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消融,山道蜿蜒,两侧古木参天,夜雾的潮湿在冷风中弥漫,远处偶尔传来鸟雀啼鸣,在山谷间回荡。
程迩静静地盯着他看,半晌,唇齿间终于再次泄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目光游移,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夜风拂过他脸颊,将额发掀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
他嗓音愈低,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痛楚:“其实你也没说错,我确实毫无同理心,这是我主动抛舍掉的。”
“如果当初管曈曈没有主动找来,在案件无法继续推进的情况下,我也一定会去找她;如果你问我,当年后不后悔开那一枪,我的回答依然是——不后悔。”
顿了顿,他阖了阖眼,深深吸气,又吐出。
“就算重来一遍,我也依旧会选择开枪,这无关挑衅。那人穷途末路且手持利器,人质在他手上多停留一秒,就多一秒的危险,必须有人主动破局,而当时的情形,开枪就是最优解。”
“但如果能重来一遍,事后我不会再像当年一样,傲慢地认为自己全然没错。”
程迩说完这一切,眉目舒展,胸腔中浊气尽散,忽觉心中一片释然。
这些话字字真心,在他心底藏了太久,但他从未想过遮掩,更不愿欺瞒,至于对方能否接受这一切,他不清楚。
可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说。
余寂时胸口剧烈起伏,沉默半晌,忽然向前两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指尖深深掐入他后背衣料。
他急/喘/两下,额头死死抵在对方肩头,藏起的通红的眼,哽咽着,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我知道的,我理解的……”
世人皆求清白坦荡,却总要有人背负骂名。好人谁都想当,可恶人也总得有人去做。
程迩从来都主动充作后者,旁人说不出口的狠话他来说,旁人不敢做的决断他来做,纵使偶尔过分冷漠,纵使初心未必明朗,但论迹不论心,他比任何人都磊落。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对方的体温燎/烧着胸膛,程迩浑身僵住,却又飞蛾扑火般不愿抽身。
他单薄的脊背在他掌下轻/颤,每一次抽噎都带动肩胛骨轻微地耸/动着。
掌心热度穿透衬衫,直抵肌肤,灼/得余寂时心尖发颤,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却又奇异地止住了更多的泪。
夜色渐深,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将货车严严实实围住,十三名壮汉已被反铐双手,一一押进车中。
同僚们早已不约而同退到数米开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站在车旁,为他们留出一方独处的空间。
倏地,一声低笑贴着耳畔,沉缓地响起,温热鼻息扫过耳廓,余寂时手臂微僵,下意识松了力道,抬眼的瞬间,正对上程迩含笑的眸子。
那人目光流转,望向不远处的、在漆黑夜色中面色模糊的同事们,最后又毫不犹豫地落回他脸上。
月光为他面颊轮廓镀上一层柔和,他眼眸一弯,额发随着歪头的动作轻轻扫过眉骨,唇角勾起明晃晃的弧度:“我们也向前走吧,小余警官。”
他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尾音拖得很长,裹着一丝笑意,莫名缱绻。
余寂时心尖颤悠悠的,春池缓慢地荡开涟漪,一圈又一圈,而他也唇角一弯,终于破涕为笑。
“好啊。”
我们也向前走。
月色消融,车灯光线冷白,两人并肩而行,迎着光先前走,两道影子在路面上反复地重叠、交/融。
他们默契地绕过横陈的车,穿过人群,衣角隐约地相/触,又悄无声息地分开。
不远处,钟怀林正倚着车门,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眉梢微动,与身旁的许琅相视一笑,转瞬即逝又心照不宣。
“啧,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此时梁方叙撇撇嘴,眉头紧蹙,满脸不理解,揉着酸痛的肩膀,悄摸儿地凑近钟怀林和许琅,压着嗓子,故作神秘道,“哎,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俩……”
话音未落,他斜眼瞥去,只见两人双臂交叠,一脸了然,眼神都透着欣慰。
梁方叙只觉五雷轰顶,顿时瞪圆了眼,嘴唇翕动,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发问:“不是……你们早就看出来了啊!”
钟怀林扫他一眼,也满脸疑惑,反问道:“这不明显吗?”
梁方叙:“……”
这明显吗?是他傻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误把聆陆④以⑤铃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