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30(1 / 2)

第121章 第121章二进牢房

可,外面就安全了吗?

几个人刚刚跑出食堂,头顶处便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凉意。

扑面而来的浓厚血腥味儿,差点将他们压得透不过气来。

双腿颤颤的转过身,只见方才还广阔无边的操场,此刻已经被一股阴影所笼罩,变成了阴森陈旧的石台,层层叠叠,堆得比院墙还高。

而他们正站在井底的中央看台上,被环绕的坐席所凝视着,像是即将上场的困兽一般。

不同的是,困兽之争仍有存赢,可他们这场比斗,却没有胜负。

每一个人,都必须以命相压,付出代价!

寒冬天,瑟瑟冷风中,几人被吓得当场尿了出来。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提前杀猪。

童启远程观看着摄像头内的几人,一脸恶嫌,手上动作却丝毫没停,直接将系统里所有没用过的装修模式,全部试了个遍,好好过了把瘾!

河南府。

骤然收到童启被关押的消息,顾知府震惊不已。

没错,他的确是在这新的县令上任前,给童启上了许多眼药,暗示着让对方给其找点麻烦,最好能好好整治一番,杀杀对方的威风。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刘县令竟然会如此粗暴,直接就给关押了?

童启好歹也是圣上新封的龙图阁大学士,一品官员!这样搞,岂不是藐视朝堂,藐视陛下吗?

确定不会出事?

思及起如今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在朝堂上的地位,他心急如焚,匆匆站起,拿起官服官帽便往外走,可当走到门口时,又骤然停了下来。

“等等,你方才说童启已经被关进了牢房里,那刘新利呢?他不审不罚,又去了哪儿?”

报信的小厮一脸呆愣,跟着停下脚步道。

“据说……他好像带着衙役们去查抄华夏书院了,如今正是学生们休沐的日子,无人看守,自是容易进去。刘县令扬言,要把其内所有的东西全部充公呢!”

全部充公?

顾知府惊讶的挑了挑眉,转过身,又缓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如此,倒没必要那么急了。

他沉下心思考着。

若刘县令冲着童启而去,那妥妥是以下犯上,藐视朝堂官员,他身为知府肯定是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放任的。但若是对方只是暂时关押童启,目的地实际上是华夏书院呢?那便跟他没关系了,毕竟他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随时随地监管着下方的动静吧?

即便上面真怪罪下来,他也能说一句新县令以权谋私,不懂规矩,而他顶多算个失职之罪,不痛不痒。

但借着新县令的手,他却能够彻底一探华夏书院内部,得到远超计划之外的东西。

何乐而不为呢?

上一次的火药、大炮,突然亮相前线,天知道那个时候,他有多慌张?

自己治下竟出了如此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他竟全然不知?

这也就是童启他们这群文人没有反叛之心,不然的话,那岂不是九族八辈子都不够砍的?

要他说,这童启就是个麻烦精,不过一个教书的,不说好好教学生,成天总是神神秘秘,藏藏掖掖,趁此机会,正应该好好查一查!灭灭对方的威风!

不然真出了事,再搞一个火药或者大炮之类的出来,他上哪儿说理去?

想一想,便令人觉得不寒而栗!

但愿刘县令能争气点,查出来些什么,不管是不法之物还是大逆之言,只要能查出来,他也就有了借口,上谏整治去了。

于是,心下筹谋一番后,他重新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喝起茶来,打算真出了什么事之后,再去收尾不迟。

而另一边,听闻童启被关押,伊川县内的不少权贵、世家们也纷纷陷入了抉择之中。

他们是要去帮童山长呢?还是要去帮县令大人呢?

这童山长虽声名鹊起,声望厚重,可依旧不改其只有个虚职一品官,毫无实权的身份啊。

而人家县令大人品级再小,却的的确确是朝廷亲封的县令,实打实他们的顶头上司,难以得罪!

都说县官不如现管……

真让他们散尽家财,或者冒着与当地县官作对的风险站出来,他们还真不

是很愿意。

当然,真实的原因不只是这些,可几大世家、权贵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知情状。

如今的华夏书院已经不是刚刚开始建立时那么弱小了,它成长的太快,导致越来越无形的侵入了各种规则之中,改变着一切,却无人可撼动。

这之中,不乏损害他们利益的情况所出现。

令人烦心。

要知道,原本的伊川县,田赋可是高达八成以上的!他们世世代代正是靠着源源不断的佃户为他们耕作,才能够成为这大奉朝内最大的粮商之一。可童启建了个学田,把这一切都毁了。

他只收五成赋税,种什么棉花、大豆、南瓜、草莓之类的新鲜作物。

照顾的少,待遇却高。

不得已,逼得他们只能跟着减免赋税,来留住佃户。

可谁知圣上去年不知想起什么,一纸令下,直接将华夏书院的税收免了,这倒好,今年,对方直接把田赋又减到了三成以下!

这还赚什么钱?

他倒是赚得一身好名声了,可他们呢?却得承担不必要的开支与损失!

不仅如此,对方还帮忙改革农具,帮忙建琉璃厂、帮忙打通商路、帮忙补房修炕……

导致今年他们的煤炭都没什么人买了!

而百姓们腰包鼓起来,换来的是什么呢?是他们一个个变得懒起来了,不仅偷奸耍滑,讨价还价,还嫌东嫌西,这不肯干,那不想做的!以往八个钱便能雇佣一个膀大腰圆的轿夫,现在没有十个钱根本不干!

简直气煞人!

更令人难以接手的,还是童启教学的理念,什么世家应该取缔,应该捐钱修路,应该增加税收……

听听,这像什么话?

你一个教书的好好教书就是,何必说这些?难不成是想要掘他们世家的坟吗?

因此,旧怨新仇的累积在一起,他们不落井下石便已经算好的了,自然乐得看童启与新县令斗法,反正不管谁赢了,都对于他们没什么坏处。

童启被困在牢房里,浑然不觉。

而世家们则继续喝酒赌钱,听歌唱曲。

谁也没想到,最先为华夏书院奔走焦急的,不是其他,反倒是不少听闻了消息的百姓们。

伊川县县衙门口。

不少乡老围聚在一起,气怒汹汹的盯着门口守卫的衙役们,大声嚷道。

“混账东西,你竟然敢拦我?怎么,石三小子,你不认童山长,现在竟连我这个亲姑舅也不认了吗?把你那眼睛放大些,若不是童山长前年分给你的棉花种子,你老娘和妹妹早就死光了,也轮的到你来当这么个衙差?人不能没良心啊!”

“咱不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吴六三,跟我回去!大不了这个官咱们不做了!你别忘了,要不是去年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帮着咱们搞暖坑,你奶奶早没了,现在抓童山长?疯了不成?”

“都是一群白眼狼的东西,什么狗屁的县令命令,就因为着这么一个外人,你们竟恩将仇报?小心以后生孩子没□□!”

……

乡下老人,战斗力远非寻常士子可比,骂起人来,更是中气十足。

被围攻的一众衙役们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求助的边赔礼,边希冀着华夏书院的人快点来。

“哎呦,奶奶,您冷静,冷静些啊!”

“我们怎么冷静?”

要说这本地出身,就是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沾亲带故,即便真发生了点什么,整个县的民众们也因着受过恩,多少不会太针对着些。

算起来,这已经是童启的“二进牢房”了。

可与上次环县脏乱差的环境不同,这里收拾的干净整洁,就像是从未有人住过一般!

为此,他们还特意专门腾出了一间牢房给童山长单独一个人,甚至还凑钱给其整治了桌椅板凳与笔墨纸砚,以求对方能够呆的舒适。

童启自然能感觉到这份心意。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些狱吏大多都是本地出身,也是无权无势的打工人,童启不忍为难,于是没怎么反抗就跟着来了。

他缓缓的磨着墨,等待着柏老等人收到消息,把他的印章拿过来,自己则着手写起信,给学生们吐槽起当地的新县令与知府大人来。

别以为他不清楚,这新县令一来就冲着他,背后没人授意鼓捣,那是不可能的。

而他想了一圈,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顾知府一个人罢了。

这人还真是执着,从来到河南府开始,就各种看不惯他,力求将他给掰下马,甚至不惜用自损的方式,针对学生们,若继续任由其在河南府任职,那明年他们书院参加院试,岂不是又要防不胜防?

得想办法将对方给调走才是。

思考着,他直接给郭胜开写了封信,对方的妻子乃是吏部侍郎之女,想来告个小状之类的,应该也很容易?

这或许是伊川县牢房里最热闹的时候。

听闻童启被关押进来,外面的百姓们慌乱不已,而内部的收监犯人却无比兴奋。

他们中不少人只听说过童启之名,可却没有见过童启其人。莫名其妙被抓进来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出去的机会,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评理、公正的人,自然纷纷求情,想要童启帮忙做主。

新县令胃口大,除了童启,还关押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物。

有小商贩,也有读书人,有商宦之家,也有贫民百姓。

半个牢房几乎都填满了,足见其贪婪之心。

一开始童启也是不想管的,可奈何听着他们说的太凄惨,再加上被抓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难以置信,不由也开始皱眉登记起来,打算出去后,将此交呈给顾知府,略尽一尽绵薄之力。

“童山长容禀,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家中小儿不过是路过,谁料县令大人却非说冲撞了他的马车,向我们索要三千两银子,不然的话,就不放我们离开!我们只是个开面汤店的,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啊?”

“我家更惨,不过是随口吟诵了一首诗而已,县令大人就非说是在议论朝政,先打了个三十大板,又让我们把酒楼的地契交出来,那可是我们家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酒楼啊,总不能到我这一代,就断了吧?”

