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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珍贵 菜紫 24991 字 15天前

煞有介事的模样显得又格外可爱。

陆以宁真服了,本来一肚子气,计划要好好治治她的,结果被这小傻子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一瞬间气就全消了。他还敢有个屁脾气啊!

忍不住捏了捏她脸,“丢不丢人?”这么说着,下一秒却更用力地将人带进了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低头在她耳边沙哑地说,“想你,好想你。”

第56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56在这一晚全部释放……

两人回到车上,都有些迫不及待。陆以宁嫌那鲜花碍事,干脆丢到了后排,把许昭弥按在自己大腿上,一手向前按住她的后颈,另一手伸进衬衫后面去解她的胸罩。

亲完心里才舒坦了一点。陆以宁躺在几乎调成一百八十度的座椅上喘着粗气,许昭弥则赶忙挪到副驾驶把衬衫扣子系好,两个人全都是脸红心跳的。

陆以宁这才瞥了隔壁土土的满天星一眼,“怎么不买玫瑰?”

“我感觉你的审美应该和正常人不一样……”

“我的审美还不至于喜欢土土的满天星的程度吧?”

许昭弥整理好衣服,看向他说:“不要还我,我摆在我那儿!”

陆以宁乐了乐,弯腰捡起扔在后座的夹克,从内衬夹层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这是什么?”

“送你的,打开看看。”

许昭弥以为是珠宝之类的,因为陆以宁每次出差回来都会送她各式各样的珠宝。结果打开一看,竟然是条真皮颈圈,上面还缠着一条细细的牵引链子,链子特别漂亮,是古法黄金打造的。

“这个,这个我戴不出去。”许昭弥有点害羞。她打小就是乖乖女,自然不懂这是什么,心这当然戴不出去!她想象了一下自己戴在脖子上的样子,总觉得这玩意儿好像有点色‘情。

可她却不知道这就是他故意的,陆以宁盯着她红透了的脸,仿佛此刻已经亲手扒光她的衣服,给她戴上了项圈。

陆以宁天生骨子里的那点放荡暴力的因子好像在她身上激活了。

“那就在家戴,晚上戴给我看,嗯?”

黑色的真皮颈圈,做工和质感都是上乘,上面还点缀着几颗铃铛。戴在脖子上,就有一种窒息和冰凉的感觉。陆以宁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将腕表慢条斯理摘下,随后攥住那条细细的锁链,一下一下地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一拽,许昭弥背对着他跪在地上,头立刻向后仰起来,长发如乌黑的瀑布披散在光滑的脊背上。

陆以宁将掌心用力按在她的胯部,随着身下动作留下一个又一个深红色掌印。

做到汗水顺着大腿内侧流淌,他才肯松开锁链,之后又把人从背面翻过来,正面对着他,从滑腻的胸口一路舔到脚腕,看到小腿处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受伤了?”嗓音都快哑得不成样子。

“没事儿的,就是扭了一下……”前几天帮商户整理陈列时不小心扭到了。许昭弥害羞地把小腿缩了回来,却又被他轻轻握住,搭在了自己肩膀上,“我给亲亲。”低头温柔亲吻那片淤青,如同信徒般虔诚。

他的舌头简直是刑具,比最残酷的刑具还要更加折磨,许昭弥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在遭受他的凌迟,没有任何一个夜晚能比今天还要疯狂。

结束后两个人紧紧搂在一起,靠舌吻来纾解身体的战栗与余温

过了一会儿许昭弥背了过去,肩膀不自觉地抽搐起来。陆以宁伸手过去摸到了一把湿湿的眼泪,默了默后问她,“怎么了,弄疼你了?”

比平时粗暴,却也在克制,许昭弥不是痛,是羞耻。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解释,情侣做‘爱时说些dirtytalk助兴是正常的,她都知道,可她就有那么一点难以接受。

“其实我不喜欢那样,但是……”但是什么呢?陆以宁扭过她的下巴问。她委屈咬着嘴唇沉默不语,他却无奈笑了,把项圈亲自替她取下来,随手扔在地上,搂她进怀里将眼泪细细吻干。

乖,他说以后都不会了。

……

贝诗楠走了,她的离职申请交给了许昭弥,她是第一个审批的,最后由陆以宁签字,那天他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看起来心情很是低落,陆以宁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事实上他也不打算安慰,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安慰的。

“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一辈子。”最后他这么说。

“还想继续在营运部工作吗?”

“怎么了?”

“要不要考虑转岗?”陆以宁突然这么问她,“现在招商那边有个空缺。”

都说招商有前途,许昭弥当然也有过这个想法。但她不能在这个时间节点离开,贝贝刚刚辞职,部门气氛本来就低迷,如果她这时候再转岗,就等于彻底抛弃了大家,老人还好,可对于小杜那种刚刚入职、对工作还充满憧憬的新人来说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

“不了,我觉得我在这份工作上还可以做得更好。”

陆以宁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许昭弥也有点迷茫了,尤其是在贝贝离职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热爱这份工作了,而她热爱的又到底是什么?她看起来努力上进好像真心喜欢现在的工作,可静下心来审视又觉得自己似乎只是在佯装热爱,仿佛只是机械地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轨道前行。她真的满足于这样的状态吗?

许昭弥不知道。但其实生活中有太多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热爱的事物到底是什么。能有幸找到自己喜爱的目标并为之努力奋斗,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而更多的人,即便拥有自己的心之所向,但却因现实的重压和各种无形的束缚,只能将那份热爱深埋心底,一生都难以实现。所以那些怀揣勇气,不顾一切朝着心之向往奋勇前行的人,真的很勇敢。她其实很羡慕贝诗楠,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没有这样的勇气。

又过了几个月,许昭弥下了夜班出来,最后一个走出商场大门,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夜空飘落的雪花,冬天就这么来了。

电影院的活动进行的很好,小众电影专场带动其它场次的上座率也有比较明显的攀升,也是那时许昭弥才知道,原来深夜伤心的人这么多。

这城市节奏这么快,大家每日都在忙碌与疲惫中艰难穿梭着。孤独的身影漂泊在这看似繁华却又陌生的都市,就像是无根的浮萍。狭小的出租房里既没有温暖的灯火等候,也没有熟悉的声音慰藉。

于是在傍晚时分才会纷纷走进这影院里。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在光影交错间试图寻得心灵的慰藉。而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也成了他们在喧嚣中暂缓心跳的唯一的宁静的庇护所。

许昭弥很欣慰自己做成了这样一件有意义的小事,也为处于行业低迷之中的电影院找到了一条出路。本以为后面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没想到这会是最后一个繁荣的冬天,很快疫情便来了。

许昭弥清晰地记得,那是2019年12月末的一天,人们还在欢天喜地地迎接春节。她正在电脑前监控跨年客流数据,耳边是同事讨论春节排班的闲聊声,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直到一通电话打来。

绿野超市的kn95口罩半小时售罄了。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那个传闻的严重性。随后的事情,大家几乎都知道了。

不多久官方新闻就正式报道了这件事。1月12日,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将其命名为“2019-nCoV”。

从那时起消毒水味就开始飘散在商场的各个角落。所有进出商场的顾客都戴着严严实实的口罩,大门的保安手中也举起了测温枪。可即便如此,顾客还是越来越少,直到绿野的一家海鲜排挡的员工被怀疑为阳性病例。莲花商场接到所在街道政府通知,要求其马上暂停营业,所有工作人员立刻居家隔离。

许昭弥开始了线上办公的日子。陆以宁嫌她那个老破小实在不是个住人的地方,尤其在当下困难时期,物业保障几乎跟不上,就开车过去连人带行李一同打包运回了自己那儿。

陆以宁的公寓不大,住一个人合适,两个人的起居生活就显得有那么一点拥挤。每次她霸占书桌工作而他被挤得只能盘腿坐在地毯上时,许昭弥心里就会有点过意不去,“要不我还是回自己那儿吧?”

“可以,小区被封就等着饿死吧。”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送饭呢?”

