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 / 2)

“哎,就怕弟夫真当了村长,会天天和这些人打交道,然后这些人会没完没了地要吃要喝要银子。”

张氏有些发愁,“哪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呀。”

“行了。”林元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咱们顶多再熬几年,等三哥中了举,选派了官,有些人就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了。”

“再者……”他道:“大不了以后让相公再想个生意,把县令大人拉进来一起做,到时候他们总不敢再欺负咱们的。”

“但愿吧。”张氏叹道:“没银子的时候,天天担心吃不饱饭,有银子的时候,又开始担心被人盯上,真是天天叫人担心个没完。”

林元笑,“总归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呀。”

“那倒也是。”张氏也忍不住笑了。

她看了一眼林宝,笑道:“小宝之前瘦的就跟个小鸡崽子似的,这才一年多时间,都长成猪猡啦。”

林宝小朋友最不爱听别人说他胖,哼了一声:“小叔胖成大猪猡了呢。”

林元伸手去捏他脸颊,“是大嫂说的你胖,又不是我说的,干啥要把话题移到我身上?”

林宝躲了一下,没有躲开那两根手指,抱着小叔的手腕,气道:“还不是你先说的我,你不说我胖,娘怎么会觉得我胖?”

“胖怎么啦,胖不是说明你有福气嘛。”林元笑嘻嘻道:“咋地啦,还知道爱美啦?”

林宝脸一下子就红了,哼哼唧唧道:“人家怎么就不能爱美啦?人家也是小哥儿呢。”

张氏忍不住笑了起来,点点他的脑袋,“还知道自己是哥儿呢?天天跟个土匪似的在院子里又吵又闹,后面学堂的男娃娃们谁不知道你的性子?”

林宝一下子惊呆了,“不会吧?”

“咋不会呀?”林元在他跟前蹲下,笑眯眯道:“上次郭木还问我你怎么了,说他在学堂天天听到你哭叫,是不是你爱淘气,所以总是磕到这儿,摔到那儿,磕疼了摔疼了,就哇哇大叫呢。”

“我都没好意思跟他说,是你天天欠揍,挨我收拾,才又哭又叫的。”

林宝:“……”

林宝小朋友欲哭无泪,“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林元挑眉:“告诉你了,你就会做个乖宝宝?”

林宝大大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自个儿的小叔,嘴上嘟囔着:“乖宝宝有什么好的呀,我才是最好的呢。”

“哟呵,还会自夸了呢。”林元打趣他,“让我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

说着就捏着林宝的脸颊,作势要凑近了看。

“哈哈,不让看。”林宝顿时躲闪了起来,一把抱住林元的脖子,往他怀里钻,笑道:“不让看,不让看。”

林元顺势把他抱进怀里,摸了摸脑袋,“不让看就不看了,不过以后还是要乖点儿,不然嫁不出去该怎么办呀?”

林宝才不怕,仰着下巴道:“以后也可以找个和叔叔一样的相公啊。”

“你叔叔那样的哪里是容易找到的。”张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还是给我老实点儿。”

林宝不开心了,吧唧一下又投入了小叔的怀抱,嘟哝道:“找不到就不嫁了啊。”

他声音小,林元和张氏没听到,两人转而又把话题移到了案子上。

但他俩,包括林征都没想到,不过几句恐吓,陈淼就供出偷鸡的时间,以及鸡的去向,以及林艳这个主谋。

所以当衙役们绑着陈冯氏一家三口、林老二一家四口,身后跟着面如死灰、满头白发的林高氏以及看热闹的村民们,出现在林家院子里时,林元和张氏都懵了。

“大人,我们没有偷鸡啊,我们正在守孝,又不吃肉,根本不会去偷那玩意儿。”冯氏大叫,“我们是冤枉的。”

李衙役道:“林艳可是你家女儿?”

冯氏哆嗦了一下,“是!”

“陈淼供出是你女儿指使他去烧鸡舍,他舍不得鸡,才拿了二十只鸡回家,这件事,你认是不认?”