“你们只是图钱还罢,我们家却是摊上了个冤孽,又图钱又图人啊!小女长相清秀,颇有几分姿色,不知如何被那县令的儿子所看到,非要争抢,不仅把姑爷给活生生打死了,还威逼小女嫁他,不然的话,便让我永久关在这里出不去,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啊?”

大家围着童启的牢房,七嘴八舌阐述着自己的冤情,说到动情处,更是声泪俱下。

童启耐心的一一听过去,登记完每个人的情况后,近乎呆滞。

他好久没回伊川县了,因此也不知道,这新来的县令居然如此无法无天。

猖狂到目无法纪不说,就连强抢民女都出来了,竟没有人管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往牢里一坐,顺带给大家讲起了大奉朝的律法来。

即便是县令,也需得遵守法度,不然的话,百姓们便有权上告到更高的阶层,要求重审案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说自己是县令,便什么都可以做的。

县衙门口,百姓们的抗议声越来越大,召集的民众也越来越多,声势开始愈演愈烈起来。

有陌生的面孔趁机钻进群众之中,煽动起更多的消息。

“听说了吗?县令大人之所以关押童山长,便是因为他自己看中了华夏书院,想要据为己有!”

“对方背景雄厚,连顾知府都不敢得罪,只能给几分薄面,没看到童山长被关押了大半日,那边都没动静吗?估摸着就是想等着童山长死,好收尸呢!”

“你还不知道?童山长被逼得已经开始考虑起开分院校了,要不是这群人搞的鬼,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呢?这便是故意逼童山长离

开,这样他们才好联合世家,使劲剥削呢!”

……

种种言论,如同蛊惑一般钻进了百姓们的耳朵中。

刚开始,还有几人是尚有理智的,可被反复教唆之下,他们满脑子只剩下了童山长要弃他们而离开的惶恐。

自华夏书院开门以来,整个河南府、伊川县,带动了多少产业?又有多少人在其中受利?

可以说没有华夏书院,就没有如今的伊川。

凭借着各种来访的学生、儒士,伊川县县衙光是一年的税收,就顶的上五六个富饶的县城,他们好不容易盖了房,娶了媳妇,存了钱留给后代,前路一片光明,可却突然要因为一个贪官的贪得无厌,连上迫下,而失去所有?

凭什么啊?

这想法如烈火般燃烧,令他们难以压抑。

等柏老等人拿着印章,好不容易匆匆赶到县衙门口时,遇到的,便是已经被煽动起来的热血上头的百姓们。

“不行,我们绝对不能就这么看着童山长被打倒!”

“没错,华夏书院只有我们了!”

“打死县令,打死贪官!放出童山长!”

“打死县令,打死贪官!放出童山长!”

一众人拿着锄头等物,气势汹汹的往华夏书院内赶去,即便柏老等人匆忙阻拦劝解,也无济于事。

陆无双慌张的看着民众们兴奋而激动的表情,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反倒撞到了一个戴着草帽的百姓。

“抱歉抱歉……”

他慌张的说道。

“无妨。”

对方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压低帽檐,跟随着百姓们离开。

不知为何,只是惊鸿一瞥,却令陆无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怪异感。

冷风瑟瑟,大冬日的,百姓们如同绵延不绝的群山,向着沧澜山进发。

而柏老等人见状不妙,已经迅速托人进了牢房里,将此事告知给童启。

刘县令尚且不知道一群人已经寻仇而来,此刻,他正带着一众衙役如同见了鬼一般,连滚带爬的从书院里跑了出来。

他们身上狼狈不已,衣服鞋子均沾染了不少草屑,口中喃喃道。

“妖术,这绝对是有妖术!”

“不能进,里面受到了诅咒,不能进啊!”

“啊啊啊一下子换了,一下子又换了,有鬼,这分明是有鬼啊!”

颠颠倒倒的话语,令守着的不少人都唬了一跳,可探头去看,又什么也没看见。

里面依旧是鸟语花香,晴空万里,清澈干爽的草坪,威严华丽的教学楼,一如既往。

难道是看错了?

可总不能几个人全部看错吧?

望着刘县令惨白的脸色,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去禀告,可下方的百姓们已经集结完毕,全部冲了上来。

“在这里,贪官在这里!”

不知道谁大声喊了一句。

刘新利惶然的抬起头来,刚想问什么贪官,谁是贪官,可迎面的一个石块,已经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打死贪官!把贪官打死了,童山长便能留下来了!”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数十数百的百姓们纷纷将他包围起来,你一脚我一脚,随着他本人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理智与清醒也缓缓远离。

等柏老等人匆匆跟过来,拦下怒气上头的百姓们时。

刘新利已经被围殴致死了……

围殴……致死?

一群百姓竟然将县令给打死了?

荒唐!那还是百姓吗?

那分明就是暴民啊?

想起童启出狱后即便面临的一系列状况,柏盛青感到阵阵头晕与无力。

第122章 第122章自请辞职

“住手!都住手!县令死了,他死了!”

随着这声惊恐的呼声,所有参与的百姓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攻击,上头的热血渐渐退却,转换成茫然与恐惧。

“我们……我们打死了县令?”

不知谁反问了一句道。

紧接着,人群迅速扩散开来,只留下刚才动手最厉害的几个人。

“我没有动手,是他们,是他们动的手!”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百姓中一阵惊慌,方才还在逞凶的几个领头者顿时举起手,吓得连连后退,说不出一句话来。

柏老及时带着人安抚起民众,先设法将童启从牢中请了出来,然后才派人递信给顾知府,邀其前往,共同商议处理此事。

看似只是平平无奇的围攻事件。

但论起性质,可远比任何事都要恶劣许多。

因为这真正代表了以下犯上,藐视朝廷命官!

事件一路发酵到达京城,就连皇城里的陛下都被惊了一跳。

“什么?伊川县暴动,十几个民众打死了朝廷命官?到底怎么回事,给朕细细的说来!”

刚将身体养好了一些,皇帝得知此事后,顿时勃然大怒,要将那十几个百姓全部凌迟处死。

别管这刘县令到底做的对不对,可他终究是朝廷亲自任命的官员,一些庶民罢了,就敢因为一些小事如此轻易的辱杀官员,那假以时日,朝廷的威严何在,脸面又何在?

谁都清楚,以童启的一品虚衔,即便被抓被捕,也不可能真的有什么性命之忧,顶多就是一场误会罢了。

但伊川县掀起的暴乱,却足以让任何统治者感到心惊与愤怒。

这群刁民!

朝廷刚和辽国打完仗,就敢如此,那若是碰到乱世,皇朝式微,岂不是个个都是谋逆反动的种子吗?

杀,必须要杀!一个都不准留!

圣上的暴怒,引起不少官员的暗流涌动。

很快便有人上折子,劝诫圣上要多注意一些童启过高的声望!

尤其是对方学生遍布北方,还未入朝,便创下如此多的功绩,声名赫赫,可远比柏大将军要得人心的多了!若不加以限制的话,回头其功高震主,导致黎民百姓只知道童山长,不知道圣上,那要如何是好?

这次的伊川县暴动,便是证明。

其被关在牢里,尚未露面,百姓们便肯为了他冲锋陷阵,打死朝廷命官。

若再说两句热血的话语,那不是轻而易举便能号召整个县的百姓们谋反集结,与皇朝对抗吗?

如此一呼百应,能量之大,不可不深思啊!

如雪花般的折子飞入内阁中,到达皇帝的桌前,一开始他还能坦然视之,相信童启的忠心与赤诚,但随着这样的话语渐渐增多,不得不说,就连圣上也有些拿不住了。

正如不少朝臣所说的,即便童启没有这个谋反的心思,但他具有这样的能量,便不排斥会有人利用他的名头,去行违法之事。

而他们,难以去赌这个可能与概率。

御书房内。

皇帝半躺在床榻上,摩挲着手里的折子,像是无意般,询问向旁边的徐常侍,道。

“你说,童山长会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吗?”

徐常侍低垂着脑袋,心里本能的咯噔了一下,抬起头,面上不带任何感情,回答道。

“许是不清楚的,不然,也不会令自己置身于如此难以抉择的阵地。”

这就好比道德之战,任人怎么选,都是错的。

若童山长不理会这些被凌迟的百姓,那么,以后在民众之间势必会声望大减,难以得人心,毕竟这些百姓再怎么过分,也是为了他而出头的!他不管,那未免太令人心寒。

可若童山长真的为了百姓求情呢?那么,便又陷入了另一种困境中,与其他暴民们一样,藐视朝廷命官,置法度于不顾,纵容百姓以下犯上,作乱惹事,届时,文坛与官场中的人又会如何评价他呢?

想必会更加抨击严重,怀疑鄙夷吧?

童启如果真的知情,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因此最大的解释,便是对方也是被人耍了,才不得不陷入了这种与君王的猜忌与对垒中。

那么,会是谁呢?

