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变天(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3020 字 2天前

他拼命想抓住对面的人,不过是徒然,直到眼睁睁看着赵宴时一步步朝前走,梁安急得大喊,想叫他退后。

梁安急得抓住胸口的衣裳,喘不上气来想阻止他,直到赵宴时最后一步,梁安顾不得别的,纵身跳下去救人。

“宵行!”

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将他惊醒,梁安瞪着眼有一瞬间迷茫,连呼吸都忘了。

“宵行。”

“听来耳熟。”

梁安一骨碌翻身起来,惊恐瞧着坐在他床边的林凇平说不出话来。

“做了什么噩梦?”林凇平问,他说完又温声笑道:“还是我吓着你了?”

“荣哥……”梁安喃喃叫道。

他咽了口唾沫盘腿坐好,这才彻底醒了,捂着额头上冷津津的汗心里一咯噔忙撂下手问:“可是有什么事?”

“你方才叫……宵行。”林凇平没答他,仍执着于这两个字,“是谁?”

梁安舔舔嘴唇掩饰心慌答他:“是关外生的萤火小虫。”

不知林凇平想到什么,顿了一瞬才微微点头,又看梁安:“你梦到继之了?”

梁安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只是这话让梁安沉默,他脸诡异红了没再说话,愧疚不安。

“想必不是。”林凇平却没再执着于叫梁安难堪,他问完又自顾反驳自话,“怎么会是噩梦。”

他说完扶着轮椅回身:“起吧,眼下事可比做的什么梦要紧多了。想必今日就能出宫了。”

梁安眼皮一跳,匆匆收拾一番推着林凇平出去,这才瞧见门外只剩了两个侍卫把守,不像昨夜透过窗纸看外面影影绰绰站满了人。

“太子大好了?”梁安推着林凇平低声问道,又问:“咱们现下这是去哪儿?”

林凇平只答了一个:“去上朝。”

“什么?”梁安怔住,连带着林凇平一起停下来。

皇帝父子二人昨夜发生了那样大的事,今日急匆匆上朝要做什么?

“靖之。”林凇平的语气和缓跟往日无异,“要变天了。”

梁安下意识歪头朝天上看,等到意识到林凇平不是这个意思的时候又梗住。

“昨夜宫里急召宣王回京了。”林凇平说,“五、六两位殿下不出意外除夕夜前也该能到京了。”

梁安脸色越发凝重,这是什么意思……皇帝陛下他……

等等……

“四皇子呢?”梁安惊问,“他的事已查明了?”

不过一夜过去而已,怎么可能?除非四皇子认罪,但怎么可能,他就是个傻子也有求生本能,这是谋逆罪,他认下除了死还有别的出路吗?

林凇平摇头,却说:“陛下已有决断才会急着叫群臣上朝。”

什么决断?

自然是要舍弃四皇子的决断,无论此事是否是赵庆时做下的,弘文帝已不再是年壮时能将谋逆案轻飘飘摁下解决的时候,他必须拿出铁腕决策,只怕将会以他能做下的最严厉的惩罚定下此罪。

“左相呢?”梁安脑子乱成一片,他是为扶正帝位回来的,拖到如今也已太久,但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事情会是如此走向发展。

赵庆时眼前遇上的只怕说是此生最大的难关也不为过,严汝成难道拿不出半点主意来?这和梁安先前的认知大有出入,若严汝成只有这点本事,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扶持四皇子一党在朝堂上与太子党打得火热,连弘文帝都忌惮如斯。

这事从头到尾蹊跷古怪,无论是那首诛心的打油诗还是赵庆时施粥赈灾,都怪得很,连梁安这样脑子一根筋的都看出来不对劲,这些玲珑心思七窍心肝的聪明人,怎么全都视而不见?

林凇平没答,说起了别的。

“你昨日问我谷摇光的事,我尚没察觉,今日看来,此人果然不简单。”

梁安眉心一动:“谷摇光可招了?”

“三司会审,此案已移交刑部大理寺,御史大夫王资主理,谷摇光证词不止一字不改,收审后他以死明志吊在房梁上被狱卒救下,只差一步断了气,现下尚没有救回来。”

“御史王资?”梁安记得这个人,“听闻他与左相交情匪浅……”

这样一来弘文帝这是要不要他查明此事?

