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榕夏跟自己大哥说:“这回我们得去清岩村、桐东村、鹤水村、程家村还有哥夫郎娘家在的头槐村。”
其实姚田兰所在的姚家村也有两户人家要卖地, 不过季榕夏和谷堂衿默契地将其排除了。
“桐东村离着县城最近,咱们先去那边看看。这离得近些啊,往后你们来看田地也方便。”季榕湖稍微一想就说道。
这边的村子他太熟了, 季榕夏一提名字, 他就知道先去哪里最合适。
季榕夏和谷堂衿自然是听他的,先去桐东村。
三人朝着桐东村的方向走。
驴车没法一下子拉他们三人,他们三人是轮流坐车的,季榕湖担心哥婿的腿, 想着让他一直坐在车上, 省了走路的辛苦, 但见谷堂衿和季榕夏都不当一回事, 季榕湖反而不好开口了, 真说出来跟看不起哥婿似的,因此他就只能硬生生憋住了。
他们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桐东村。
这村子瞧着不小, 坐落在一片连绵的山脉脚下。
他们还没进桐东村, 季榕湖就开始说道:“这片山叫长轻山, 是一片石头山, 别看这山上都是石头, 山脚的田地却很肥呢,山脚这一块也平, 前朝这儿就是一个大村了, 咱们县里盖房,不少人都来买石头用,看那边就有个石头坊呢。”
季榕夏听得连连点头:“怪不得这村子这么大。”
季榕湖又说:“这石头坊是他们村的魏家弄的,他们村算起来就是魏家和吕家最富庶。魏家有个举人老爷在府城住着,说不准哥婿你还认识呢。”
“倒是不认识, 只是听说过魏举人的名声。”谷堂衿笑了笑,没细说。
季榕夏一听就明白大约不是什么好名声,不然堂衿不会什么都不说。
这么一来,季榕夏也就觉得这石头山没什么好看的了。
夏收刚结束没多久,这会大伙都累着,村里村外就显得有几分安静,大伙能歇都歇着呢,没多少人在外头晃荡,他们进了村里,过了好一会才找到一群撒欢玩的小孩,有个小哥儿没跟这群孩子一起耍,而是蹲在一边用树枝写字。
“哎,小孩,你们知道吕五郎家在哪儿不?”季榕夏问那个在划拉字的小孩。
小孩抬起头,瞅了瞅他们。
那群玩耍的孩子也不玩了,好奇又警惕地瞧着他们这些外来人。
“我们是来买地的,来看看吕五郎家的田地。”谷堂衿笑着说。
闻言那小哥儿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吕五郎搬走了,卖田的事托给了我爷,我带你们去找我爷爷。”
那小哥儿说完就跑。
三人没法子只能跟着那小哥儿走,他们去了一处石头和木头混合盖成的宅子,这房子下方用的石头,上面用的木头和泥浆,屋顶则是铺了瓦片,宅子只有五间屋子,院子却很大,院子都要比那五间屋子加起来还大两倍了。
“我想起来了,这是徐里正的住处。我还来帮忙打过柜子。”季榕湖一进这个有些特别的院子瞬间就想起来了。
他们这干木匠的,可不仅在县城做生意,乡下要是想要弄些精巧些的柜子什么的,周围村里又没有合适的木匠,也会请他们,徐里正家中长孙成亲的时候,就是请他们过来打柜子的。
季榕夏心里有些疑惑,魏家和吕家都是大户,这里正为什么姓徐呢。
不是他多想,他敢肯定,魏家和吕家一定盯着里正的位置。
三人没等多久,就有个高瘦,背脊有些驼的老人,走了出来。
“季小木匠,哎呦,早说你来了,我这小孙孙还怕你们是拐子呢,真是笑死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徐里正笑容和煦地请三人先坐下。
季榕湖没想到徐里正还记得自己,也挺高兴:“不坐了,我们这回来就是看看吕五郎的地,这是我小弟夏哥儿跟我家哥婿谷秀才,他们要买地。”
“对对,我带你们去瞧瞧,吕家那孩子也不容易,分了家他连个住处都没有,就跟他夫郎回他那边去了,那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就知道了。”徐里正叹了口气,直接带他们去了吕家分给吕五郎的地。
他们一看就知道徐里正为什么说他们看看就知道了。
这两块地是肥田没错,也挨在一块,四四方方怪齐整的。
但是靠近山脚的那一边的田地上竟然有好几个坟头。
有的人家不在意坟头在地里,农家将人埋在自家地里的是也不少见。
但那一小块地的坟可不是一两个,而是有七八个呢!!!
