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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情雨 清汤大小姐 5818 字 1天前

“我和你妈妈就你一个孩子,我们在莫瑞恩尔的生意不都是你的吗,你为什么非要惦记你大哥的东西呢?”

“因为我不是你!”

敬亭扬声回道,说:

“莫瑞恩尔的暮帆商会,原本就只是欧罗洲的分部,如何能跟总部相提并论?!

“您自己心甘情愿一辈子安于一隅,但我却不行!您非要跟大伯兄友弟恭,我却做不到处处低人一等。我即将继承的事业,是他敬渝看不上的蚊子腿肉。而我的女人呢,也是他不要的。凭什么,凭什么啊?”

“就凭你不该肖想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敬渝忽然开口,目光遥遥地落在站着的青年男人身上,漠然地说:

“你对纯熙做过的事,我都知道了。敬亭,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就不要再试图用言语伤害她。”

“我怎么就是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了,你父亲,是敬家的儿子,我父亲,也是敬家的儿子!我们谁又比谁高贵,谁又比谁下贱呢?!”

敬佟的难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眼见着敬亭已经把事情越描越黑到逐渐不可挽回的地步,他捂住胸口,高声叫骂道:

“你这个傻逼,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生出了这样龌龊的心思,你简直是不知好歹,狼心狗肺的东西!”

“父亲!”

敬亭整个人激动起来,不明白为什么敬佟要站在敬渝那边,这样地骂自己,

“凭什么?我比他到底差在哪里,为什么公司就是他的,我什么都没有,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敬渝垂眸,沉默地望着膝上的毯子。

终于,身旁的中年男人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说:

“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你爷爷的亲儿子!”

原本还在不安焦躁地喘着粗气的男人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

“好了,”

敬渝抬头,面色平静地说:

“事实你已经知道了。

“爷爷也是临终之前才得知这件事的,于是他命我父亲将小叔和你斩草除根,这便是他的遗言。”

然而,敬永安终究不忍,将暮帆商会在莫瑞恩尔的分部与总部分割开来,将敬佟一家原调到欧罗洲。

临终之前,他想起自己父亲的那个遗言,便将敬渝叫到了跟前,同他说,他死以后,敬佟不可回国奔丧,此生不得再踏入维尔亚半步。

只不过,敬永安虽然难舍拳拳爱子之心,担心尚年轻的敬渝坐不稳家主的位子,留下了这样的遗嘱,却没有将上一辈的秘密也告诉敬渝。

显然,当年他是想独自带着这件关于母亲的丑事入土的。

“大哥他以为他能瞒得住,他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但是,但是当我在离开凛洲之前突然遇到刺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大哥他顶住压力,坚持将我驱逐去莫瑞恩尔,可能我早就没命了……”

敬佟捂住头,悲戚地哭出声来,指着敬亭,哀莫大于心死地说:

“我之所以不告诉你,除了跟我哥一样,想要维持我们母亲的体面外,还有,那就是希望你和敬渝,你们两个,我们的下一代,能像我和我大哥那样,你们是血浓于水的堂兄弟啊,怎么能心生嫉妒、自相残杀到这个地步呢?!”

“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啊!”

舒纯熙感受得到,敬亭的身体正在抖,连带着拉着她的力度都小了下去。

只是下一息,他又忽然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说:

“那也没办法了!我做的事他很快都会知道,无论如何,敬渝也不会放过我的,父亲,我覆水难收了,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你指的是什么?”

敬渝慢条斯理地开口,说:

“是从你伪造车祸开始后的所有布局,还是,撺掇了这次的爆炸?”

“你果然都知道了,那我就没办法回头了!”

男人攥住舒纯熙的下巴仰起来,说:

“你要是现在自裁,把暮帆商会留给我,我就放了她,不然,我就当着你的面掐死她,让你坐拥一整个敬家,但是孤独终生!不过我想,你应该舍不得吧?”

“敬亭!”

敬渝骤然握住轮椅扶手,攥得指节发白,说:

“你一点都不顾及你父母的性命了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敬渝,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不清楚吗?难不成,你还能手刃你的亲小叔吗?”

敬亭畅快大笑,如同疯魔,而敬渝偏过头,只是说了句“得罪了”。

保镖便走上前拔出匕首,快狠准地插在敬佟左边的大腿上。

鲜血汩汩流淌出来,敬佟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旁边的林溪连忙蹲下去扶住丈夫,尖叫了一声。

“儿子你快放开纯熙,别跟你大哥硬碰硬啊,你还看不明白吗,你大哥只是要纯熙好好的啊,你快把纯熙还给他,咱们一家三口不是还能好好的吗?快,快啊!”

