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灵道:“待会儿你瞧见有巨大一条火龙上天,就可以四处走走接彩线找彩球了,听闻今年的彩球交由城中的夫子陈先生抛出去,夫子德高望重,泉定中但凡读过书的都是他的学生弟子,由他来抛合情合理。”
这个陈夫子,梁安忽然想起来,就是见李不为那日看见的那位白胡子老先生。
想起他,梁安又想起李不为这个人,今日是不好打听,不过既然全城人聚集在此地,兴许还能碰上李不为也说不定。
“多谢沈兄。”梁安谢道,“不劳烦你陪,还是别耽误与裴老板约定,我和宵行带着棒骨也不好去人多密集地,就在城边走走凑个热闹就是。”
沈濯灵看看赵宴时,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玉牌递过去,他温声笑道:“这是裴府家令,在泉定中无论去哪里碰上麻烦给人瞧一眼就是,大家知道是小裴的朋友不会为难。”
梁安看赵宴时不打算接,心里也觉得这太贵重了,推拒道:“沈兄太客气了,我们也不是惹事的人,只怕是用不上的。”
沈濯灵道:“倒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出了泉定也不过是块普通玉牌而已,不值什么,将军若怕贵重,等日后再还给沈某就是。”
他这样说了,看来是诚心实意,再拒绝反而过分客气不美,梁安郑重谢过,还是接了过来。
有人来气喘吁吁叫道:“哎呦沈爷,裴老板放心不下,又喊小的找您呢。”
这是已猜到的,这么要紧的日子,裴真怎么可能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待着。
沈濯灵抱歉道:“夜深就在城中宿下,裴府还远,再骑马去怕也不安全。”
“这些小事不必忧心。”梁安见来人紧急,也匆匆几句:“沈兄尽可去忙,不必挂心我俩。”
沈濯灵点头,还是对一直保持沉默的赵宴时报以笑意,得了冷脸也不尴尬,这才走了。
手里的玉牌可不是如他所说的平常普通玉,即使没有意义也非凡品,沈濯灵心细如发能想到这些细枝末节,梁安承了这份情谊,小心将玉收进怀里。
他下意识就想解释几句,但赵宴时好像没有在意。
“走吧。”赵宴时说,他踢踢脚边打哈欠的狗,“有这傻家伙在,我怕是难能凑这样的热闹。”
梁安想想:“不如咱们先顺着城边走走?要万一能瞧见伏山小春他们,把棒骨交给他们玩你总能放心了?”
有无辜两人莫名打了个喷嚏。
一旁男装的皎洁问道:“伏大哥,你着凉了?”
伏山摇头,拍拍胸脯:“我这体格哪能着凉?”
他说着左右张望一番,也很兴奋:“你别说,这里还真热闹,皎洁,你曾来过这里吗?”
皎洁抬头看天:“伏大哥,是不是要下雨了?”
“啊?不能吧!”伏山也跟着看,“诶哟,还真是,这么好的日子,别下雨给火再浇灭喽。”
皎洁低声笑道:“全城的火哪里那么好浇灭的?”
伏山挠挠头傻笑两声:“那倒是。”
“再说了,我看泉定人这么热闹,就算是瓢泼大雨也正遂了心意吧,反正他们自己也要洒来洒去的。”刚转了两圈就被洒了两次水的伏山如是说道。
不过好在泉定人洒水用的母泉水也极克制,都是用柳枝蘸水而已,不至于全打湿了。
“人和狗怎么一个也找不见?”他时不时踮脚抻着脖子张望,嘟嘟囔囔抱怨:“将军可真是的,光想着玩了,怎么人也不管了。”
他早也忘了顾及还没跟旁边姑娘说过梁安是将军这件事,不过早上之后,她不知道也该知道了。
“不为,你听我说,今天大好日子可不要再提你那些叫人头疼的事了。”
李不为擦擦头上的水,摸摸怀里的纸无奈叹道:“海哥,现下又是水又是火,我哪里傻到现在非要四处讲经?早收起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听说今日是陈夫子抛球,你也去找找,到时候也拿到他面前求个情卖个好,服个软这事也就过去了,听我的准没错。”
李不为摇头长叹:“哪里那么简——抱歉抱歉!这位兄台,小生冒犯!”
他撞着人匆匆躬身道歉,被撞的没说话,一侧的大个子挥挥手。
“算了算了,人多难免,快些走吧。”
李不为再直起身,俩人已又走了,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只看见被撞那位精致秀气的脸。
他怔怔看了半晌。
“人都走了,看什么呢,你听我的准没错,总之一会儿去找,找见了再说。”
伏山歪头问:“皎洁,你没事吧?人太多了,你走在我前面小心,可别再撞着了。”
“无妨。”皎洁笑笑,她抬头。
“砰——”
刺刺拉拉的声音噌噌往天上窜,火药引线被吊到极高处,因此真像一条火龙在空中盘旋。
“宵行,火龙点了!”梁安捂住棒骨耳朵兴奋道。
沈濯灵站在梧桐树下,看着高台上的裴真在群声呼喝中点燃了巨龙。
火花一瞬间攀援而上,随着火龙升空一盏盏灯笼鳞次亮起,彻底照亮泉定。
一声鼓槌落定,游街的队伍欢跳起来。
火光绵延十里,照亮了每一张属于或不属于泉定的面孔。
篝火会盛大开幕。
十里之外,遥遥能望点点灯火的夜路有马疾驰,带起身后青土飞扬,不知带了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