徐常侍一边想着,一边为圣上再添了一壶的茶水来。

皇帝本也没有要追问其意见的意思,只是看着那奏折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

半晌后,才冷不丁宣布了两条新的诏令。

其一,是召赵天阙回京城,承认其公主身份,以示天下。

其二,则是呼唤三皇子回朝,共同商议传位之事。

没错,在辽国战败之后,率领着群臣回到京都的皇帝,越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日况而下,力不从心,于是,便又起了传位给皇子,自己去当太上皇享享清福的心思。

而他看重的人,正是三皇子。

大皇子性格虽平和,但却没有自己的意见,再加上常年被胡丞相那群老油条所掌控,大奉朝交给他,他不放心。

而老三虽愚钝,不受文人喜欢,背后却有着童启、华夏书院这种助力。

只要用的好,便不愁这江山难以延续。

他向来是不怀疑童启的忠心的,遗诏里甚至还留了其与齐承胤、胡丞相共同担任辅政大臣的信息,可伊川县的事情一发生,他又不禁犹豫起来,怕百年后,等他死了,童启变了心,难以驾驭,那么,便反倒成了一桩祸事。

辗转之间,他勉强想出个法子,便是召赵天阙回来。

对方好歹是皇室的种,怎么也是心向着皇朝的吧?再加上又有着童启关门弟子的身份在,今后便可以起到皇室与童启之间关系的缓冲。

以对方无比重视学生的态度来看,只要有赵天阙存在的一日,童启应该便不会朝着皇室出手。

自觉解决完了这件事,圣上的心情又重新放了晴,有闲暇时间,与贵妃等人继续嬉闹享受了。

而此刻身在伊川县被放出的童启,则在听闻他不在的时间内,百姓们闹出的动静后,忍不住太阳穴一阵阵抽疼起来。

好家伙,这便是现代的极端粉丝打死人,明星到底要不要道歉,为这种行为道歉赔偿求情的道德难题选择了。

即便他全程不在。

可这些百姓们总归是为了他而做出的事,惹的祸,不容争辩。

若不救,眼睁睁看着大家去死,那他绝对过不了心里的这一关,将来也会在其他追随信任的人群中,得到一个凉薄的评价。

可若是救,向圣上求情,那这个台阶怎么下?

确定不会被当作故意唆使,有谋反之心吗?

不管怎么做,反正都是错的。

旁边的陆无双犹豫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总觉得当时百姓们情绪那样激动,是有人在人群中故意挑唆的。”

“哦?你看到人了?”

曹老和潘阆先生忙追问道。

“没有。”他摇摇头,“但那人大冬天戴着一顶草帽,好生奇怪,而且五官一闪而过,好像……并非中原人的长相。”

不是中原的长相……那便是其他少数民族了。

西夏、契丹、女真……

会是谁出的手呢?

这出手的目的又是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让童启背个锅,与圣上互相猜忌,近而离心吗?

还是说妄图挑唆朝臣,引起各方的忌惮,将他给彻底搞下去呢?

童启沉思着,心里隐隐有了个判断,但如今没有证据,也只能暂时按下。

这明显就是冲着他而来,想避开,也绝无可能。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规规矩矩给圣上、其他知晓此事的百姓们各自亲手写了一封告罪书,把大多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道歉赔礼,然后,依旧向圣上求了情,希望将涉事的百姓们从凌迟改判为流放——起码流放到环县或者广州,自己学生所在的地方。

他相信,那些百姓们并非恶意,冒着抄家砍头的危险,藐视皇恩,只是冲动上头,做出的无心之举罢了。

亦或者,完完全全就是被人做了枪,设了局。

不敢说无辜,却绝对的罪不致死。

顺带着,他将自己在牢狱中从各个百姓口中所统计出来的刘县令猖狂弄权的事情,也一并禀告了上去。

以证明是先有压迫,才有的反抗。

若可以的话,他愿意去替百姓们承担此事的后果,自愿辞去华夏书院山长的位置,将其转给了柏盛青柏老的事情。

这话一说出,书院里,所有的先生们闻言大惊,忙劝告着让童启莫要冲动。

可童启却表示自己并非冲动,而是深思竭虑后,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如今的华夏书院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费尽心思努力保住的地方了,它已经成长的非常庞大,足够自己独自运行,我再继续担任山长,一来,没有那么多时间管理书院内的事,二来,树大招风,也容易引起其他人的不快,将怒气发泄到学生与书院身上,未免有愧于山长的职位。”

谁家的山长会像他这样大半年不回书院,对当地的事情,一无所知啊?

谁家的山长会像他这样如此招仇,动不动就让书院站在风口浪尖啊?

所以,他退出,不是坏事,反倒是给学生们留下了清净做学问的机会。

“再说,我辞去山长的位置,又不是就不再管这所书院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我建设起来的,学生们也是一个一个招进来的,谁也不能让我就这么放弃。我依旧可以在一年内来这里几趟给学生们上上课,讲讲新鲜的事情,而柏老、曹老等先生若是有事,也随时欢迎跟我写信,共同讨论教育之事。我依旧会为每个学生负责,且以他们为荣耀。”

每一个毕业的,依旧算是他旗下的人。

声望值在源源不断的在涨,只是不必他事事躬亲罢了。

这怎么不能算是一件好事呢?

反正他在北方的声望也已经足够了,正好要开分院校,他打算去南方找个合适的地方,再开展第二所分院,换谁去,都不如自己亲自去放心。

况且,退一步,也算是给皇上留下一个证明。

表示自己真的毫无谋反做大之心。

毕竟都干脆利落的“自贬”出乡了,还能怎么一呼百应呢?

学院里不少先生们仍旧难以接受,可一些人,如柏老、曹老等人,却莫名的被这套理论所说服。

他们是知晓分院校的事情的,原本想的是对方随便派几个老师去打前阵,等房子、地方都一并收拾好了,童启再过去招生不迟,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希望自己亲自去选择,从择地开始。

这份一心为了教书育人的纯粹,令不少人都感觉到了自省之意。

果然,折子递上去,皇帝看完后,也是十分的惊讶。

他既震惊于童启竟然愿意用山长之位,来换取十几个百姓的性命,又意外于以华夏书院如今如此庞大的影响力,已经是个完整的书院了,可童启却能够说退就退,毫无犹豫。

难道,对方就不贪恋这背后的权力吗?

他到底图什么?

不为钱不为官,现在连名也能不要,简直令人难以理解。

可想起自己还打算让童启入朝为官,担任辅政大臣的事,他又彻底的安下了心来。

不管如何,对方能够做到如此诚意,便已经表明了对大奉朝的忠诚。

他作为帝王,自然也乐得成全。

尤其是折子上那:“臣自愿前往南方,教化蛮夷,为圣上培养更多的忠良之士……”等话,更是无疑戳到了他的心坎上,让他甘愿给对方留下更多的空间与时间,慢慢科考不急。

大手一挥,同意了童启的要求。

几十名犯事的百姓被正式发往环县,担任苦役,但好在郭胜开在那处做父母官,所以可以稍微照顾着点,比起凌迟砍头之类,已经算是非常好的结局了。

亲自送着几十名百姓家属眼含热泪的离开,童启重新收拾行囊,准备前往江南,参加轮值讲学,然后再继续往南走,思索适合他建立分院校的地方。

学生们休沐归来,得知山长即将离开,且不再担任山长一职后,个个如同天塌了一般,嚷嚷着便要一同跟随。

童启立马阻止了,他道。

“明

年就是恩科考试了,难道你们不打算参加了吗?不必跟我走,科考最重要,我是去建校,又不是游玩。等分院校建好了,你们再去参观不迟。”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搞得这么重大做什么?

他明年可还要回来呢!

毕竟家就在这里。

对哦……

因着童启这如常的态度,学生们原本的不安与焦虑也重新被安抚了下来,不再闹了。

可原本说好了要带去江南的学生名单,也跟着重新换了个遍。

童启从自愿跟随的学生们里面开始挑,不必马上参加科考的,年龄小的,优先考虑。

而赵天阙要去京城受封,所以李元昊和折继世也跟着被划分了出去,作为保护之人。

回头,有机会的话,京城再聚。

即便赵天阙泪盈盈,一步三回头,可皇命难违,也只能听从。

最后,他身边,只留下了王小花、童庆安、童淳、柳三变、苍蝇五人,童母被留下照顾妹妹,其他人则轻装简行,一路往南而去。

这边事了,且把目光轻移,放到远在广州的吴韧身上。

对方带着一家老小,自中榜之后,便被分到了广州,这里不同于现代的繁华、热闹,相比起中原之地,简直冷的不能再冷,偏的不能再偏。

不少百姓甚至连一身完整的衣服都凑不齐。

因着禁海运,禁走私,市舶司也形同虚设,压根没有任何大船停留。

别的同窗被分到任地,许是还要考虑与仕宦乡绅斗斗法,与世家子弟博博弈等之类的事情,可他呢,在这里别说世家乡绅了,连个识字的都少之又少。

更关键的是,还穷!

不仅树林多,瘴气多,遇到回南天阴雨绵绵,连衣服都很难晒干,搞得王绾儿带过来的下人们纷纷起了一身的红疹,吓人的紧。

呆了一年,吴韧几乎所有的事都亲历亲为,这才勉强将下下州,收拾成了下中州。

饿死、冻死的事情是彻底没了,可如何让百姓们富裕繁盛起来,营造出独属于广州的特产,方便与外界通商交流,便成为了他新的困境。

不忍心事事麻烦于山长,他与郭胜开、常仕进等人也经常以书信联络,讨论求助。

几个人倒是提出了不少有用的意见,可其中一条“制糖”之法,却只是听闻山长说过,未见其用过。

“我们这里甘蔗倒是非常的多,吃也吃不完,极甜,可却难以保存,若能够榨成汁,或做成山长口中曾提到过的雪花般的白糖的话,那想必一定能成为当地的致富之源,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刘卜温来信,说“不如问问山长,先生向来不吝赐教与分享,若有这方子的话,定然会毫无保留的。”

常仕进却表示曾隐约听到山长提起过,是需要用大火蒸发的,然后拿某种物质来脱色提纯,使其干燥,便成了。

汪启元道,反正原材料足够,不想麻烦山长的话,不如请当地的工匠一一尝试一下,这样既总结出了经验,也不至于毫无思考,有时候来的过于容易,反而让百姓们养成了堕懒的心思,不利于管理和经营。

吴韧觉得都有道理,于是花钱请了不少能工巧匠过来,专门辟了一座宅子,来研究制糖之法。

就像是童启曾做过的那样种植实验一般,设置了好几套变量,作为观察。

一批批的甘蔗被拉近宅院里,再换做一匹匹榨干的碎渣被倒进田中。

辛苦了两三个月后,他们总算是成功研究出了白糖!

