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夜斟酌半晌,决定将想象力发挥到极致:“……我把你吃了?”
“嗯。”虞望宵表情没变,很轻地应了一声,悄然把手放在了他大腿上。
本该敏锐察觉的林将夜对此一无所知,他的脑子忽然陷入宕机状态。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特别擅长给你算命,你这条命从规则上来说已经是我的所有物了……”他咬着咸香的火腿薄片狠狠咀嚼,嚼了半天却差点把自己噎住,蓦然抬起头,“不对,这不可能啊……”
“我想,我应该不会记错自己被吃掉的事实,也不会记错进食者的长相。”
“……”
“我死了,从我的尸体中站起来,抬头就看见了你。你用镰刀穿透我的脊椎,把我轻轻勾到你的面前。”
“啊……”
“那天晚上,你真的非常漂亮。你的眼睛没有瞳孔,颜色像月亮一样,对不对?”
虞望宵的声音很平静,很有条理,也很笃定。
林将夜却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这番清晰至极的理性对答,出自于一个弱小得可以被他随手捏死的人类,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类,一个或许早就被他咀嚼吞下的人类。
而且,虞望宵温热的掌心正贴在他大腿上,就像在抚摸一件柔软的珍宝,热度透过布料炙烤着他,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坐立不安。
他知道虞望宵喜欢他,他也很喜欢虞望宵,这其实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当然他也猜测过,虞望宵对他产生的好感究竟是什么类型,究竟有什么理由。
但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虞望宵喜欢他的原因,居然这么简单直接……又这么匪夷所思。
林将夜压下心中诡异的不安,用仅存的理智跟他讲道理:“我相信你,可是有一个疑点。虞望宵,你看起来真的很好吃,你也许不理解我在说什么,可你的味道非常独特。我如果吃掉你的灵魂,一定会深深记住这件事的,我不应该忘了你。
“就算真的吃了,我也会把你消化掉,你会变成我力量的一部分……又怎么可能从我肚子里重生?”
虞望宵沉默半晌,露出了非常无辜的表情。
因为他确实很无辜:“不知道。我以为你会知道。”
第26章 被欲望与思念填满的深渊 我不怨恨,我……
这顿晚饭吃得很奇怪。
林将夜哑口无言, 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出让虞望宵满意的答案。
他再次对自己的无知程度,有了崭新认识。
早知如此,他以前就不该顾着到处抢劫吃的, 也该参与一下同期的勾心斗角, 侵入一下不同部门信息库……怎么说也要搞点机密握在手里。
头脑简单、只凭欲望行事,果然不适合任何物种生存。
但虞望宵似乎心情还不错,手一直搭在他腿上,吃得很慢,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好吃?”
口感绵密的土豆在嘴里融化, 吸满了火腿鲜美的香气。林将夜用力吞咽:“嗯, 早上我不是咬了你一口吗?哪怕不谈灵魂,只是鲜血的味道也很美味……比你做的饭还要好吃。”
虞望宵摸了摸颈侧的创可贴,指腹缓缓揉着胶布纹理, 发出微妙的摩挲声。
他轻笑:“以后想喝我的血, 直说就好。我会很高兴。”
“你有病。”林将夜脱口而出,觉得自己要喝醉了。
喝土豆汤喝醉的。
“好凶,”虞望宵不慌不忙地继续说, “我只是按你说的那样做,保持坦诚,直接表达自己想要什么。”
“……有道理,那你还希望我做什么?说清楚一点。”
“我希望没有人能取代我的存在。我希望,如果没有我在,你就活得不好。”
虞望宵声音很轻, 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温润, 此时听起来却像濡湿柔软的蛛丝,一层一层地落在颈间,摸上去很舒服, 轻飘飘的,带着些微妙的、拉不开的粘滞感。
转眼就会有被勒死的风险。
“……”林将夜默默把桌上的半瓶红酒捞过来,给自己倒满,一饮而尽。
“不要用很难听的话骂我,我会伤心。”虞望宵眸光深深,像在示弱。
“虞望宵,我宁愿你说你想把我囚禁起来,也比现在正常。咱们能不能阳光一点?”
“我没有囚禁你的能力,不是吗?这是我的自知之明,所以……”
“所以,你选择用金钱浇灌腐蚀我,用温柔的态度蛊惑软化我,让我衣食住行都被你把控。偏偏你又很讨人喜欢,把控得太舒服了,我没有一点想离开的欲望。”林将夜颇为感慨地打断了他,努力让自己的理智回笼,心情愈发复杂。
说实话,一想到自己有段时间莫名其妙觉得虞望宵是超级大好人,他就突然很想笑。
虞望宵轻轻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密不可分:“你说得对,团团。如果保持现状,仍然不足以达到我的目的,我还有更加极端激进的选择。当然……无论有多么极端,最终结局都是由你选择的,对不对?”
“……对。”
“你愿意接受我的激进,所以我的计划才能产生效果。”
“对。”
林将夜心里发毛,可还是毫不犹豫给出了肯定答复。他觉得这很合理,这确实是他自己选的。
他已经不想跑路了,也不可能放得下心直接离开A市,因为……因为他怕自己走了,虞望宵被别人弄死。
重生者的红利,在主线改变之后便不复存在。现在的虞望宵,哪怕做了再充足的准备,也不代表他就永远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更何况,人家都被他吃掉了一次,心态有点扭曲似乎也很正常。
嗯,很正常。
人是他吃的,他就要负责处理后果。
林将夜把酒喝完了,他平日血色不足的嘴唇被葡萄酒染上几分秾丽,但他自己全然不知,无意识地咬了咬唇瓣,轻轻说:“我在你的冰箱里看见了鳕鱼,这个好吃吗?”
“好吃,明天中午我给你做,让陈铭送去A大。”虞望宵盯着他,温和回答。
“他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保镖吧,让他一直跟着我,是不是有点埋没人才?”
“陈铭年纪大了,让他做些轻松的工作,他很乐意养老。”
林将夜无话可说。他想了想:“我还要问你一件事。”
“嗯,说。”
“你们人类,到底在用什么方式对抗超自然的东西?尤其是你。”
林将夜把最后一片肥美的金枪鱼腹吃了,又喝了口汤,才继续:“我已经仔细看完了你们的研究报告,活死人具有趋光性,在完全黑暗的空间才会保持静止,只要有光亮出现,它们就会疯狂地扑上去,而且喜欢啃食人肉,没有消化功能,很合理……
“唯一不合理的在于,你居然点一根蜡烛就能驱散它们,这是什么原理?在顾家时你用的枪也很奇怪,没有子弹,怎么把老太太打倒的?”
虞望宵微微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确认林将夜是真的对这一切都感到茫然,才不紧不慢开口:“蜡烛是特殊材质,取自于十年前的一场流星雨。
“很幸运,绝大部分陨石都被虞氏收购、用作研究,提取出了一些崭新的物质,可作为功效极高的能源使用。做成蜡烛,可以燃烧一年不灭。我以前资助过的学生发表过相关论文,预测再过十年,它就能在社会上逐渐普及、甚至商业化。
“目前只能限制于个人使用,因为航天采矿也是新生项目,运输效率很低,而且……这种能源的辐射问题尚未得到彻底解决和规范。而我所利用的,就是它的辐射。人类目前可探知的超自然存在,都会因为辐射的小型释放而表现出恐惧情绪,退避三尺。”
林将夜眯起眼睛:“有辐射?这么危险,你还敢用手去碰它?”
“微量使用,对人类的危害,比不上一台手机,”虞望宵不慌不忙地解释,“你看到的那把枪也是如此,将大量提取物以压缩气体的方式储存,在射击的瞬间爆发,杀伤力很不错。唯独对人类而言,非常安全,也不怕走火。”
“……那没事了。说真的,你非常厉害。”林将夜站起身收拾餐桌,把盘子一个个摞起来抱去厨房,放进洗碗机。
虞望宵跟上来,把两枚香喷喷的方块放了进去,勾唇道:“运气好而已。当年的流星雨,基本全都落在了我为你准备的海岛上。当时我们才刚开始挖地基,我站在沙滩上,亲眼目睹那片盛景……若不是碰巧看见,也许我根本不会在意那些陨石。”
洗碗机嗡嗡启动,虞望宵一边说话,一边牵着他离开厨房,目的明确地来到了客卧旁边。
客卧对面的浴室面积也很可观,干湿分离,有一面墙的储物柜。虞望宵拉开柜子,给林将夜选了条又大又软的毛绒浴巾,又在叠好的新睡衣里挑出一件,递给他。
——纯棉的暹罗小猫印花款,有点像给青少年穿的衣服。雪白猫咪顶着煤灰似的脸蛋,每一只都直勾勾盯着人看,很莫名其妙。
“洗完澡了穿这个,我想看。”虞望宵难得语气强势。
林将夜沉默接过。虽然原书里的狗血满天飞,但直到此刻,他才莫名其妙有了一种在当金丝雀的错觉。
而且金主的喜好比他还要莫名其妙。
他呼了口气:“等等,最后一个问题。在你的上一世,这场流星雨存在吗?”
