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枪与玫瑰(2 / 2)

他那么坏,怎么真是警察?

腿还是有点发软,胸口也闷得难受,温栗迎需要点时间从刚刚的冲击中缓神出来。

警局门口到院门还有一段路,不知多长,但一眼看去,极为曲折,两侧的树冠婆娑,黑色剪影与夜幕融为一体。

她低下头,手里还抓着那男人送她去笔录室前,塞给她的衣服。

好像是警训服,温栗迎没细看,手感很廉价,她懒得多看。

温栗迎随手一丢,下了层台阶,直接坐在了衣服上。

什么光鲜亮丽的大小姐形象,都顾不上了。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像刚从锅里捞出的卤味,烦躁感直逼颅内,刚刚发生的所有,剧烈、迅速、不真实,像一场梦,噩梦。

警局那边已经通知了温家,由管家林叔来接她。

拎着的手机振动两下,温栗迎去看,是陈昼言

因为配合警方做笔录,她的手机被没收,刚刚临出门才还给她。屏幕因为自动推送新消息亮起,叠了一堆消息,不用点开都知道是来八卦purprison现场情况的。

最新的一条在最上面:【nivalis港岛那边还好吧?】

隔着一层证物袋,字形有些模糊,屏幕的冷光映到温栗迎的脸上,有点凉。她隔着袋子点开了两人的对话框,上条消息是她两天前发的。

那天新闻播报京平五十年难遇的特大暴雨,温栗迎发去关心短信,不知道陈昼言那边在忙什么,没回,一直没回。

港岛那边,还好吧。

只字没提她。

温栗迎忽然想到那个陌生男人的那句,挺同情她心上人的。

她,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指尖落在屏幕,一点点地往上滑,好像总是她在说,陈昼言在听。

可能,他根本也没在听。

心力交瘁的疲惫感瞬间潮水般涌上来,裹挟得她几乎难以呼吸。穿了一整晚的礼裙和高跟鞋,时刻挺腰直背,浑身早就酸痛不堪;美瞳也很干,贴在眼球上,眨多少次眼还是觉得不舒服。

生理、心理上,都很崩溃的一个凌晨。

温栗迎无视掉那句无痛无痒的问候,愤愤地敲着字。

【我要结婚了你怎么看?】

【我要结婚了你怎么想?】

【我知道你肯定看到了回我!】

【陈昼言!我说我要结婚了!】

【陈!】

【昼!!】

【言!!!】

……

几十条消息发过去,她宣泄得差不多,整个身子都软下去。

温栗迎掀眸往前看,那条小路依旧漆黑,她不是很敢走。

她忽然在想,要是有个肩膀能借她靠,就好了。

要是现在能有个人从天而降地陪着她,就好了。

是能在她身边的,能对她言听计从的,男朋友。

不像陈昼言那样,若即若离,和她玩猫鼠游戏。说不上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本就不够重视她。

联姻。结婚。她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些。

温兆麟严肃的面孔好似还在眼前。温栗迎双手支着下巴,指尖在下颌骨上散漫地点着。

婚姻是人生大事,要慎重、要认真、要心意相通、要爱得死心塌地。可出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好像这些都不必要。

门当户对就够了。

一段婚姻,是责任、是守护、是交换、是筹码,唯独不是爱情。温栗迎见了太多血淋淋的例子,是很绝望,但都是事实,是她作为温家独女,挣脱不开的事实。

她不想进集团,不想掺和那些勾心斗角,爹地、妈咪、两个哥哥都随她愿了。所以也是时候,让她为温家做些什么。

凌晨五点,东方的天渐白,风像从海边吹来,带着咸湿。

夜欲去,而未去,目之所及还是漆墨占据大多。

几声脚步,温栗迎的视线中多了一双aj球鞋,浅灰、深灰和黑色的搭配,没反应过来来者是谁,她身边的朋友都没这么low的品味。后来温栗迎才知道俞之那一柜子的aj都是独家设计,全世界只他一双,不比任何纯高定皮鞋便宜。

视线再上移,纯黑工装裤,上身是军绿色的冲锋衣。

男人鼻梁高耸,眉骨弧挺,衬得眼眸深邃,脸侧轮廓锋利。双手插兜,整个人身上散发的气场冷沉,很有攻击性;但单看眉眼一段,又莫名散漫,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淡。

是他。

“怎么又是你?”