“那你为什么非要回你那破房子里呢?”陆以宁学她的语气说话,特别气人。

许昭弥果然被气得踢了他一脚,“那你当初为什么不买个大一点的房子呢?”这男人真的是永远没办法好好沟通。

“我怕鬼。”

“什么?你怕鬼?”许昭弥先是笑他,可笑着笑着又突然闭上了嘴。

她想起陆曼青曾经跟她说过的话,说他从小和哥哥住在一起,无论潞城还是港城,还是他哥哥的私宅,两个人的房间永远都在隔壁。大一点的公寓固然好,可房间越多也许就会越难过。陆以宁没什么表情地坐在茶几前看着笔记本里的文件,许昭弥低头看向他,突然就有点心疼了。

弯腰从后面轻轻环抱住他,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女鬼来咯,怕不怕?”故意扮了个鬼脸给他,怕自己刚刚说错话,故意逗他开心。

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奇怪的生物?陆以宁嫌弃地扒拉开她,又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下巴,距离拉近仔细瞧着,许昭弥嘴巴被迫张成o型,蠢萌蠢萌地眨着眼睛,陆以宁忍不住笑了,颔首在她嘴唇深深吻了一口,说:“晚上扮个艳鬼给我看看。”

“滚啊。”

总部那边事情太多了,各种文件指令、政府防疫通知,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那几天陆以宁差不多每晚都在阳台皱着眉头打电话。也是从那时起,许昭弥才知道原来陆以宁平时工作居然这么忙。

当然她也没闲着,商户们的抱怨像是炸开了锅,工作群里每天都要弹出上百条消息。许昭弥除了要收集大家的困难和诉求,还要在线上不断安抚大家的情绪。

解封后也是一片萧索,冷冷清清的。许昭弥每天最重要的工作是安排物业反复做消杀,有时候甚至也会亲自上阵,必要时还要帮着联系供应商给部分驻店员工提供必需的物资。

她开始习惯每天查看感染数字,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越来越多的同事被居家隔离,她也承担了越来越多的工作。休息时依旧在巡场,挨家商铺巡逻,因为担心伍叔身体就主动去店里帮忙,把每家商户的消毒水分装桶都细心贴上了配比标签,又再三叮嘱大家一定要遵守好防疫守则。有时候忙的连午饭都忘记吃了,有时坐着扶梯上楼时也会突然喘不上气,扯下N95口罩后发现橡胶耳绳把耳后都磨出了水泡。

第一次崩溃是当她看到三楼的早教中心亮着惨白灯光,海洋球池变成了堆放防疫物资的临时仓库。乐高积木在打包箱里沉默着,她忽然就想起了过去的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消毒水气味在中央空调里循环,整座商场像是座巨大的透明器皿,孕育着令她无法形容的不可名状的悲伤。

那晚她躲在陆以宁的怀里哭了好久,他们放肆地做xx,从书桌到床上,又从床上滚到地毯上。仿佛明天就要末日,而他们要把这一生对彼此的爱意与欲‘望都在这一晚全部释放。

第57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57“怕什么,要死就……

有一天夜里,许昭弥突然发烧了。那时疫情正严峻,一旦出现发烧症状就要被拉去集中隔离。许昭弥以为自己肯定阳了,半夜偷偷起身收拾行李箱。她烧到三十九度,人都站不稳,眼泪一颗颗顺着烧红的小脸往下掉。气得陆以宁双手扛着她直接把人按在床上大声吼道:“老实呆着,哪也不许去!”疫情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对发烧都如临大敌。许昭弥没了力气,却还哑着嗓子哭着赶他走:“你去住酒店吧,或者我去隔离,我们别住一起了,我会传染给你。”

“少放屁了。”把陆以宁气得不行。囫囵脱了她的衣服,塞进棉被里,贴上退烧贴,又夹上温度计。他烧了热水,晾温后一遍遍为她擦身体。等她体温终于降了些,人也舒服了一点,又马不停蹄地去厨房亲自为她煮粥。清晨的时候,许昭弥喝了一点热粥垫了垫胃口,才把那些五花八门的感冒药吃上。直到早上阳光洒进卧室,她才在温暖的晨曦里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陆以宁依旧坐在床边,不知疲倦地照顾着她,时不时抚摸她的额头,用沾了盐水的棉签一遍遍擦拭她干枯起皮的嘴唇。本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自己生病都是稀里糊涂地熬,哪会真的照顾人呢?可到了他真心想要照顾的人这里,却又比谁都做得好。

许昭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阳了,这在后来依旧是一个未解之谜。那时候试纸还没有研发出来,如果不去医院检查根本没法知道。但是当天傍晚许昭弥的烧就退了。她感觉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在陆以宁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睁开眼睛。夕阳余晖温柔地笼罩着整个卧室,也笼罩着相拥而眠的他们。许昭弥眨了眨眼睛,感觉浑身舒畅,连日来的疲劳仿佛也在一瞬间消失了,病就这么好了。

许昭弥彻底活了过来,不等陆以宁睡醒就把他摇了起来,等他刚一睁开眼睛就立刻用嘴巴堵住了他的唇。她是那么迫不及待,胡乱伸手去解他睡袍的扣子,又色胆包天地摸进睡裤里为非作歹,就是不给他个痛快。

陆以宁的**被她撩得蹭蹭往天灵盖上冒,再也忍不住的他一把将手按住她正在挑逗的命根子上,“找挨‘操呢是不是?”许昭弥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陆以宁咬着后槽牙靠了一声,发现她病好以后眼睛里的火星子都快蹦了出来,一巴掌重重打在她屁股上,“背过去趴好!”

这一次许昭弥十分配合,陆以宁简直无法形容的酣畅淋漓,痛快和爽。完事儿后两个人望着彼此大汗淋漓的模样都乐出了声。

远在美国的陆曼青打来电话,牵挂着儿子和儿媳。美国的疫情形势并不比国内乐观,好在地域广阔、人口密度低,特别是他们所住的富人区,情况相对好一些。陆曼青在电话里反复叮嘱:“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

“知道了,您也是,尤其您这身体,是重点保护对象,”

“我这边小区倒没什么事儿,私人医生也有每天按时上门检查身体,放心啦,弥弥怎么样?有没有照顾好她?”

陆以宁就踢了许昭弥一脚,把电话丢给她,自己一个人去厨房做饭,把空间留给总有说不完悄悄话的女人们。病好以后需要补身体,陆以宁在网上下单的虾和牛肉快到了,他准备给许昭弥做鲜虾牛肉羹吃,补充补充蛋白质。

高端小区的物业好,蔬菜水果供应齐全,很快就都送到了。许昭弥挂了电话,开心地跑到厨房看他做晚餐。看他修长的手指在灶台上忙碌,看他好看的身型、侧脸和眉峰浸染在平平凡凡的烟火气里,像是下凡的神仙。突然就有点感动的想哭,觉得心里暖暖的,感动在这样的困难时期可以蜗居在一起,感动眼前这一顿丰富美味的大餐。鲜虾肉羹煲真的太香了!也多亏了陆以宁提前想到让她搬过来,不然她那个破小区恐怕连吃饭都是问题。

饱暖思**,吃饱饭后两人又回到卧室滚床单。不过这次两人都克制了很多,只是搂在一起躺着,慢悠悠地亲亲蹭蹭搂搂抱抱,一起闭着眼睛说些腻腻歪歪的情话。偶尔,许昭弥会问:

“你说会不会真的世界末日呢?”