“不存在,”虞望宵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若有所思,“所以,这是你带来的好运。”
*
“记忆稳定性自检流程,启动。”
洗完澡,林将夜换上了虞望宵给他选的睡衣。但他并没有着急出去。
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像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夜,仔细观察自己。
墨黑眼眸像褪色的潮水,缓慢地翻涌、变淡,最终吞噬了所有眼白。
质地微妙的银白色逐渐占据眼眶,像某种危险又柔软的金属,恍一看去波涛粼粼,无法界定固态与液体的边界。
“诞生日……三纪元初。苏醒日,第五个新月时。哺育我的月亮死了,祂是我的食粮,我的启明灯塔,我的通行证,也是神的酒盏……”
他声音很轻,熟练念出一串早已刻入记忆的语句,眼睛极为仔细地盯在自己身上,寻找可能出现的复生疏漏。
他的脸颊因为浴室热雾而泛着淡红,五官都长在该长的位置上,会呼吸,有心跳,毛孔存在,没有因为最近的揠苗助长而出现细节混乱和模糊。
“外观达标。肢体正常,结构合理,下一项。”
林将夜凑近了一步,继续面无表情盯着自己,柔软的银白眼眸犹如活物,在头骨里流动着,游走着,本能地舒展开来。
他轻声说:“精神检定——我不怨恨,我不愧悔。事实认知清明,祂不是我的母亲,祂是寿命已尽的月亮。祂本该死去,成为神的基石。
“我本该贪婪,我是死亡的后继者。我理应享受,我生而渴求祂的灵魂。我将会勤奋,只因死亡是永无边际的命运,是无处不在的空与满。当我加冕,万世万物皆为盛宴。”
空洞的声音在浴室里形成共振,柔和的风穿行于他发丝之间,玻璃镜面颤抖着发出哀鸣,艰难抵御着过于尖锐的无形冲击。
“……检定通过。下一项,见习名册参阅。下一项,往期任务档案。”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无形信息,以书册形式呈现出来,厚度堪称惊悚,看着就累人。林将夜也没办法,他只能平心静气一个个地看。
仔细检查他亲口吞入的每一个灵魂,被他勾走后上交处理的特殊灵魂,对他造成伤害以至于被迫当场消杀的灵魂。
除非精神出现问题,他很少会启用这种非常极端的自我检搜手段,因为林将夜总是会感到不舒服,感觉被限制在刻板的框架里,浑身难受。
但虞望宵和他今晚的“对账”,将他复生以来经历的不合理现象,提亮得越发明显。他不得不严肃地进行一次自我大检察。
林将夜想起了第一次坐上直升机的那个夜晚,当他俯瞰城市灯火时感到的熟悉感,以及……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为何熟悉的无力感。
那并不是他身处于人类躯壳里的副作用,应该也不是有谁在故意整他。
……是他自己的完整性,出了点小问题。
他的记忆里有很多空洞,有些理应有着外勤任务的记忆链,居然呈现出彻底的虚无,有些则是断了一截本来该有的内容,属于非常明显的记忆残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果然,活得太久也真不是什么好事,缺了那么多东西,他怎么会没发现呢?
“难道我那时候真的把自己炸成碎片了……难办。”
林将夜叹了口气,将疑似属于这个世界的任务记录给调取出来,慢慢检查。
很遗憾,暂时没有虞望宵的脸。至少他在残存的记忆里翻了半天,一无所获。缺损太严重,能留给林将夜的只有些许气息与味道,朦胧的印象。
——模模糊糊的夜景画面,塑料和玻璃裹着汽油的焦糊味,鲜血在烈焰下绽放的香气。过于清醒的人类灵魂,其实就像是雪团,在临终时散发出冰冷死寂的甘美,放在火里烤一烤,反而显得比任何活人都要鲜活。
林将夜知道自己的口味有些恶俗,但他其实一直都最喜欢这种“活人感”。他喜欢强大的、危险又复杂的味道,隔壁深海部门就贮存着很多类似的捕食者灵魂,但人类……足够好吃的可没那么多。
“团团,你洗澡需要两个小时?”
虞望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蓦然打断他的思考。
林将夜轻咳一声,转身开门。他现在对虞望宵确实毫无防备,不假思索就开口说事儿:“经过严肃思考,我觉得我确实吃了你。”
“……”
虞望宵没说话,沉默盯着他,呼吸极为明显地重了几分。他原本略显担忧的温和目光,在两人面对面那瞬间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质变,漆黑眼眸如深谭泛起波澜,像被欲望与思念填满的深渊。
“怎么了……”林将夜被盯得一阵后背发毛,似乎不由自主被这个人类的情绪感染,喉咙诡异地干涩起来。
虞望宵一步一步走过来,步伐很稳。浴室里的水汽落在他发丝上,热雾氤氲得令人呼吸困难,但他优越深邃的五官被控制得非常和谐,表情极为平静。
是海啸前夕特有的那种平静。
他几乎与林将夜撞上额头,才不紧不慢地轻声说:“团团,我现在要吻你。”
不是我想吻你,是我要吻你。
“嗯。”
没错,林将夜呆滞着努力消化这个通知,最终只囫囵地回了一个“嗯”。
有点丢脸,但那又如何?
他忘记了呼吸的概念,被按着压倒在洗手台上,怔怔看向虞望宵近在咫尺的双眼。
虞望宵没有闭眼,他也没有。
暖黄灯光倾泻流淌在两人身上,点亮了虞望宵的瞳孔,倒映出他的眼眸。
那一对涌动着银白辉光的满月,在另一个人的吻里沉沦,在另一个人的眼中颤抖。
第27章 反社会行为 “……虞望宵你这个人真的……
林将夜上网冲浪时, 曾浏览过一个观点。
——在接吻时睁着眼睛,四目相对,是一种堪称反社会的变态行为。
但很显然, 他俩一个比一个变态。
林将夜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试图收敛自己异常的银白瞳色,可惜没能坚持多久。
“看着我。”他听见低低的诱哄从唇齿间溢出,带着若有若无的轻喘。
虞望宵的手轻柔按在他后颈,像在暧昧地摩挲,也是无形的催促, 逼着他无法躲避, 睁大了眼睛直面那双黑沉如深谭的眼眸。
心跳声穿破胸腔,如同鼓点击打着耳膜,太过激烈, 几乎有致幻的可怖功效。
“张嘴。”虞望宵咬了他一口, 轻轻的,另一只手滑过他的睡衣下摆,流连在他后背, 摸索着他绷紧的脊椎。
林将夜手忙脚乱地配合,依然不记得自己要呼吸,只能无措感受着眼前人的呼吸洒过来,包裹他,像高温下被汽化的蜜糖。
主动去吻虞望宵,与被他压在台面上深深地亲吻, 甚至做出一些危险动作……感觉真的完全不同。
大脑像被放在火里炙烤, 黏黏糊糊的,还必须要忍耐着想要咬掉他舌头的冲动。林将夜说不出自己的心情,是折磨, 是欢愉,是濒死般的眩晕。
不知过了多久,犹如陷入一个满是棉花糖的梦,虞望宵终于放开了他。
林将夜昏昏沉沉地坐在洗手台上,脑袋靠着背后冰冷的镜子,打算借此降温……虽然效果并不算好。
“你怎么了?”他轻咳了一声,理智勉强回笼,赶紧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虞望宵在洗手,用冷水冲了好一会儿,才看似好整以暇地回答,“我喜欢你的眼睛。从上一世开始,就很喜欢。”
空气中残留着氤氲的水雾,也流连着说不出的暧昧,让人呼吸困难。
“现在我越来越能确定,我绝对把你吃了,不然你不会知道我的眼睛其实长这样,”林将夜揉了揉眉骨,嘟囔,“我天生就是没有眼白的,我知道那样很诡异……你的口味也很诡异。”
“早就知道了,你最近露馅了很多次。不过,亲眼目睹时,我还是没能控制自己。抱歉,下次想吻你时,我会提前说。”虞望宵擦干净手,轻轻搭在他膝盖上摩挲,看起来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什么时候露馅了?!”林将夜一惊。
虞望宵语气温和,看他的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很瘆人:“林家的车上,有很多摄像头。之前你亲亲热热地和林景曜交流时,司机看见了,我也看见了。”
不好。当时他体内的能量很不稳定,动不动就饥肠辘辘的能生吞一头牛,恐怕还真没控制好自己。以后要注意。
“咳。不是亲亲热热,我在吓唬他而已,故意让他坐立难安,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将夜莫名心虚地解释,“我对别人没有兴趣。”
“嗯,我知道。”
真的知道吗?