收到成品的那一天,那种骄傲与欣喜,简直难以言表。

他匆匆拿着呈糖的罐子,回到府中,递给王绾儿。

“猜猜看,这是什么?”

晶莹白洁的粒状体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王绾儿轻捻了一点放入口中,惊喜不已。

“甜的,你制成了?恭喜,终于制成了!”

两夫妻欢快的拉着手在府中蹦蹦跳跳起来,开心的就像是个孩子一般。

第123章 第123章轮值讲学

或许是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华夏书院的学生皆成名过早。

所以按照大众惯性,百姓们一向是更加信服老一点的父母官。

尤其是吴韧这种二十岁不到便考中了榜眼,坐上了知州之位的,便更是容易让大多数百姓感到不安与不靠谱了。

刚开始,对方声称要用甘蔗制糖时,几个当地的种植大户还稍显漫不经心,认为其是在吹牛。

有心提醒两句吧,又见到对方买了大批的甘蔗,做实验,银钱一把把往外花,相反,他们的甘蔗却有了去处,省去了再往外运送售卖的环节,因此,也就乐得闭嘴不管了。

可眼睁睁看着对方真的制作出糖之后,他们的态度瞬间大改,想的却又不同了起来。

那可是糖啊!

像雪花一样的糖啊!

甘蔗不易保存,廉价、薄利,可白糖却是天价,贵重、易销!

这两个性质,是完全不能比拟的。

任谁都知道要选哪一个才对!

于是,当晚,县衙门口便围满了来套近乎的人,基本上都是当地的种甘蔗大户,目的却只有一个——索要白糖的制作方法。

以往憨厚老实的庄稼汉、地里人头一次脱去质朴的伪装,露出狡猾、贪婪的野望来,舔着脸极尽拥捧道。

“知州大人,我就知道,您是个做大事的!咱们这地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是您心怜我们,谁肯费心费力啊?这好不容易搞出来个东西,让您就这么掏出来,也未免有些不懂事,这是家里存的野货,您瞅瞅得用的着不?喜欢的话,我还有!”

“大人年轻有为,真是风姿卓越啊!听说那白糖制作起来极其容易,不知道您打算把方子给谁用呢?”

“我家小女年十又二,长得俏丽无双,愿自荐枕席,作为妾室,送入府中,只要您一声令下就行!”

“别的不敢说,单说这利益,我愿与大人四六分,共同富裕啊!”

……

吴韧抬起手,无奈的阻止了大家乱七八糟的献媚。

同时让衙役们通知下去,将所有州府里种植甘蔗的农户全部集结了起来。

一起开会。

他做官并非为了赚钱,更无意拿这方子去要挟索取什么东西,纯粹是为了遵守山长所说的,一切为民罢了。

想起曾经目睹的那场琉璃方子拍卖会,他如法炮制,也不要这些人奉上什么,只要他们赚钱了各自承担一份责任就行。

责任?

十几个农户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方子我会免费分享给大家,不收取一文钱,你们种出甘蔗后,是愿意制成糖往外卖,便自己往外卖,愿意提供给衙门,统一按照市场价收取,就统一按照市场价收取,这皆是你们自己可以选择的事情。而你们要做的,便是领取一份工事作为替换。”

他掀起木板上张贴起来的工事记录,一一展示给大家看。

只见到其上有修路、修庙、疏通排水沟、架设桥梁、义诊、施粥等多种方法,皆是衙门里原本应该干的事。

可由于衙门里没钱,所以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如今借着分享制糖方子的方法,他将此事统一托付给每位大户去做,既减轻了衙门里的负担,又不用收取百姓的银钱,完美解决了基建问题和引领百姓致富,这不是双赢,又是什么呢?

有人当场便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雇佣百姓劳役们修路与制糖卖糖之间,赚取的银钱,到底哪个更多一些。

但很快的,大家同时得到了一个结果。

那就是,即便是修路要修个一年半载,比起来,也远不止制糖方子所带来的利润,那么多。

更何况,这方子是可以世世代代往下传的,纵是吴韧离开此地,去别处当官,他们也依旧

可以继续做这个营生!

于是,众人纷纷签字同意,各自认领起自己想要的段落来。

当然,也有那疑心重的,仍旧忌惮其中是否藏着奸佞之事,等他们修好后,会不会再次遇到刁难,反复以不满意为由,拒不查收的,犹犹豫豫着提出可不可以把这工事换算成银钱,让官府统一出人雇佣。

吴韧也皆一一同意了。

随着这场制糖“拍卖”会的圆满结束,整个广州的道路、桥梁、修缮之事,几乎全部被承包了出去。

而种植的农户们也皆欣喜无比,连忙回家各自实验起制糖的法子来。

将地里的甘蔗统一转换成一袋袋白糖,运了出去。

由于建路缺人手、制糖缺人手,当地的百姓们顿时身价大涨,有了更多的工作机会,府衙里的税收也节节升高,再次跃升,顺利进入了中层州府的级别之中。

皇上看到这折子后,龙颜大悦。

若是老官员,拿到如此功绩,自然算平平,可对于只是做了一年知府,便将任地做到这样的成绩的吴韧,那简直就是亮眼!

他再三夸赞,令人奖赏了一系列的东西给对方,同时回复着期待对方任期结束后,回到京城,为其继续效力的话语。

升官、看重,简直就是明晃晃,不加掩饰。

底下的大皇子看着圣上的表情,想起那吴韧的出身,也是华夏书院,算是三皇子的人,不由更加嫉恨,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掌心,同时,眼中也骤然闪过一丝焦躁与愤怒来。

童启坐在马车上,晃悠悠看着吴韧写来的信。

字里行间,满是“求夸赞”的表述,不由的笑出声来。

他拿着信,给童庆安等人简单的讲了讲为什么吴韧会选择如此做,又耐心的描述了当他们担任官员时,要如何平衡当地百姓与势力之间关系的方法,这才磨墨提笔,好生将其夸了一通,令人重新回信给广州。

当然,他们这些人通信,至始至终用的都是谢家的路子。

自谢君仪给他们开了道后,这条线路,基本上便被华夏书院的信件所占领了。

也就庆幸谢家势力庞大,遍布大奉朝,所以官道驿站都十分畅通,不然的话,他们这些询问、商议、报告之类的,便彻底做不得了。

学生一毕业,真的就跟失联了一般。

盲目抓瞎。

思及起谢君仪,童启不由好奇的问向一旁的童庆安来。

“这一次天阙回京,听说谢君仪也提前跟去了,他不是明年恩科才参加会试吗?那么早回去做什么?”

童庆安还未回答,柳三变已经提前抢先道出了原因。

“据说是因为他赶着回去想要恶心恶心他的父亲与嫡兄!再加上不放心天阙的事,索性便跟着,近距离看着些。”

童启了然的点了点头。

关于谢家的事,他多少也从谢君仪口中听到过几次。

虽不敢苟同其谢家家主那一套养蛊式育儿的方法,但也听闻了谢家嫡子谢文斌,乃是个擅长读书的,师从国子监,小小年纪便拿下了举人之名。

前年与吴韧他们一届科考,但成绩却似乎不太理想,明年要再考一次。

若正好碰上同样也要考会试的谢君仪,想来,心情应该不会有多好吧?

正如童启所想的那样,回到京都的谢君仪,简直就是张扬到了极致。

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已经拿到了举人之名,即将与谢家嫡子谢文斌一起参加明年恩科的事情。

“听说了吗?谢家庶子争气了一回,已经拿下举人之位了!”

“什么?这才几年?果然这华夏书院就是擅长科考啊!”

“了不得,那明年恩科岂不是两兄弟同场作战?也不知道一个在京都,一个在伊川,到底是谁棋高一着?”

……

街里邻坊之间,关于两兄弟的事传的是沸沸扬扬,就连国子监内的不少士子,都得知了,笑盈盈的打趣道。

“文斌,怎么样啊?你那个废物弟弟跟你挑战呢,你不应战?”

谢文斌强忍着心头火,垂眸看着手里的书卷,不做回答,可脚下,却恨不得碾死那个庶子,将其永久的踢出大奉朝去。

偏偏此事还真做不到。

谢君仪如今早已远非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了,他将赵天阙一行人送进宫后,并不回家,转头便去找了杨舟万、常仕进等人。

共同八卦郭胜开与山长互通书信的事情。

“听说他给山长写了好几封,慰问身体的信件,山长实在拗不过,便回信吐槽了一番顾知府,结果他立马便让吏部侍郎家的小姐禀告了自家父亲,我来时,那顾信之已经被调走了,去了岭南,算是妥妥的贬谪!可能耐死他了!当谁做不到呢?惯会出风头!”

谢君仪酸酸的说道。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吃了山长写信的醋。

但明明都是同一届入校,按理说,算是真正的同窗,可就因为对方早学了几年,便早早的当了官,给童启做起事来了,而他却还是学生一个,等待着与第三届的学生们共同科考。

简直气死人。

常仕进好笑的给他倒了杯茶水,安抚道,“那有什么,大家都是书院里的学生,早一届晚一届有什么不同?”

那当然不同了!

谢君仪瞪大了眼,给常仕进讲述着自己的“分级”。

像是童山长亲手教出来的第一届,童启肯定是最上心,最熟悉的,第二届次之,第三届便勉强只能认清楚几个名字了,等到第四届呢?

直接山长都换了个人!