“怕什么,要死就一起。”

哦,可是许昭弥还不想死,她还没活够呢。那个时候,许昭弥读了很多契合当下情境的名著,比如《霍乱时期的爱情》。她想他们的这段经历或许可以叫做《新冠时期的爱情》,等以后疫情结束了,她也要写一本这样的书。她说想把这段艰难的经历记录下来,但她没说出口的是,她其实更想把他们的爱情记录下来,总觉得经历过患难的感情更加坚固,也更不容易分开。

转年疫情稍微缓和一点的时候,总部来了通知,陆以宁匆匆飞了回去。

临别时向她保证,“我很快回来。”

许昭弥不想让自己表现得那么矫情,就装作轻快地点了点头。她真的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那天她甚至没有亲自去机场送他,可又谁能真的预料到未来呢?事实是,陆以宁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陆以宁刚离开没多久,商场内又有商户员工确诊阳性,且此次为聚集性病例,一共五例。政府通知下来,莲花随即再度关门停业。

这波疫情来势汹汹,潞城疫情形势严峻,不得已宣布封城。

许昭弥恢复了居家办公的日子,但这次陆以宁却不在她身边了,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睡觉,起初还不太适应,有时从睡梦中惊醒,恍惚觉得枕边还留着他的温度。孤独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周围的寂静如同实质,她的心也仿佛被挖空了那么一块。

外面下着料峭秋雨,大家在小区花园排队做核酸,许昭弥裹着毯子安静地坐在落地窗前,孤独又呆呆地望着外面,突然眼泪就落了下来。

有天晚上看到小区群里紧急招募志愿者的通知,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股劲儿来。她痛恨疫情,痛恨它改变了无数人的生活。可那时她还没意识到疫情真正对她的影响远不止如此,但她已经迫切希望疫情快点结束了。

于是她主动报名参加了小区的志愿招募。她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的物资,又联系物业把家里多余的蔬菜包和水果分享给了人口多的住户。当晚所有志愿者被紧急召集到了一起,跟着政府工作人员迅速学习录入系统,然后与卫生服务中心的医生两人一组进行配合。一群来自各行各业的志愿者们在寒风中哆哆嗦嗦地换上防护服,就这么懵懵懂懂地上阵了。

冬天多冷啊,又是凌晨五点,工作人员们就已经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子里就位完毕。冷风毫无阻挡地灌了进来,尽管有个鼓风机烤暖,可大家的腿依旧被冻得发麻。饭点一到,泡面和矿泉水便是他们的标配。然而即便条件艰苦,大家却还是相互鼓励,在防护服上画上笑脸以苦为乐,坚信再难的日子也能扛过去。

解封后商场恢复了营业,可是几次折腾下来让很多店铺元气大伤,有些撑不住的品牌就只能无奈选择关店。不止是莲花,几乎所有商场的撤铺率都在不断升高,那是商业地产人最苦命的一年。有时候和贝诗楠发消息诉苦,贝贝就让她看开点,说她刚刚把导游证考下来,准备小攒一比去卢旺达看大猩猩的,结果呢?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旅游人才是最苦命的。”

许昭弥问她那你后悔辞职吗?贝诗楠依旧坚定:“不后悔啊!”虽然她现在已经穷到叮当响,就快吃了上顿没下顿了,可却还有梦想在支撑着她,梦想是什么呢?大概是那几年唯一能给予人力量的精神食粮了。

贝诗楠发来一张自己在北海涠洲岛晒太阳的照片,最近台风刚过,她住的民宿一片狼藉:“我从早上收拾到晚上呜呜呜,现在还在扫地呢。”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因为疫情我被封在岛上了哈哈哈,我没钱住宿嘛,就被民宿老板扣下当小工了。”

“老板超凶的!是个怪大叔。”

“不过偶尔晚上他会请我喝他自己酿的荔枝酒,其实他人也还不错啦~”

那一年所有人都活得很辛苦,但也有人像贝贝这样学着苦中作乐。许昭弥有时候听贝诗楠讲她在岛上的有意思的生活,总会情不自禁地羡慕,偶尔也会想起自己曾经的梦想。是什么呢?回老家开一家民宿,养些猫猫狗狗,生意不必多红火,每天有那么三两客人,能维持生计就行,平平淡淡岁月静好足矣。可似乎这样的梦想现在却离她越来越遥远了。

那天晚上许昭弥真的做了这样一个梦:她辞职回到老家,真的开了一间这样的民宿。楼下是小酒吧,楼上是客房,门口种着花花草草,还有一棵橘子树。橘子树下趴着两只胖橘猫。詹源背包路过嘉城时正好住在她的民宿里,他微笑着夸赞她:“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陆以宁的电话吵醒了她。那时他已经离开很久了,总部正值最忙的时候,许昭弥之前几次打电话过去都能听到乱糟糟的背景音,所以后来她很少再去打扰他。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经说过话了。

陆以宁问她最近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疲惫,让人很心疼。许昭弥没有告诉他自己去做了志愿者,就说居家办公还不错,只是好多店铺撑不下去关店了,她心里很是担心,问他总部有没有好的应对办法。

“会有。”陆以宁让她不要担心,“既然已经居家办公,那就趁机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嗯好。”两个人都没有再多说别的话,随后是一阵冗长的沉默。陆以宁再次开口时,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沙哑,“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其实那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在嘴边,可却她怎么也问不出口。或许在那时,她潜意识里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愿面对现实。许昭弥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台灯。灯光下,她看着自己手上长出的冻疮,便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异地恋就是这样,如果对方刻意不表露情绪,你就无从知晓此刻与你隔着电话聊天的人是开心还是难过。

“那我们工资还会照常发吗?”她强打起精神,和他开了个玩笑。

之后听到那边一声短促的轻笑,陆以宁骂了她一句傻子。

晚上许昭弥又给爸妈打电话,询问家里的情况。

“爷爷身体不好,一定要特别注意,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

“还有你们俩——”她喋喋不休地嘱咐了许多,反过来又听爸妈念叨,问她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出门一定要戴好口罩,工作别太拼,身体才是第一位的,太累就回家,爸妈养着她。许昭弥鼻子一酸,挂了电话后,忍不住趴在床头哭了一包。

她已经两年没回家了,独自一人住在陆以宁的房子里,每天重复着工作、睡觉、吃饭的生活。那年春节就是她一个人过的,她抱着小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联欢晚会,那年的春晚甚至没有观众,窗外的大街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一片萧瑟。她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了声“新年快乐”。

凌晨的时候,她收到了陆以宁的微信。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希望疫情能快点过去。”

“希望世界能好起来。”

“一定会好的。”

第58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58我们是不是要分手……

2021年又是新的一年,疫情态势已逐渐平稳,进入常态化防控阶段,人们似乎也都习惯了,生活陆陆续续恢复正常。不久后总部一纸调令下来,莲花来了一位新的项目总。

姓周,叫周齐,一表人才,据说是从沪城来的。

于是大家就都知道陆总升了,陆总不会回来了,太子爷终于结束历练回去了,周总是来接替陆总的。

许昭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令她最难过的,并不是她最后一个知道,而是有关他的所有事,她几乎都是被动知道的。而那些事,他明明可以亲口告诉她,可是没有,他从来没有过。

大家都在私下议论,“陆总走了,估计栗栗也快了。”

许昭弥不知道姚栗栗是不是真的也要调去总部,但是这样的谣言已经传了快三年了。

三年,真是个令人恍惚的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她和陆以宁正式谈恋爱也已经三年了。

之前潞城解封的时候,有一次陆以宁飞来看她,两个人在家里腻乎了一整个周末,离开时就都有那么一点不舍。许昭弥亲自为他打好领带,陆以宁握着她的手走近电梯间,正好遇到一位买菜回来的邻居,那阿姨似乎认得陆以宁,就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小情侣感情真不错呀,什么时候结婚?”

就是这么一句,也并没什么恶意,陆以宁却理都不理,拉着许昭弥的手就进了电梯。

“阿姨在和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人呢?”

陆以宁就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许昭弥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忽然就觉得特别心寒,那一眼有多伤人呢?让许昭弥尴尬到几乎要无地自容的程度。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想要趁机要你一个答案,“我只是觉得你刚刚的行为很不礼貌。”

陆以宁语气淡淡:“我不喜欢把私生活给陌生人看。”

“她不是陌生人,她是你邻居。”

“我不认识她。”

“可我认识,陆以宁,我认识。”你有考虑过我吗?许昭弥激动的时候就容易抬高语调,她的声音细细的,有那么一点颤抖,眼眶也有点红了,“我一个人住在你家,偶尔也会有断水断电的时候,阿姨帮了我很多,我不觉得她是陌生人,她也知道我是你女朋友。”

许昭弥说完就偏过了头,她觉得自己好难堪,再掉泪的话就太没出息了,她咬着牙齿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断水断电你为什么不找管家?一月两万的私人管家服务是摆设吗?”

