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VIP】(1 / 2)

第19章 拳打南山敬老院(三合一) 香喷喷的活……

虽然林将夜从来没当过正经死神, 在事业巅峰期,也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见习员工,距离被赋予终身职位还剩一步之遥……

但这世间有许多感受与遭遇, 是全神界各部门职工们, 都不约而同能够感到深深共情的。

在当下这秋风簌簌的夜里,他后颈泛起寒意,甚至不禁开始怀疑,虞望宵本质上是一个非常心理变态的人类。

因为死神只有一种武器,工作期间, 也只能携带一种武器——收割灵魂专用的镰刀, 由特殊材质铸造而成。

那把镰刀连蚂蚁都砍不死,只会瞬间穿透所有的身躯和容器,直接勾走灵魂。当然, 理论上也可以杀死人类眼中的“鬼魂”, 以及一切逸散的灵体和结构类似的能量……但仅此而已。

像僵尸这类仍有实体躯壳的东西,若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满地乱爬,死神只能赤手空拳将其打成糊糊, 消灭其行动能力,再交由其他部门负责处理。

吃不了的,一口都吃不了。如果是人为投放的活死人,那简直像极了恶意满满的嘲讽和戏弄。没错,纯恶意。

再看看虞望宵怔然的目光,林将夜幽幽叹了口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文化冲击吗?

“算了, 你也不懂, ”林将夜犹豫片刻,靠坐在晃悠的秋千沙发上,平复心绪轻声说, “我的建议是,准备一些质地类似于果冻布丁和棉花糖的贡品,放在冰箱里就行,糯米青团也不错,还可以加一点爆浆夹心,酒心巧克力……”

不同的死神喜欢不同的口味,但大家偏好的,终究都是以灵魂质感作为基底。林将夜还记得当年,隔壁部门负责飞禽走兽的那位,就最爱吃一种圆溜溜的提灯烧烤,内馅塞满芝士般粘稠的雏鹰灵魂碎片,需用高温烹调。

想着想着突然饿了,林将夜从口袋掏出厉于深贿赂的巧克力,拆开包装,一口两个。

而虞望宵听得非常认真,温润专注的眸子直直看着他,甚至亲手做了笔记。钢笔尖端摩擦过纸面,留下漂亮又凌厉的笔锋痕迹。

“谢谢。只凭我一个人的想法去做事,很容易走入误区,对不对?所以我会一直需要你的指正。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你都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有压力。”

不得不说,虞望宵态度很好,也没有深入探究更多底细,这让林将夜暂时压下了他是个恶趣味变态的揣测。

以前自己可没有这么好说话的领导,也没有交过这样的好朋友。

林将夜点点头,一本正经:“没问题的,但是要加钱。”

虞望宵闻言低笑,在给钱这件事上非常爽快:“嗯,找你帮忙的话,会给双倍工资,这个月三倍。记得你在顾家给我占卜的结果吗?在飞机上,我会得到沾满别人鲜血的意外之财……”

“验证了?”林将夜眼睛一亮,好奇地又拆开一块巧克力,“发生了什么事?”

“不许再吃零食,我们聊完,你就马上回去吃饭。”

“哦。”

好朋友的话是要听的。林将夜忍了忍,艰难收起巧克力。

虞望宵这才继续:“有一位怀孕的女士,在飞机即将落地时早产,紧急分娩,但乘客中没有医生。正好,厉院长教过我一些急救知识,所以我去帮忙处理了脐带。

“孩子安全降生,作为感谢,她特意赠与我一块纯金的佛牌,很漂亮。”

一块分量不轻的纯金佛牌,确实可被称为意外之财。

但“沾满鲜血”这一意象,应该不单是指那个女人生产时撕裂的伤,也不只是胎儿湿漉漉的脐带。

回忆着鹅肝旁蜿蜒拖曳的血色酱汁,林将夜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或许还有什么细节,被虞望宵省略了。

“那块佛牌,是正经开光的东西吗?确定没有安全隐患吗?”他蹙眉追问。

虞望宵笑了笑,垂眸轻抿红酒,用极淡定的语气说出极不详的回答:“当然……有大隐患。团团,你说自己从来没见过鬼童,是吗?等我周五回A市,我们可以一起开开眼界。”

“确定不需要帮忙?”林将夜忽然有些紧张,“虽然我不会什么法术,但我也不是很怕鬼的。”