“你觉得是童山长任中进的书院好,还是柏老先生任中进书院的好?当然我没有看不起柏老的意思,但你应该也听过两者的课,童山长教学的方式可是和大奉朝内所有的先生都不同的!”

而柏老却与其他大儒,没什么两样。

常仕进顺着这个思路,沉思起来。

确实。

不同的山长,教学理念的不同,导致学生风格也会完全不一样,山长重视实用,教他们以百姓为本,不拘规则限制之内,只要能达成目的,遵从心中本能,无愧天地即可。可柏老等人却重逻辑理念,教他们为官之道,以圣上为主,要在规则内遵守条约,和光同尘。

很少说两者哪一种更好,但作为学生,他更喜欢童山长。

两人边聊着天,边回忆着在书院里的日子,往事历历在目,温馨又惬意。

而童启等一行人,也在长达半个多月后,兜兜转转,到达了南方。

河水此时已经被冻得结了冰,路上的行人步履

匆匆,似是难以忍受这瑟瑟的冷风吹拂,将整个脑袋、脖颈都围得密密实实。

求真书院内,领头登记的儒士听到他的名字,一脸诧异,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这才轻佻的笑了几声,道。

“没想到您还真来了?抱歉啊,今日已经是轮值讲学的最后一日了,您来晚了,不少听课的学生们已经各自回了乡,我们尚未准备好其他的日子,下次吧,等下次,我们再给你们登台的机会。”

说罢,竟连让他们进入书院都不让,直接便打算关闭院门,谢客了事了。

旁边的柳三变一脸愤怒,顿时上前大骂道。

“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算什么读书人?好端端的请我们山长来讲学,到了,却又说结束了?这请帖上分明说了,明日才是最后一天,打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如此捧高踩低,言诺无信,也敢自称君子?”

童庆安和童淳同样也气的不行,紧跟着附和道。

“对啊,这也太欺人太甚了一些,山长,我们走,管他什么邀请函呢,倒要将此事说出去,好好评个理,看看是否就是江南学子的品性!真是令人开了眼了!”

那儒士登时慌张起来,连忙拽住几人,妥协道。

“罢罢罢,你们愿意讲,那明日登台讲便是,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呢?不过我事先可说好了,别怪我没提醒,来听课的学子们当真是走了不少,若到时无人听,那可不是我们的原因。”

对方耸耸肩,给其登记完了名字,也不说住宿安排,直接便甩袖离开了。

这还是童山长第一次遇到如此轻慢他的人,颇觉新鲜。

看来南方与北方对他的态度是真的确有不同。原本他还以为系统的声望值地图上,北方一片通红,如燃烧的燎燎草原,而南方却只有零星粉色,乃是统计不够清楚的原因。

没想到,这里还真的是不鸟他啊。

不同于伊川县一开始的学风不胜,江南之地,向来是书香门第聚集之所。

吟诗诵词者不少,识字率更是高的惊人!

即便童启凭借着各种功绩已经在朝堂上小有名气,但在南方,却依旧只是一个小小的儒生,大家依旧把他当作一个只是写了几篇文章,还算不错的人来看待,而不是像别的人一样,尊称其为“大儒”。

尤其是在他丧失了华夏书院的“山长”之位后,似乎有更多的人对其本身的价值估量,更低了几分。

就连掩饰,都已经不愿掩饰了。

安抚好学生们的怒火,他们沿着街道,开始寻找起住宿的酒馆来。

可许是因着轮值讲学的事,大大小小的驿站酒馆都已经被形形色色的儒生所占领。

即便离开了不少,可依旧还是有许多人因着各种原因,尚且停留在这座城中。

在连着问了好几家都没有问到合适的地方后,他们索性一路出了城,入住到了当地的农户家里。

第124章 第124章梯田养鱼

求真书院内部。

斋长王应昕躺在竹椅上,手边檀香小炉烧的正旺,他执起扇子轻轻的扇着,耳边听着手底下人的禀报,十分得意。

没错,童启来此遇到的刁难,就是他故意设计的。

自前年科考,华夏书院的学生包揽前三甲,还折损了他手下最骄傲的学生之后,他便与童启彻底成了死仇。

什么童大山长?

不过是一个只知死读书、营销攀附的黄毛小子罢了。

凭借着一家书院,包揽了那么多光芒,又是上前线,又是深受皇帝宠爱信任的,他就不信,对方哪里来的时间去钻研学问!

一定都是吹出来的!

泥腿子而已。

得到一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耀武扬威。

呵,他们王家为官做宰的时候,童家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刨食呢!

这一次轮值讲学,他便是特意邀请来的童启,为的就是在所有学子面前,好好杀一杀他的威风,揭穿他隐藏在盛名之下的伪装!让其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随手招来底下的书童,细语几句,让其再去布置一下明日的讲学台。务必要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让这北方的“大儒”深刻感觉到什么叫做“宾至如归”。

且不论其摩拳擦掌,准备了什么“惊喜”。

只说童启等一行人一路借宿,越过建康府城外,来到了一处地,名为横屋村。

这横屋村,人丁不过百户,可建筑风格却极其具有特色,不同于坐北朝南的大众选择,统一是横着修的。

与官道持平。

看起来,就像是突兀的横出一截,用回字形样板房拼接成的村子一般。

童庆安等人好奇的打量着,忍不住率先发问道。

“老伯,你们这地界为什么要这样修屋子啊?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有和官道并着修的,人来车往的,岂不是天天要吃上一嘴的灰?

对面的老汉看起来四十有余,头一次见到如此多贵人,早已慌得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了,忙颤颤巍巍答道。

“我们也不想如此,可村内丘陵、山川太多,平整的耕地过少,为了绕过那些山坳,多留些水田出来,我们只能把房子如此修建,方便种植,并非有意如此。”

他生怕解释不通,见几人感兴趣,便干脆领着他们前往村口,亲自去看那弯弯折折的地。

对于老百姓来说,土地就是命根子。

一如其所讲的,这个村里的耕地简直少的可怜,大部分都被丘陵所占据,即便靠着改变房屋方向去节省土地面积,可整个看过去,加起来,也尚不足五十亩地。

剩下的则统一被山地所笼罩,层层叠叠。

一眼望不见尽头。

童启认真的打量着山地与村落的距离,弯腰查看那些稻谷,水润润,明显是被精心照顾的样子,可因为狭窄,却只能龟缩在山坳中,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分外可怜。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河流,越看越觉得此处很像现代所设计的梯田模样,不由得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在那丘陵上面种呢?我看那平台也蛮宽阔的,且水土也尚可。”

旁边的老汉忙摇摇头,“贵人不知,那水稻、大豆是需要水来养着的,我们哪里能引水上去呢?更何况一下雨,山地便往下冲泥沙,根本存不住任何东西,简直种什么死什么。”

归根到底,还是排水做的差。

且土壤也不行。

童启摸着下巴,认真的思考起现代提高土地肥力及埂坎修筑的知识,而学生们则一脸新奇,围着稻谷不断的观察着。

实际上,这还是他们现实生活中第一次见到稻谷生长的样子。

虽吃过,可食用的时候都已是饱满的米粒,还从未在刚刚播种下来的时候,见到过这副绿油油之景。

尤其是水中所长的样子,更是令他们惊讶非常。

柳三变因此还特意做了一首诗,名字就叫做《稻谷颂》,以此来表达他首次见到稻谷时的激动之情。

一众人看完后,被带着再次回到了村落里。

老汉的妇人已经带着儿媳将家里整体收拾了一通,生怕因为太过脏乱,而唐突了几人。

童启倒是不嫌弃,他坐在小板凳上,认真看过老汉家所有的农田工具后,干脆的询问起如今的收成来。

你来我往几句话里,尽是一副了解的样子。

那老汉吃了一惊。

没想到贵人竟然也会懂种地之术?

本来还拘谨,可几句话下去,也不由打开了话匣子,和众人交谈起来。

“其实我们村已经算是好的了,隔壁大坞村那才叫真正的山地丘陵多呢,他们那地界,压根种不了稻谷,只能种茶,可茶树喜湿,喜光,光是为了浇水,每年就得忙活好几个月,收了茶之后,卖到集市里,那些贵人们又喜欢压价,赚来的钱还不如我们这五十多亩地的收成,好歹能吃呢!”

“听说城里收佃户,前年村里好多人都搬走了,愿意自卖出去,给贵人们种田,多少混一碗饭吃。”

“我们家也快撑不住了,儿媳妇今年怀了孕,多添了张嘴,就是多了一份开销,但愿今年这田里收成能争气一些,不然的话,我这老胳膊老腿,只怕也得跟儿子一样,出去做苦役,就这,也是勉强维生而已。”

……

童庆安等一众学生认真听着,边听边在手边记录着这些要闻。

这是童启带他们“游学”的条件之一,你不能只是走马观花,如同局外人一般看一遍就算,要想百姓所想,忧百姓所忧,才知道这朝廷到底需要什么。

如何才能够让百姓安乐。

他们一起席地坐在稻杆上,再次举手问道。

“既然收成如此少,那你们就没有想过用其他的方法增添营收吗?例如种蘑菇、种果树之类的,这种附加产品,按理说应该也能带来一点收益才是啊。”

旁边的老妇长叹了口气,“我们倒是想呢,可果树需要种子,我们根本买不到,蘑菇的话……那得看运气,但凡哪日下雨比较多,去山里拾捡,多少能捡到一些,可运气不好的话,就会碰到巡山的,不仅要将我们打出去,还得罚钱呢?”

“罚钱?为什么罚钱?”

见这群人什么都不知晓,那老汉站起身,指着几座最高的山脉,道,“那几座,皆是有主的,地契在城中的贵族、世家手里。他们一向霸道,禁止我们百姓入山找东西吃,冬日天寒,连柴火都不许捡的,更何况蘑菇?”