陆以宁这样说。尽管他看到许昭弥已经哭了,却还是不肯把怼人的话憋回心里,要说出来才痛快。

“是。”许昭弥擦了把眼泪笑了笑,率先走出电梯,“是我忘记了。”

异地时小心翼翼,生怕打过去的哪句话有歧义,引起对方不必要的误会,其实两个人都很珍惜这段感情,更珍惜这场难得的相见,可再分别的最后一刻还是搞砸了,许昭弥心里特别难受,她也不想吵架,可心里就好像有一根刺在一直扎着她,让她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忽视。

去机场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陆以宁透过镜子看了她好几眼,是在一个等灯的路口,突然把手伸了过去,紧紧握住她的。

“好不容易来一次,又是申请又是隔离,不吵架了好不好?”他低头服软,有些讨好地在她手腕上亲了一口。

“谁跟你吵架了?是你烦人。”

“是我烦人,之前断水断电过?”

“有一次,我以为是电闸坏了,是阿姨的儿子帮我检查的,后来才发现是没费了。”

“自己交的费?”

“嗯。”

“怎么不告诉我?”

“这种乱七八糟的琐事有必要麻烦你吗?”许昭弥扭过头看着他。

“有必要,下次告诉我,就算是电闸坏了,我也飞过来替你修好。”

“拉倒。等你来了天都亮了。”许昭弥嗤了声扭回头去,继续看着窗外。

陆以宁看着她气嘟嘟的模样笑了那么一下。

两个人就这么和好了,许昭弥主要是不想再计较,再计较又有什么用呢?其实彼此心里都知道真正的症结是什么,根本不是断水断电的问题,但大家都不去碰那个敏感话题,以为不去触碰就不存在。

其实后来想想,如果陆以宁不是这样反应的话,许昭弥不会和他生气的,她顶多会在心里偷偷难过,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和自己结婚,这是她早就知道的答案,也是早以为自己选好的路,可看到他甚至连敷衍和假装一下都不愿意对自己,她就有那么一点心寒了。

她其实渴望一场沟通,一场真诚的袒露心迹、面对彼此的过程,哪怕知道结局是无法更改的,她也觉得欣慰,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爱的人真心放在心上的,会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和牺牲是值得的,她会说我懂你的难处和心结,我愿意陪你一起克服,无论什么形式,可他从来没有过。

三年了,未来还有更多的三年,甚至三十年,这是她当初自己选择的生活,和她想象中的未来一样吗?

许昭弥坐在办公室,任由外面谣言甚嚣尘上,她对着笔记本屏幕提不起一点工作的劲头,忽然就觉得特别emo。

陆以宁电话打过来,恍惚两秒,她接起。

却不说话。

“怎么了?”陆以宁察觉她有一点丧,默了默后开口道,“心情不好?”

许昭弥突然就觉得有点可笑,他之所以会打这个电话,不就是因为担心她已经看到了调函,所以她应该高兴吗?

“姚栗栗要调去总部,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到处都在传是你要把她带走的,三年了我不信你一句没听过。”

“我听过,但你信吗?”

“我为什么不信呢?既然你听过,那么三年了,你有对我解释过一句吗,你就这么任由谣言存在,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信?”许昭弥承认自己有点失控了,她不喜欢自己这样,但她确实绷不住了,她已经没办法再默默忍受和独自消化。

陆以宁也不喜欢她这样,他甚至觉得她有一点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情绪爆发和莫名其妙的质问,“我觉得你该有脑子甄别真假,所以才没有解释,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把这种无聊谣言放在心上。”

许昭弥无声摇了摇头,背对身去掩盖泪痕,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答案。陆以宁也并不想和她吵架,事实上他现在打电话来是有别的事,但他现在也有一点生气,许昭弥刚刚质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傻子难道还真的相信他和别人有一腿?他真的要气死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却也不挂电话,听筒里传来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的呼吸声,代表彼此都在默默较劲儿。

但最后,还是陆以宁败下阵来,“是会有一个人到总部,但那是总部的优才计划,文件还没正式颁布,和我无关,我只是之前在中层会上提过一嘴,那时姚栗栗正好入职,估计谣言是这样传出来的。”

“好,她的事情我知道了。”其实许昭弥当然知道和他无关,她也并没有全信那个谣言,她在乎的只是凡是涉及他的事情他从不主动跟她解释而已,他从不与她沟通,这让她觉得自己从没被他真正在乎和尊重过。

或许他根本不想解释,就像他自己说的,觉得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解释是在浪费时间,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让她自己消化,无论是婚姻观念还是有关他的传闻甚至工作调任的事情,任何事她总有自己知道的一天,虽然自己消化的过程真的很艰难。

“那你呢,你还会回来吗?今天新领导上任了。”

“暂时不回。”

“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呢?怕我受不了吗,你觉得我在公司看到你任命就受得了吗?”许昭弥突然就不想再自己消化了,她大声地质问了出来。

之前她不敢问,不敢开口,怕失去,怕心寒。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还有什么不敢问的?还在掩耳盗铃有什么必要呢?没必要了,如果他不回来了,那他们也就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我们是不是要分手了?

许昭弥心里这样想着,心就像被一双大手狠狠掐住一样,眼泪也流了出来,哽咽了那么几秒,依旧不见他的回复,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我们——”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却听对面忽然开口问她,“你想来总部吗?”

什么?许昭弥脑袋嗡的一下,愣住了。

电话里,陆以宁微微叹了口气,道:“打电话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

转天上午的新任项目总就职会上,一份总部文件与人事任命同时公布,吴潇亲自解读了“优才计划”。

“从本年度起,全国范围内各城市项目的一线员工均有资格参与年度优秀员工名额的竞争。最终胜出者将获得在总部任职的资格,并将提供食宿方面的保障。”

要知道香港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之前就听说总部员工的工作待遇特别好,工作到了一定年限就可以申请单身公寓一套。莲华总部的单身公寓有多牛呢?可不是那种逼仄的“棺材房”,也不是多人合住,而是地处繁华地段的独立单间。而且之前即便身为总部员工,也明确规定得积累十年工作经历才有资格申请。

总部薪资标准本就高出行业平均水平30%,叠加住房福利,工作满七年又可申请香港永居,光是这些就足以让无数渴望改换阶层的年轻人趋之若鹜。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多么难得的机遇。可名额又极少,每个项目仅推选1人,还需先通过部门内多维考核,再与全国数百项目精英角逐仅有的6个席位。

但莲华这两年在陆以宁主导的精细化改革下,在集团的业绩排名中稳居前三,尤其在坪效与人效两大核心指标上长期领跑。所以只要保持住当前增速,在综合考核排名第一,就很有可能获得直通维港的名额。

许昭弥听明白了,这就是昨天陆以宁在电话里对她说的,给她吃的那颗定心丸。

“如果想来总部,就努力拿优秀。”

“没信心。”许昭弥丢过去一个撇嘴的表情包,虽然她知道这很难,但其实还是看到了希望。

她心里是有一点开心的,但是她不愿让自己表现出来,那样就显得太没出息了。

不能昨天刚和他吵完架闹脾气说分手,今天就没出息地说我能行!

可她真的是有一点开心,她之前甚至已经想好了异地情侣的生活了,比如哪些日子他过来,哪些日子她过去,再然后哪些日子他们两个一起调休去旅游,也告诉自己在他不在的时候自己也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多看书多找点自己的爱好,可每次想到这样的未来心里就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好像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幸福。

异地恋有多辛苦呢?她不是不知道,尤其疫情时期,不管你多有钱或者有怎样的地位,也要遵守繁缛的规定和程序,见一面比登天还难。

可即便知道这些,即便是在昨天和他哭着吵架的时候,差点就说出“那我们是不是就没必要在一起了”这样的话,下一秒却还是把哭肿的眼睛蒙在被子里,为即将异地的他们做打算。

因为其实她根本就不想和陆以宁分开。

至少那时她还不想。

“我相信你。”

“那我要是拿不到优秀呢?”