林将夜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总觉得后颈凉凉的,说不准有人会因此倒霉。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就趁机多加一把火。毕竟负面情绪这种东西,一次性发泄掉才最健康。
“话说回来……虽然这个话题不适合现在说,虞凛他爸去世了,对你有什么影响吗?前几天虞凛还来找过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虞望宵勾着唇,轻声重复。
林将夜斟酌地谨慎回答:“嗯,他又喜欢我了。”
虞望宵摸摸他的脑袋,表情依然非常温和:“很正常,如果他不喜欢你,我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需要强制治疗。”
好吓人啊!
“……哈哈,”林将夜僵硬地笑了笑,一鼓作气把剩下的话全说出来,“他还说,你抢他的股份,害死了他爸。其实我挺担心他去找媒体乱说话的,有没有办法提前预防一下?”
“他不敢,他妈妈还在我手上。不过,团团,你很好奇吗?我的过去,以及我和虞朝源的关系,和虞凛的关系。”虞望宵仿佛能看透他,反问得一语中的。
“喜欢一个人就会对他产生好奇,这很正常吧?”林将夜把虞望宵拉近了点,抬手环住他的脖子,不打招呼地把自己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我怕你心事太重,有ptsd什么的,不愿意说,还提前去找顾九安打听了消息呢。”
虞望宵呼吸顿了顿,稳稳托着他的大腿将人抱紧,不紧不慢向浴室外走。
“打听到什么了?”他与林将夜脸贴着脸,低声问。
“打听到你年轻时会抽烟,还很凶,把你哥揍得躺在你脚下哭……”
“嗯,年少轻狂的时候会做很多蠢事,性格也冲动,说出来给你听,确实不太好意思,”虞望宵抱着他穿过走廊,侧身轻轻推开客卧的门,“但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如果会让你感觉不舒服的话……好舒服。”林将夜被放在床上,柔软崭新的被褥近乎把他包裹,他忍不住惬意地眯起眼睛。
相比起宿舍里普通的硬板床,硕大床垫给他带来的体验感简直就像是睡在云里。
“不会,只是不好意思而已。有些事情,由我亲自告诉你,总比外人扭曲的视角要更可靠,对不对?”
虞望宵坐在床边,平静地说出了让林将夜睁大眼睛的话。
“虞朝源是个恋童癖,自从我六岁开始,他一直想把我骗去和他“玩游戏”。我早熟,想尽办法没让他得逞,惊心动魄地长大……但还是被迫看到了很多恶心的事情。
“父母不在乎他的品行,只在乎虞氏的未来发展,只在乎他是否有撑起大梁的能力。我报过警,然后第一次发现,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报警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不过,有我在的虞氏,报警会变得有意义。”
“……揍得好。”林将夜坐了起来,抱住他,却发现自己一时失语。
“他的猎物不止是我,所以我不得不努力长大,努力争权,把自己包装成最不好惹的样子,横行霸道,让所有人都怕我。只有这样,我才能把他按进地里,再也翻不了身。”
“辛苦了,你一定救了很多小朋友,特别了不起。”林将夜收紧手臂,心中涌起一股挖坟的冲动。
可惜现在是法制社会,否则虞朝源一定会被他挖出来暴晒三天三夜,人人叫好。
他简直无法想象,从一个已经成熟、根基稳固的继承人手里夺权,对刚刚长大的虞望宵而言究竟有多难。
那不只是艰难,甚至会有失去生命的风险。
虞望宵任由他紧紧抱着自己,将头靠在他肩上,轻笑了一声:“虞凛在青春期时还崇拜过我,把我当年那些陋习都偷学了去。但其实我脾气挺好的,不是吗?我不喜欢那种凶悍的样子。”
“他哪里比得上你,”林将夜一口咬定,“没有你香,没有你好看,没有你身材好,也没有你这样……温柔。反正什么都比不上你。”
“爱听,以后多夸夸我,”虞望宵低声说,“他妈妈一直不知道这些内情,说起来,这也是我的问题。我不该让她知道的,是我让她变成了疯子。”
“她不知道自己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是个恋童癖?商业联姻吗?如果你对我没有那种感兴趣,我肯定早就会发现你不对劲了。”林将夜嘀咕。
又是一声轻笑。
“她怀疑过,怀疑他喜欢男人。但性取向和心理变态是完全不同的级别,她担心虞凛被伤害过,就像虞朝源曾经试图伤害我那样。但虞凛从来不提这件事,她怎么也问不出来,心里思虑太多,才把自己给担心病了。”
“那你说……虞凛……”
“虞凛到现在都认为,是我故意陷害他爸,是我给他妈妈下毒致残,是我把他的父母控制在手里,防止他与我夺权。”
“真讨厌。”
“是啊,真讨厌,”虞望宵低叹,声音变得很低,“我讨厌他。或许他也曾是受害者,或许他的大脑屏蔽了许多过往,但我真的很讨厌他。”
林将夜垂眸看着他,看见了一瞬间的脆弱,很罕见的脆弱。
“虞望宵,今晚和我一起睡吧?我抱着你。”他试探着开口。
“那样我会睡不着的。”
“为什么?”
“不要问。”虞望宵弯起唇角,有些不舍地离开了他的怀抱,抬手轻轻给他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
“会想□□?”林将夜若有所思,“我可以忍着不咬你的,也不是不……”
“团团。”
林将夜立刻噤声。
话说回来,虞望宵分明也才二十八岁,正是恰到好处的美味年纪。但自从他们越来越熟悉,有时虞望宵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扫过来,他还真有种被家长管住的心虚感。
反正立刻就不敢造次了,对于曾经是个超级大刺头的林将夜而言,真的很新鲜。
说不清道不明,这种感觉居然并不算差,甚至还颇具情调。
“那我睡了,你也早点睡。以后有不开心的事都要和我说,”他老老实实躺进被子里,拉着虞望宵的手,主动亲了亲,“晚安,好梦。”
“遵命,晚安。明晚游轮上有好吃的,中午留点肚子。”虞望宵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下,一脸平静,顶着即将满格的好感度离开客卧。
好感度彻底满了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呢?那样应该就算攻略成功了吧?
可是虞望宵还需要他主动攻略吗?
而且那块奇怪的光屏,力量的体系结构和他本身完全不同,和这个世界也不同,想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需要虞望宵跟着全力配合。
那还是等满格后再说吧,谨慎,重新做人了必须要学会谨慎。
门关上了,林将夜却辗转难眠。
他干脆重新坐起来收拾房间,整理自己搬来的行李和衣柜。
目前他的衣服大多都在衣帽间,卧室里的衣柜还挺空的,用来存放一些杂物。
林将夜翻了翻箱子盒子,发现大量录音笔、定位器,还有完全看不出端倪的微型摄像头,都是他最开始在宿舍里挑拣出来,强行还给陈铭的。
没想到,虞望宵居然理直气壮地收下,并将它们被完好无损地放在客卧里。
林将夜又气又想笑,继续闷头整理东西,然后在衣柜里发现两台游戏机,五颜六色的、未拆封的游戏手柄,还有一个被李亮称作海景房的电脑主机。
床头柜抽屉里,甚至还躺着一只莫名其妙的豪车钥匙,大小胸针袖扣数枚,镶嵌着把他卖掉都买不起的珠宝。
“……虞望宵你这个人真的是。”
林将夜心中震撼。看来虞望宵确实早就想着和他一起住,没有半点客套和虚情假意的意思。
毕竟虞望宵似乎并不喜欢玩游戏,他只是把普通大学生会喜欢的东西都考虑到了,把自己日常会用的东西也考虑到了,而且全部安排妥当,大量购入。
虽然这些漂亮的胸针和袖口……多半都安插了小小的监控装置吧。
既然虞望宵不心虚,那林将夜也不心虚。他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安排,挑挑拣拣给自己选了一对银色的袖扣,然后把其中一支录音钢笔收进了口袋,以作备用。
还是睡不着。一闭眼就能想起虞望宵亲他的样子,好绝望。
林将夜关了大灯,打开小夜灯,蜷缩回被子里玩手机,试图让温暖的中央空调把自己吹昏过去。
新消息提醒冒出来,林将夜挑眉点开,心中有点好奇。
是谁在这大半夜的来找他算命?
