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税调整一事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这件事像一座大山压在了州府衙门头顶,忙得衙门上下各个脚不沾地。户房里的算盘声日夜不息,为此衙门已经开始征招人手, 吏房门前排起了长队, 全是来应聘的账房先生。
钟凯凯终日不知在何处鬼混, 过了七日才得知衙门派人来钱八来记账一事。
这日一早是张一笛在值班,大早上的, 也没什么人来办入住,他便在大堂帮堂倌们收拾收拾桌椅。而正收拾着, 便见钟凯凯带着八个彪形大汉进来了, 问道:“那个衙门派过来的小杂碎呢?”
一看来者不善, 张一笛依着二公子告诉他的“跑字诀”,夺窗便逃,直接往官府跑, 不料被不知是谁放在地上的扁担绊倒,摔得一身灰,掌心也被小石子擦破。一回头, 见八个彪形大汉已经追上来了, 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周祈安、卫吉刚下了马车,正与州府三人谈笑着往内宅里进,便见张一笛叫着“二公子!二公子!”, 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跟见了鬼一样, 拽着他腰封,直往他身后躲,指着衙门大门道:“二公子!你看!”
周祈安微微张着双臂,一回头, 见是钟凯凯带着打手进来了。本以为过了七日无事发生,钟凯凯便不会再来闹事,谁成想他今天才得知此事?他低声对玉竹道:“去叫李青。”
玉竹应了声“是”,便埋首沿着回廊窜了出去。
钟凯凯看了玉竹一眼,仍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指着张一笛道:“好你个小杂碎,知道钱八来是什么地方吗?就敢来钱八来找事!许易之你个老东西,孔若云,你个死胖子,还有弘一,你这个秃驴!谁给你们的胆子!前阵子来钱八来抄账,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就敢得寸进尺?”说着,指向了周祈安问,“你又是什么东西?”
周祈安不理会,张一笛愣了片刻才发觉自己站位不对,自觉挡在了周祈安面前,刀鞘横挡在前,说道:“你敢来衙门闹事?”
钟凯凯背后有八个打手护身,腰板挺得直直的,大声道:“老子闹的就是衙门!”
周祈安对身后师爷道:“呈堂公证,都记下来。还有他方才辱骂朝廷命官那几句,一字不差地都记下来。”
师爷应了声“是”,便拿出本子,舔了舔笔尖开始记了起来。
放在往常,钟凯凯还怕这个?只是看青衣小哥这架势,却又莫名有些心慌,没应声,只“不慌不乱”捋了一把刘海。
李青这阵子一直在衙门后街巡逻,怕闹得人心惶惶,周祈安特意叫他们都换了便装。没一会儿,便听衙门外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且那声音渐行渐行。
钟凯凯不明就里,忙回头去看,只见没一会儿,便有一百t来个便衣人“呼啦啦”地冲了进来,领头那人走到青衣小哥前抱了拳,说道:“怎么了,二爷?”
周祈安说:“先关门。”
朱红大门“砰—”地合上,钟凯凯回头去看,额前碎发“轰—”地被风吹到了两侧,他忙问道:“关门干什么?”
“关门打狗啊,还干嘛。”周祈安说着,问州府三人,“按大盛例律,来衙门闹事,该当何罪?”
许易之这衙门被闹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他早翻遍了大盛例律,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对应条款,只不过一直不敢照着执行罢了。
听燕王问起,他立刻便恨恨地道:“依大盛例律,应杖五十!关押一个月!”
周祈安道:“那便杖五十,关押一个月。”
李青进了刑房,叫人把刑具都搬了出来。没一会儿,板子声此起彼伏,衙门内哀嚎遍野,五十杖很快打完,九人齐齐被拖进了隔壁牢房。
衙门各房人员纷纷跑出来,在回廊下围着圈看热闹。
这阵子查账,大家心中也多有顾虑,担心衙门再把后街那些“根基粗壮”的老板们得罪了个遍。万一这些老板们闹起来,那哪里是好收场的?
而今日一看,竟是来了个比后街老板们更硬的硬茬,这顾虑才堪堪消散。大家又聚了一会儿便散了,该打算盘打算盘,该面试面试,该抄账本抄账本。
衙门里总算清净了,周祈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州府三人道:“请吧。”
几人沿着长廊入了内宅堂屋,先坐下喝了杯茶。
前几日钟凯凯一直没来闹事,州府三人便也都心中惴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今日钟凯凯来闹了一通,此刻尘埃落定,三人心里反倒踏实了。
许易之放下茶盏,又把他们这几日商定好的田册重造的章程拿给周祈安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