一想到虞望宵此刻位于自己的接触范围之外,还有可能随时遭遇危险,但他却无法立刻帮忙……林将夜有种需要赶紧变强的紧迫感。

“没事的。只是我这几天不在A市,怕你和家人朋友玩得太开心,忘了我,”虞望宵话音一顿,幽黑瞳眸不偏不倚看向他,情绪莫测,“才把这件事说出来,想让你突然担心我一下。”

“……这样很坏。”

“别忘了,这个月你有三倍工资。”

“望宵,你真好。”

*

玄关里的花瓶碎片被收拾干净,散落的小摆件重归原位,早已不见丝毫混乱。重新坐回餐桌上时,林将夜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已经八点多了。

不知为何,每次和虞望宵聊天都感觉时间过得很快,还会莫名其妙放松警惕,以饥肠辘辘的精神状态收场。

今夜的晚餐颇为丰盛,似乎是为招待陈铭而紧急多加了几道菜,圆桌中间的海钓拼盘冒着干冰雾气。

邱珍重新化了妆,用厚重粉底遮盖住眼圈红意,唇角扬起隐约僵硬的优雅弧度。而林炳胜揽着陈铭有说有笑,大家都显得若无其事,仿佛先前那场激烈又不体面的争吵,从未发生。

林将夜被安排坐在林煜下首,离林炳胜很近……这里原本是林景曜的位置。

满脑子都是林景曜的林煜自然不太高兴。他将分酒器倒满白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偏头看向林将夜,低声指责:“客人还在家里,你倒是一个人跑出去偷懒,也不知道帮忙招待。”

林将夜眨眨眼,夹了一块煎得肥美的三文鱼,不急不缓地吃完后才轻声说:“可是,以前有客人的时候,你都会把我赶去杂物间,不准我出来。因为我是个乡下来的土老帽,被人看见有损林家颜面。”

“……”

林煜半晌没回话,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会感到愧疚吗?不一定。

会因为被顶撞而生气吗?那也不会。现在发火,不合适。

他喝了口白酒,闷闷地低头吃饭,偶尔长臂一展给林景曜夹菜,没再招惹他。

说到底,还是因为形势压人。

林将夜心里清楚,林炳胜喊他回家吃饭,当然是为了安抚自己,并打探虞望宵的心情和近日行程,哪怕姿态再卑微都无所谓。

他是利益为上的商人,不可能在陈铭面前欺压林将夜,也不会允许林煜做任何出格的冲动行为。

于是林将夜专心致志地安静吃肉,认真补充身体渴求的大量能量,顺便趁着自己现在精神不错,把大家的临终画面都看了一遍。

信息量有点大。

林煜死前已是中年,他穿着挺拔的黑西装,被顾九安从一栋写字楼上推了下去,瞬间坠亡。

而林家夫妻俩白发苍苍,一边吵架一边捡破烂,没看路,被失控的大卡车撞死。

陈铭在八十多岁时依然很强壮,但他似乎发了高烧,迷迷糊糊死于梦中……倒也没有痛苦。

林将夜若有所思,吃了一大口烤鸡腿。按各人的结局看来,林家的败落是不可避免了,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而且死亡结局是可以被改变的,虞望宵就是最好的例子。在尘埃落定前,他仍然需要保持谨慎。

此时此刻,林炳胜正在熟练地给陈铭劝酒。

陈铭推了推眼镜,憨厚笑着配合他,餐桌上氛围逐渐变得热烈。林炳胜也确实是驰骋酒局的老手了,千方百计哄着捧着说好话,甚至还拿出了几张林将夜的童年照,塞给陈铭。

这些照片应该是原主养父母提供的,而且不太走心。照片里的原主全都穿着校服,瘦巴巴的一小只裹在宽大外套里,表情苍白怯懦。

林将夜只抬眸瞥上一眼,便无所谓地移开视线,把最后一只烤鸡腿夹进自己碗里。

见此情形,邱珍眼角抽了抽,正欲说点什么,林景曜赶紧给她使眼色,强行止住了她不满的话头。

暗潮涌动,众人各怀心事,林将夜在埋头苦吃。没办法,只要虞望宵那边一涨好感度,他就突然特别需要吃东西,否则很容易陷入营养不良的状态,还可能短暂地脱力昏厥。

本来就有点馋人家,现在更馋了……但他不能被极端的欲望支配,总有一天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林炳胜依然时不时提他一嘴,夸他长大了,懂事了,又乖巧又会读书,家里的三个儿子就他最讨人喜欢。若是原主听到这些,恐怕会感动得当场红了眼圈,沉醉于终于被亲人接纳的幸福里。