没错,这就是林将夜最近开展的兼职业务。很简单的赚钱方式,渠道也算正规。
首先,他现在勉强算是虞氏的员工,可以把身份挂在任何一个旗下机构里,虞望宵不会阻止他,何琛更是好说话得不行,总是乐得帮他一把。
而对于虞氏这种在小说里称王称霸,扎根在世界经济命脉里的庞然大物而言……小到餐巾纸、车窗玻璃和饮用水,大到那些吸金的生物科研和抗癌药物投资,各种方向都有虞氏的身影。
——包括部分道观的承包和线上宣传业务,宝石以及魔法石的售卖、科普,还有占星学和易经的网课等等,居然也是个长期盈利的项目。
肥水不流外人田,林将夜在进行过简单的市场调查之后,很干脆地下载了有虞氏注资的APP,通过测试、成功注册,并给自己取名为——黑山道长。
都说占卜师赚的全是恋爱脑的钱,但他没这种情商,所以不参与任何感情咨询环节,只会负责预测吉凶,以及简单明了的“是、否”答案,预测时间限定在三个月到半年之内,太长了直接不干。
没想到即便是如此偷懒的小兼职,也让他赚了很多客人的打赏。林将夜自己都想不明白,但这种冷淡的态度依然让他好评如潮,甚至还有人不断推荐别人来找他占卜。
这件事虞望宵应该是知道的,但完全不干涉他的小小事业……只是会收走他赚来的零花钱而已。
林将夜挺乐意的,这也会让他有点继续赚钱的动力。
APP里出现一个崭新的红点,某个用着白色小猫咪头像的匿名用户。出手是出乎意料的豪爽,居然直接付费五千,说是要咨询感情问题。
看在五千块的面子上,外加失眠的苦恼,林将夜这次破天荒没有拒绝。他和这小猫咪随意聊了两句,表情却一点一点微妙起来。
因为这个人是林景曜。
第28章 人类,好牛 “我找不到他!”……
林将夜不是瞎猜的, 因为对面透露出的信息实在太过明显。
根本不需要他主动套话,林景曜都快把自己的家底全都说了出来,包括自己复杂的感情经历, 混乱的人际关系, 难搞的家庭背景……这么猎奇的事情,全A市都找不出几家来。
事情走向非常清晰,虽然林将夜在林家时曾主动找林景曜交谈过,也给林景曜指出了一个暂时安全的出路,但林景曜并不完全信任他。
很正常, 换位思考的话, 林将夜也不会信任他自己。
但他确实没想到,这世界上的人类恋爱脑,不仅仅只有林煜这个蠢得出奇的特例……林景曜的思维逻辑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位假少爷大半夜的苦思冥想睡不着, 怒斥五千块重金线上占卜, 居然只为了咨询一个问题。
——虞凛和林煜,究竟谁是他真正的正缘,究竟谁才会爱上他的一切, 究竟谁才会对他好。
其实答案很明显,林将夜不需要算都知道后续内容。
在原书里,当虞凛爱上原主之后,恨不得把林景曜的存在本身都彻底销毁,几乎把他当成自己所有罪恶的根源,一切黑历史的始作俑者, 以及原主受苦受难的唯一罪魁祸首。
虞凛吻上了原主, 全世界跟着一起吻上了原主,林家也自然而然站在原主这一边。
唯有林煜最为头铁,仍然孜孜不倦地讨厌原主, 鸡飞狗跳弄出很多事端,而且会一如既往不看场合地出言攻击原主,竭尽全力把控着林家资源偏向林景曜,坚决不允许原主回家,让原主很伤心……这也是狗血故事里不可缺少的虐点。
实际上,林煜这人确实没眼力见,确实愚蠢,但也确实是个极端到纯粹的恋爱脑。
林煜的行为简直对任何人都没好处,但或许对林景曜来说……如果他保持原状,那么这可能是他这辈子能拥有的最后一份真情了。
林将夜想了想,打开录像模式,把手机立在身侧。随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差不多大的宝石,握在掌心揉揉捏捏片刻,抛向空中。
一阵奇怪的冷风从头顶吹来,拂过他的脸,顿了顿,转瞬又消失无踪。
紧接着,血红色的那颗宝石掉在他被子上,诡异地摔得七零八碎,碎末流淌开来,在某一瞬间犹如鲜血四溅。
林将夜愣了愣,看着掉回掌心的透明钻石,赶紧爬起来打扫卫生。
他也没想到效果如此震撼……选择虞凛的命运惨烈到这种地步,居然连全尸都留不下来?
太猎奇了,那他以后也要离虞凛越远越好。
作为对高消费客户的回馈福利,林将夜把这段震撼人心的录像发了过去,并简单说明两颗宝石分别代表了哪位男士。
林景曜没说什么,默默又给他打了五万块钱。
这笔钱林将夜收得更是毫不心虚,他到现在都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因为如果换别人来算这个命,那阵冷风不一定会立刻停下……甚至可能会被红宝石给直接砸死。
就是这么猎奇,就是这样凶险。
打扫完卫生,林将夜躺回被褥里舒了口气,忍不住还给自己和虞望宵都算了一卦。
没有致命危险,一如既往,有虞望宵在的地方就是如此平平无奇、安心可靠。
看样子,明天的游轮晚宴,应该还算和平。
*
“你有黑眼圈。”
这是翌日早晨,当虞望宵晨跑归来后,对林将夜说的第一句话。
林将夜稍稍心虚,赶紧拿起手机给他转账,五万两千整,只给自己留了三千买吃的。
这个数字非常讨巧,虞望宵收起面上的不满,似笑非笑地暂且放过了他,没有追问什么。
林将夜确实也不好解释,他昨晚的自检程序实在有点耗费精力,外加令他头晕目眩的接吻,两次简单的卜算,以及虞望宵头顶突突暴涨的好感度……一时间,他身体的营养有点跟不上。
由于饥饿和潜意识里的不安全感,林将夜睡觉前又偷偷吃了点零食,还把那一小包玉牌碎片都翻出来吃了。
没错,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把这个潜在的定时炸弹给生吞入腹。
吞进肚子里听起来很有病,但实际上这就是最安全的保管与隔绝方式。
哪怕碎片会爆炸,那至少也是在他肚子里炸的,除非真能把他炸成烟花,否则绝对不会对别人产生任何伤害。
不过,这事儿他是真不敢告诉虞望宵,他怕虞望宵把他肚子割开。
……嗯,虽然肯定割不开,但把人家惹生气了,那他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于是今天的林将夜,乖巧又能吃,黏在虞望宵身边安静地补了个午觉,努力不惹事儿,效果非常好。
成功度过一个和平的上午之后,下午很快就忙了起来。
晚宴在即,虞氏的造型团队来人了,熟练且自觉地戴上口罩和鞋套,格外利索专业,围着他们俩就开始做造型。
林将夜提前换好了昨天选的衣服,老老实实坐在全身镜前,听着耳边温柔的口令,茫然地抬起手臂,歪头、闭眼……化妆师说他皮肤很好,只给他稍稍提了点气色,化妆的流程很快结束。
而再睁眼时,林将夜有些震惊。因为太专业了。
这不是他第一天穿正式的礼服,林将夜去顾家时也穿了西装,但那次时间更仓促,也没有专门做什么造型。所以直到现在,林将夜才直观地感受到这些事儿折腾起来多麻烦……效果又是多么的好。
原本就熨烫整齐的西装外套,居然能被人用双手整理得更加精致完美,西裤垂落的褶皱恰到好处,衬衫领口也被调整为最衬他脸型的样子。
头发被吹出了小卷毛的造型,少许发胶喷上去固定,他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
相比起卫衣和毛衣这种松软任人揉捏的款式,正装带给人的感觉会成熟不少。也多了几分拘束感。
“好看吗?”
林将夜坐在椅子上,盯着镜子里稍稍陌生的自己,犹豫片刻,歪头咨询虞望宵的意见。
虞望宵看他的眼神透着淡淡热意,拿出手机,不紧不慢给他拍了十几张照片。
“好看。”虞望宵轻声说完,凑过来又拍了几张。距离拉近,被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径直贴着他椅子扶手,是在外人面前也毫不遮掩的亲密。
林将夜轻咳一声,目光忍不住流连在他的腰间,脸有点热,立刻转头喝了口温水。他忽然间明白了虞望宵的日常心情,怪不得这人总喜欢穿正装。
——因为好看是一种感觉,而这种感觉会,在极致修饰身形的衣物中,被体现得淋漓尽致,近乎露骨。
想了想,没忍住,林将夜还是把脸贴在了他大腿上。借着难得的身高差距,他单手搂住虞望宵的腿,偷偷捏了捏,另一只手也举起手机,果断自拍一张。
虞望宵:……
手里捏捏的紧实触感,立刻变得更加紧实。林将夜又捏了捏才依依不舍放开他,翻看起手机里自己真诚的微笑,非常满意。
倒是虞望宵显得不太自在,迅速低声说:“团团,这个不能发朋友圈。”
“为什么?”
“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把脸贴在男人的腿上。类似的照片以后也不能公开。”
“为什么?”