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童庆安等人皆忍不住露出惊愕的表情。

他们华夏书院也是建在沧澜山上,地契之类都在童启手中。

但向来没听说过禁止百姓上山这一套。

每逢春秋之时,山上野果熟了,山长还会叫底下的百姓们上山自采,别说柴火了,就是树木,真有人用得着的时候,也是不吝砍伐的。

他们面面相觑,皆不懂世家如此做的原因。

走出书院,看到这大千世界后,才终于知道原来种种,并非常态,反而是一种另类。

难怪山长离开时,整个县城的百姓哭的跟死了爹妈一般。

若是他们遇到如此

“体贴”的山长,只怕也会拼命想尽办法,留住对方吧?

见学生们一脸敬畏之色,童启忍不住摇了摇头,从携带的包袱里,掏出几粒蔬果的种子,递了过去。

“这皆是我在北方时,找人收集到的各类果树种子,若你们想试一试,可以拿这些去尝试。”

“这……这怎么好意思?”

老汉几人见状,忙手忙脚乱的推辞道。

童启强硬的塞了过去,说,“就当是我们入住的房费,还请莫要推辞。”

见贵人并不把这些东西当作什么贵重之物,老汉几人懵了几秒,也只能收下,可当晚却忍不住杀了一只鸡,用来犒劳他们,以作回报。

见状,童启也忍不住说出了他对此地的一些建议。

“还请老伯莫怪我多事,但你们村的气候与湿度实际上非常适合种植水稻,那几座丘陵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实并非无药可救。只要种成梯田,将部分田面收拾平整,同时修筑田坎,便可以留存水土,改善此地的环境与气候。只是可能调整的地方比较多,需要不少人力物力……”

还没等童启说完,对面已经一脸激动的站了起来,打断道。

“人力物力算什么?我们乡下人家,最不缺的就是一把子力气,若真能扩大咱们的耕作面积,那您可就是我们整个横屋村的大恩人了!我们愿意一试,只是不知您说的那什么梯田,要如何操作,具体又需要什么东西呢?”

“其实只需要修坎添土即可,这样吧,我明天带你亲自去试验一下,你便知晓了。若你们愿意的话,其实还可以在那梯田里种一些鱼、蟹之类的,形成整个完整的生态系统,收成也许比现在的普通水田还要更高一些……”

童启的话令老汉一家听的眼中异彩连连,只恨不得觉也不睡了,直接就到达第二天。

几位陪坐的学生们虽觉惊异,山长北方出生,何时知道的适合南方丘陵地带的梯田之法,可想起对方“生来知之”的各种异闻,师门传承的神秘之处,倒也不觉奇怪,只是心中对山长更加佩服了几分。

“难怪书院里总是有各种的农学书籍,一到春种秋收时间,书院里便鼓励我们去参加课外实践,获取分数,原来这农田之事,对于百姓们竟如此重要?”

童淳忍不住感叹着,旁边的童庆安附和道。

“那是自然,我小时候做乞丐时,经常见到两户因为抢水浇种而打架,激烈时,甚至能出人命呢!”

对于百姓来说,农学庶务一向是头等大事。

只不过,通常书院里很少教这个罢了。

毕竟谁家君子花费那么多钱,是为了种田去的啊?

大多数都是为了平步青云,为官做宰罢了。

只是如游学一般走马观花看一遍,在策论里无病呻吟的叹几叹,又怎么可能会有实际生活中所见到的那样震撼呢?

望着童启认真讲解的背影,几小只皆忍不住一股骄傲之感涌上心头。

整个大奉朝,估摸着,也就他们的山长上知天文,下至地理,对什么都了解,才会如此深入百姓之间,急百姓之所急,却毫无索求了吧?

一群人被迷得神魂颠倒,连约好的讲学都直接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第二日,一大早,童启便带着老汉一起去了田间,不仅将他们的农具改的更加方便了一些,还亲自实验如何用竹管与水车更方便的引水入田,排水换水等。

看的附近围观的村民们,都忍不住惊叹不已。

胡老三是横屋村隔壁村的人,因着女儿嫁到了此处,总是一有时间便来此地转转,接济一二。

今日,他再次早早的起了床,和老妇打了个招呼,便拿起稻米向着横屋村而去。

可谁知到了村口,却发现其内安静的可怕,连走了数百米,都没有见到一个村民,不由的心里打起鼓来,一直到田间,这才见到了人影,勉强松了口气。

“嘿,你们都在这里聚着做什么?”

他疑惑道,上前拍了拍亲家的肩膀,还未说完,便被对方连忙制止了,头也不回的道了声“嘘。”

胡老三:???

他仰头看看四周,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几乎大半个横屋村的人竟都聚在了这里,正围观着核心区域里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儒士,在讲解着什么。

他好奇的探头过去,听着对方清朗的声音,缓缓讲述道。

“……其实这是最笨的方法,但如此做,可以长时间保持梯田内的水质清新,溶氧充足。因为其内养着鱼蟹,所以还要谨防各种鱼病以及寄生虫的发生,定期用生石灰对梯田水进行消毒,十分关键……”

恩?梯田?那是什么?

什么鱼病,什么又是寄生虫?

胡老三满心疑问,还未开口,旁边已经有村民替他问出了声。

“小先生,什么是寄生虫啊?”

童启顿了顿,喝了口水,解释道,“寄生虫就是咱们平时肉眼所看不到的一些微小的细菌,经常生活在生水里,繁衍生殖,如果不慎进入到人体中,就会寄生在咱们的身体里,进行破坏,严重的,还可能会蚕食体内的营养,钻到各种器官里……”

众人忍不住抖了几抖。

“那咱们平日里喝的水中也会有这种东西吗?我体内不会已经长虫了啊?我会不会死啊!”

“没有那么可怕,大家只要多注意,其实是没那么容易感染的,只是要尽量少喝生水,一些鱼肉、蟹类,最好煮熟、烧开,这样才能把其中大多数的寄生虫所杀死……”

至于打虫药,抱歉,童启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因为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即便说出来,以此时的科技,也未必能做得到。

只能尽量预防为主了。

众人认真的听着,不断点头。

旁边的王小花却疯狂记着笔记,她总觉得以前看到过一些患者肚子变大变肿、腹泻不止,正与山长所说的这种寄生虫感染的状况十分相似,既如此,那便是多了一个研究方向,先记下来,没准以后,便能研究出克制此物的药品来呢!

胡老三站在外围,越听越是严肃,他头一次知道身边的各种东西,竟还有如此多的说法,趁着童启间断时,不由的赶忙回了村落,通知其他的村民,过来听讲。

日上三竿,肚子已经响起了空城计。

求真书院内。

早就准备好了不少闲汉找事起哄的王应昕左等右等,都没有见到人来,耐心也逐渐被消耗殆尽。

“派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底下的学生们领命,忙驾着车往横屋村而去。

等到了的时候,却见到整个村落里几乎已经被挤得人山人海,不得寸入。

而那童山长正把长衫袖在了腰间,蹲在田地里,讲解着排水口的设置方法,极尽详细。

听闻有贵人在讲解将丘陵变为良田的方法,附近闻声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

不少人听的双眼发亮,投入不已,连马车进了村,都毫无注意。

见到这副场景,求真书院的人一脸嫌弃,远远的站在外围喊出声来。

“童山长,您怎么还在这里?讲学台已经布置好了,今日是您的轮值讲学时间,我们书院的学子们还正等待着您前往讲课呢!”

骤然被打断,童启并其他的百姓们忍不住回头而望。

只见到一匹装修十分精美的马车正停靠在路旁,领头的书童站在车辕上,一脸桀骜,穿着锦衣绸缎,配着香草绣囊,远远的看着他们,连鞋都不肯沾湿半分。

其打扮风姿。

竟比北方的不少学子还要更像读书人一些。

“您……您是要去参加轮值讲学的大儒吗?”

留宿的老汉慌张的问道,这才知晓了眼前人的贵重。

本以为如此年轻,估摸着也是来参与听讲的学子罢了,没想到,竟是在台上讲课的大儒?

那可是四大书院联合起来举办的轮值讲学啊!

每四年才一届,非知名儒士不可参加。

能参与轮学讲值的,可都是贵人中的贵人,儒士中的儒士。

而他们这些庶民们,没想到竟有一天,也享受了与那些贵人同等的待遇,不仅有幸听课,还能看到对方毫无架子,蹲在田间陪着他们一起伺候庄稼?

这简直令人受宠若惊。

童启眉头微皱,看着那书童眼中的居高临下,不悦问道,“昨日里你们书院的人不是说已经没剩多少学生了吗?既如此,我还有必要过去吗?反正都是讲学,跟谁讲不是讲,我就在这里讲吧。”

什么?

这里讲?

看着四下无人可站立的泥泞地方,一群面色饥黄、素面朝天的百姓们,那书童简直被惊呆了,只得嗫嚅的说道。

“童山长,这……这不符合规矩。”

“哦?什么规矩?我还以为你们书院没有什么规矩呢。”

旁边的柳三变忍不住回怼道。

毕竟远来是客,他们尚且能做到第一天连住宿的地方都腾不出来一间,那哪里还有什么规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上赶着过来的,若不是开分院校,山长本就有意向南走,顺带着来讲个学,鬼才往建康府拐。结果呢,他们却处处流露出一副矜贵之色,像是看乡下土包子一般的鄙夷表情。

呵,真是给了脸了。

什么贵族,什么书香门第,既是讲学,那在高台之上,还是天地之间,又有何区别呢?

