人。”
姬安继续吩咐:“还有肥皂和香皂的成本,需要你仔细核算。我准备让齐万生带一批到图国都城去卖,京里的店则是新年开张。”
朱顺心中算算:“图国那边还好。京中要找铺子,招人手,想新年开张,可得抓紧才成。”
姬安点头:“过几日我去看看大司马的铺子。人手倒是不用怕,宫中那么多人呢,直接挑几个出去便行了,反正都是要付月银的。”
朱顺却是微愣:“大司马的铺子?这其中有大司马一份?”
姬安:“没,就单纯跟他租铺子而已。”
朱顺小心地看看姬安,没敢多说,只点头应是。
○●
这几日朝中风平浪静。
姬安对石庭芝出的小考卷很满意,只增减了两三道题,就让他拿去考试。
唯有一件小事让姬安有点膈应,就是留高王父子四人的“病”还没有好。姬安还是派了一名侍御医过去,亲自叮嘱“希望留高王能在五日之内好转”。
不过,这点小事也没有过多影响姬安的心情。
很快到了十月初五休沐日。
但这一天也是先帝的五七,姬安没能睡懒觉,一大早就起了床,带着众臣去神御殿祭拜完先帝,假期才算开始。
姬安骑着马,和上官钧并骑往思贤殿走。
上官钧看他身子在马上摇晃的幅度有点大,不得不提醒:“陛下,小心摔下马去。”
姬安醒过神,应了一声,晃晃头。
上官钧:“陛下可要回立政殿再睡一觉。”
姬安掩着嘴打个呵欠:“算了,再睡可能要睡到快中午。起都起了,我也挺想好好逛一逛京城。不过,我为了多睡一会儿,起来还没吃饭。你的厨子可会做什么提神醒脑的吃食?”
上官钧:“不用厨子,一壶浓茶足矣。”
姬安失笑。
两人回到思贤殿,进殿脱下厚实的狐裘斗篷。
河清和时和端来水盆,海晏和岁丰则各端着一块托盘。
托盘上有一条擦手的布巾,以及一块香皂。
分别是浅红色花形的,和浅黄色圆形的。
姬安愣了下——自己面前这块是花形的。
上官钧已经在另一只水盆中洗起手,动作熟练地拿起那只圆形香皂搓出泡泡。
姬安也不好说什么,伸手浸进盆中温水里,再拿起花形香皂来用。
洗干净手,他用布巾擦手之时,总觉得手上那股浓郁的香一直往鼻子里钻。
刚把布巾放回托盘上,姬安的余光里就有道身影靠过来。
上官钧往姬安身前凑了凑,嗅闻一下,说:“这块我还没用过。上回陛下好像说,花形的是浓郁香味?的确很香。”
姬安:“……”
其实上官钧离他的手不算多近,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脸上似乎开始发烫了。
姬安掩饰性地转身:“吃饭吃饭,好饿!”
上官钧便让人上早膳。他已经吃过,只坐下陪着姬安,意思意思动动筷子。
吃过早饭,小厮们再次端上洗漱用具。
姬安漱过口,转眼看见水盆,和水盆旁边那块花形香皂。
顿时有种微妙的感觉——上官钧是故意的吧,所以先前才特地留下这块花形的。不就是自己一时忘了他没有特别喜欢的香味嘛,这么小心眼!
姬安佯作自然地说:“吃个饭而已,手又没脏。不用洗了,端下去吧。”
说完,再赶紧叫自己的内侍:“小七、大福,快拿我要换的衣服来。”
上官钧看着他转身远离水盆的模样,不由得嘴角一弯:“陛下要在我房中更衣?”
姬安都已经快拐过隔着内外房的屏风了,才猛然想起——这里是上官钧的思贤殿,不是自己的立政殿!
他立刻收脚转身:“忘了是大司马的香闺。那我在哪里更衣合适。”
一个“香闺”出口,听得众内侍小厮都愣了,又赶紧低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上官钧倒没恼,只道:“这殿中,当然只有我的‘闺房’合适陛下用。别处全都是下人的房间。”
姬安:“……”
他往外走:“我去书房。”
上官钧:“今日没准备用书房,那边没有熏笼,房里很冷。”
姬安回头看看他,再转向内间走去:“那行吧。反正我与大司马同一个房间住过,同一张床也睡过,的确不需要避什么嫌。”
众内侍小厮头垂得更低。
上官钧一笑,抬脚也往里走。
徐小七和洪大福对视一眼,再去看看旁边上官钧的四名小厮。
两边交换过心有戚戚的眼神,只得心惊胆战地跟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