虞望宵斟酌片刻:“他们会说你坏话,还会偷偷p图。”
“……噢,我错了我错了。”联想到林景曜在朋友圈发过的辣眼写真,林将夜恍然大悟,听话地收起手机。
天可怜见,他想表达的非常简单——他很喜欢虞望宵的大腿线条,甚至想咬两口,仅此而已。
人类,坏。
*
黑色轿车驶离龙景湾时,天际已然泛起淡淡的橘红,像陈铭最近爱吃的柑橘圣代。
化妆师们早就趁机溜了,他们有单独的七座车,需要赶着提前去现场准备,不会和虞望宵同时出发。
林将夜从后视镜里打量自己,捏了捏头顶纹丝不动的卷毛反翘,颇为感叹:“造型团队的那些人,平常是负责你一个人的形象吗?他们好厉害。”
“那就太浪费了。让他们给艺人设计妆造,才是把才华用在正途上。”虞望宵把手机递给他,屏幕里是今晚的热搜榜。
林将夜好奇点进去看,入目皆是与明星有关的词条,他们站在港口上的红毯直拍和造型,讨论度正在连连拔高。
这次晚宴确实请了很多明星,虞氏和顾氏都有出资,虽说晚宴主题是各家新产品的交流招商,顺便物色代言人,但同时也是一次极好的广告宣传途径。
例如虞氏投资的某大制作电影,上映时间定在新春贺岁档,自然要趁着初雪赶紧开始造势,主演的艺人也都会在今晚出席宣传,而且目标是艳压群芳。
林将夜听得津津有味,还让虞望宵教他怎么进行表情管理。
因为今夜的游轮上设置了舞台表演,会场内全程直播,也会有人负责拍摄游轮内部的豪华设施,进行阶段性直播。
毕竟,这艘游轮本身也是一个广告,旅游业可是有政府大力扶持的。据说即将开辟新航线,是从A市南港出发,顺着江流入海,一路通往南极的十五日之行,包吃包住包看企鹅,人均船票——十万。
对于有心关注的很多A市人而言,十万并不算天价。就算无法承担,也会注意到各类产品赞助商的名字。
如果不是虞望宵随口跟他说了点注意事项,林将夜以前真没想过,赚钱的途径有居然这么多,见缝插针塞满了广告,不会放过一丝可能吸引商机的机会。
人类,好牛。
可惜还没能聊多久,他们已经抵达现场。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弓身打开车门,微微冷风随之吹拂而至,裹着清爽的江水气息。
“虞先生,欢迎……”
工作人员的话未说完,林将夜就瞬间听见爆炸般的快门响声,闪光灯刺眼得简直致盲,尤其是对他这样感知过于灵敏的人群来说……他深吸一口气,默默敦促自己进行表情管理,挽着虞望宵的胳膊下了车。
现在他还要扮演热恋男友,要专业!
“啪。”
但就在这时,虞望宵抬手给他戴了个墨镜,不断闪烁的世界顿时平静了无数倍。
“别管他们,走吧,”虞望宵贴在他耳边低声说,温热的唇似无意般蹭过他耳廓,“带你去吃生腌海鲜。”
林将夜顿感一阵饥饿,注意力立刻转移,歪头和虞望宵说起了悄悄话:“行,我先吃你再吃,这样比较安全。我怕你被寄生虫感染。”
“……团团。”
“这次可不是破坏气氛,听我的。”
“好,都听你的。”
游轮面积极大,几乎一望无边的甲板上同样遍布媒体,正扛着摄像头采访明星。虞望宵没有停留,牵着林将夜走进船舱,熟练地避开直播镜头。
他当然有专门的套房,餐厅卧室和洗手间一应俱全。位置就在游轮第三层,房间面对甲板方向,有一整面单向玻璃,可以站在更高处欣赏海上风景。
餐桌上有提前准备好的晚饭,分量不算大,摆盘很精致。红酒已经醒好了,还有一瓶香槟系着丝带放在冰桶里,应该才打开不久,气泡很足。
至于虞望宵提到的生腌海鲜,也许是因为菜系风格不同,被暂时存放在一旁的冰柜里。这些倒是分量十足,颜色鲜艳的配菜很亮眼,酸辣香气险些透过冰柜溢出来,反正林将夜是闻到了。
“先吃点主食,对胃好。”
“好。”
林将夜乖乖坐下,用最快速度把自己面前的前菜和干酪面包一扫而空,差点噎住,随后在虞望宵无奈的注视下,快步把两大碗生腌给端回桌上,还顺手拿了两个被开膛破肚的新鲜海胆。
他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开始专心致志进行剥壳业务,效率照例高得吓人。
转眼间,两人眼前堆起高高的虾肉,像一座被酱汁浇灌的肉山,口感依然柔韧又耐嚼,而且格外入味。林将夜此时最需要这样高蛋白的能量,吃得停不下来。
“怎么样,少爷,我可以吃了吗?”虞望宵耐心等他吃过瘾了,才不紧不慢笑着开口。
“……嗯,没有寄生虫。”林将夜轻咳一声,赶紧把碗里剥好的虾全部推给他,自己用小银叉子扎了两根海蜇丝,努力细嚼慢咽。
这个世界的水母口感也很不错,又嫩又脆,可惜他以前没能抢到新鲜的灵魂,只吃过一次活了几千年的类似的老东西,味道非常抽象,林将夜不愿回忆。
“吃饱了吗?”
“半饱,”林将夜诚实回答,“我还能塞很多零食和甜品。”
“别噎着自己,先喝点香槟?”
“喝!”
高脚玻璃杯轻轻相碰,绵密气泡在震荡下迸裂,口感是清爽的果香。
“现在才是适合拍照的时候,团团,过来这边。”
林将夜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绕过餐桌,直接坐在了虞望宵腿上。
虞望宵怔了片刻,默默搂住他的腰,感觉自己已经逐渐习惯他不打招呼的亲昵。
两人背对着色彩浓郁的灿烂夕阳,头挨着头,留下一张笑容完美的合影。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林将夜点开照片,发现自己嘴唇红红的,也许是因为吃了太多酸辣的生腌虾,有点像刚刚才亲过嘴似的,“好看,能发吗?”
虞望宵欲言又止,但还是没阻止,拿出手帕按在他嘴上,擦了擦:“发吧。”
一声令下,林将夜立刻把照片发了出去,文案无需思考,搭配两颗大红爱心。他还是很敬业的,必须兢兢业业营造恩爱氛围。
朋友圈里给他点赞的人不少,亦或者说,每条有虞望宵出现的动态,热度都很高。厉于深和季停也在游轮上,还留了条评论,问他要不要上楼一起打桌球。
“朋友叫你去玩?”虞望宵扫了一眼他的屏幕,似笑非笑。
“咳,没事,不理他们。”林将夜把手帕叠好,很自然地收进自己口袋。
他最近在收集虞望宵的手帕,因为这种贴身物品很吸味道,吸虞望宵的味道……反正是纯天然无公害的熏香。
虞望宵笑笑:“想玩就去吧,现在我还没有这么强的控制欲。”
林将夜半个字都不信,但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当一晚上连体婴。
所以他干脆坐在虞望宵腿上又赖了会儿,盯着人家被红酒染色的唇珠,丝毫没意思到自己的眼神有问题:“待会儿你是不是要去忙?”
“嗯,何琛会来叫我的,”虞望宵显然不想工作,但也没办法,“你一个人小心,不要迷路。用南港的小程序可以看3D地图,一个小时后有烟花秀,到时候回来找你。”
“好哦,这个小点心的标识是什么,卖吃的吗?”
“不花钱,是每一层的酒水甜品站。你可以直接点餐让服务生送过来,别吃太凉的。”
“好哦。”
……
两人贴贴了没多久,何琛果然很快就来把虞望宵抓走了,甲板上再次响起雷鸣般的闪光灯和快门声。
林将夜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怨念了片刻,忽然发现,就算离得再远也能听见虞望宵说话,顿时安全感倍增。
听力好还是有好处的。虞望宵监视他还要放录音器,他却能隔着几层钢筋水泥直接窃听到人家的心跳声,只要精神集中就行。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收拾收拾,准备去附近的甜品站找点冰淇淋吃。
因为他馋陈铭整天偷摸着吃的那些甜筒,已经馋了很久了。
“咚咚咚——!砰砰砰——!”
但没等林将夜兴致满满地出发,套房门外猛地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很快变成砸门声,喧哗不止。
能在这种场合做出冲动行为的人,不需要想都知道是谁。
林煜被被陈铭挡在门外,喊声越来越大。他今天连陈铭都不怕了,看样子不闯进来不会罢休。
林将夜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希望他预见的死亡场合不会发生。他叹了口气,坐回餐桌旁,再次叉起两条海蜇皮:“陈叔,让他进来吧。”
下一瞬间,脸色铁青的高大男人直接闯入。林煜抬起手指着林将夜,手臂颤了半天都还在大喘气,看样子是狂奔过来的,衬衫已经湿透了。
林将夜不想靠近他,远远扔给他一瓶水,皱眉:“有事?林景曜呢,你没陪着他?”
林煜一口喝掉半瓶水,表情依然非常难看。
“小曜被绑架了!呼,呼……就在船上被绑的,我找不到他,我把附近的房间都找了一遍,找一个小时了!妈的,我找不到他!”