再不嫌弃那也不成啊。
而且那块地瞧着很久无人打理有些荒,好好的田长了不少杂草。
唯一还说得过去的就是,这些坟葬得还算紧凑,坟没挨到远离山脚的那块地。
怪不得这两块肥田能分到吕五郎手里。
“唉,这几个坟,埋的都是吕家的……妾室和小侍,不进祖坟的那些。”徐里正含糊地说了一句。
徐里正看不太上吕家,徐姓在桐东村是大姓,一多半的人家都是姓徐,魏家和吕家都是后来搬来的,这两家人办事还不讲究,三家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徐家也是出了两个秀才的,人又多,因此根本不怕吕家,徐里正这才能说些公道话。
徐里正指了指山脚方向:“吕五郎他娘就葬在这儿,分家的时候,吕家拿捏着这事,吕五郎没法子就只要了这两块地。现在他连个住处都没有,跟着他夫郎住娘家那边。”
不过嫁出去的夫郎回娘家住,到底是寄人篱下,不好过啊,吕五郎他们就等着卖出去田地,然后盖屋子住了。
谷堂衿和季榕夏一听就明白了,吕五郎这是跟吕家彻底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你们要是要啊,就买外头这块地,这块地挺好,给十四两银子就行。种地的时候往里头种一点也没事,反正不挨着。”徐里正说道,“你们要是嫌晦气,就算了。”
这些天也来了些看地的人家,看见里头那块田地要不就是嫌晦气,要不就是借着这事想要压价,有那些过分的想要把价钱压到十两银子,还想着连着里头那块地一起种了。
那算盘子打得噼啪响,还不如那些真嫌晦气的人家呢,好歹人家是转头就走,不耽误时间。
吕五郎夫郎家里也不富裕,这田地卖得太便宜了,往后吕家小夫夫手里没多少银钱,在那边也立不住。
他们还指望着这些银钱盖房呢。
“十四两?”季榕夏有点吃惊,他打听过肥田的价格,大多都是十五两以上,好些的会更贵。
“我们再想想。不知这周围的田地是谁家的?”谷堂衿没直接讨价还价而是说道。
徐里正一听就知道他们有买地的心思,笑道:“对对对,买田不是小事,你们仔细想想。这周围几块地多是我们徐家的,正是因为这是几块散地,跟吕家那些田全都不挨着,离着吕家也远呢,真要论起来靠近山脚那块地算是吕家手里最差的地了,这才被用来葬人。”
徐里正看了眼季榕湖,想着季家父子的手艺和品行在他们周围还是数得上号的,他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吕五郎最低也要十三两,再少就不行了。你们要是想买,到时候我给你们把吕五郎叫来,他立马就能给地契。你们再去县里一弄就成了。你们要是自己不能种,还能托给吕五郎,他夫郎娘家那边是清岩村,离着这里也近。两个村子挨着,他们就想在两村边上盖房。”
当然了,那种村里中心的好位置,也不可能分给吕五郎这么个外人。
谷堂衿和季榕夏本来就有些心动,这么一听更是心动了。
要是吕五郎这人还成,直接托他照看,每年给些银钱倒是合适。
至于晦不晦气的,一则是外头这块地很好,二则是天下的土地哪里没埋过人,真要嫌弃,那就没地方能住了。
“十二两成,明日我们这个时辰再来,到时候想跟吕五郎见见。”季榕夏做主道。
徐里正一听高兴道:“行,就这么说定了。”
等离开了桐东村,季榕湖才说道:“这田挺好,就是吕五郎跟吕家这样,吕家人怕是会使坏。”
田地自然是好,但季榕湖还是有点担心。
“可是真挺便宜的,外头那块地也好。”季榕夏也知道,但这价钱真不错,离着县城也近,他们来往也方便。
“无妨,周围的田地都是徐家的,徐家不会让吕家使坏,不然他们怎么把着里正的位置。”谷堂衿提醒道。
季榕夏恍然:“哦,怪不得堂衿你问周围的田地都是谁的,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还有一点,谷堂衿没说,他现在好歹还是个秀才,吕家如今也败落了,他们不需要怕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