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案组进行其他工作的时间里,章队一直有调派警员审讯消耗彭穗丰,一轮轮审讯下来,他显然已经精疲力尽、不胜其烦。虽然从始至终都没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至少已经没精力天花乱坠地胡扯。
审讯室大门被推开,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惹得彭穗丰眯起眼睛深抽一口气,胸脯剧烈起伏两下,张开嘴唇狠狠咒骂:“妈的,你们有完没……”
两个熟悉的身影闯进视线,彭穗丰的话音猛然一顿,剩余的音节和空气一同吞进肚子。
他的目光很敏锐,几乎是一瞬间就锁定了余寂时手上的黑皮账本,肩膀绷直,脖颈上凸起的喉结很明显滚动了两下,眸光微闪。
余寂时一边落座,一边抬眸凝视着彭穗丰,将他的一切微表情都尽收眼底,唇角隐隐牵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的账本我们已经拿到了。”余寂时手肘抵着桌面,将账本拿在手里抬起,朝着他晃动两下,嗓音寡淡,“我们并没有在里面找到有关这把骨笛的买卖记录,你可以跟我们解释一下原因吗?”
彭穗丰和余寂时四目相对,眼球微微凸起,目不转视,许久都没有眨眼,那眼神僵硬而赤/裸,带着毫不遮掩的探究。
似乎想把两人的头颅破开,直视他们脑海中的想法。
可惜余寂时几乎面无表情,眉目舒展,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在他的凝视下,就连眨眼的频率都没有任何改变。
坐在他身旁的程迩更是一脸的漫不经心,双腿交叠,背靠椅背,似笑非笑半眯着眼,姿态优雅,似乎始终置身事外。
彭穗丰悻悻然收回目光,觉得口腔干涩,嗓子像是黏在了一起,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半晌才语速缓慢地回答:“我可能是忘了记吧,谁记账都很难记全乎的,这骨笛很便宜的物件儿呀,千来块的小钱忘记了很是正常的嘛。”
余寂时垂了垂眼皮,将黑皮账本放置在桌面,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纤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键盘,顺着他的话问:“小钱忘记了正常,这点我们当然可以理解,但两千万呢?”
彭穗丰咕咚一声吧唾沫咽下,额头上有汗水细细密密地渗出,随着头颅小幅度的颤抖,顺着鼻梁缓缓滑落,滴落在桌面上,发出细微如细针落地的声响。
将近一分钟都没有得到回应,余寂时抬眸看向彭穗丰,对方深深低着头,令他看不清神情,可轻微抽颤的手指却将他的紧张暴露无遗。
“你前年突然发迹,短短两个月买房买车、大肆挥霍,消费记录每一项都可以查清楚。”余寂时目光沉静,瞳眸里透出清明的光亮,不紧不慢地追问,“古玩倒卖是如何一夜赚得两千万,你也一齐跟我们讲讲?”
彭穗丰深吸一口气,嘴唇抿紧,这件事被发现他虽然有所预料,但也确实想不到什么很好的应对方式,于是打算将沉默贯彻到底。
空气仿佛凝固,彭穗丰也一动不动,对余寂时的盘问置若罔闻,仿佛一尊静止的雕塑,任是他如何盘问,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余寂时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言语温和,显然并不算犀利,然而对付彭穗丰这样的人,少不了有人唱白脸施压。
审讯进度的停滞不前,令坐在一旁高高挂起许久的程迩终于有了点儿动静,他直起身来,掀开眼皮紧盯着彭穗丰,目光一如既往冷漠、凌厉。
“古玩行业的利润率并不高,赚着零售倒卖的钱,却一夜进账两千万,如此暴利,你是涉足了什么黑灰产业吗?”
他嗓音慵懒,语调平稳,手肘撑着桌面,宽大的手掌将下颚托起,微微歪着头,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一问。
彭穗丰骤然抬头,反应极其激烈,声音明显高了几个分贝:“怎么可能啊!我要是有这门路还用得着卖古玩?”
这说得倒是实话,只是没有门路。
余寂时指尖动作一顿,循声看向他,他此刻脸颊涨红,抻着脖子,侧颈青筋暴起,眼神里透出恼羞成怒的愤恨。
似乎是被一身干净泼了脏水,遭遇了天大的污蔑。
对方的反应似乎是意料之中,程迩弯了弯眼眸,声音染上点儿讽刺的笑意:“那合法的事儿怎么不能说?怕我们掌握了你的生财之道,抢你生意不成?”
又是将近一分钟的沉默。
彭穗丰终于恢复冷静,脸上没有了多余的情绪,干裂的嘴唇被舌尖的口水润开,眼神左右飘移,突兀地转移话题,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程警官,你们查的是那人骨笛的来源,我这两千万和那东西无关,来得合理合法,关于这件事我有权保持沉默吧?”
“嗯,是这个理儿。”修长骨感的手指轻敲侧脸,程迩垂着眼帘应声,紧接着歪头一笑,“那就不纠结两千万,既然我们从你账户里都查不出这人骨笛的来源,你自己也不肯说,我们是不是也有理由怀疑杀人制笛是你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