第29章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红 “你是神经病。”……
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狗血绑架剧情, 果然还是发生了。
老实说,这种事情在这个世界非常普遍,A市所有豪门子弟, 只要不是被24小时严密保护的对象, 几乎都有过被绑架的童年经历。
但唯有亲身感受,林将夜才能理解一起绑架案,会给在乎自己的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林煜的嘴唇极为苍白,手和腿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显然在短时间内进行了难以负荷的剧烈运动, 随时可能脱力倒下, 但又绝对不能倒下。
这样一看,虞望宵给他放定位器的行为,突然就变得特别合理起来。甚至显得格外贴心、正常……
林将夜在出神, 而林煜的话还没说完, 嗓子哑得像头公鹅。
“就是那个空中楼阁项目,B区,有四五层的喷水滑梯, 从楼顶滑下来会直接掉进水池里。那么开阔的地方,我还寻思肯定很安全……”林煜语速极快,眼睛越说越红,“没想到小曜居然从滑梯里失踪了,像原地消失的一样,我怎么也找不到!”
“在滑梯里面失踪的?听着确实有点奇怪。”林将夜微微皱眉。
游轮里的娱乐项目都配备了数十个救生员, 而且今天到处是摄像头, 想悄无声息绑走一个人,需要非常规手段和精密的计划。
绑走林景曜的行为,不会是临时起意。
林煜黑着脸吼他:“林将夜你怎么这么平静?那可是我们的弟弟, 你这没心的家伙也不着急?难道你早就偷偷做了什么!”
“我刚才还在和我老公约会,哪里都没去,你说我能做什么?”林将夜脸也黑了,“林煜你坐下,靠我们找人有什么用?真是绑架的话要靠专业人士,你联系主办说清楚了没有,让他们给出入权限才能高效率搜查,我先报警。”
林煜没有坐,他急急忙忙掏出手机,一边听话地打电话一边咬牙道:“不,你先说清楚,这事情是不是你干的?你必须对我保证,你绝对没有伤害小曜的自私想法,你绝不会助纣为虐去抢小曜的东西,发毒誓。”
“林煜,你再莫名其妙给我扣帽子,在我老公房间大喊大叫闹事,我会把你的门牙打掉,再把你的腿打断,扔进江里。”林将夜看着他,面无表情。
他不是在威胁,而是在陈述事实。唯一不实之处或许只有“我老公”三个字,毕竟扯出虞望宵的名头用一用,实在太适合让暴躁者冷静下来。
只会情绪用事的人,留在现场也是帮倒忙。
“……”
林煜果然冷静了点,本能地想回击一句,但是努力忍住了。他揉着太阳穴拼命让自己语气和缓,但效果依然不好:“林将夜,别闹小孩脾气,你这边如果有线索,赶紧说出来,不要卖关子。如果小曜出了什么事,我真的会杀了你给他陪葬。”
“神经病。”
“你……”
“你是神经病。”林将夜认真重复。
林煜气得想笑:“行,我是神经病,祖宗,你是我哥行不行?!你让虞董帮帮忙找人,以后你就是我亲爹都行。”
林将夜点点头,先发了消息通知虞望宵,随后点开通讯录,翻出顾九安的联系方式,迅速拨了过去。
现在虞望宵仍在直播镜头之下,让他突然离场不合适,而且万一有人盯着直播画面观察,还容易打草惊蛇。
他要先确认顾九安父亲的位置,排除最可疑的人。
“嘟——”
“嘟——”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不在服务区?
有点奇怪,顾九安今天应该在游轮上的,林将夜提前确认过,还让他帮忙盯着他爸。
林将夜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自己的信号也很差。
恐怕是因为船开了,按照流程出发,网络暂时有点不稳。而一旦彻底驶离港口、远离市区,信号就会越来越差,联络困难。
他立刻起身往外走,寻找有信号的角落。陈铭疑惑地看过来,压了压帽檐跟在他身后,林煜也喘着气匆忙追上:“怎么了?有线索?”
“没信号,”林将夜边走边问,“话说回来,林煜,你自己没猜过是怎么回事?比如林炳胜的那些小心思,你真的不知道?”
“不是老爸做的!我劝过他了,他答应我不会再做这种事,而且顾家也答应给我们的新项目注资,最新的设备已经全面铺设进入公立医院,除了虞氏注资的那几家以外都有,够用……”
“你真的有点笨。还有,小声说话。”
林将夜皱眉打断他,找了个开阔地位置,再次尝试给顾九安打电话。人太多了,他和顾九安也不熟,没办法透过人群和设备的聒噪,直接听声音定位到他本尊。
电话还没接通,林煜就急着反驳他:“你什么意思,不信我?”
“那你说,顾家有什么必要得罪虞望宵,就为了给你们投资?只赚十几台医疗器械的差价,还有一条垄断失败的供应链,值吗?”
“……”
“林家现在有什么能影响大局的地方?搭上邱家都没用。眼前没有压倒性的绝对好处,谁愿意拿流动资金帮你们填窟窿?你让我怎么相信林炳胜?”
这次不是没信号,而是顾九安不接电话。林将夜捏着手机,感觉说得有点渴了。
他在附近的甜品站拿了两个甜筒,分给陈铭一个,转身直接顺着扶梯小跑下楼。
既然不接电话,就只能靠他亲自去搜。
“妈的跑那么快,等等……呼,行,我承认你有道理,但照你这么说,就算老爸真的把小曜给送、送到姓顾的床上去,那也照样没意义,不是吗?这点好处对顾家不也没用?”
“说得对,所以,也许他只是一盘开胃菜。在拥有绝对利益的情况下,得到林景曜,才能让那个有权作出决策的人,更偏向林家,更愿意承担风险。”
“……林将夜,你的意思是,我爸背着我给顾家更多好处了?小曜相当于贿赂的添头,只有我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是这意思吗?”
林将夜没说话,绕开直播摄像头,径直走进二楼的客房区域,走廊漫长得几乎看不到边际。
确认这里的网络满格,他反手拨通了顾九安的微信电话,同时放慢脚步,侧耳听着每间屋子里的心跳与人声动静。
这是最高效率的排查方法,根本不需要直接闯进去。
“林将夜,说话,你是不是知道咱爸做了什么?”林煜很努力地压低声音。
林将夜舔着甜筒想了想,不打算在没拿到铁证时随口乱说。但这是一个好机会,哪怕会让他显得有点恶劣。
因为他检查过邱珍给他的U盘了,检查了很多次,里面东西挺杂的,各种相片和表格,甚至还有林炳胜初恋的照片。
但除了阴阳账本和一些喜欢大额回扣的医生名单,似乎也没有很特别的东西。光靠这些蚊子腿,根本伤不到林炳胜这样的老油条。
林将夜把看似合法的内容重新翻出来看,才发现了他心目中最不对劲的地方。
——年复一年的孤儿院大额资助款项。
那是林炳胜的个人资助,很大一笔钱。
他看到了林炳胜和资助过的小朋友们合影,抱着婴儿拍照,和院长亲切握手,有一部分照片甚至上过当地电视台的新闻,还买热搜夸过好几次。看起来清清白白,伟大极了。
但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因为林将夜去查了最初那几年的合影照片,搜索小朋友们的名字,发现他们全都在被领养之后的几年之内,人间蒸发了。
失踪,病死,旅游坠崖,意外车祸,游泳池溺亡。何琛帮他查过,越年轻的孩子,消失得越是迅速,其中一个婴儿甚至在领养当天呛奶去世,草草掩埋。
偏偏这些领养者没有任何问题,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普通家庭,他们唯一的问题或许只有……和林炳胜毫无关系。确实毫无关系。
正因如此,谁也不会把这些孩子的遭遇,与林炳胜的资助之间作出深入联想,就算真的有怀疑,也没证据。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从距离林炳胜最近的人嘴里,问出更多线索。
“你知道林炳胜办公室的保险箱密码吗?”林将夜看着气喘吁吁的林煜,表情依旧平静。
“这时候你问这个?嗯,我知道。”
不等林将夜再问,林煜冷笑了一声:“保险箱藏在一张油画后面,砌在砖头里。还有,油画不在他的办公室,是在顶层的员工卫生间里。我不说你绝对找不到,有保险箱这事儿是我妈告诉你的吧?她也不清楚细节。”
林将夜有些惊讶,吃甜筒的速度都变慢了:“突然变聪明了?”
“我只是很讨厌你,我又不是傻子。”
“那还有一个问题,你爸喜欢小孩吗?”
“不喜欢,非常厌烦。”
“从来没见过他和小孩待在一起?你确定他不是恋童癖?”
“我□□大爸,当然不是!林将夜你到底在想什么?!”
林将夜扫他一眼,脚步蓦然停下:“没礼貌。那他能给顾家的东西,恐怕比小孩本身更可怕……嗯?这间客房有血腥味,顾九安你在里面吗?”
“砰——!”