说完,童启也不理会,直接站在地里便继续讲起课来,只是他的内容不再是什么经书史籍,而是田地里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些对于老百姓来说,简直无法抗拒。

很快的,横屋村的人越来越多。

那书童无法,只得忙架着车回去禀告,王应昕听完后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童山长竟然是如此不讲规矩之人,但也没办法,人家不来,他们也不能强求不是?

于是只能带着一群学生和早安排好的闲汉们转战横屋村,前往听课。

他们恨得牙痒痒,发誓一定要在一会儿狠狠灭了童启的面子,可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根本到不了前面去。

童启站在梯田之上,拿着书院里带出来的喇叭,一点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直接从当地的山势、土地、降雨量、适合种植的作物开始讲起。

近而到蘑菇应如何人工培育、果树应注意何种种植方法,不仅如此,他还能够随时应答百姓们的发问,顺带着解释一圈什么叫做“合作社”、如何帮助百姓们“互惠互利”,跳过世家、贵族,搭建属于他们自己的农产品平台等等。

其中的内容,简直如同惊天之言。

听到这些,一些人忍不住直接变脸,别说王应昕了,就是那些被安排好来找事的闲汉们,都不由被其中的经济学理论所吸引,认真的考虑起从商的可能来。

尤其是那“商业就是利用信息差来赚钱”的说法,更是如耳边钟声嗡鸣,令他们瞬间醒悟。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加入了听课之中,整个横屋村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

求真书院的学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皆敛声屏气,不敢说话了。

上层阶级里总是流传着一种说法,表示百姓们天生愚钝、不可驯化。

不仅对文化没有任何好奇之心,即便你认真教、掰碎讲,他们也是没有耐心听懂的。

可在童启的讲述之下,百姓们的反应,却直接破坏了这种说法。

瞧瞧这一堆扬起的脑袋,看看这恨不得钻进地里,亲自实验的动作。

你只要讲的和百姓切实有关,对百姓们真正有用,怎么可能会没人听呢?

这还是头一次,众人如此如痴如醉的接受着知识的洗礼。

而童启也成功把轮值讲学只给儒士讲的规矩,扩散到了,百姓们也有资格听的程度。

此次演讲,一改建康府百年农业变局。

不仅令他们明白过来了梯田的种植模式,稻谷养鱼的方法,还令不少人真正理解了商业的意义,重新思考起贵族、世家定价农产品的必要性,由被动到主动,近而跳过这群人,自己去决定他们的商品价格。

无形的翅膀,拉开了庶民和世家的反卫战。

随手播下的种子,也令建康府重新焕发生机,成为了真正意义上只记得童启,而不知华夏书院的特殊存在。

不少人由此心中都种下了一个希望的梦。

那就是知识确实是有用的,不止是之乎者也,空中楼阁。

还有着民生百态、与日常的息息相关。

此次讲学,一共持续了三天,而这三天,童启等人都住在了横屋村内。

即使后续求真书院派人请了好几次,都没有回去。

他们真正做到了有问必答。

无私分享。

哪怕这次的分享,直接撬动了整个南方引以为傲的世家经济。

第125章 第125章分院选址

在确定百姓们弄懂了梯田相关的所有问题后,童启等人并未在建康府停留太久,转身便直接上了路。

继续向南而行。

什么轮值讲学,在他们的心中不过是一群纸上谈兵的家伙聚集在一起,互相辩论罢了。

既浪费时间,又浪费口水,还不如体验各府的风土人情更有趣一些。

若不是之前就答应了来此一趟,他们才不会特意绕道过来,结果来了,也没有感受到建康府对他们的欢迎。

反而因为学风太盛,盛到极致,这里的儒生、士人完全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那便是眼高于顶,藐视一切。自诩是个读书人便出人头地,高于普通百姓一头,祖坟上冒青烟了,还未成为“贵族”,反倒沾惹上了一堆“贵族”的毛病,实在和童启想要的学生类型,完全不是一个样子的。

所以果断pass。

等王应昕他们后知后觉,发现童启已经离开后,简直气的要死,直接在书院里狠狠的砸了一通。

发作了不少的学生。

直到北地伊川县前一个月发生的动乱,被慢一步传了过来,他们在听到童启已经自愿解除了华夏书院山长之名,将位置让给了柏盛青柏老之后,被久久忽视的心情,这才瞬间又转怒为喜。

呵,还以为这人有什么大能耐,不过是个连山长之位都保不住的废物罢了。

连自己的大本营都丢了,丧家之犬,何足患也?

于是,自觉童启丢掉了华夏书院山长之位,便等于丢掉了人生的所有意义。

他们又乐观的载歌载舞起来,将此次的讲学之辱,直接抛在了脑后,继续起自己“曲高和寡”的清谈来。

从下一任太子谈到朝中的变动,从圣上的身体聊到天下的格局。

兴致所至,浑然没有发现到角落里一个满身淤青的学子,正悄然记录着他们的谈话,满脸恨意-

且说童启

带着学生们一路走走停停,越过建康府,再次向南。

简直如同游学一般惬意。

遇到他知晓的地理地貌,他便顺带着给孩子们讲一讲,遇到他也不太懂的,便让学生们去问,自己也跟在旁边听,短短半个多月下来,几个小孩子收获颇多。

而童启也逐渐从自己的记忆中,将21世纪的风景与此刻的大奉朝,一一对上了等号。

因着历史的不同,大奉朝的领土和原本北宋的疆域并不太一致。

虽然蒙古、甘肃、新疆等地,仍在其他小国的手中,尚不属于大奉朝内,但老挝、越南、泰国等地却已然划入大奉朝,有了不同的名字。

这些地方,有些比现代要繁盛许多,有的,却比现代更穷。

而越是体会到那不同与差距,便越是让童启了解这个时代。

不仅仅只是通过书本、人言去模糊的猜测。

乃切切实实,用眼睛用心去看,去感觉。

这个时候,南方已经有不少人知晓童启离开华夏书院的消息,欲往南方,开设分院校的传闻,于是纷纷积极的给他伸出橄榄枝。

邀请其来自己的任地中参与考察。

谁都知道,河南府以前是什么样子,原本的破落之所,穷困之地,学风不胜,武德充沛,章县令忙活上大半辈子,都不得寸进。

可在童启建校之后呢?

短短几年,税收直接升至富庶县不说,连州府都一跃成了上上州府!

世家、豪门、贵族、皇室,来拜访求学的,简直数不胜数……

这哪里只是叫人来开书院啊?

这分明就是招了个财神爷过来啊!

因此,但凡有心想往上走一走的,无不贪婪对方的能力,十分积极的和童启接触着。

而童启也没拒绝,基本上只要邀请的都去看了看,可最后挑中的,却属于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潭州。

若论贫穷,潭州实在是算不上贫穷。

相反,它不仅商业繁荣,就连税收,都能与建康府、杭州、开封等地拼一拼,共同争取一下大奉朝前四的位置。

而且私塾遍地,基础教育林立,压根不缺乏向学之人,更不需要童启去传播什么知识的魅力。

每年光考入求真书院的,没有几十也有十几。

州府内各阶层,更是鱼龙混杂,不仅有顶尖的世家,也有顶尖的豪门,甚至还有顶尖的商户、顶尖的船厂……派系林立,竞争激烈。

原本,他并没有将此地涉入分院校选址的考察之地。

可奈何当地的知府和县令十分积极,光是写信,就给他写了十几封,几乎每封信里,都迫切表达了急需他前往的决心,不仅如此,还开出了各种难以让人拒绝的优惠政策,那祈求的语气,简直跃然于纸上,让人无法拒绝。

童启没办法,盛情难却,只得亲自走一趟。

然而他到了任地后才发现,此处的各阶层内斗严重,俨然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阶段,知府与县令位卑话弱,根本阻拦不得,所以只能被迫选择引入更厉害的强大“背景”,去搅浑这摊水,争取一线生机。

而童启,便是他们盯上的那条鲶鱼。

只是从南走到北而已,童启手中便已经被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册子。

皆是不同阶层所开设的私塾课程,不仅详细讲述着门户的发家史,光明正大给敌方上眼药,甚至还开出了攀比般的奖励机制。

只要进私塾,便免学费。

只要能考上童生、秀才,便敲锣打鼓,奖励纹银一百两!

可以说,他们完全是在用撒钱的方式,去竞争人才苗子。

只为了把对方给斗败。

童启看着看着就乐了。

这让他不禁想起现代辅导班全盛时期,那些花花绿绿的传单。

有的时候,教育机构甚至还逼得他们这些代课老师亲自去街边发,只为了争抢学生。

那时他只觉得烦躁,可此时,竟也有几分怀念起来。

带着学生们入住客栈,他简单的逛了几圈长沙县后,打探了一下当地的教学情况,第二日,便彻底答应了下来,决定要在此处开设分院校。

长沙县县令听到这话,激动的都快哭了。

几乎还都没还价,便直接把岳麓山的地契,折价卖给了对方。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甚至都想要直接送的!

“您确定真的要在这里开吧?可不能开到半路,或者招不到学生,就直接跑掉啊!”

县令黄佰兴警惕的询问道。

童启苦笑不得的摆了摆手,说,“放心,你们这地方虽复杂,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解!”

不过就是各阶层内斗罢了。

直接把他们的目光转移开来,不就得了?

那还有什么比他们开设分院校,更加能够吸引人注意力的呢?

黄佰兴长松了口气,感谢对方的帮助,同时殷切的询问道,“既如此,那书院可要早早建设开来,等他们察觉到,便不好了,可需要我们帮忙提供修屋建瓦的人?”