俞之眉尾稍抬:“你以为我想来?”杨茹静在特警突击purprison的新闻头条里看到了温栗迎的身影。凌晨四点也不忘连环夺命call过来,叫他好生照顾她准儿媳。

“…不想来你来干嘛?”

又开始了。

俞之不想和她再争论下去,挑眉问道:“前面路很黑,不怕?”

温栗迎陷入短暂地沉默,她是怕的,又不想承认;回想起男人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扛出大楼、扛进警局,她的心抖了抖,温栗迎怕自己再嘴硬逞强,他真的能扭头就走,把她丢在原地。

咬了咬唇:“有点…就一点点怕。”

“你还没回答我,你来干嘛?”温栗迎很警惕。

俞之双手插兜,扔下一句,懒得和她多解释:“再不走我走了。”

“很快就有人过来接我!谁非要你陪着走啊!”

“车只能停在院外。”俞之冷脸驳她。

温栗迎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温兆麟有张号为“1”的车牌,数字简单但旁人一看,便知分量多重,温家的财力、地位,不言而喻;她还没听说过,港岛有哪里,是这辆至尊之车,进不去的。

她双手插在腰间,觉得自己有必要给面前这个男人开开眼:“诶,你知道我爹地是谁吗?”

俞之看穿她想说什么,先她一步地勾了唇角:“这里是警署,最高机密处,没有报备通过,就算你爸是天王老子,也白扯。”

“……”

他眼睑稍垂,看向她,语气更冷了些:“要抱的,还是扛的?”

温栗迎被他说的混话惹恼,眼睛瞪圆,迈开步子:“我有腿,自己能走!”

俞之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跟上去,他猜得没错,她果然更吃激将法这套。

他腿长,三辆步就轻松追上温栗迎。她的身影落入他的余光中,肩颈线条优美,像是只高傲的白天鹅,脑袋却低着,不像刚刚的生龙活虎。

和男人拌嘴时,温栗迎满脑子都想着怎么能占上风,现在安静下来,又开始不受控地多想,陈昼言有没有看到她的消息,他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做什么。

没几分钟,她就被俞之落下一截,四周的黑暗瞬间裹上来。

温栗迎咬了下唇,娇嗔着开口责怪:“你要等等我!太不绅士了!”

俞之满不在乎地耸肩,顿了顿,还是停下,等她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

温栗迎收起杂念,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认真地迈着。

“警官!”她明明全神贯注了,还是追不上俞之的步伐,“你慢点走!我脚很痛!”

耐心像是高温下的糖果,俞之清晰地感知着它在一点点地流逝。不知道有没有人和她说过,她无论哪种语调,闲扯还是正事,用那种娇滴滴的嗓音说出来,都像是撒娇。

他眉头蹙得更深。

明明是她走神去想别的男人,到头来,要怪他走得太快。

哪有道理可言?

但不知为何,俞之突然很想挑起话题,将身边人的注意力拉回。

声音比大脑运转出结果更快地脱口——

“在想他?”

“嗯?”温栗迎没想到他会开口搭话,反应了一下,“谁?”

“你男朋友。”

俞之极力保持着云淡风轻,但还是觉察出自己那一点的不对劲。

他掩饰住,又重复道——

“温三小姐,你在想他。”

被人戳穿心事,温栗迎耳尖泛红,嘴上还不肯认:“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俞之扯了下嘴角,她说得没错,和他有什么关系。

视线相交,两人都停下脚步,无声地对峙良久。

俞之散漫地开口:“温三小姐,不是问我名字?”

“我就是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