“那就把你一个人丢在潞城。”

“那我就去找帅哥!”

“敢。”

许昭弥撇了撇嘴,偷偷笑了,挂了电话又觉得有点像做梦,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明明上一秒还在为即将开始的异地生活感到绝望,下一秒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突然出现在眼前,只要努力就能抓住。不仅可以去香港结束异地状态,甚至还能和他一起工作。

许昭弥恍恍惚惚的,到下班还有那么一点不敢相信。

从那天起许昭弥就打起了精神,每天睡醒都要对着镜子问自己一句:许经理今天努力了吗?

然后斗志满满地来到工作岗位上。

今天她要带着周齐去巡场,为他大概介绍各个品牌的情况,两个人从六楼开始一层一层往下开始走,许昭弥今天穿的比较正式,工装西服和高跟鞋,扎着单马尾,手里夹着笔记本,整个人看起来就很利落干练,她几乎对每一家商铺都如数家珍,偶尔周齐提出一些疑问都能快速回答上来,让周齐感到很舒服。

周齐看她走路时踩着高跟鞋的小腿开始有一点打晃,就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歇会儿吧,走了两个小时了,辛苦你了。”

许昭弥有一点受宠若惊,抱着本子礼貌摆了摆手,“不会,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有点累了,请你喝杯咖啡好不好?”周齐笑了笑,抬脚进了附近的咖啡店。

一杯冰美一杯拿铁。周齐问她:“喝哪个?”

许昭弥手指轻轻指了指那杯拿铁:“谢谢。”

两个人在遮阳篷下坐下。

“许经理在莲华工作多久了?”

“五年。”说完许昭弥自己也愣了下,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连小杜都开始带新人了,而她也转眼成了商场老人了。

“那是前辈了,以后工作还要多向你请教。”

“不敢不敢,有事您吩咐就好。”新领导也太客气了吧,许昭弥突然想到陆以宁刚来的时候,有句话怎么说的?没对比就没伤害,人家周齐简直比陆以宁强太多!

又偷偷瞄了几眼,别说,人家长得也挺帅的嘛。

这么想着就有点走神了,不一会儿许昭弥听到他开口道,“当然,如果许经理有任何生活困难也可以随时找我,我随叫随到。”

“哈?”

周齐看到她被吓到的模样,忙摆手,“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受人之托。”

这周齐还挺逗,又朝她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保证,“放心,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许昭弥反应过来,脸蹭地红了,恨不得当场长出地缝钻进去。

她真的要气死,陆以宁这人怎么什么都和别人说啊!而且说了还不告诉她!真是太可恶了!

但她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甜蜜,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真是奇怪。

第59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59“为了爱的人勇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很快年中大促就到了。

年中大促不仅对整个商场来说至关重要,许昭弥也知道,对她来说更加意义重大,是提升业绩的最重要的机会,所以她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大促。

新来的商户不配合打折活动,负责沟通的营运经理多次上门协商,却次次吃闭门羹,换做以往大家或许早就打了退堂鼓,可许昭弥这次说什么都不肯轻易放弃。她一趟又一趟地亲自登门拜访商户,不厌其烦地沟通解释,终于慢慢说服了对方。

有一次在布置中庭的时候,为了确保每个细节都完美,她主动爬上梯子进行调整,结果却不小心扭到了脚,去医院检查有点骨裂,骨裂多痛啊,医生建议她卧床休息,否则以后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但她那时却鬼迷了心窍,说什么都要坚持工作,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心里只想着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年中大促的进度。

年中庆的策划里,许昭弥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在莲华前广场搞一场烟花秀活动,她坚信,烟花活动不仅能吸引到更多客流,最主要的,它也会给被疫情阴霾笼罩已久的人们带来一点久违的幸福感。她渴望用这一场璀璨的烟花,为这两年来的压抑而灰暗的生活带去一抹温暖人心的光亮,哪怕一点也足够。

可这提议刚提出就遭到一致反对。疫情期间人员聚集隐患大,发生公共安全问题更是后果不堪设想,就连一向支持她的周齐起初也心存疑虑,但许昭弥没有放弃,她有那么一句话其实是有点打动他的,“越是苦难时期,人们才越需要那一点光亮。”最后周齐批准了,但所有手续需要许昭弥一个人去亲自办理。

要在疫情期间举办大型烟花活动,谈何容易?光是审批环节就困难重重。可许昭弥一点都不怕,后来想想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到底是什么信念在支撑着那时固执的她呢?

那段时间她奔波于各个政府部门之间,递交申请、准备材料、反复沟通,却屡屡碰壁。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都不愿轻易承担责任,审批流程推进得异常艰难。但她真的没有一点退缩,就那么傻乎乎地往前莽,有一次为了能及时向领导汇报策划方案,她在政府大楼门口居然等了五个小时,直到会议结束。也是幸运,后来一位女领导认真看过策划方案后,被她的用心和热情感动到。考虑到疫情期间人们对美好事物的渴望,最终批准了这次烟花活动。

尽管那晚的烟花规模不算大,烟花样式也没有那么华丽,可五彩斑斓的光芒依旧照亮了商场上空,更点亮了每一位驻足者的脸庞。人们戴着口罩,眼中却满是笑意,那一双双向上仰望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许昭弥站在燃放台旁看着广场上的人群,忽然就觉得特别感动。大家脸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对她来说是比那晚的烟花还要美的风景。

“您好请稍等~我是潞城生活新闻栏目记者许岁眠,请问您是此次烟花燃放活动的负责人吗?我想占用您几分钟时间,给您做一个简单的采访,可以吗?”

许昭弥拖着受伤的腿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回过头,就看到一个长相明艳的大美女正对着她微笑。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被这女生的颜值震惊到了,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呢?这会儿美人儿还朝她甜甜地笑了一下,“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就十五分钟,可以吗?”

她本来想赶紧去医院的,可怎么都无法开口拒绝眼前这个漂亮的美人儿,果然人长得好看在某些时候真的很有优势,“好吧。”

于是两人来到一楼大厅的咖啡厅开始采访。许昭弥觉得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说起话来也让人感到舒服。刚开始接受采访时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紧张,不过对方几句话很快就让她放松了下来,整个采访过程也可以说是如沐春风。

等采访结束后,许岁眠喊住了她:“稍等一下~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她低头快速从相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来,递给许昭弥看。镜头里是一位流浪汉,在路过莲花广场的时候被头顶的烟花吸引,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垃圾桶旁边,抬头仰望着夜空的烟火,眼中竟泛起了泪花。

这张照片拍得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生活中总有些人在苦难中行走,但我想日后他们会在每个灰心的日子里回忆起这个美好的时刻。所以,其实我最想说的是,感谢你组织的这场活动。”

那晚许昭弥拖着受伤的腿,一个人去医院复查,把医生气得直摔病历本,“再拖拖你就残疾了知道吗?”

许昭弥嘿嘿一笑,“工作太忙了嘛……”

老医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嘱咐她,“年轻人不要这么拼,就算自己不当回事也想想你们父母,身体坏了父母也会心疼的。”

一提到父母,许昭弥眼眶就酸了,偷偷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年中庆结束了,她得了几天假,这次她没有再乱来,而是听医生的话乖乖住了两天院。出院那天的阳光特别好,她拉着行李箱站在公交车站等出租,给陆以宁打了个电话。

那时他正要去开会,许昭弥不敢打扰他,匆匆说了两句就赶紧挂了电话,陆以宁说了一声:“乖,散了会我打给你。”

许昭弥到了家后叫了个外卖,趴在沙发上继续看没看完的书,边等陆以宁的回电,微信偶尔也会和朋友聊聊天。贝贝最近正在苦练英文,准备下半年去非洲闯荡;琳琳还在失业边缘徘徊,据说疫情把她们公司折腾得快撑不下去了;大飞算是他们几个混得最好的,转型网红主播,每晚在直播间和家人们唱歌唠嗑,据说挣得比他演出时还多。

偶尔也和詹源聊上那么两句,他好像又回到潞城了,但具体回来做什么他也没有多说,他问许昭弥在干什么,许昭弥就把手头正在看的这本书拍给他。

詹源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对香港文化感兴趣了?”许昭弥正在看的这本书叫《香港散步学》,这本书其实很有名的,大概介绍了在香港散步的十条路线,很巧的是,这十条路线詹源都去过。

“我打算去香港定居了。”许昭弥回复他。所以她最近读了好多好多有关那座城的书,还自学起了粤语。

“香港有你喜欢的地方?”