但林将夜听了也就是笑一笑,然后继续低头吃饭。几乎从来不曾交流过感情的父子俩,仅是勉强维持着表面和谐。

他给林炳胜这一丁点面子,纯粹是看在林煜没敢捣乱、林景曜也很听话的前提上。

这位假少爷的精神状态还算正常,可以沟通,否则他只能让陈铭帮他出面掀个桌子,强行把林景曜带走,去别的清静地方再谈谈。

酒足饭饱,陈铭小麦色的脸上浮着两坨红晕,与林炳胜勾肩搭背去了地下室——唱歌泡脚打台球,红酒窖里最好的那瓶酒也被撬开。经典的商业娱乐活动,纯绿色版本。

林煜黑着脸,不情不愿跟上去陪客人。客厅里霎时安静下来,仅剩邱珍和林景曜与他面面相觑。

林将夜揉了揉肚子,非常自然地去冰箱里拿了瓶橙汁,给自己倒一杯,给邱珍也倒一杯。林景曜胃不好,不给他喝。

邱珍鼻子一酸,突然声音哽咽:“将夜啊,以前是妈妈对不起你……”

“停。”林将夜面无表情。

邱珍猛地停下了,欲哭又止的气音卡在半路。林将夜从未这样冷漠地对她说话,她也会局促。

林将夜把冰冷的橙汁含在嘴里,缓了缓才喝下去,眉眼稍微舒缓,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含情分:“林家资金链要断了,我知道。林炳胜接下来有什么应对,你亲口告诉我,说仔细点,我才会帮你。”

毕竟母子亲情真的谈不上,邱珍向来都对他有淡淡的怨气。她不敢怪林炳胜的权衡利弊,只敢怨恨原主被认回林家,太不合时宜,把林景曜逼得在高中就要出国……

硬要亲热只会让大家都尴尬,还不如直接正经说事情。

邱珍犹豫了一下,在林景曜不安的视线中低声回答:“其实我早就看出虞凛不争气,护不住我们家小曜,你爸他也是早做好了打算。思来想去,发现能和虞氏集团硬碰硬的,只有顾家和周家。但周家在北城,离得太远没交情,不可能为咱出头。

“所以我和你爸去顾家的寿宴一打探,发现老太太气色不对劲,一看就快死了,她那孙子也才二十出头,半路被寻回的野种不成气候。这家子人好拿捏,顾光头表面风光豪爽,其实也是个……是个爱玩的,让他玩开心了,玩上头了,哄一哄什么都敢答应。”

这一番怪里怪气的话听下来,林将夜还以为自己误入了陈铭偷偷在手机上追的宅斗电视剧。

当然,从邱珍莫名心虚的表情里,他也能看出更多端倪。

“你想把我送给顾家,让我去陪顾家主上床,因此一直没有阻挠我爸的计划。没想到,我爸瞒着你,选择把林景曜给送出去,”林将夜若有所思,“就这样吗?只是投靠顾家而已?”

“……怎么可能呢,都是妈妈的儿子,妈妈不舍得你们受那种欺负的。”

林将夜抬眸盯着她,半晌没说话,突然把她面前那杯橙汁给一脚踹翻。

“啊!”

冷冰冰的橙黄果汁撒了一地,落在米白沙发上,邱珍特意换的礼服裙上,林景曜那张越来越怔然空洞的脸上。

这算是他给原主出的一点小气,原主不敢忤逆父母,更不敢有怨恨,但他挺敢的。

“继续说,你们到底怎么得罪了虞望宵?他不会莫名其妙为了我一个人,就放弃干干净净的商业合作。这个世界上没人乐意亏钱……林家是不是做违法的事了,有多严重?”

