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林没有骂任何人,但“以什么标准在练习”这一句话就够重,威慑力也够强的了。
所有人噤若寒蝉。
伊乐咏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
和他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大胆发言的司兴文:“照林哥,节目组只给了一周的时间。”
声音里带着一种被不易察觉的硬撑的委屈。
司兴文:“我承认大家有不足的地方,可也想为大家说几句。
从选曲到现在,我们也才练习没几天,又要记走位,又要合练,时间确实太紧了……”
众人都不可置信他会这么说,本就寂静的空气仿佛被抽干,连喘息都变得小心翼翼。
伊乐咏蓦然抬头。
这人鬼上身了?他自己想“死”,不要拉组员下水啊?!
他直觉司兴文想出头,又不敢当孤狼,所以打着队友的幌子,把一组都拉入阵营。
以前司兴文有好处没和他分,这会拉人垫背,毫不手软,不可同甘,就要共苦吗?!
光是人数庞大的潮汐姐,看过节目都不会对这镜头里除了月照林外的人有好感吧?
对伊乐咏来说,原本那个粉群可能都不认识自己也不关注,但这一段要是被播出去……
认识了,也上黑名单了。
他还不没在内娱站稳,完全不想招惹人家。
伊乐咏的思维高速运转,即将张口时——
“你叫,司兴文?”
月照林开口。
他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了司兴文身上。
不像之前扫视全场时的虚点一下,也不是练舞时的扫过,而是指向明确地看着他。
司兴文不禁微挺起胸膛。
这一刻,他这个人才从“第二季选手”这个模糊群体中剥离出来,进入对方的视野。
司兴文以为对方会和自己讲道理,或者说一些套话。
【观众会因为“练习时间不够”就为原谅你们的失误吗?】或者是【评审打分,会因为你们‘时间紧’就降低标准吗?】这一种,站在高处审判这一组表现的假大空的话。
不过,月照林没有。
“司兴文,过来。”
简单的一句问话,比任何训斥都让司兴文心头一紧。
什么意思?对方想干什么?
可月照林没发脾气,如果他拒绝反而衬得胆怯,所以司兴文让自己昂首阔步地去。
他迈步上前,在距离月照林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姿态不卑不亢,只有攥紧的拳头泄露了他的内心。
练习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
月照林只和他说了一句:“你站我旁边,等会一起跳,看镜子里的我和你有什么不一样。”
又和工作人员说从‘Memories that I can't get over”前三秒开始放,放完这句就停。
司兴文:“……”
什么意思?
月照林回头,问司兴文:“你记得这里的动作吗?”
司兴文当然记得,这一段是预副歌里的第二句。
但他不知道月照林的目的,为什么要叫自己一起过来跳,是为了刻意同框吊打他吗?
司兴文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他就知道。
这分明是要将他钉在耻辱柱上,向所有人展示“拼多多替”与正品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这首歌是月照林带火的,可他的表演,又不代表绝对权威。
这一段舞,他可以行云流水,司兴文也不差。
谁说他就一定会被比下去?
月照林进组好几个月,基本功没丢,可司兴文也才从选秀这一种生存节目里出来。
同屏对比,他再用力一点,如果不看脸,说不定可以压住对方。镜头会记录下一切。
就算最后不播出去,但练习室里这些人都看见了的。
音乐前奏响起。
司兴文几乎是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全身的肌肉都用力,在叫嚣着绝对要全力以赴。
月照林摆出姿势,垂在裤缝旁的手,点着节拍,去提前适应鼓点。
那一句歌词唱起的一秒,一个需要速度和定点的转身接滑步。
这个动作月照林做出来,腰椎线条流畅,腰胯摆动幅度不小,充斥恰到好处的张力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司兴文也动了。他拼尽了全力。
框架拉到最大,调动了腰腹力量,落地时脚掌落地,发出“咚”的一声,定点迅速。
他紧盯着镜子,目光灼灼,试图从并列的两个身影中找到自己“压住”对方的证据。
谁知音乐就放了一句就停了下来,司兴文还以为要比副歌,力发出去了,来不及收。
“看到了吗?”
司兴文一愣:“什么?”他完全没意识到对方会问这个。
月照林挑眉,随即,他唇角似乎极轻地勾了一下。
如果他的记忆力没出错,一分钟前他才说过让对方跳这一段时,对比两人的动作。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原来的问题:“看到了吗?”
司兴文终于想起来了:“……”
满脑子都是胜负欲和比较,根本没有“看”月照林。
月照林看向工作人员,示意那一段音乐再来一遍。
接着月照林对他说:“如果你看出来有不同的地方了,就提出来,不然我会多来几遍。”
这一次,在司兴文看来,月照林对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变化,像是……有一点没看在眼里的嘲笑和冷漠。
“…知道了。”
音乐再次播放。
这一次,月照林的动作依旧流畅而有控制力。
而司兴文,在经历了那一番无声的敲打后,迫切地想要挽回“不认真听讲”的失误。
试图从中找出不同,以表面的自己真的在看。
这一段也就五六秒,没等他找出来,就结束了,理所当然地开始了第二遍、第三遍。
然后更多。
音乐像一段被设置成循环的魔咒,反复响起,又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