“因为我男朋友在那里啊。”

“这好像不应该是理由?”

许昭弥不懂,至少那时的她还不明白,这为什么不能是理由呢?

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至少在那时,许昭弥觉得足够了,甚至还认为这很浪漫。然而詹源却摇了摇头,不过他并没有再多说。

詹源太聪明了。当一个女孩已经在人生路上迷失方向时,是不会轻易相信路人指给她的正确方向的。有些话不必明说,人生有许多道理,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撞过那坚硬的“南墙”,在疼痛中挣扎过,在挫折中成长过,才能真正领悟其中的真理。

你可以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但如果你不是真的热爱,就不应该因为一个人放弃自己所在的城,奔赴他的城,那是最愚蠢的行为。

有一些决定,在外人看来也许并不明智,但那是她的选择,是她成长过程中必经的阶段。

也许我就是喜欢香港呢?许昭弥想了很久,又回了詹源那么一句,避风塘炒蟹挺好吃的。

许昭弥的电话终于接通,陆以宁语气中透着不悦,“占线?”

“是詹源!”

“打了四十分钟?”

“你吃醋啦?”

“没有。”

“口是心非?”

陆以宁被噎了一下,干脆承认,“对,我吃醋,所以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呢?”

“看看你。”

“好呀!稍等一下哦。”许昭弥这次不仅没拒绝,反而还有那么一点兴奋,她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单腿跳着到餐厅把餐桌上的手机支架拿了过来。

其实就算陆以宁不说她也想要和他视频的,她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也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

“前几天给你发的信息你看到了吗,我还上了电视采访呢,有大概十秒钟的镜头哦!”

“还没有。”他其实看了信息,但电视采访却没看,他很忙,根本没时间去关注工作以外的事。当许昭弥的小脸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一刻,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根本也就没心思再和她讨论别的话题,“回头我看录播,镜头再往下来一点。”

许昭弥哦了声,“那就算啦,反正就几秒,不至于专门看重播的。”终于把支架支好,整个人端端正正出现在镜头里,许昭弥对着他傻傻笑了笑,伸手理了理头发。

其实她刚刚是有一点失望的,如果他看了采访,就该知道这段时间她为了工作有多努力,他们店的年中烟花秀活动办得多么成功,她其实有一点想要他的夸奖来着。可他没看,反应也远不如许昭弥想象中热烈,这让她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失落,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觉得也没关系。

两个人无声对视了那么两秒,许昭弥就有点害羞,他那边光线很暗,许昭弥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她捧着脸颊凑近手机,两片粉嫩的唇张张合合,“你在干什么呀?”

车子停在路边,陆以宁点了根烟夹在手里,狠狠吸了一口。

眼睛盯着屏幕。

“在想你。”他说话时的呼吸都颤了。

……

很快年中排名公布了。许昭弥本来以为,自己做出了这么多贡献,应该能获得第一名的,因为之前周齐也讲过,没有人比她更努力了,但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实现的。通过多维度综合评定,年中排名第一的同事是来招商部的一位男同事,她的排名甚至都没进入前三。

那位男同事能拔得头筹,是因为他在上半年成功招来了一个自带庞大客流的知名大品牌。所以成功不仅要看努力,还要看运气,更要看机遇。

许昭弥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这样的运气和机遇了。公布排名的那一天她特别难过,一个人在茶水间坐了许久,如果是以前,或许还有贝贝在身边鼓励她安慰她,而现在连贝贝也不在了。

周齐在群里艾特那位同事,恭喜他并希望他再接再厉,毕竟还有下半年,年终排名才是最重要的。招商部全体列队为他撒花,其他部门同事不管真心还是做样子,都在群里发了恭喜的消息,只有许昭弥没有回复。

“成绩并不重要,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陆以宁打电话来安慰她。

“成绩不重要吗?”她就不懂了,如果成绩不重要,那她这么拼命干什么?

“那什么最重要?”

“能力。”每一次的努力和锻炼都会留下痕迹,日后他在组建新加坡团队时,挑选的必然都是有能力的人。所以能力才是最重要的,这才是他真正想要她不断追求和提升的。

事实上他本来就没有想要她真的来总部,只是希望借此让她有动力进步,让她好好工作和生活,省得一个人在潞城胡思乱想。

陆以宁有时候看着许昭弥的眼神,就知道她想太多了。事实上那时候因为疫情,新加坡项目被迫中止了,甚至一度被董事会否决并要更改东南亚投资布局,陆以宁一直在努力争取,这也是他答应回总部的原因,如果不回来就彻底没希望了。有时也痛恨命运弄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他原本计划好的一切节奏,但他没有放弃,他也不希望许昭弥放弃。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许昭弥的心情并没有好很多,反而更糟糕了。她其实不想要什么能力,她只想要好成绩,能力能让她去香港吗?不能,但好成绩可以。可有能力不一定就有好成绩,能力再强,没背景没人脉没运气,照样没有好成绩。许昭弥大概没意识到自己忘记初心了,她忽然就有点丧气,没有了再拼下去的动力。

万一去不了总部怎么办?

去不了就去不了,大不了就异地恋。

可是谈恋爱的两个人不能一辈子异地吧。

她又开始思考回了这个问题。

一段感情,新鲜感过了,靠什么维持呢?有婚姻的话,还有婚姻关系和家庭责任感来维持,那没有婚姻呢?

许昭弥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刷朋友圈正好看到贝贝更新了状态,就点开她头像找她聊天。

“我感觉我和他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她这么说。

深夜emo,贝诗楠太懂她了,“考核不顺利?年中排名出来了?”

许昭弥发过去一个很沮丧的表情包,“我大概去不了总部了”。

“他不调你去总部吗?”

“他调不了,只有通过优才计划才能去”。

“他应该动用职权调你去,然后暗地里给你操作成第一。”

“那怎么行呢?他不是那种人,而且我也不想这样,我要光明正大地凭实力去”。

但是努力并不一定就代表有实力,她也许就没什么实力,许昭弥这段时间每天都在认清自己。

其实有一点她是一直没变的,就是不管在爱情里怎么迷失自己,她都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人品,绝不为了爱情而放弃原则底线。

“或者你没有想过换工作吗?你不一定就非得在莲花工作吧?香港商场那么多,你也可以去别的商场工作啊。”贝诗楠给她出主意,“而且凭你在莲花的资历,哪怕去太古面试应该也是有机会的吧?”

许昭弥盯着贝贝发来的信息,有那么一瞬间突然福至心灵。是啊,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在莲花这一棵树上吊死呢?既然想去香港,那她也可以换工作啊,凭她现在的资历,哪怕去不了太古这样的高端购物中心,去个普普通通的商场应该也绰绰有余。

以前她从没有过这个想法,这么一想突然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打开招聘网站,切换地区,快速浏览香港最近的招聘信息。

但是看来看去,都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岗位,换工作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购物中心招聘营运总监,要求至少有五年工作经验,不少还要求应聘者具有海外学历背景,门槛比内地高出不少。许昭弥一点点往下浏览招聘信息,找到了几个中低端购物中心发布的招聘营运经理、楼层主管之类岗位的信息。这些岗位门槛不高,薪水也还不错,正好她符合报名条件,于是她心里就有了那么一点心动。

许昭弥这样安慰自己:“反正我最擅长打杂了。我肯定是打杂里做得最好的,当不了龙头,当凤尾也不错啊!”