眼见着保镖猛地将匕首从敬佟腿边扒出来,又扎上了另一条腿,敬亭怒吼了一声,

“敬渝,你这个混蛋!”

但是手上,也确实迟疑地松开了舒纯熙。

说是迟那是快,一队隐在夜色里的人蓄势待发,从敬亭身后的别墅里冲出来,身姿矫健、动作狠厉,已然将男人身边的保镖都给控制住。

幻息也从后面的房子里紧张地跑了过来,在一个保镖和敬亭扭打起来的功夫,将舒纯熙连忙拉了过来挡在身后。

“幻息,你……”

女人劫后余生,惊喜地出声。

“太太,我,我遇见他们,将他们从小门放进来了。”

高瘦的精灵族女佣转过头来,小声地解释了一句。

两个人便趁着混乱连忙往对面跑。

而这边的早在看见自己安排的人冲出来的时候,就着急着想要推动轮椅,往某个惊魂未定的身影那边去。

只是他压根不熟悉轮椅,又使不上劲儿,好半天手都搓红了,柳叔才反应过来,连忙握上手柄往前推他。

两个人在半道上遇上,敬渝急着站起身来却不稳,“扑通”一声连带着身前的舒纯熙倒在地上。

还是女人撑了一下地,才将倒在自己身上的高大男人给扶住。

于是敬渝将头垂得愈发低了。

待舒纯熙稳住了身体,只见男人的耳朵连着面颊都泛起尴尬的红色。

“我,我……”

站都站不稳 ,也没有多余的力气。

敬渝揪住指尖,本就因强撑着说了那么多伤神的话而呼吸不畅,此刻更是气血上涌,只觉得羞也要羞死了。

果不其然,舒纯熙“咯咯”地凑在他耳边偷笑了两声。

敬渝试图深吸一口气,而后……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就这样晕了过去。 。

敬渝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托他自己如今这副身体的福,倒是能亲眼看见舒纯熙趴在他病床前面守着他的样子。

他动了动胳膊,试图从床上悄悄地爬起来。只是动静依旧有点大,立刻将睡梦中的女人给弄醒了。

惊醒的女人面上茫然带着点后怕,眼珠子一转,才终于移动头颅,跟男人深沉的目光对上。

轻“嘶”一声,是手臂酥麻的感觉后知后觉地传过来。

敬渝也终于坐起身来,向后随便靠在墙上,冲舒纯熙伸出手来,哑着嗓子说:

“过来,我给你揉揉。”

女人也没扭捏,也坐上了病床,将自己的胳膊递给他。

男人的力气不知道恢复了多少,柔柔地捂着她胳膊揉捏着,垂头敛眸,动作无比认真仔细。

就这样,两手都被按得不再发麻后,舒纯熙收回了手。

两个靠得很近坐着的人,反而突然没了说话的由头一样,有点尴尬地杵在那里。

舒纯熙想了想,忽然转过头对着他脸颊亲了一口,然后又迅速转回了头。

被亲的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努力挪动了一下身体朝她靠近,从后将她拥住。

“宝宝,我醒了,我回来了。”

“嗯。”

女人揪着床单,有点敷衍地应了一声。

然后便被抱得紧了一点,悄悄地说:

“对不起,我失约了,让你为我担心了,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这次女人没应,敬渝便想伸手将她转过来,但她不配合,似是被扰得烦了,轻轻挥开自己的手,从床上起身,离开了他的怀抱。

“宝宝……”

敬渝又唤,语气听上去都有点可怜了。

舒纯熙一哽,这才利落地转过身来,用红红的眼睛幽幽地盯着他,说:

“你还知道醒?你到底睡了多久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为了你那个鬼誓言,我连眼泪都不敢真的掉一滴下来,生怕你就这样死了。”

女人缓缓靠近过去,将自己的手给他牵着,委屈地说:

“你一直在昏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我好害怕好难过……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敬渝的心仿佛都被攥住,拉着她手将人拥进怀里抱得紧紧的,说: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又让你伤心了。”

昏迷的时候,他仿佛是听到过她在自己耳边威胁着什么“你要是死了,我就罚你死掉”之类的话,那时候他尚且迷蒙的意识依旧吓了一大跳。

光是听到舒纯熙要罚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想着“不能就这样死掉”了。

但是现在醒了一想,那句话又好像根本没有逻辑,怎么就将他给吓成那样了?

“还有……混蛋王八蛋敬渝!你写那个遗嘱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早就想丢下我一个人去死是不是?”

头靠在男人明显更单薄的空荡的胸膛里面,女人皱起鼻子,继续翻着旧账。

“不许骗我,说!”

