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眼底是遮掩不住的震惊。
郝阳倏地从座位上窜起来,双眸圆瞪,嘴唇翕动,半晌才咽下一口唾沫,上前拽住他肩膀询问:“人是怎么抓到的啊?”
梁方叙似乎也特别意外,反手扶住他手臂,深深吸一口气,才稍微平稳下心神,轻声说道:“我们那边一直盯着的一个马仔前些日就蠢蠢欲动,今天终于有动静了,陶哥带人截货的时候,发现对面接头的……就是张翀……”
郝阳一瞬间蹙起眉,脱口而出:“什么?”
钟怀林轻抬手腕,指腹重重摩擦着眉心,长嘶一声,语气透着一丝嘲讽:“绕了一圈又一圈躲避监控,安安稳稳藏了三周,如今大摇大摆现身货物交接现场?真有意思啊。”
余寂时和程迩对视一眼,皆是眸光一暗。
究竟是有多蠢,才会在自己完全暴露在警方面前的情况下再亲自交接货物?这样看来,他这一番自投罗网,真真是迫不及待啊。
余寂时眼睫微垂,鸦羽般的阴影覆在眼下,眸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程迩递来一个隐晦的眼神,他便立即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随对方走出办公室。
走廊笔直如尺,尽头的天窗大敞,暮色倾斜洒入,将橘红霞光泼洒在地,炽烈如焰。
浮尘在明亮光束中游弋,颗粒分明,跳跃飘荡,似一场热烈的舞蹈,临近下班,同僚步履匆匆,来来回回,走走停停,面容上透着几分焦灼。
电梯上行,刚走到楼梯口,余寂时眸光一抬,正撞见两名警员押着一名戴铐男子迎面走来。
那人双腿软颤,脚步绵软虚浮,几乎是被架着肩膀向前拖行,手铐链条纠缠相撞,清脆声响在寂静长廊中反复回荡,愈发清晰,刺耳至极。
待那人渐近,余寂时眯起眼,这才认出这人是张翀。
褪去照片的平面方框的桎梏,眼前人毫无狡黠之态。一张扁平脸遍布痘坑,塌鼻如钩,面色蜡黄,唇瓣皲裂。三白眼半睁半阖,眼尾低垂,整个人如枯槁朽木,颓败萎靡。
他双臂无力垂落,铐链随动作晃荡,声响愈烈,在空气中炸开,却仍旧唤不醒他半分神志。
此时,陶淞自廊道尽头徐步而来,朝二人及身后的梁方叙略一颔首。
余寂时目光一瞬不瞬,死死咬住张翀的背影,眉心微蹙,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地蜷了蜷,直至那身影被推进审讯室,彻底消失在眼前,他才缓缓回神。
这时,耳畔传来程迩沉静的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方便具体说说吗?”
陶淞抬腕拭去额角薄汗,眸光温润,轻应一声。
他垂眸思忖片刻,喉结微动,似在斟酌词句,而后缓声道:“队里一直派人盯着一个叫阿放的马仔,主要在萍水、三崖两区活动,推测是某方的下线。这人近日在两区交界处反复踩点,行迹鬼祟,显然在谋划什么。”
他略顿,长舒一口气,语气愈发沉缓:“今日跟踪组发现他行动异常,判断可能进行货物交接,便联系邹副请求支援。我带人围堵,连人带货一锅端了。没想到对面接头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张翀。”
余寂时闻言,心脏骤然一缩,心跳停滞一瞬,又愈发急促起来,一股强烈的不安如毒蛇般缠绕在心头,盘踞在胸腔,窒得他呼吸艰涩。
他薄唇抿了抿,眉心积郁的沟壑久久难平,一时竟辨不清此刻该喜该忧。
张翀出现得太过蹊跷,时机巧合,方式诡异,方才那呆滞如木偶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甚至没有看懂,这究竟是他精心伪装出的面具,还是真的突遭抓捕后被惊吓到了。
他思绪如麻,愈难理清,忽而肩头一沉。
一只宽厚修长的大掌缓缓落在肩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微微下压,而他倏然抬眸,正撞入身边人笑意潋滟的丹凤眼中,他一时深陷其中,就连指尖的颤意都莫名在此刻停滞住。
“不用焦虑,人抓到了总比找不到强。”程迩唇角轻勾,眼尾上挑拖出一抹慵懒弧度,眼底有一抹兴味隐约闪烁着。
说着,他覆在他肩上的大掌手指一抬,又重重落下,垂眸斜睨他一眼,悠悠说道,“我们回去收拾一下,直接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