话音刚落,陈铭跟上来一脚踹烂了电子门锁,撞开房门。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红。
浓稠血液裹满地毯,有一部分已经变成暗红色。顾九安靠坐在床头,断了一只手,脚踝被人绑在床脚的柱子上,眼神还算平静,但是嘴唇很苍白。
他的手机在房间另一头,发出恼人的铃声。
这本该是一间无人入住的客房。
“怪不得你不接电话。”林将夜收起手机,迈步绕开地毯,循着更浓郁的血腥味朝厕所里走去。
陈铭毫不犹豫来帮顾九安解绑,帮他压紧伤口,关切道:“顾少爷,感觉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顾九安脸色暗了暗,干涩的喉咙里溢出苦笑,“陈先生,麻烦您帮我报警,让急救直升机来一趟。我爸可能快死了。”
……
“我的天……”
而与此同时,套房的另一边,林煜很后悔自己追着林将夜来了浴室。
冰冷的瓷砖地板上,躺着一个大家都认识的光头中年男人。
胸口被砍十几刀,人事不省。血色模糊了衣物和皮肉,咕叽咕叽冒着气泡,甚至还有些细碎肉沫顺着血水溜进排水渠里,再也难以寻回。
“他快要死了,呼吸很微弱,”林将夜小心翼翼凑近拍了张照,发给虞望宵,“你觉得有可能是林景曜做出来的吗?今天你们出发时,他身上有没有带刀?”
“林将夜你踏马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你没礼貌。”
“……将夜,林总,你们别吵架。我知道凶手是谁。”顾九安被陈铭搀扶着走过来,有气无力。
“谁?”林煜立刻回头。
“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女人,打扮成服务生混进来的,我见过她,她姓欧阳。”
林将夜一怔:“欧阳佳?是不是你大伯父的情人?”
这个姓氏有些特别,林将夜对她尤为印象深刻。顾家在北城雇人闹出的那些事情,虞望宵才刚和他聊过。就是这个叫欧阳佳的女人,被直接推出去顶了罪。
一审结束没多久,二审时间还没定下来,但牢狱之灾必然不能免。
顾九安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扯住他的袖子,低声说:“就是她。你出来点,别让血把鞋子弄脏了,今天穿得很好看。”
陈铭听得眉头一挑,林将夜没注意,被顾九安拉着迅速撤离了卫生间。
“欧阳佳现在应该在北城的拘留所才对,怎么会出现在A市?好奇怪。”林将夜有些疑惑。
“大概是上诉后取保候审了,交点赎金,在终审判决之前她都可以自由活动。这种事情,对顾家来说并不难做。”顾九安显得有气无力,但还是很耐心地慢慢解释。
陈铭给他简单包扎了手腕,迅速去通知工作人员。直升机还有五分钟到,被他喊来的医务团队率先把顾九安的父亲抬上担架床,进行紧急处理后,开始尝试心肺复苏。
专业的人来了,大家突然就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包括在犹如巨大楼房的游轮里寻找林景曜这件事,同样是交给熟悉场地的警备队,才更加高效。
林煜心里着急,但他一个人的力量毫无意义,只能追着顾九安继续打探:“顾家的小孩,你今天有见到林景曜吗?”
“没有。我爸说带我来玩点新鲜的,见见世面……”顾九安顿了顿,避开林煜瞬间愤怒的盯视,轻声说,“我们一进门,那女人就先砍了我一刀,然后追着我爸砍。我有轻微晕血,晕过去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将夜意味深长地眨眨眼,发现顾九安最后那句是在说谎。身为男二,他在书里可是有高光剧情的,完全不晕血,还能为了救出原主而把绑架犯两条腿都砍下来。
或许他根本没想救他爸,直接装晕了,不过这样也好。有些人类太坏了,活着就是在毒害社会。
于是在等飞机来的几分钟,林将夜干脆在床头坐下,关注起另一个话题:“你奶奶转让股份给你没?”
顾九安苍白地笑了笑:“嗯,转了,协议已经签好了。谢谢你。”
“那你以后就是顾家老大了?”
“……还有几场硬仗要打,但优势大了不少。”
“我靠!”
两人聊到一半,林煜忽然吼了一声粗口。
林将夜无语地转头看去:“能有点礼貌吗?”
“小曜找到了,幸亏我今早送给他的手表有GPS,我都忘了这码事了。警察追着信号找过去,人没事儿,幸好幸好……但是林将夜,你猜猜警察在哪儿找到的?”林煜捏着手机,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眼神却依然愤怒。
“不要卖关子。”
“哈,在你亲亲老公的海岛上!”
第30章 异食癖 微表情阅读大师
江流入海, 炸裂的新闻接踵而至,船上依然风平浪静。
有顾九安的证言,凶手很快就被及时抓获, 戴着手铐押上了直升机。这次想被保释出来, 恐怕难如登天。顾九安也被一起紧急带去接受治疗。
为了暂时封锁有凶案的消息,游轮运营方还趁着直升机起飞的时候,提前开始进行无人机表演。毕竟,如此丑闻,说到底也只是顾家内部夺权之争……真让太多人知晓内情, 他们也怕得罪顾家。
逐渐昏暗的海面上, 蓦然迸发出绚丽光影,直播镜头游走在甲板与观景台前,专注拍摄着最新裸眼3D技术的展示。
虞望宵刚刚接受完采访, 明星们在宣传即将上映的电影, 被特邀上船的博主在里面录制vlog。没有任何人知道顾家家主猝然离世的消息,一片热闹,歌舞升平。
而林将夜回到三楼, 没有理会林煜的得意表情,靠在窗边看着楼下虞望宵的背影,头也不回问陈铭:“陈叔,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比如去海岛上看看?”
“没关系,警察比我们去得更快,您的弟弟不会有事……”
陈铭说到这里, 顿了顿,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他们应该会把摩罗斯公馆搜查一遍,您没有嫌疑,也不在场, 不用去做笔录。但是到时候可能要签一个知情同意的单子,线上签字就行。搜查结束后,警方会来与您确认财务损失情况,小事儿,让何琛过去就行。”
林将夜沉默了一瞬,有些不可置信:“他真把海岛转到我名下了?”
“对啊,”陈铭眯眼笑,“咱们虞董就是言出必行的代表,您不信他,我可要为他抱不平了。”
“咳……”
林将夜被盯得有点心虚,默默从冰柜端出一盘生腌虾,推给陈铭。但是没给林煜。
他没有被警方怀疑,恐怕是因为产权转移的时间没多久,在众人的认知里,摩罗斯公馆显然只在虞望宵的掌控之下。
更何况,能在大量摄像头前悄无声息绑架一个人,可是需要充足资源和人力的。这些林将夜全都没有。
所以虞望宵被礼貌地请去了茶水室,作为嫌疑对象之一进行询问,林将夜歪头偷偷地听,发现绑架案的内情比他想象中还复杂。
特警能用最快速度发现林景曜的踪迹,不仅是因为他的新手表自带GPS定位功能,还因为他们提前接到了群众举报——有人在摩罗斯公馆窝藏非法物品,并且举办未经报备的聚众迷信崇拜行为,极其危险。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举报还真不算错得离谱……林将夜唇角抽了抽,有些想笑也有些庆幸,多亏他早早表达出自己对活死人毫无食欲,所以虞望宵把那批顾老太太都拉去了其他地方。
否则,不怕枪的老太太对阵持械特警,孰胜孰败还真难以料定。万一误打误撞出现人员伤亡,那事情才是真的麻烦了。
但运气好是一回事,举报者那过于明显的居心不良,就是另一回事了。想从虞望宵身上挖一块肉的人太多,林将夜不由怀疑,林景曜被绑走也是陷害的一环。
就算陷害不了虞望宵,或许还有机会反过来陷害他林将夜呢。他们几人之间的利益关系网并不复杂,打倒假少爷,很显然对他是有好处的。
“那是我重金筹备、送给爱人的礼物,麻烦各位搜查时小心一些,万一他对我发火……哄不好的。”
而另一边,虞望宵在好脾气地与警方对答,看上去颇为无奈,就好像真被欺负了似的。他面不改色张口就来,毫不心虚地把林将夜编排了一通,直接说成了史上最霸道的蛮横男友。
作为榜上有名的年轻企业家,他长期以来维持的温和良好形象,在这一刻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林将夜忍笑忍得很难受。别人看不出来,但他看得出来——虞望宵差点把自己说爽了,这人居然还真会喜欢男朋友蛮横的样子。
而负责询问的警察频频点头,眼露同情,压根不相信绑架是虞望宵会做出来的事。一板一眼走完流程之后,还态度极好地跟他道歉,保证不会随意破坏任何海岛私产。
虞望宵轻飘飘脱了身,也不着急,甚至没有想亲自过去海岛看着,显得更加问心无愧。
他只是随意把何琛派了过去,让人家全力协助警方调查。
眼瞧着虞望宵即将上楼,难得安静了许久的林煜再次鼓噪起来。
“其实有些腌臜事,虞望宵挥挥手就能解决了,全看他乐不乐意。所以你说你掺和进来做什么?这是你该碰的?”他凑过来,皱着眉压低声音,“你知道吗,最近老妈眼睛天天都是肿的,跟我说她担心你,怕你过得不好,怕你被人害了……”
“她担心我做什么?”林将夜莫名其妙。
“你是她小儿子,她不担心你难道还担心我?林将夜,你要是真怀疑咱爸有问题,找你男人帮忙就行,靠你自己胡乱折腾,能靠谱吗?你有什么搞阴谋诡计的能耐?老妈更不是这块料,别害她,也别害你自己。”
“唔……林煜,你知道吗?一切阴谋诡计,在我能把你立刻弄死并完美藏尸的前提下,都不是阴谋诡计,”林将夜语速很慢,以防他没听清,“你也没有搞阴谋诡计的能耐,怪不得我们是血亲。”
林煜看着他平静至极的漂亮脸蛋,忽然一阵毛骨悚然:“……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没能耐了?”
