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让人这么难过啊。
振聋发聩。
这个问题, 被湖风送进了耳膜深处,杨今予一瞬间想逃。
“爸!”
“师父!”
忽然远处传来急切的呼唤声,听称呼, 也知道是闫肃和小刀赶来了。
怕是曹知知那丫头报信儿了吧,杨今予没有太多意外。
不多时,闫肃便一阵风似的刮过来, 他身上有伤, 喘起来狼狈得狠。
被闫父看见了,数落道:“毛毛躁躁,不成体统。”
闫肃眼神有如实质钉在杨今予身上, 声音已经止不住有些发紧:“爸,杨今予, 你们..你们说什么了。”
杨今予躲闪了一下闫肃的注视, 把渔具包背回肩上,看了眼闫父。
闫父道:“太晚了, 你去送送。”
是跟闫肃说的, 这是摆明了给杨今予「说话」的机会。
闫肃一步一踉跄走过来,杨今予看了眼他的腿, 八成是又添了新伤。
闫父没再理会他们, 拂袖而去。
小刀看了眼师哥, 又看了眼师父,转身跟上了闫父。
等闫父他们走出湖心亭, 闫肃再忍不住顾及礼节, 一把将杨今予抱了个满怀。好像不这样做,杨今予就会化成烟消失一般。
闫肃怕极了。
少年往日里冷静矜持的嗓音变成了颤栗:“杨今予,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你不要听, 什么都不要听。我们的事, 我自己能解决,今天..今天我还伤到他了,我能打赢,你信我。”
杨今予怔怔的,心神还停留在闫父那句振聋发聩的询问里。
半晌,闫肃的体温透过他的长褂传递到杨今予心口,他才如梦初醒,伸手环住了闫肃的后背。
杨今予近乎贪婪地将头埋进闫肃的脖颈。
好一会儿,才出声:“你当然能赢,没人不信。”
闫肃长长吐了口气,紧张道:“你..你们说什么了?我爸平时对小辈有点严厉,他有没有为难你?”
说着又将手在他脑后揉了揉:“别怕,他走了,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
“..怕的好像是你啊,闫sir。”杨今予被男朋友抖如筛糠的安慰弄得有点想笑。
可又实在笑不出来。
闫肃大大方方承认:“嗯,是我,我在怕。曹知知跟我说你被我爸带走了,我来的路上..腿都软了。我怕他跟你说..我怕他..”
闫肃的喉咙突然哽住,说不出话了。
杨今予轻轻收紧了拥抱:“他..没说什么,教我钓鱼了,然后聊了聊你。”
“聊我什么?”闫肃问。
“武术,梦想,理念,追求..唔,闫sir,你要勒死我好继承我的乐队吗,忱哥怕是不答应。”
看杨今予还有心开玩笑,闫肃疑惑地松开他。
“只聊了这些?你跟他说了..我的想法吗?”
杨今予「嗯」了一声:“你们家真奇怪,等你打赢他再亲口说,早就耽误了高考时间。”
“那..那他是什么反应?”闫肃眼底升腾起一丝紧张的期待。
杨今予拿出了自己一流的装蒜功夫,笑笑:“他以后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了。”
说完突然歪头吻了一下闫肃的脸颊,然后快步出了亭子:“走吧,回去了。哦对——”
杨今予摘下背上的渔具包:“把曹叔的包带回去给他吧,我就不再绕一趟烟袋桥了,替我谢谢他款待。”
闫肃猝不及防接过包,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被杨今予异常兴奋地打断:“闫sir,我第一次觉得中秋可以这么有意思,曹阿姨做了一桌子不亚于年夜饭的晚餐,餐前放鞭炮,是忱哥放的,其实我也想玩来着。后来带我们听葡萄藤,曹阿姨恐怕是误会了绝对音感,她居然觉得我能听到月球的声音,哈哈。”
闫肃眉头不展追上去:“杨今予。”
“还有,他们说曹知知小时候听葡萄藤,你在墙后面给神仙配音?真的假的,闫sir也有这么欠揍的时候吗。”杨今予忽略闫肃的叫声,继续马不停蹄去想那些有意思的事。
闫肃:“杨今予。”
“你猜曹叔和曹姨管忱哥叫什么?忱忱,哈,忱忱杀人的心都有,这绝对是忱哥此生黑历史。”
闫肃:“杨今予!”
