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对「第一次」三个字情有独钟
“谁家啊, 这烧得可不小!”有大娘小声讨论着。
“天干物燥啊,每年这会儿都得注意,你看看, 不注意就得出事儿。”
一行人挂了电话后,便马不停蹄往这边赶,连谢忱也跟来了。
他们穿过弯弯绕绕的羊肠小道, 从烟袋桥上张望, 交错的胡同口,人头攒动。
隐隐能见着一丝微弱的火光,正泛着星星点点的灰烬往上飘, 像极了元宵节里闷了捻的「满天星」。
再往里去,受惊的犬吠声连绵不绝, 叫得像哭。
叫人听了头皮发麻。
几个人都被眼前的光景打懵了。
“让一让!让让!那是我家!”人群里钻出一个穿红色洋裙的姑娘, 突然嚎了一嗓子。
她挤开路口水泄不通的大爷大妈,声音里急得带了哭腔。
这一嗓子喊出条道来。
几个人挤过去, 曹知知提着厚重的裙边冲进了胡同里, 披在腰后的长发被甩得左摇右颤。
谢天怕她摔着,紧跟其后。
胡同里的街坊有几位面熟的, 正一盆一盆端着水往里送。
“爸!妈!”曹知知腿不听使唤, 边跑边喊。
闫肃脚程快, 三步并两步的往里奔,跟曹知知一起呼唤:“曹姨, 曹叔!”
杨今予的视线扫过一个又一个, 平时见过的没见过的,企图能在里面找到曹妈和曹爸的身影。
事发突然, 在最平常不过的一个夏夜, 谁能想到会平白无故着火呢?
烟袋桥是老胡同了, 阡陌交错,家家户户门前都堆得鸡零狗碎。
消防车开不进来,但凡有点火星子,很不好处理。
此时消防员只能拖着管子,只身往里去。
胡同尽头处,黑烟翻涌,有木屑烧焦的味道。
曹知知仰头,看到自己家的屋脊熏黑了一片,火舌都从窗户里往外喷。而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爸妈。
她眼珠上挂了一层汹涌的水雾。
曹知知随便拉住一个人,急道:“里面的人呢?人出来没?”
“不知道啊,我不是你们胡同的,听见动静来看看。”
谢天毛了:“看你大爷看!什么热闹都蹭,一边去!”
谢天情急之下紧紧拉起曹知知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叔叔阿姨一定没事,消防员来了,相信他们。”
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他快速在心里分析了一下烟袋桥的地势,只祈求现在千万别刮风。
这时,闫肃朝一片浓烟里高声喊了声:“爸!”
从曹知知家堂屋里蹿出几个人影,是闫爸和闫肃那几位世伯。
各个挽着袖子落了一身灰,背上还背了人。
是曹妈和曹爸!
那几个伯伯在火光里身手矫健,躲过往下掉落的碎木块,步伐丝毫不逊色年轻的消防员。曹知知寻声看过去,无异于看到一道曙光,眼睛蓦地就亮了。
“爸妈!”
闫爸指挥后面站着的陈小雨和小刀:“拿水。”
小孩儿们立马拿了水和湿毛巾过去。
曹爸的腿不知道是被什么砸了,裤管子上全是被灰烬染黑的血污,曹知知尖叫一声:“爸!你腿怎么了!”
曹爸昏迷不醒。
一声喊叫招来了消防员,打头阵的消防员见状,立即对着对讲机喊道:“救护车!有人受伤!”
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瞪大了茫然的双眼。
眼睁睁看着老爸被担架抬走,想追上去,腿先软了。
谢天忙扶住曹知知:“我去跟着,你看看曹阿姨。”
谢天穿过人群跟上救护,边掏出手机给他爸打了个紧急电话,请他爸联系自家入股的医院,要最急的急诊室。
不幸中的万幸,曹妈人没事,只是呛了烟。
喝了几口水后,终于缓过神来。
她意识到老公被抬走,撑着墙要站起来:“她爸!她爸呢!”
闫肃蹲下来给曹妈擦脸:“姨别急,叔叔腿伤了,救护车已经来了。”
曹妈连连咳嗽,拍着大腿泪不成声:“她爸..呜呜呜,房梁掉了..他给我挡了一下..”
杨今予也蹲过去,给曹妈顺气。
曹妈头发凌乱,仰头怔怔跟随跑进跑出的消防员,略带苍态的瞳孔里,映着橙红的火信子。
那是杨今予从未见过的灰败。
“没了,全烧没了。”曹妈最后抽泣得没了力气。
接着又看向发愣的曹知知,杨今予见曹阿姨脊梁里徒生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劲,一遍遍念道:“..还好咱闺女今天不在家,咱闺女今天不在家..”
曹知知哇地一声抱住了她。
曹妈灰头土脸,推开曹知知,想从地上爬起来,要谢闫爸。
闫爸和几位世伯一把把人扶住,忙说:“人命关天。”
这时曹知知突然浑身一僵,不哭了。
“怎么了?”杨今予疑惑看她。
曹知知猛地站起来,就要作势往家里冲。
杨今予眼疾手快拉住了她,问:“干什么!”
曹知知直接破了音:“我琴在里面!琴!在客厅沙发上!”
杨今予一愣。
电光火石间,少年拔腿就往火场里冲去:“站着别动,我去。”
“哎!哎!干嘛的!”外围的消防员看见一个人影窜了进去,跟阵风似的,拦都没来得及。
“谁家的小孩儿!谁家的?干嘛去!”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连曹知知都吓懵了。
闫肃也就低头给曹妈递水的功夫,再一抬头,杨今予已经没影了。
曹知知僵在了原地,哆哆嗦嗦喊闫肃:“哥,哥..杨今予进去了..”
闫肃的脸色唰地一下惨白,浑身像被浇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
消防员还在喊队友:“刚进去一小孩!快救人!”
霎时间,浸泡在火光里的门里门外都乱作一团,但仿佛所有嘈杂的声音都从闫肃耳朵里消失了,只剩下轰隆隆的耳鸣。
他猛得扒开曹知知。
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还没从杨今予身上拉回来时,又一道飞快的人影,头也不回撞了进去。
“师哥!”
小刀瞠目结舌嚎了一嗓子。
话音还没落,曹知知眼尖,朝另一个方向喊道:“忱哥!别!”
闫肃和谢忱再快,闫爸和世伯们比他们还快。
几乎没人看清闫父是怎么过去的,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刚迈进院门线,便被几个老头子拦腰拽了回来,死死按住。
闫父怒了:“你去添什么乱?”
“杨今予!杨今予进去了!爸!”闫肃焦急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