“不必。”

童启毫无负担的模样,漫不经心道,“只要暂时把那里围起来就行,至于其他的,我已经去信给了师门,他们自然会派人过来修建的。”

黄佰兴不明觉厉。

其实关于童启的师门,一直是一个类似于鬼魂的存在。

人人都听说过,可人人都没有见过。

什么花果山、西牛贺州、三星洞各种传说不绝于耳,只知道应该是归属于道教一派,可真正道家的人,却对此毫无了解。

有心驳斥吧?但对方说出的相关理论却和他们教派研究的完全一致,不仅如此,有的甚至还胜于他们此刻的研究。

简直邪门了!

这就导致有的人信如圭臬,有的人弃如敝履。

黄佰兴自然也曾听说过童启师门的故事,但此刻看着童启认真的表情,他也不得不强行压下心中的好奇,选择了尊重。

童启花费了整整两日,才将系统里所有积攒下来的中阶抽奖券全部用掉,成功解锁了第二座书院里的所有建筑。

不同于第一所建设的那般艰难,这一次,他几乎是大把大把的砸钱,体会到了氪金的意义。

因此,建筑也解锁的相当快,他甚至还有时间慢慢挑选一下其中的建筑风格。

在统一解锁了一套古色古香的“幽云之韵”套装后,这才放下了心,假装还未修好,让人偷摸摸从客栈里拿回了书信,依次回复起天南地北的“信友”来。

几月过去,北方逐渐传来了不少消息。

因着之前没有固定的住所,所以光是童启的信件便被累积了厚厚一大摞,基本上全是他的学生写来的。

基本上就两件事。

一是,如今黄龙府战事已

了,圣上召集三皇子等人回朝,有意禅让给下一代。

大皇子、六皇子等一众皇子,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起来。

即将要从老爹手中讨生活,转变为向着自己的兄弟手中讨生活……

岳灼华因着京都保卫战以及黄龙府攻城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在柏大将军、汪启元等人的举荐下,被正儿八经封了大奉朝第一位女将军,与六皇子的亲事,也不由彻底告吹。

岳家家主因此急得直接病倒了,连贵妃娘娘也颇为不满,贬斥其为“不守妇德,心比天高。”

而岳灼华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反而自请出了海,带队前往围剿倭寇去了。

柏老和柏大将军均忧心不已,生怕这女孩子因着自己母亲的遭遇,而从此心灰意冷,再也不成婚了,所以病急乱投医,竟也求到了童启这里,希望其能帮着想想办法,劝说劝说。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要他说,那样惊才绝艳的女孩子,正应该勇敢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才对,至于将来愿意嫁人或者不嫁人,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若有锦上添花的,便罢了,若没有,倒也不必勉强,逼迫着自己去迁就吧?

想到这儿,童启不由的发了一会儿愣,也说不清到底在想什么,转念,又继续看起其他人的信件来。

这第二件事,说的最多的,便是恩科了。

时值春日,京都内,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入京,准备起即将到来的会试来。

华夏书院内的学生们自然也去了不少。

这一次带队的,乃是潘阆先生。

对方一向严肃克己,这一次亲自前往,书院里的柏老等人,也十分放心。

今年的三个免试名额,童启早已经呈了上去,定下了王世昌、谢君仪以及戚风言三人。

他们已经有了会试的知识储备,可却因着年纪,还未考举人,所以被特殊提了出来。

而其他跟着一起去的,还有着早已经通过乡试的王禹偁、程勤、全岸轩、陆无双、莫小川等人。

一如童启所设想的那样,王世昌的身份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相反,因为圣上的免试旨意,大家几乎都默认了这三人只是来走个过场,不论能不能考上,都会被授予官职的事实,所以竟连考篮都不怎么查,便被放了进去。

当然,也可能有圣上那句,“文官不许盘诘,武臣不得染指,违者论罪!”的警告。

但更多的,还是无人愿意沾惹京都里最霸道的四公主心上人的身份。

这就像是又为其多增添了一层buff一般。

在第一日入京,四公主亲自带着鸾架去城门城门迎接王世昌后,其名讳,便在整个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阵仗之大,就连八岁儿童都知道,王世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驸马爷。

博学、有才、长得还俊美,难怪四公主能够看得上。

别说她了,但凡京都里有名有姓的世家女子,几乎都是其隐形的小迷妹,其蹴鞠赛上的英姿,被不知多少人所收藏,每一位见到他,眼中的喜爱,都是明晃晃不加任何掩饰。

炽热的逼人。

天知道那一日,王世昌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公主亲迎,这是何德何能才能有这份待遇?

他慌乱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恭敬的行礼道。

“在下永宁县王世昌,见过四公主日安!”

那明媚逼人的女孩高坐在鸾架上,透过纱,拿着鞭子轻轻撩起一角的纱帘,满意的上下打量了几番,令人将其扶起,道。

“王公子不必多礼,本公主只是偶然路过罢了,听闻您前来参加会试,所以慕名前来一观。没想到,果真如画册上所描绘的……那般俊美逼人。”

她略带欣赏的说道,转过弯,便直接令人将他们一行人送入了早就准备好的客栈中,不仅如此,还连着好几日,约王世昌一起赏花品茶。

其有意的态度,简直任谁都能看出。

大奉朝本就没有不允许驸马爷参政的规矩,若王世昌与四公主联姻,绝不能算作坏事,只能是锦上添花。

因此潘阆和圣上也乐得见此场景,并不阻拦。

可他们不知,童启却知晓啊。

此王世昌,绝非彼“王世昌”!

如今四公主如此大的热情倾注到对方身上,若有一日发现真实,又会如何?

确定不会因爱生恨吗?

别说童启了,就连王世昌本人也如此想的!只要一想起此,便如同一把刀悬在了脑袋上一般,时时刻刻等着随时砍下来。

为此,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想要委婉的告诉四公主,拒绝其美好的心意,可皆无任何用处。

那可是四公主啊!

从小,她想要的,何时会得不到呢?

第126章 第126章海运归来

京都,香山湖畔。

王世昌局促不安的坐在石凳上,看着四公主动作优美的筛茶、煮茶,甚至亲手将茶杯递了过来,忍不住堂皇的站起身来。

“公主……这不太好吧?”

哪有堂堂公主给一介庶民奉茶的?

若是让圣上、朝臣知道了,岂不是要骂死他?

“莫要担忧,王公子。此处已经被我清了场,不会有人看到的。”

望着王世昌白皙泛红的侧脸,四公主忍俊不禁道。

其身后的宫女丫鬟们,也跟着纷纷掩住唇,垂眸低笑着。

谁也没想到,逗弄一个老实乖巧的士子,竟然会如此有趣。

若说一开始,四公主对于王世昌不过是好奇和敬仰,外加带着一丝丝故意拥捧抬高对方,以作为自己公主身份的影响力的话,那随着两人相处的日渐增多,她反而是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人了。

懂礼数、知进退,既不过于无趣,又不至于市侩到将她纯当成官场上的升踏板。

尊重她,还没有大多数男人身上那股色眯眯的假清高。

俊美又博学。

外加偶尔露出的温柔与体贴。

无一不让她心折,简直完美到她以为是个女的。

若未来的驸马真的是如此性格长相的话,那她倒是也不排斥联姻成亲之事了。

她撑着手,认真的观察着对面的男子,闻着对方身上隐隐带出来的一丝清香,忍不住询问道。

“王公子,你燃的什么香?还挺好闻的。”

“香?我不熏香的。”

王世昌慌了一瞬,察觉到什么,顿时拢住了自己的衣领,悄然后退几步,像个禁欲的和尚一般,一脸的防范与警惕。

四公主再次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满眼的调侃之色道。

“哦?那就是你自带的体香了?还挺好闻的。我喜欢。”

炙热的话语,简直烫的王世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从小到大,她借着自己弟弟的身份,也曾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事情,自然遇到过不少向他示好爱慕的女子。

但四公主完全是个变数。

不同于其他女子只要装的稍微冷漠一些,对方便会知难而退的情况,四公主的出招向来直白不加掩饰。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仅经常能够倒过来用言语戏弄于她,甚至还乐于见到她堂皇局促的表情。

一点也不会脸红。

无形之中,反倒把她逼得步步退让,打乱了很多计划。

作为女子,这样热烈而率性的性格,她自然是十分欣赏的。

可顶着弟弟的身份,脑袋上还随时有一个会试、殿试的定时炸弹在等着她闯过,谈情说爱,便一点也不适合如今的她了。

王世昌努力在心中权衡着自己的话语,尽量用委婉而不太伤害对方感情的句子,来做出阐述。

“抱歉,四公主,您是个很好的姑娘,臣十分感谢您的厚爱,但……但我不能和您在一起。”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四公主撑着脸颊,面色平淡的问道。

“不,只是,臣心中目前只有科考,愿将一生都奉献给大奉朝,实在是无心成家立业,也配不上您的喜欢。”

“这不是你说配不配得上就能配得上的,我喜欢就够了。”四公主打断道,“还是说,你已经有了爱慕之人?”

“没有……”

“那便是独独看不上我了?”

“不不不,您很好,只是我,只是我实在无意如此早的成亲……”

四公主看着对方慌乱的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世昌这才松了一口气,无奈至极。

四公主打趣道。

“冷静些,王公子,谁让你现在就娶我了?你想早娶,我还不想早嫁呢。我承认我对你还蛮喜欢的,但想得到我的心,可没那么容易。你既没有喜欢的女子,而我也尚未有心仪的男子,那为什么我们不能慢慢相处,从朋友做起呢?又不是所有事情最终都要拐到成亲上去的,怎么,你以为本公主就是那土匪之徒,看上了就非要强取豪夺的吗?”

这番话,着实让王世昌心中的紧张减少了很多。

他难为情的笑了笑,没有再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