冯氏茫然,“这我也不知道啊,怎么认?”

她猛地扑向林艳,抓着她使劲摇晃,“你快跟大人们说,你是被诬陷的,陈冯氏一家惯会诬陷人的。”

陈冯氏本来正瑟瑟发抖,闻言立马变成了战斗鸡,“你女儿是个什么鬼样子,村里谁不清楚?教唆我儿子干坏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来逼逼?冯氏,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是我儿子干的我们一家承担责任,但是林老二一家也别想跑得了。”

冯氏大急,使劲去摇林艳,但林艳却跟没感觉似的,紧闭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元,一句话都不说。

李衙役高声道:“人我们明天带回县衙,县令大人审过之后再做其他计较。众位若是有线索倒是可以提供一下,没有的话,就不要在这里聚集了。”

村里人虽然想看热闹,但一向害怕官府,更怕这些衙役,一听人家驱赶,立马又哪来的回哪里去,麻溜地走了。

大李氏也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此时却停下了脚步,没有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昨儿个,隔壁邻居家的疯媳妇啃着一个生鸡腿,被她婆婆从院子里赶了出来。元哥儿家鸡的腿上都绑了红绳,我看那疯媳妇手里的生鸡腿上也绑了个红绳,不知是不是巧合。”

“是哪家?”宋衙役问道。

“是林盛的侄儿家。”冯氏立马道,“林盛和他侄儿是一对王八犊子,陈冯氏一家就是他们的狗腿子,这一伙人平时最爱欺压乡邻了。这事儿肯定和林盛一伙儿脱不了干系,艳儿才十六七岁,就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她能有什么心思?肯定是他们诬陷艳儿的。”

李衙役和宋衙役对视了一眼,这下事情可就有些意思了啊。

陈衙役却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林盛身为村长,管理乡里治安,怎么可能会知法犯法,你不要满口胡言。”

冯氏到了现在已经不怕了,“是不是满口胡言,也要把他们抓起来审了才知道。”

陈衙役还想再说,李衙役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再吭声。

宋衙役道:“既然如此,那就去请一下林村长和他那侄儿一家了。”

陈衙役忙道:“林盛那侄儿的姐姐是县城大人的……”

“行了陈衙役。”李衙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只是办事儿的,把嫌疑人以及相关人员都带到县衙是我们的职责,至于后续,则要看县令大人审过再说。”

陈衙役顿时涨红了脸,闭上了嘴巴。

于是,把陈冯氏等人撂在院子里,李衙役等人又在林征的带领下重新去了村子里。

林高氏嘴唇冻得乌青,眼神空洞地看着林元。林元心里一酸,低声叫了一句,“娘。”

“奶奶。”一直沉默的林泽突然爆发了,坐在地上大声道:“他就是想逼死我们,求他也没用,不要求他,就算我们全死光了,也不要求他。”

他形容狼狈,长衫上从腰部以下全湿透了,都是泥浆,也不知道是咋搞上去的。

林元已经有差不多八个月时间没见过他了,再见他不免吃了一惊。

面色苍白,上面却挂着两个黑眼圈,浑身充满丧气,和先前面色红润、气质如竹的模样判若两人。

看来,就算什么也不干,整天读书写字混吃等死,他的心胸也没能开阔些。

有些人的贪婪自私是显于脸上的,有些人的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林元心里冷笑,面上却淡淡的,“只要你没起坏心眼子,做坏事,也求不到我这儿来。”

“当然,你要是起了坏心眼子,做了坏事,求到我这儿,也没用。”

他转身接过张氏递过来的棉袄,上前几步给林高氏披上,摁着她的肩膀,认真道:“娘,我说话永远算话,只要他们没惹我,他们就不会离开你。”

林高氏定定地望着他,嘴巴张了又张,终是没有开口。

李衙役和宋衙役的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时间,就把林盛和林健一大家子抓了回来。

然而一进院子,两人就拱手道:“今儿个晚上怕是要麻烦林秀才把我们送回县城了。”