林将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虞望宵在原书里的车祸死亡事件,后续居然从未解释过凶手是谁。而这一世,他在顾家寿宴拿到的那杯剧毒牛奶,原本也是针对虞望宵的,可警察查了一个星期,依然毫无下文。

被亲生儿子泼了一杯果汁,还紧接着连声质问,邱珍的表情逐渐僵硬,而且莫名感到很想哭。

她其实是个被惯坏了的人,非常感情用事。虽然父母传统又强势,但好在林炳胜哄着她早早结了婚,从此她安心嫁过来呆在家里,几乎没吃过一点苦。

早年邱家势大,林炳胜又有本事,她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夫人社交”,当个温柔的妈妈就足够。邱珍这辈子唯一受过的打击……大概就是这档真假少爷引发的破事。

不过,也正因为她天真地沉浸在婚姻幸福里那么多年,林炳胜才渐渐对她放松了警惕。他暗地里做的脏事,基本不会刻意瞒着她。当然,邱珍也没有在乎过。

只要不影响到孩子和她的安逸生活,丈夫的那些行为便等同于有手段、有本事。

直到今天,感情用事的后果才开始疯狂反噬。

邱珍越想越难受,忍不住红了眼圈,抬手抹着林景曜脸上的果汁,原本弱下去的声音再次扬起:“将夜,你就这么恨妈妈,这么恨我们林家吗?自从你被认回来,我们好吃好喝养着你,给你上最好的学校,穿最好的衣服,我忍着刀割肉一样的疼,眼睁睁看你爸把小曜赶去国外……”

“停。”

林将夜再次打断她,快速看了眼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轻蹙着眉:“别浪费时间,今晚我还要回学校的。如果你不告诉我一些有用的事,我不会帮你儿子。”

“这是说得什么话!你……”邱珍想生气,可为了保住林景曜,她又不能发作,“哎,将夜,你怨妈妈一个人就好,怨你爸也行,别恨小曜。他被阿煜从小宠到大,是养得娇惯了点,但真的没有坏心眼。你等等,我马上给你有用的东西。”

她言辞恳切,见林将夜没有反对,只在心里挣扎片刻后便一咬牙,起身走去了主卧衣帽间。

她先拿了条丝绸披肩围上,把自己被弄脏的裙摆遮住,随后在存放布艺帽子的衣柜里翻动几下,拿出一枚U盘。

很普通的小U盘,这年头很少有人会用它来储存文件,掉在地上都没人捡,但体积足够小,藏起来谁也找不见。林炳胜把它放在这里很久了,她也是偶然找帽子才发现的,从未声张。

邱珍离开卧室,把U盘紧紧捏在掌心,骨节泛着白,一言不发感受疼痛浸入皮肉里。她想习惯这种感觉。

没办法,今晚对她来说太难捱了。林炳胜的隐瞒与背叛,小曜岌岌可危的未来……还有,还有林将夜冷淡疏远的表情,对待陌生人似的态度,就好像冰锥子扎在她心口。

前几年她总是在单方面怨他,因为她本能地不敢去怨林炳胜,只能转移责任,怨恨一个无力的、瘦巴巴的孩子。从村里来的,被一对罪犯保姆养大的孩子。

因此她冷眼看他在家里受委屈,看他畏畏缩缩伏低做小,心里怎么也生不出半分母爱,只认为这孩子不像自己的种,不讨喜,成不了才。但她又没虐待他,平常疏远些也不觉得心虚。

现在倒是反过来了。她知道林将夜肯定会有些怨她的偏心,可她以前完全没想过,也没体验过——真真切切地被亲生骨肉拒而远之,竟是这样难受。

毕竟,来自林将夜的冷漠,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直接披露。

说不准小曜同样怨恨着她的无能为力,所以,所以刚才小曜都没有帮自己说一句话。她最爱的儿子,始终保持着沉默,脸色惨白惨白的,很可怜,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有心痛,也有后悔。她在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好端端的一家人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她的问题吗?是她选错了?

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反思,可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真切具体的答案,更没时间去回顾这半辈子,到底都做过哪些错误的选择。

邱珍深吸了一口气,把捂热的U盘递给林将夜,又急匆匆去餐厅那头打开酒柜,给自己倒上满满的红酒,一饮而尽。

她的气息到这一刻才稳定下来,哑着声音:“将夜,妈妈没心没肺活了这么多年,脑子早就腐朽了。我记不住事儿,分不清重点,也不喜欢商场你死我活的那一套,所以我说不出那些头头道道。

“什么造假也好,贿赂也罢,我这一张嘴说出来,不能算板上钉钉的证据。你想要看你爸爸的底细,U盘里应该会有一点。他办公室的保险柜还有个大硬盘,但那个我打不开的,你只能自己想办法套密码。”

“知道了,多谢。”

林将夜把U盘收进口袋,决定等会再给虞望宵打个电话,问问U盘该如何安全使用,顺便检查他的安全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