闫肃已经追了上来,堵住了杨今予了路,皱着眉看他。
杨今予茫然地眨眨眼:“嗯?哦你不喜欢听我说谢忱,那我给你讲一个我的遗憾吧,其实我没吃过「三刀」,今天看到曹知知在吃,有点想知道什么味道。你吃过吧,甜不甜?”
“应该是致死量的甜。”杨今予不需要回答,自己就点点头下了结论。
“可惜了,小天儿没来,就差一点乐队就能一起过节了,说不定还会有写歌的灵感。”
闫肃并不觉得他是在可惜灵感,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毕竟杨今予从来都不是喋喋不休的人。
“杨今予..”闫肃深吸一口气,目色渐沉:“我爸跟你说了什么是吗,他让我们分开,只要分开,警校的事就好商量,对不对。”
闫肃用得是陈述句。
杨今予恍惚间听到「嘎嘣」一声,似乎是有什么在他血液里虚张声势到极点后,终于不堪重负,猛地绷断了。
方才走马观花一般的中秋画面戛然而止。
他怅然若失张了张瞳孔,脑子里只剩下阵阵耳鸣。
所以说,男朋友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闫肃面沉如水,去抓他的手腕:“那我宁愿不考了。”
杨今予没什么反应,像是被点了穴,任由自己木偶似的被拉着走。
闫肃几乎是愤怒地脱口而出:“去他的警校,我不想要了。”
杨今予的表情是长久的空白,他慢半拍的抬手,歪头拍了拍耳朵,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宕机的机器。
闫肃:“不考了..我不想考了,我这就跟他说——嗯?”
直到闫肃感到异状,一回头,见杨今予面无表情一只手捂着耳朵,眼底甚至有一抹他从未见过的、诡异的呆滞。
“杨今予?”
闫肃惊骇,心里霍然袭来一阵的恐慌:“怎么了?”
只见杨今予缓缓抬眸,蒙了一层雾的瞳孔在与闫肃视线接触那一刻,陡然清明。
杨今予触电般甩掉闫肃的手:“没,没事。”
闫肃:“骗人,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杨今予先是本能地躲闪了一下闫肃的注视,随即发觉这样好像显得心虚一样,便又扭回来目不转睛的看闫肃。
他从善如流点点头,变得有点撒娇:“嗯,我有点不舒服,闫..肃哥哥送我回家吗?”
“哪里不舒服?”闫肃被一声莫名其妙的哥哥叫得没脾气,方才的心头火一下子搁浅了。他没忍住回了一声从来没喊出口过的称呼:“乖。”
杨今予抿抿嘴,带起闫肃的手,从嘴唇上滑过,又滑过心口:“这里,这里,还有..”
他攥着闫肃的手指继续往下滑,不怀好意道:“这里。”
闫肃:“..”
闫肃是个很要脸的人。
被这么不讲究的一打岔,耳朵立即烧着了,语不成句:“胡..胡说什么,杨今予,你正经一点,我在很认真的关心你的身体。”
“我也在很认真的反馈我的身体啊。”杨今予无辜道。
闫肃无奈地叹了口气。
杨今予晃晃抓着的手:“送我回去,sir。”
闫肃只好往路边走了几步,抬手去招空车。
满月之下,闫肃背对杨今予,白色长衫反射出星月的银光,影子被拉得很长,长衫衣摆在风里猎猎作响。
杨今予无意识地退了几步,整个人淹没在树橦的阴影里,没有影子,也看不清身体。
他瞳孔里的阴霾去而复返,世界里仅仅只剩下一丁点银光,来自前方背朝他、面向大道招手的少年。
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这一切都在反常。
闫肃被一进电梯就亲吻上来的杨今予吓了一跳!
说是亲吻,其实更像是撕咬,闫肃根本推不开毫无预兆的扑食,嘴唇直接就挨了一口。
他条件反射向后缩了缩,倒抽一口凉气:“别..先回家,好吗,让我按一下楼层。”
闫肃简直要手脚并用,才把杨今予的爪子从自己领口逮回来,然后眼疾手快点了顶层的电梯按键。
杨今予很不听话地抱住闫肃的腰不撒手,站没站相软趴趴伏着在他肩膀,额头随着楼层数字的跳动一下一下磕下巴,活像吃了软骨散。
这个样子的杨今予,闫肃根本没办法。
他基本已经确定,杨今予绝对有事,不然不会平白无故的..黏他黏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