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在屋中等了许久, 也不见自家少爷回来,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不时掀开门帘,往屋外瞧一眼。
一旁坐在被窝里还悠闲磕着瓜子儿的彩川见状, 翻了个白眼轻嗤出声。
小声嘀咕道:“真是一辈子当奴才的命。”
你搁这担心得要死要活, 说不定人正和郡主不知道怎么卿卿我我呢。
瞎操心。
哑奴斜乜了他一眼, 抿了抿唇也没接他的话,只是又将目光转向了门外。
就在这时,他恍惚瞧见了在纷飞的大雪中,似有个人影在艰难移动。
那人浑身是雪, 犹如一个活了的雪人儿一般,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可还没走几步, 便跌倒在地,没了动静。
哑奴心下一惊,怀疑那‘雪人’正是自家去了许久还没回的少爷, 连忙比划着让床上的彩川跟着他一起出去看看。
彩川瞥了屋外那么大的风雪, 打了个寒颤后, 一转身背对着哑奴, 不耐烦道:“你肯定是看错了,我不去, 要去你自己去。”
见状,哑奴生气地猛跺了下脚,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冒着寒风跑进了雪中。
待离得近了,才瞧见真的是自己少爷。
彼时,他正跌在雪窝中, 双眼紧闭, 脸被冻得青白不说, 嘴唇也没了血色白得骇人。
身上已经落了一层的积雪。
哑奴急得连忙上前,摇了他数下后没反应,急得顿时便哭了出来,连拖带拽地将人弄进了屋。
将相泊月勉强搬到床上,脱去外衣后,哑奴更是发现自家少爷此时四肢更是一片冰凉。
若不是还有微浅的呼吸,他甚至都快以为少爷死了。
给相泊月盖上了两床厚厚的被子,又塞了好几个汤爹子进去后,哑奴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忙跑去请田医公了。
待田医公检查完时,季旷柔也刚好赶到。
见相泊月面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季旷柔微微蹙眉,对着田医公问道。
“怎么回事?”
闻言,田医公边收拾着药箱边无奈地哀叹,“郡主,老夫真的是有些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
“月侧夫本来就体寒,这大雪天的,你怎么就任由他往外跑呢。”
他说着,皱起了眉,“受冻不说,还跌得浑身淤青。”
季旷柔侧眸望了榻上的相泊月一眼,急忙问道:“可有大碍?”
田医公目光落在即使睡着了也墨眉紧敛的青年一眼,又叹了口气,“没什么大碍,就是夜里得有人看着,若是发热了,好给他喂药。”
闻言,季旷柔点了点头。
说完,田医公便告退了,可还没走几步,就又转了过来,神情有些犹豫。
踌躇半天,他才言道:“郡主,老夫刚才替月侧夫把脉时,发现他脉搏有些紊乱,显然是思虑过甚,心中藏了事,长此以往定会伤了身子的。”
“这妻夫俩啊,有话得说开,猜来猜去只会伤了感情,男子嘛,再怎么闹脾气,哄哄也就好了。”
少顷,季旷柔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抿唇点头应了下。
田医公把心里话说完,也就提着药箱离开了。
哑奴紧跟着出去送他。
片刻后,屋子里便只剩下季旷柔与相泊月他们二人。
季旷柔走近塌边,垂眸看向榻上躺着的相泊月。
发现他此时即使昏迷了,也一直紧皱着眉头。
面上是病态的白,唇瓣也没有血色。
可纵使是这样,他那清隽绝俗的容貌也丝毫没有受损。
反而更添了几分脆弱易碎。
让人心生怜惜。
就在这时,季旷柔瞧他忽然动了一下,双眉皱得更紧了,口中还在喃喃梦呓。
季旷柔随即坐在了他的床边,俯下身,想仔细听听他在说些什么。
“妻主、妻主......”
“不要走好不好......妻主......”
待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后,季旷柔蓦地蹙了下眉看他,只见此时的青年眼角沁出了一滴清泪。
正顺着面颊缓缓淌下,泅湿了他乌黑的鬓发。
鬼使神差般地,季旷柔伸手替他揩了一下眼泪。
可下一顺,便被对方紧紧地攥住了手。
季旷柔吓了一跳,以为相泊月醒了,连忙去看。
却发现他仍紧闭着双眼,但情绪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激动了。
这时,她想抽.出手却发现对方攥得极紧,仿佛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
等了片刻后见相泊月安静了下来,季旷柔再一次尝试着抽出手,可还没开始用力,便发现榻上青年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眼角的泪水也在接连不断的涌出。
无奈,季旷柔叹了口气后,任命地留下陪他。
等到哑奴将田医公送回去后再回来,便瞧见了这一幕。
昏黄的烛光下,肃丽姝美的女人正握住自家少爷的手,神情温柔地凝视着熟睡人的面容。
哑奴眼下一热,心中感慨,只觉得自家少爷,终于苦尽甘来了。
相泊月一直拉着她的手没有醒,而季旷柔又想第一时间知道他将自己与瑞伊的话听进去多少,所以干脆留在了这儿直到夜深。
刚过午时,相泊月突然发起了高热。
正在看书的季旷柔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劲,于是随即吩咐了一旁守夜的哑奴去煎药。
当哑奴将药煎好后端上来时,便见郡主已经将自家少爷扶起倚在了她肩膀处。
“我扶着他,你来喂药。”
季旷柔对着哑奴说道。
闻言,哑奴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药汁后送到了相泊月唇边。
却发现对方一直紧闭着唇,无论如何都送不进去。
反复试了几次后,都没有用,哑奴一时间有些着急,手足无措地看向季旷柔。
见状,季旷柔蹙了下眉,接着伸出一只手,径直地掐住了相泊月的下颌,微微用力,逼迫着他张开了口。
“快,灌进去。”
哑奴微微一愣,但随即来不及多想,一勺又一勺地喂了进去。
待喂完最后一勺时,一个不小心,将人给呛醒了。
“你先下去吧。”
季旷柔接过哑奴手中的布巾,淡声言道。
哑奴瞧了季旷柔怀中昏昏欲醒的自家少爷一眼,心中的担心稍稍缓解了些,又想着有郡主在,少爷应该就快好了。
随即行了一礼后无声退下了。
为相泊月擦了擦唇边的药渍后,季旷柔又扶着他躺了回去。
她坐在塌边,少顷轻声问道:“可好些了?”
闻听此言,相泊月身体轻颤,忽地抬眸瞧了她一眼,随即眼眶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红了起来。
“怎么了?”
季旷柔见状,俯身凑近他,疑惑地问道。
熟悉的凤尾花香萦绕在相泊月鼻尖,将他的意识从那个可怕的噩梦中拽了出来。
意识到此刻季旷柔就在自己身边,相泊月心仅甜蜜欣喜了一刹,随即又堕入了无边地狱。
他的眼前难以控制地闪过下午看到的场景。
霎时间心痛得好似被兜头淋上了一盆热油,疼得难以呼吸。
无边的委屈、痛苦、嫉妒、难过如同潮水一般,齐齐朝他涌来,激得相泊月瞬时便红了眼眶。
理智与自尊要他远离季旷柔,可情感和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想要亲近她、回应她。
怕晚了一点,她便不要他了。
相泊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少顷缓缓地摇了摇头。
下一刻,他便觉得有一个微凉的手贴在了自己额头,相泊月蓦地睁开眼睛,恰好对上了季旷柔的视线。
“好像不太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