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都不清楚自己方才在想什么,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将他重重包围,脑海一片空白的。
深吸一口气,他看向甘正国,见他眼眶猩红,正盯着自己微微颔首,也低眉点头,朝他道别:“甘前辈,我们先回去了。”
和甘正国道过别后,余寂时就跟着程迩往办公室走。
此时的临时办公室内,每个人都在忙碌,飞速敲打键盘的声音不绝于耳。
柏绎左手在键盘上移来移去,手指敲下键块,都晃出虚影,右手一直握紧鼠标在操作着什么,神情格外专注。
见他如此严肃,都顾不上回头看一眼,程迩又将目光移到钟怀林和许琅身上,两人一人盯着电脑查看彭穗丰名下账户的收支,一人翻着账本。
程迩轻垂眼皮,见钟怀林停下手上的动作看过来,便开口询问:“怎么样?柏绎这是在查什么。”
钟怀林食指摩挲了下鼠标,将电脑上的统计页面向下捯了捯,琢磨着开口回答:“我们把彭穗丰以一千六百元将骨笛卖出的记录调出来了,时间如周潮笔录中所供述,在今年的3月11日,但我们但发现账本上并没有记录这一项收入。”
许琅神色冷漠依旧,把账本倒扣在桌面上,言简意赅接了话:“目前也没有翻找到进货的支出记录。”
“于是柏绎就决定统计一下彭穗丰名下这两个账户关于古玩倒卖的收支,再对应一下账本,看看能不能抓到什么漏洞。”钟怀林说着,眉眼间露出一丝憎恶,“这个彭穗丰连骨笛的账都不敢记在本上,能不知道这东西有问题?”
程迩轻飘飘地笑了声,对此不作评价。
彭穗丰一个混迹古玩市场多年的商贩,敢转卖人骨,也敢私藏枪支,能指望他嘴里吐出什么实话吗?
余寂时在座位上坐下,微微侧过身看柏绎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字,他眯眼才能看得清,却还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柏绎却一目十行,目光上下移动,屏幕也被不停地向下滑动,偶尔停顿看眼分屏的内容,亦或是切出界面比对。
近黄昏,余晖透过半开的窗帘,斜斜地照进来,将办公室内的一切陈设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电脑屏幕的白光在橘黄色晚霞映照下显得灰暗,字迹愈发模糊,柏绎身体前探,厚重的黑框眼镜被擦了又擦。
不知过了多久,柏绎绷直的肩膀舒展开来,手指轻轻敲了下Enter键,眉心紧锁,望向许琅的眼神充满急切:“快翻一下账本!前年……就是2053年7月21日,彭穗丰有没有卖出什么大件儿!”
许琅轻微地蹙了下眉,立即将账本往前翻,找到相应的年份,一目十行地寻觅着对应的日期。
余寂时站在许琅身后,垂眸看着他飞速翻页,心脏跳动得愈发急促,直到许琅的手指在一个日期上停下——
是窄窄的一排潦草的小字,不知道彭穗丰写下这行字时是什么心情,横着撇捺都飞出了横框。
【7.21:清代老砚台:260。】
许琅嗓音低沉,语气平稳地回复他:“只卖出了一个砚台,260元。”
柏绎闻言神色骤冷,手掌朝下狠狠一拍桌面,实木桌面都被震得发颤,他紧接着一脸不屑地开口:“真是好一个飞来横财!”
钟怀林猛然站起身走到他身后:“什么?”
“我统计了彭穗丰名下两个账户近五年的古玩倒卖收支,每一笔超过千元的收入几乎都能找到对应的成本支出,即便是没有花钱捡漏的物件,也都可以在账本上找到对应的记录。而就在前年7月21日这一天,账本上没有任何记录,但他的生活账户上被另一个私人账户打款整整两千万!”
两千万?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柏绎轻扯唇角,笑容冷淡,语气透着一丝嘲讽,“飞来横财两千万后,两个月之内,彭穗丰先后购买了两套房产和一辆车,并在高级餐厅大肆挥霍,总支出达到近一千两百万元。”
他伸手接过账本,眯着眼看向账本上的日期,盯着那短短一行关于砚台260元的收入半晌,鼻腔溢出一抹冷哼,按照顺序朝后面看,果不其然——
“7月21日一直到9月30日,长达两个月,彭穗丰的两个账户里都没有任何倒卖古玩的收支记录了,同样账本上7月21日之后的下一个日期是10月1日。”
说着,他撇撇嘴吐槽,“我要是账户里突然多了两千万,也不会做倒卖古玩这种累活儿了。这彭穗丰说得好听是古玩老板,实际上就是中间商赚差价。他两千万入账后基金充足,后面倒卖的件儿变大了,收入才景气起来,不然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发迹了?”
柏绎一口气说完这一切,余寂时屏住的呼吸才终于恢复正常,他微微蹙起眉,一时间神色复杂。
还记得之前老刘提到这个彭穗丰,都是说前年突然发迹了,他之前权当废话左耳进右耳出,如今回想起来,才觉察出事情的微妙。
一个混迹古玩市场二十多年的人,到前年突然发迹,大概率没有任何前兆。
而他不由自主地去想,这不知从何而来,却在今年3月份被突然彭穗丰转手的人骨笛,到底和这笔飞来横财有没有关联呢?
程迩此时也冷静下来,指尖敲了敲桌面,说:“顺着查一下这个打款两千万的账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