许昭弥越想越兴奋,大半夜的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迅速把链接发给了陆以宁。

“你觉得我应聘这个岗位有戏吗?应该不会太难吧?”她满心期待地发了消息。

正巧陆以宁也还没睡,很快就回复过来:“想换工作?”

“是啊,疫情看不到头,你回来一次太麻烦了,而且我们两个也不能总是异地呀,所以我打算换份新工作,到你那边去~”

“我不建议你换工作。”陆以宁回信息的手甚至有些发抖。许昭弥这个蠢女人竟然想换工作,看着她发过来的链接,什么乱七八糟的商场楼层主管,她竟然想去基层当个打杂的。她在职场辛苦学了那么多年东西都白学了,之前自己跟她讲的那些职业规划也都白说了。

陆以宁看到她发来的信息时都要气死了。

许昭弥也生气,“你为什么不建议我换工作?难道你不想我去香港吗?”

“不是。”

“那是什么?”许昭弥等了好久,“你为什么不说话?”

陆以宁握着手机默了默,刚准备回复,左肩就立刻挨了一记鸡毛掸子,负责监视的老佣人正用浑浊的眼珠狠狠地剜着他,“手机收起来!”

陆以宁跪在祠堂里,觉得腿有那么一点麻了,这一记掸子也是真疼,屈起泛着青色的膝盖,同时又回瞪了那老佣人一眼。

神龛里哥哥的遗像在香火中忽明忽暗,那是一张永远定格在三十岁的面容。自从蒋奇睿去世后,每逢忌日他都被要求在祠堂跪满三昼夜——谁让他是家族的罪人呢?

而这些,他从来没有跟许昭弥说过。

陆以宁被打了那么两下,却还是没把手机收起来。

“知道了。”见那鸡毛掸子又要落下,他才蹙着眉开口,把手机收起来。陆以宁其实是想跟她说点什么的,他是不愿意她来香港,所以才计划带她去新加坡,但这些话他没办法说出口。左右看看,他几乎失笑,这么垃圾的生活,要他怎么说出口?

何况他真的很生许昭弥的气,觉得她太令自己失望了。而且他太了解许昭弥,知道她是典型“打一鞭子走一步”的性格,属于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的类型。她太习惯安于现状了,如果没有危机,是不会主动寻求进步的。

陆以宁承认自己有些自私,用这种残酷方式逼着她锻炼、成长,但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外面的世界很残酷,如果她没有能力却处在不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别人会质疑她,她也会寸步难行,到那时候痛苦的还是她自己。

何况他也不一定能把新加坡项目拿下来,与其给她希望后又让希望破灭,那还不如不给。

陆以宁站起来后腿都在打晃。他慢慢扶着栏杆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越想越气,就掏出手机回复许昭弥。

“你应该相信自己能做到第一,而不是觉得自己不行就不想努力了。不要因为害怕自己拿不了第一就逃避去换工作,甚至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份糟糕透顶的破工作。你是在害怕吗?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吗?”

许昭弥就那样瞪着眼睛过了一夜,终于在清晨等到了他的消息。她迫不及待地点开查看,却一下子愣住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眼睛就模糊了。

其实他说的对,甚至是一针见血的程度。尽管她内心极不情愿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害怕了,她就是觉得自己不行,所以在逃避。然而她所期望的绝不是他这样毫不留情、直戳痛处的回复。

他为什么就不能对她柔软一点呢?

她其实只是渴望听到一句“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为你兜底”而已,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也并不需要他真的做什么,她只是想要这么一点点安全感而已,而不是每次当她说自己不行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留情地说要把她丢在潞城,让她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许昭弥擦干眼泪,关掉了手机。

这一天,陆以宁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许昭弥都不接。

晚上,他气也消了,许昭弥的电话也开机了。

“睡了吗?”陆以宁问。

“睡了。”

“睡了还发信息?”陆以宁从贫瘠的表情包里划拉半天,才找到一个小狗头丢了过去。

许昭弥懒得理他,准备睡觉,看到他又发来一句——

“别乱想了,我爱你。”

她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和好了。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吵完闹完,最后他发来一两句好话,两人好像就该和好了,然而实质问题却永远没有得到解决。

陆以宁弹来视频通话,许昭弥没有接听。她心里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堵得慌,过了一会儿,那边没了动静。许昭弥从床上爬起来,给陆以宁回复了这样一条消息:

“我觉得你说得对。我是害怕失败,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做不到第一名,所以选择了逃避。但我其实想让你知道,我并不喜欢香港。无论我想拿到第一,还是想要换工作,都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想为了爱的人勇敢一次,不管你信不信。就是这样。”

第60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60“不努力了,我养……

许昭弥重新打起了精神。

就像她说的,要为了爱的人勇敢一次。

那两年线下实体行业都在探寻新的发展出路,莲花也紧跟步伐,积极拓展线上销售渠道,一是搭建自有商城,二是涉水直播带货。

对于直播带货这一块,以前许昭弥并不太了解,为此她还专门请教了大飞。大飞毫无保留地分享了他的“憋单话术”,以及一些直播带货的小技巧,比如每十五分钟推出福利款商品,每半小时用爆款商品来吸引人气。

以前许昭弥会觉得那些卖货的直播间特别吵闹,经过大飞用专业知识这么一分析,她忽然就顿悟了:那些气氛组不就是传统百货所谓“人货场”逻辑里的“场”吗?这“场”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

许昭弥突然就觉得受益匪浅,在与众品牌店长的沟通会上,她听的甚至比店长们还认真。就觉得其实人有的时候真的是打不败的小强,哪怕实体经济受到重创的今天,人们寻找出路的决心和意志都还如此坚定。中国人民有着无比坚韧的精神,就像面对疫情时展现出来的那样,即便遭遇艰难险阻,也会如同野火烧不尽的野草,重新焕发生机。

所以她也要重振雄风才行!

这几天许昭弥的工作很累,却也很充实,充实的生活让她短暂忘记了其它的烦恼,包括和陆以宁的冷战。

陆以宁倒是每天都有给她发消息,不过许昭弥总是晚上才回,有时候到家太累了就想睡觉,临睡前简单给他回个晚安,他再发来什么得到的就只有那么一个“忙”,再就没了人影儿。陆以宁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气自己这张臭嘴,没事儿惹她干什么?

他以为她还在生气,故意冷落他,但其实许昭弥是真的忙。

有时候回到家天都黑了,许昭弥就连买回来的夜宵都不想吃,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电梯间,只想快点躺到床上休息。

背后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吓得她手一抖,密码输入错误。她转身就被裹挟着夜风的陆以宁堵在了墙角。

“啪”,手里提着的热干面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来了?”许昭弥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眶瞬间红了。

“怕你把我甩了。”带着寒气的吻落在她耳边。陆以宁一边亲她,一边用另一只手越过她身后,利落地滑开密码锁,随后手落在她腰间。两个人步步后退,几乎踉跄着进了门,随后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玄关的灯亮起,打在他那张带着胡渣、风尘仆仆的脸上。

有多少日子没见了呢?许昭弥仰头望着眼前的男人,被他搂在温热的胸膛前,闻着熟悉的味道,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他们在玄关脱掉彼此的外套,又一起去洗澡,回到床上迫不及待地做,爱。陆以宁双手捧着她的脸,一遍遍吻她。来的时候他心里憋着气,想着要往死里干她。可真的见面了却只剩下温柔,有那么几个时刻他甚至觉得有些心酸。

“怎么这么瘦了?”陆以宁将人圈进怀里,掌心顺着脊梁骨往下滑,在凹陷的腰窝处收拢指尖。怀里这副身子硌得他心疼,陆以宁突然就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人,埋首在她颈窝闷声道,“不努力了,也不要什么优秀了,明天就跟我回香港,我养你。”

许昭弥扑哧笑出声,眼泪却砸落在他肩头。其实她一直想要的不过是这样一句话,她当然不会真的要他破例为自己做什么,更不会去当一只被包养的金丝雀,她只是有他这样一句话就够了。