林征、林元和张氏全都一愣。

林元道:“饭都准备好了,住处也准备好了……”

李衙役摆了摆手,“这次涉案人员比较多,不宜拖延,所以我等还是先回去了。”

林征忙道:“先把饭吃了吧,饭吃了之后,再说这个。”

宋衙役笑了笑,“以后有机会吧。时间也不早了,林秀才若是不怕辛苦,就赶紧套车,咱们赶个夜路,把这一批人明早上押到县城。”

既然人都这么说了,林征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就去套车。

林元道:“大人们稍等,我去包些吃的,你们路上吃。”也不等衙役们回应,他便小跑着去了厨房。

张氏赶紧跟上去,两个人开始忙活起来。

时间有点儿紧,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牛车就套好了,衙役们纷纷跳上车,即刻要走。

林元忙着把饭盒盖上盖子,交给林征。

张氏则去屋里搬了两床棉被,还拿了林征的羽绒服和棉衣出来放到车上。

林老二双手被绑着绳子,执拗地看着林元:“小四,这次二哥真没有干坏事儿,二哥可以对天发誓。”

接着,他转口求道:“给二哥点儿吃的吧?你小时候二哥也没少疼你啊。”

林元顿了一下,转身回了屋子,从蒸笼里拿出两个热乎的白面馒头。

想了想,他又把两个馒头打开,在里面各夹了满满一筷头炒素菜。

这才又跑回院子里,把馒头塞到了林老二怀里。

林老二连谢谢都没说,双手捧着一个馒头,急急忙忙的就往嘴里塞。

“我也要,我也要!”冯氏立马伸手,激动道:“我也可以对天发誓!”

林元却没看她,也没动,只面无表情地拉紧了张氏的手。

“元元,我明儿个下午回,你在家看好门,照顾好娘。”

林征穿了羽绒服坐在车轴上,转头跟林元交代,“另外告诉学生们,他们明儿个放天假,后天正常上课。”

“好。”林元刚应声完,林征便甩了鞭子,牛拉着车动了起来。

车后面跟着一二十个绑了手的人,包括林元曾经的亲人和仇人!

林元以为三哥会像他说的那样,明天下午回,但两天后,他三哥却依旧没回来。

就在他打算收拾收拾东西去县城时,却收到了三哥叫人捎回来的信,说人证物证还在搜集当中,让他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十天。

十天后,林元包括张氏、林高氏、林宝都得到了进县城通知。

“徐氏,林健指认是你教唆他欺辱林元,你可认罪?”

林艳冷笑了一声,“林健这个不中用的玩意儿,一个哥儿都摁不住,上不了,就算不阳痿,也没什么用处。不过林元这贱人倒是命好,当时要是失了身,看沈岳还会不会要他。”

赵申皱了下眉头,继续问道:“陈淼指认你教唆他抢林元的草编包,烧林元家的鸡舍,你可认罪?”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林元这贱人以为沈岳多疼他呢,沈岳出去跑商这么久都不回来,说不得找了多少相好的呢。家里有银子又能怎么样,没有男人疼,不照样是个可怜虫。”

“这都是什么人啊!”围观的百姓们都看不下去了,“这个徐氏是不是失心疯啊,怎么净盯着人家相公了。”

林元攥紧了拳头,眼神黑沉地和林艳对视着。

“徐氏,你为何要教唆他人针对林元?”

林艳移开了盯着林元的目光,扫了一圈人,首先指着林老二道,嗤笑道:“这是我爹,但我小的时候,他却从未抱过我,一直抱着比我大一岁的林元,逗他玩。因为林元那贱人受我奶奶喜欢,所以我爹这个软骨头就一个劲的讨好林元那小贱人,就为了获取奶奶的喜欢。”

林老二吼道:“你胡咧咧什么,哪家当爹的抱过闺女,你问问周围的人,谁家生了女儿,会天天抱在怀里?”