她才不信什么未雨绸缪呢,他分明就是……

敬渝哑然失笑,拥着她轻轻地摇晃起来,在她耳边淡然地说:

“我知道啊,所以我让人准备遗嘱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负担,就是觉得……如果真的不小心就死掉了,那我仅有的那点东西都留给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她闷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纯熙,那些暗地里的阴谋,我不想再总是去考虑防备了。那时候我想,就算真的会死,也没什么的,至少这一次,我是真的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怀里的女人抽泣起来,头缩着就是不愿意抬起来给他瞧。

敬亭的车祸完全是他自导自演,所以跟舒纯熙结婚才不会真的招致什么致命的危险。

但是敬渝却不一样,只要是敬渝要想跟舒纯熙永远在一起,他就是会有危险。

女人砸着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很快伸手抹去。

她想起敬亭,想起那场他自导自演,花费那么大精力也要做到天衣无缝的车祸,想起他们揣测着,如果他死了唯一的一个堂兄弟,会不会就此甘愿入局。

还将她再一次地推到敬渝的面前,赌一把或许这次,他就会为了一个她,以身犯险。

还有父亲,两次拿自己的婚事来试探威胁,要敬渝站队表态。

他们费尽心机,绞尽脑汁也要拉他下来蹚这趟浑水。

没人容得他中立,也没人容得他纤尘不染。

可偏偏这两个人,一个是他血浓于水的兄弟,另一个是他本该敬仰的岳丈。

两个最亲近的身边人,两个亲人,都只想着要他以身入局,要他用命去搏。

怀璧其罪。

女人执起男人的大掌,托在手上。

但敬亭和舒怀宁或许永远都不知道,他们以为的这个谨慎严肃、狠心冷情的男人,根本不是败在他们所谓完善的策略下。

甚至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愿意帮她,即使她转身选择了别人,他也没有改变主意,只是悄无声息地在暗中筹谋了很久,想要帮她挽回她的家。

他们都不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

但她知道。

她知道就好了。

舒纯熙终于扬起头,凝泪望着面前的男人。

这一次,他鬼门关里走了一回,只差一点点,她就要永远失去他了。

再如何,她也做不出来要把他像从前那样推开来的决定了。

如果,他们注定爱着彼此,而人生如此短暂,他们分开的那些时日,又何尝不是命运里的遗憾呢?

女人红着鼻尖,泪眼朦胧地望着身前的男人,主动抱住他脖颈,同他深深地吻住彼此。 。

几分钟后,舒纯熙推开身下的人,才发现敬渝的呼吸有些过度不稳,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

如果不是她发现了,恐怕还在“尽力”地吻着呢。

果不其然,男人合上双眼,又晕了过去。

医生来检查的时候,隐晦地望了一眼敬渝,又瞧了瞧舒纯熙,咳嗽两声,只好压低声音劝敬渝:

“我知道,小别胜新婚嘛。但是呢,敬先生刚刚醒过来,有些事情还是要量力而行……量力而行哈。”

敬渝抿紧嘴唇,挤出来一个“嗯”字,然后在病房里一众医生与护士的注视之下,死寂般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心想还是再晕过去算了。 。

敬渝又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便转回家里继续休养。

舒纯熙也就从酒店搬出来,跟着他一起搬回了敬宅。

阳光明媚的秋日,玉兰花“咔哒”一声掉落焦黄酥脆的大叶子。

敬渝和舒纯熙并肩坐在秋千上,轻轻地规律晃动着。

女人因为连轴工作有些疲惫,压在他的肩上,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

男人则浅笑着,摩挲着爱人的手,回忆着今天夏天,他就是在这里,故作矜持地同她求了婚。

执起手,轻轻地落下了一吻,敬渝偏过头,又轻轻地将她腿上的毯子掖得更紧一些。

……

不远处,正在收集松针准备做祈福仪式的幻息看得入了神,早忘了手里的材料,遥遥地注视着秋千上的舒纯熙和敬渝。

如今她在敬宅工作。

这个月来,她算是真切地认知到太太从前的那个未婚夫有多好了。

原来世上会有这样细心体贴的男人,会有这样心心相印的爱情。

不由得,幻息就有些鄙夷地想起那个正在监狱里,等待着被执行枪决的男人,也就是她的前雇主。

她觉得那人真是不懂得珍惜,像太太这么好的人,曾经又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但他却根本把握不住。

大约他就是那种不懂得满足现状、永远埋怨着命运的人吧。

幻息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席地而坐,将松针摆好。

再合上手摆出一个手势,振振有词地用精灵语说:

“太太,我将祝福送给你,时时刻刻替您祈祷您的幸福。宁啊,宁啊,松树神会保佑您的。”

说完,女人心满意足地睁开眼,得意地笑了笑。

她就说嘛,

自己的祝福魔法怎么会没有效果呢,果然还是因为没有祝福对人。

看吧,换了一个,效果就好极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