“说到底,你就是一个不靠谱的人,连林景曜都保护不了。怪不得林炳胜无法真正信任你,哪怕给了你总裁的位置,也会站在你身后卡着你的脖子,让你对他的私下生意一无所知。”
“林将夜!”
“而且你也老了,在股东里依然没有话语权,根本夺不了你爸的位置。对比一下,顾九安还是大学生,但他已经暗中说服了很多元老,加上顾老夫人转给他的份额,现在他可以碾压顾家大少那一派系,即便今晚就要针锋相对开股东会,他也能赢。至于虞凛……”林将夜笑笑,轻声说,“虞凛是神经病,但他长得比你帅,家里比你有钱,实际上也比你更讨林景曜喜欢。”
其实林煜听到一半就忍不住了,猛地朝着他的脸挥出一拳。但林将夜不紧不慢往旁边歪了歪脑袋,林煜根本没打到,还失去重心险些摔倒在地上。
林将夜再次轻笑,故意露出嫌弃的表情:“听清楚了?那就安分一点,多想想你的存在有什么意义,活着有什么用,你凭什么能被林景曜选择?不愿意想,那这个世界的精彩就和你毫无关系,你只能老老实实当一辈子的庸人,当我和林景曜之间争斗的垫脚石。”
林煜愕然地睁大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许久都说不出话来。而当他终于把林将夜的话尽数消化之时,破防的角度却格外离奇。
“……你把我大骂一顿,还指望我帮你调查我亲爹,是吧?林将夜,你最近都骂我几次了?我是你哥!为什么你从来不骂别人就骂我一个啊?!”林煜眼睛红了,看着还真挺难受。
“因为你特别没礼貌。再说了,别人也从来不骂我啊,林煜,你有点活该了。”林将夜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意尚存的香槟,慢悠悠喝着,看起来非常气人。
林煜哑然数秒,大口大口呼吸着,紧接着居然直接被气跑了。
没办法,他真打不过林将夜,连吵架都吵不赢。万一再继续丢脸,事情被传了出去,可能小曜真的会嫌弃他,不会再考虑和他有任何未来……
“现在去见小曜最重要,我不会跟你这种喜欢诡辩的冷血家伙一般见识!”
他头也不回吼了一声,咬牙切齿攥着拳头转身离开,路上还差点和虞望宵撞了个满怀……没打招呼,硬着头皮绕开就走。
“没礼貌。”林将夜摇摇头,伸了个懒腰。
虞望宵进门时心情颇好,毫不介意横冲直撞的林煜,径直走过来捏捏他的脸:“我都听到了,团团,你好凶。”
不知道为什么,和林煜吵架的行为做出来时很自然,但一想到虞望宵居然听完了全程,林将夜就有点莫名脸热。他拉着人家的手晃了晃:“咳,我只是想趁机做个实验……具体的回家再和你解释。”
“以后对我也可以再凶一点。”
“唔?”
“我喜欢你骂人的样子,”虞望宵拿起他喝过的酒杯,自己喝了一口,“对我也可以说脏话,我会喜欢。但不要对别人说。”
“……异食癖。”林将夜在震惊中沉默半晌,只能憋出短短三个字。这也是他最近上网冲浪学到的,感觉非常精辟。
陈铭已经听不下去了,完全无法忍受自家老板这种旁若无人的行为,捏着鼻子迅速遁走门外。
而虞望宵笑意渐深,弯着唇贴在他耳边低语:“团团,说别人是异食癖之前,先想一想自己都吃过些什么,又最喜欢吃些什么。”
“……”
林将夜根本无法反驳。
于是他火速转移话题:“警察还会找你麻烦吗?”
“不会,放心。何琛一个人就能处理。我现在出面,只会被记者跟踪,最好暂时避开麻烦……你想去探望林景曜吗?”
林将夜摇头:“我不想,他没死就行。那看完烟花秀之后我们去哪儿,还需要配合你出镜吗?”
“接下来我只负责陪你玩,玩够了就撤退,不用出镜。还有,下船后去一趟仁深医院,可以吗?顾源被送到了厉院长那里,紧急抢救后收入ICU,恐怕撑不了多久,”虞望宵耐心地慢慢解释,“顾老夫人毕竟是我的朋友,我亲自看她儿子走完最后一程,情面上才过得去。”
“当然可以!我也想亲眼看看光头会怎么死……他特别坏。哎对了,你觉得林景曜是被谁抓走的?”
“我怀疑虞凛。应该有合谋者,但虞凛一定参与了。”
林将夜眼睛缓缓瞪圆:“你怀疑虞凛?”
“他把老宅的管家打晕了,我刚接到的通知。混上游轮,对他来说不算难事,”虞望宵轻叹,捏着他的手揉揉捏捏,“不管他,我们先去船里玩一会儿。”
“……等下,那他到底为什么要绑林景曜?”
“他有病。”
林将夜恍然:“好有道理,好客观!”
*
作为亮相不久、被拉出来揽客打广告的新型游轮,船上的娱乐设施确实比林将夜想象中丰富多彩。
禁烟办公室,VR游戏室,深水泳池和潜水教室,古典的小舞厅自带台球桌和闪烁迪斯科球……更别提风格不同的餐厅和酒吧,以及免税购物中心,全都是为了确保游客在长途旅行中,也能体验到文化与美食的多样性。
可惜,不能浪费造型师给他吹出的小卷毛,所以林将夜不打算退衣服进水池里玩儿,非常满足于普通的吃喝闲逛。
他拉着虞望宵专心致志地到处看,不出预料,虞望宵把他拿起来看过的东西全都买了下来,包括一套价格高昂的棒球套装。
其实林将夜只是有点喜欢那根金属球棍。
他们还偶遇了一次厉于深和季停,厉于深那声“小绵羊”卡在喉咙里蓄势待发,结果瞥见虞望宵不紧不慢跟上来,这哥俩就像老鼠看见猫似的,当场转身溜走。
“我有这么吓人?他们跑了,林煜见到我也跑了。”虞望宵若有所思,深刻反省自己最近的亲和力是否有所下降。
“人家只是比较聪明,知道不能得罪你。至于林煜……他有病。”
“好有道理,好客观。”
“咦,虞望宵你又学我说话。”
“嗯,你说话可爱。”
“那没事了。”
两人一路胡乱聊天一路逛下去,虞望宵毫不顾忌自己都买了多少东西。至于该怎么带回家的问题,不需要由他来操心,商家自然会在今晚送货上门。
但他确实很烦,因为跟在他们身后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虞董同款”,似乎是一个颇具含金量的词汇,偏偏游轮上的受邀者们都不差这点钱。
虞望宵在很多事情上经验丰富,唯独对这种场合真的没经验,他太忙了,而且为安全问题考虑,从来不亲自出门逛街。
莫名其妙陪林将夜买点东西,居然差点掀起购物狂潮。令人困扰。
与此同时,看了看工作人员喜笑颜开的脸,又看了看虞望宵弧度下降一个像素点的唇角,林将夜蓦地惊讶发现,自己好像变聪明了。
他居然能读懂如此细节的微表情和脸色!
林将夜贴过去挤开工作人员,抱住虞望宵的手臂,想了想,张嘴就开哄:“宝贝我玩够了,今晚吃得好喝得好,烟花秀也很好看,特别开心……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怎么样?赶紧看完那个老光头,赶紧回家睡觉。”
他没练习过如何哄人,语气还有点生硬,但那声“宝贝”效果不错,成功让工作人员有眼色地离远了些,不敢再来谈什么黑金会员俱乐部的事情。
虞望宵笑了笑:“嗯,听你的。你还在长身体,需要充足的睡眠。”
下降的像素点终于回来了。林将夜松了口气,牵着虞望宵走上甲板。
夜色渐深,游轮已经稳稳返航、回到南港,陈铭提前把车开了过来,倚在车门前,表情有些严肃。
虞望宵瞥他一眼,不动声色上了车,直到轿车转眼间隐于夜幕,才随口问:“怎么了?”
“虞董,刚得到了消息,顾董事长情况濒危。顾老夫人得知儿子严重受伤的消息,当场……心梗去世。”陈铭有条不紊地回答,表情却略显微妙。
林将夜的表情也逐渐微妙起来。
顾老夫人,心梗去世?
这两件事连在一起,他怎么有点听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