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倦。
“累着了?”南燕雪的眼睛弯了起来,又道:“怎么瞧着有点萎靡?”
郁青临轻笑,道:“将军先我一步登仙,然后又径直睡着了,怎么会是我累?”
南燕雪从不会因为这种调笑而羞恼,只是不由分说地揉了他几把,反正这一床的污糟都得换洗。
郁青临在一片濡湿里睁开眼,蹭过来想要亲她。
南燕雪故意不叫他如愿,坐起身道:“饿不饿?”
郁青临还在失落,问:“将军饿了?想吃什么?”
“听乔八说菜市的鱼肉馄饨很好吃,既是宵夜也是早点,”南燕雪又跨在郁青临身上,一把撩开帘子,探身见外头夜色昏昏,道:“现在吃去。”
郁青临挨不住她的蹭,伸手掐握住她的大腿,哑声道:“将军还是赶宵夜的趟,还是赶早膳的趟?”
南燕雪下床取袍,挑眉道:“怎么贪成这样了?这几日茹素苦着你了?没有自渎吗?”
郁青临被南燕雪冷待的这几天可太难熬了,白天尚且能有些杂事分散精神,时不时还能见到她,入夜后患得患失,叫人辗转反侧。
他抬臂遮住眸子,才摇了摇头。
南燕雪有些满意,一边穿袍一边走过来,俯身给了他一吻,抓下他捂着眼的胳膊,道:“往后禁你自渎,否则叫我受用什么?”
郁青临‘嗯’了一声,一双含情眼还真叫南燕雪有些招教不住,手上束袍带的动作都滞了。
‘竭泽而渔可不好,得是年年有余。’
南燕雪站起身,瞧着冰鉴里所剩无几的冰块,道:“今晚上换个大冰鉴来,这冰是不是不够老?化得这样快。”
到底是情热难抵。
菜市寅时初刻就开了,将军府会轮流派人去巡场。
南燕雪自己也巡过一夜,郁青临倒是头一次在这个时辰来菜市。
站在入口,这菜市看起来还很黯淡,模模糊糊像一条夜河,偶有几个摊位冒着一团模糊的光,像是率先醒来的山精木魅。
不过走近了看,他们只是这人世间认真过活的男男女女而已。
菜市里的吃食最是鲜灵,鱼肉馅在案板上一下下摔打出胶来,馄饨皮都是切出来的。
小馄饨的皮子轻盈薄巧,但这家的馄饨是大馄饨,个头赛得过饺子,所以那天乔八提及是,说的其实是‘鱼饺’,馄饨皮子还揉入了鱼糜鱼皮,看起来有点斑斑点点的杂色,嚼起来非常有韧劲。
馄饨馅虽只有鱼肉,但依着时令却是不同的鱼肉,春日里用的是鳜鱼,眼下则是青鱼。
“等天气凉了,您可别忘了来吃鳗鱼馄饨,口味更胶黏油香!”渔娘子笑盈盈道。
鱼肉馄饨跟猪肉比较要更细滑柔软,汤底是鱼骨汤底,非常醇厚鲜美,腥气几乎没有,只是摊子上本钱薄,除了葱花以外,再用不起其他点缀。
“冬夜里若要来吃鳗鱼馄饨,可得记得带一点胡椒。”南燕雪忽然说。
郁青临抬眸看她,微微张着唇,鼻尖和嘴唇都被热汤润红了,叫南燕雪想起他仰在床上,不住呵气抬腰的**样子。
她翘了翘唇角,搁下汤勺,从郁青临袖子里掏帕子擦嘴,问:“怎么了?”
此时,天地间亮起蓝透的光,城门大概已经开了,越来越多的摊贩往菜市涌来,周遭的声音渐渐喧闹起来,不知怎的么,却叫郁青临心里安宁下来,道:“鳗鱼馄饨之前,将军先同我吃煮栗、芋艿,冷切羊糕。”
南燕雪笑了声,道:“好。”
她简直无一处不舒坦,一路逛回去再同郁青临睡个回笼觉,一辈子能有多少的好日子似今日般恬淡慵懒?
这个时辰,将军门空寂无人,零零落落散着七八只鸟雀。
一只长尾的画眉从南燕雪发顶掠过去,叫声清脆曼妙,叫人闻之喜悦。
“郁青临。”南燕雪心里生出一念来,没怎么多想就开口唤道。
“嗯。”郁青临望向她,只听她道:“挑个日子,你我……
什么日子需要挑拣?
开业开市?乔迁新居?祈福祭祀,还是游子远行?
那还有什么日子,会让南燕雪说出‘你我’二字,需要他和南燕雪一并出席?
那只有,男女婚嫁。
郁青临的血液都在往心里涌,可南燕雪没有再说下去,她轻描淡写地移开了目光。
一辆大马车从东门方向驶了过来,惊得原本近在咫尺,甚至唾手可得的鸟雀纷纷起飞,那振翅扑风的声响简直要叫郁青临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