“这倒是,我当家的确实没咋抱过丫头。”一个妇人道。

林艳转而看向那妇人,眼神冷冷的,“那你当家的有没有为了银子,为了儿子,把女儿嫁给一个早有通房的人?”

“这……”妇人犹豫了。

“我爹就把我嫁给了一个肥头大耳的肥猪,这个肥猪不仅通房一大堆,还生不了孩子,动辄对我打骂,让通房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哎,那倒真是可怜。”妇人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

旁边一个肥壮的年轻人早就涨红了脸,怒道:“你不把嫣儿和柳儿给弄流产了,我会揍你?毒妇心肠,谁家敢要你?”

“肃静!”赵申拍了一下惊堂木,继续问道:“你为何要联合陈塘等人,要致林宇于死地?”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

林元瞪大了眼睛,慌忙问旁边的林高氏和张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林高氏和张氏脸色如出一辙的煞白,手都紧紧地抠住了林元的胳膊,眼睛死死地盯着林艳。

“谁让他发现了我和林健密谋欺负他最喜欢的弟弟呢。”

林艳勾了一下嘴角,“既然这么疼爱林元这个小贱人,就去地下疼爱吧。”

“你疯了!”林老二惊住了,“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大伯?你小的时候他那么喜欢你……”

“但他更喜欢林元那小贱人啊!”林艳恨道:“你们一个个的全围着他转,凭什么一个哥儿也要爬到我头上,抢我的宠爱?我就是要让他变成一个被二流子上了的破鞋,变得嫁不出去,变得是个男人都绕着他走……”

“你个贱人!”林高氏疯了,哀嚎着就往堂上扑,“你还我儿命来!”

“你最喜欢的儿子已经死了啊。”林艳看着被衙役们拖住的林高氏,癫狂地笑道:“你不是讨厌女孩吗,不是最喜欢儿子吗?不是最以林宇为傲,不是动辄骂我吗?你引以为傲的儿子就是被我联合一个你绝对看不上眼的男人给弄死的啊。怎么样?开心不?”

“哈哈哈哈哈哈,我倒是超级开心。”林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知道他死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因为你们一个个的全伤心的要死要活的啊。”

“啊啊啊啊啊啊!”林元一下子疯了,一把撞开身前的衙役,顺手夺了一根棍子,就朝林艳敲去,“你给我去死吧!”

谁都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个变故,场上一下子就混乱了起来。

“肃静!”赵申拍了下惊堂木,但丝毫不起作用。

林元已经完全失控了,追着林艳就打,“你给我去死,把大哥还给我!”

“救命啊,大人,他要杀我!”林艳吓的腿都软了,连跑带爬地往赵申的方向躲去。

赵申被这个女人恶心的够呛,但案子还要继续审,只能吼道:“你们都在干什么,快给我拦住林元!”

林元很快就被摁到了地上,但他依旧双眼圆睁,挣扎着往林艳那里冲。

他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砸到堂上。

他记得小的时候,大哥最爱抱着他逗他玩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带给他,每天干完活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抱他,说一抱着他就觉得有崽万事足,什么烦恼也没了,去朋友家串门,还要带着他,朋友们都嘘大哥是弟奴,但大哥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反而一脸骄傲地介绍,说这是我们家的小宝贝,我的心肝肉,你们以后都要罩着他。

他怎么都没想到,大哥会被这个女人联合外人给害死。

“元元,你冷静点儿。”林征扯住自家小弟的胳膊,“大人还在审案……”

林元摇了摇头,他要这个女人死。

他不会让她活着。

“元元!我回来了,我在呢,别哭。”熟悉的声音穿过混沌的意识,传进了大脑。

周围杂乱的大喊声、哭叫声瞬间远去了。

“元元我回来了。”这次是熟悉的声音,还有熟悉的怀抱。

“相公!”林元呢喃了一声,之后就彻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