许昭弥请了两天假,这两天两个人就一直腻在一起,昼夜颠倒地厮混。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窗帘都没拉开过。陆以宁大概是真的憋坏了,许昭弥已经记不清自己被他按着来了多少次,直到她摊在皱巴巴的床单上望着天花板,浑身骨头仿佛被抽走了似的,像摊化开的雪水。

陆以宁倒是精神焕发,哼着粤语冲澡做饭,做好饭后端着托盘回到卧室亲自喂她,末了还要衔着草莓嘴对嘴渡她口中,果浆顺着唇角往下淌。

吃饱饭又继续做。

这两天就是这么没羞没臊地过来的。

陆以宁在临走前下单填满了家里的冰箱,冷藏室塞满她爱喝的杨枝甘露。门锁啪嗒合上时,许昭弥还蜷缩在带有他体温的被子里睡的正香。

短暂两天的相聚,甜蜜得如同虚幻的蜜月。陆以宁离开后,许昭弥再次被严重的分离焦虑吞噬,就觉得满脑子都是陆以宁这个人,完全没有心情再去想别的任何事。

又要一点点艰难找回工作的状态。

“你下飞机了吗?到酒店了吗?”

“到酒店一定要告诉我哦。”

机场高速的霓虹掠过车窗,陆以宁在回酒店的车上看到她发来的这样的消息,可他却没有迟迟没有回复。

在回来的飞机上,他的脑子里始终回荡着这么一句话——“你值得更好的。”

呵,更好的什么?人?生活?他甚至觉得可笑。他是在离开的时候,在书房看到一个陌生的纸箱,里面有一些口罩和药品,寄件人的名字甚至还在上面,詹源。

他觉得他那个书房几乎都快被詹源的名字占满了:詹源寄来的口罩,詹源寄来的药,詹源寄来的免洗酒精,书桌上甚至还摆着詹源的书。

最可笑的是,那本书的扉页上竟然还写着那样一句话:

“你值得更好的。”

陆以宁不想和她吵架,他知道他脾气不好,出口必伤人,所以选择在许昭弥睡觉时候离开。

许昭弥一直守在手机旁,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回复。

百无聊赖之际,她在群里和大飞、琳琳聊起了天。

琳琳终究还是下岗了,大飞迅速发去红包安慰,许昭弥则发了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我们这行现在也是举步维艰,实体店纷纷转型做直播了,大家都在咬牙坚持,日子太难熬了。”

思绪飘回昨晚,陆以宁在贤者时间后搂着许昭弥聊天,向她讲了许多总部的近况:一天要开多少场战略会议,哪个城市的项目亏损严重,哪个要被裁撤。总部呢,也在积极行动,紧急制定了一系列扶持商家的政策,像是租金减免、提供贷款等等,总之在全力帮助商户渡过难关。

想到这些许昭弥就有些感慨,觉得大家其实都不容易,从高层到基层,各有各的难处。

大飞说:“要不你俩来当我助播得了?会喊321上链接就行!保证你俩饿不死!”

那时候大飞已经从一个小有名气的说唱歌手变成大网红了,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几乎场场达到10万+。曲琳真的动了心思:“真的假的?我可连美颜参数都不会调啊!”

许昭弥笑死。幸亏有朋友们在,再难的日子也能找到那么一点快乐。

过了一段日子,总部的贷款终于落实到位。许昭弥先是在工作群里留意到消息,而后在新闻报道中看到了详情:

连华商业集团洞察到众多中小微商家深陷现金流困境,生死攸关。已与xx银行达成深度合作,紧急推出全面的商家解困融资方案,豪掷一百亿巨额资金,全力驰援中小微商家。

与此同时,集团郑重发布了《告全体商户书》,言辞恳切呼吁大家携手共进,“连华集团以实际行动彰显担当,传递坚定信念,愿与中小微商家风雨同舟,共克时艰,助力其重焕生机,携手迎接商业新曙光。”

这就是陆以宁最近一直在忙的事。

这世上又有谁是容易的呢?陆以宁从来没有和她讲过自己的难处,但是在这样的一天,许昭弥突然完全理解了他。小情小爱或许在他的生活里所占比重不大,他背后有着庞大的家族,要肩负起无数个小家的生计,这是他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所以她也要更努力才能配得上他。

许昭弥逐渐找回了之前的工作状态,陆以宁自从那次回去之后也变得越来越忙,有时候两个人甚至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很快就到了冬天。

詹源阑尾炎发作,被医生扣在了医院。医生让他联系家人,他苦笑着摊了摊手说:“孤家寡人一个。”

小护士被他逗笑了,正准备帮他联系护工。就在这时许昭弥给他打来电话,她从电话那头嘈杂的医院背景音中听出了异样,“你是不是病了?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医院?”

“没事,你听错了。”詹源下意识地捂着话筒,不想让许昭弥听到医院里的声音。其实他是有那么一点洁癖的,不太喜欢被陌生人照顾,所以压根就没打算让护士帮忙找护工。阑尾炎手术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自己咬咬牙肯定能挺过去。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术后连拿饭这件看似简单的小事他都做不到。思来想去,纠结了好半天,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给许昭弥拨通了电话。

“实在不好意思,得麻烦你两天时间,帮我送个饭吧。疫情期间外卖进不了病房。等过两天我能下床走动了就自己去打饭。”

许昭弥一听,立刻从办公室起身,“你等我,我马上去!”

朋友有困难需要帮助,她当然不能拒绝。但她恪守分寸,明白男女有别,况且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人。所以在去之前,她给陆以宁发了这样一条消息,大致说明了詹源的情况:“他一个人在潞城,没有其他朋友,也没有亲人,我先去帮忙照顾他两天,等他情况好点了我就回来,希望你别介意呀。”

陆以宁平时回信息比较慢,但这条信息他几乎是秒回:“他可以找护工,如果没钱我可以借他。”

“疫情期间护工好像不太好找……而且之前詹源特地在咱们商场开读书会,也算帮了咱们一个大忙,这份人情我一直想还的,咱们就行行好,别跟一个病人计较了,好不好嘛?我求你啦。”

陆以宁看了信息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没再回复。他还能说什么呢?女朋友都为了另一个男人跟他撒娇了,而且还说得光明磊落,一上来就给他戴了顶高帽,他还能说不好吗?虽然他真的很不好,他都快他妈气死了。

许昭弥这个又蠢又笨的滥好人!气的他胃疼,恨不得马上又飞回去好好治治她。

晚上,许昭弥守着詹源输完最后一瓶液,从医院出来后,立刻给陆以宁打去电话报备行程。

“我从医院出来啦,现在正往家走呢,你在做什么呀?”

陆以宁把手机握在掌心转着玩,故意不作回应。

许昭弥走到路灯下停住了脚步,她的雪地靴陷在雪地里,缩着脖子,身子微微瑟瑟发抖。

公交车来了,她却没有上车,依旧在雪地里哆嗦着。她担心上车后手机会没信号。等了一会儿,陆以宁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她呼出的呵气化作一小团白雾,鼻尖被冻得通红,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在生气吗?”

“没有。”陆以宁终于开口,“忙完了?人还活着吗?”

“他只是阑尾炎,行动不方便而已……”

“去厕所需要你帮忙脱裤子吗?”

许昭弥气的想把手机扔了,又生生忍住了。她知道陆以宁这人就是这样的,不高兴的时候就会用特别刻薄的话去伤人,许昭弥承认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被他伤到了,她觉得难堪,但她还是忍住了。

“我们本来就不能常见,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吗?我不想和你吵架。”她甚至放软了声音。

“好。”

“所以你在干什么?”

陆以宁这会儿正在酒吧喝酒,正好碰到季明明,季明明端着酒杯过来和他碰了一下。

“你旁边有女人吗?”

“我好像应该说不是?但事实是,我不想骗你。”

“可以知道是什么女人吗?”

“不方便告诉你。”

“没关系,我相信你。”许昭弥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