他对这位御史大人有印象,初回京都时遇见的那位没训好马险些伤了人的公子就是这位王大人家的,后来上朝他还曾怒斥梁安,这样一个公私不分的人,怎么当得这样重的位置?

林凇平淡淡说道:“如今结果看来,他却并未徇私。”

这话说得倒是。

“谷摇光究竟说了些什么?”这才是梁安要紧问的。

弘文帝怒而召了谷摇光入宫,在御前答完话后赵庆时正闯入长安宫,弘文帝大怒,太子惊慌之下旧疾复发,一切发生得快而突然,瞬息之间,全然没给旁人思索的机会。

说了些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在四皇子府中发现暗室,其中尽是谓为反书的那些东西。”

林凇平说得风轻云淡,梁安又是一阵头晕。

他稳住心神,试图理清这些事,最终挤了一句:“这岂不是与弘文八年……”

恒渊谋逆案,几乎如出一辙。

“尚有你不清楚的。”林凇平接着说,“恒渊夫妻死前时任禁军校尉的申伯宗率人将恒渊府上抄了个干净,凡是写着字的,一把火尽数烧了。”

“既然如此,四皇子案又是怎么回事?”梁安惊疑不定,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些相互矛盾的事到底是怎样运作的,更何况……

“四皇子何必做这些蠢事!恒渊与他没有半分干系,他何必私藏恒渊遗留的物件?”

尤其四皇子虽不受皇帝看重,但他前有一人之下的贵妃母亲,后有权倾半朝的左相岳父,身后的一品侯府从高祖时期即是培养禁军统领的主力地,即使如今已没落了也仍有余威,整个京都的禁军官员只怕有一半都是与一品侯府有深深浅浅干系的人,如今连皇帝想要削去一品侯的爵位都要权衡再三,直至今日仍无法拔除这根深蒂固的世袭家族。

这样尊贵的身份,要与太子一争长短也不算痴心妄想,他只需按部就班听从长辈的话,即便当不成皇帝下场也不会凄惨,就算给赵庆时换上一颗猪脑子也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如今做的这些事,傻子也看得出来是有意陷害。

可问题就在这里,谁干的?

太子和弘文帝都不可能用太子的名声做饵钓鱼,他们要真忌惮赵庆时到如此地步也不会只有这一个主意可想。

弘文帝只是更疼爱太子,也没到拿其他儿子当仇人的地步,如果弘文帝想要用这样的方式陷害赵庆时,在秋猎时重重发落不比眼下这般干净利落?

用谋逆这样的罪扣到皇子身上,弘文帝跟太子的名声也一损俱损,这事闹大传出北赵去,对北赵又有什么益处?

从赵庆时雪灾施米起,所有事串联起来看似环环相扣,又粗糙仓促,身处其中眼见事态发展的人稍动动心思也能知道赵庆时极大可能是被冤枉的。

问题就在于此,即使赵庆时是被冤枉的,是谁做的?最有可能要拉他下马的皇帝太子二人反倒不可能,余下的无论哪个怎么想也做不出更做不成这样的事。

恒渊谋逆案是严汝成一手查办,当初亲手要了恒渊夫妻二人性命的申伯宗因此案拜入严府门下,下一步就成了继彭开阳后的新任步军统领直至今日。

匪夷所思的更在此处。

从赵庆时家中翻出齐世文集起,这案子越发诡异,分明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连审谷摇光的人都是严府一派的,怎么偏偏这盆滔天脏水就正正好好泼在了赵庆时身上?

梁安扶着轮椅站定在光明殿外,在人群中一眼瞧见垂手列队在外等候的林鸿羽,心突突跳起来。

宫墙边上已有丝缕初阳露出光来,昭示着这场糟糕的雪灾也该过去了,久不见天日的人也该能瞧见暖阳了。

梁安隐隐期盼着这一缕光能照进光明殿里一扫阴霾,就要过年了,不能有再糟糕的事砸在此地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尚紧闭的殿门,左右两侧不见丞相,心中长长叹一口气,这宫墙之中的事竟全然要指望虚无缥缈的天了。

梁安啊梁安,你在此地还算是真切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