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登基便无法收场。
郑氏又无后人,到时旧党身败名裂,义父t便是众望所归。
此次义父入京之后,只以叛党名义斩了靖王与靖王世子,除此之外,便再未大开杀戒,连赵呈都只是下了狱。他步步为营、徐徐图之,行事风格比周祈安预料中“文”了许多,他知道这背后定少不了张叙安的功劳。
某种层面上,他和张叙安的主张也是一致的。
这个反已经造了,他、他大哥都是首当其冲的一份子。若是坐不稳这江山,此时此刻在这殿内的所有人,他们所有人的家人,都要被后起之秀埋进同一座坟坑里。
他们没有退路。
祖世德看向他,问了句:“你身子好全了没有?”
周祈安回道:“倒是没什么大碍了。”
祖世德道:“明日起,你来上朝听政。等下了早朝,你便到大理寺去赴任。”
周祈安道:“我年纪太轻,又未中举,升得太快恐难服众,不如先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
大理寺少卿,也就是尹玉之前的位置。
大理寺正卿之位空悬,少卿便仍是大理寺实质上的掌权人,只不过听上去比正卿更合理一些——虽然也没合理到哪里去。
祖世德喝了一口茶,说了句:“也好。用人上的事,你和我说一声。”
周祈安应了声:“知道了。”
出了政事堂,周祈安和大哥一同打道回府,孩儿们也都回来了,还贴心地把那棵两百年山参带了回来。
周祈安看了一眼,问了句:“这怎么还带回来了?连吃带拿的,好意思嘛!”
玉竹接话道:“卫老爷一直叫我们带上……”
而且他看二公子也挺好意思的……
周祈安给了他一记爆栗道:“叫你带你就带,你们也忒懂事了!”
这一棵山参,怕是能顶长安一套小宅子了。
玉竹揉了揉额头,委委屈屈地退下了。
周祈安休息了一夜,隔日一早便与周权去上朝。
两人出门时,长安天还未亮,周祈安一上车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道:“查案就查案,以后这早朝,咱能不能不上了?入冬了,鸡都不起这么早了。”
周权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眼也不睁地回了一句:“若是早朝上问起你的事,我还得派人到府上请你不成?其他人都在朝堂上候着。”
周祈安:“……”
周权又问:“手怎么样了?”
休息了十多日,他手上的乌青都褪了,变成了将好未好的姜黄色。
周祈安手心手背地看了一眼,回了句:“还成吧,就是手使不上力,字写得难看了点。”
周权这才睁了眼,拽来他的手看了一眼,笑道:“这郑卓依太不厚道,毁了我们大周书法大家的手。这阵子不要骑马,不要握刀,好好养一阵,大理寺那边,带个书童过去帮你写写字。”
“那就张一笛吧。”周祈安痛快地定下来道,“张一笛能文能武,一个顶俩。”
正说话间,马车已在朱雀门前停了下来。周祈安俯身下车,跟在周权身后步入了皇城。
宣政殿内,鎏金台阶之下放了一把太师椅,祖世德坐在上面,张叙安站在身后,两人面向大家,其余官员则像往常一样分成文武两列,站在了左右两侧。
时辰到了,祖世德说道:“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老夫腿脚不便,还请各位多担待。”
大家纷纷表示理解。
周祈安心想,原来这些天大家是这样上早朝的……
早朝上,公孙大人与几个官员一唱一和,祖世德甚至没说一句话,只点了个头,便把他出任大理寺少卿的事定了下来;又议了些日常事项,不到半个时辰便散了朝。
周祈安出了皇城,上了马车,径直朝大理寺行去。
他坐在马车上握着手炉,叫陈叔赶慢点,路过小摊又买了两个包子,却也只是拿在手上没有吃。
此时此刻,他就像坐在进厂打工的班车上,希望这车最好在半途迷了路,永远也别开到厂门口。
车子走得慢悠悠,却也还是到了。
他刚一掀帘,便见公公刚宣完旨,从大门跨了出来。
他本想避一避再下车,公公却已经凑到了跟前来,说了句:“周大人!周大人实在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恭喜恭喜!”
这奉承听得他如坐针毡,回了句:“都是为百姓办事,官大官小也都一样干。”说着,俯身下了车。
他两个多月前告病离开大理寺之时,还是个忠贞不二的“张党”,如今再次跨入此门,便已是不折不扣的“祖党”,他感到门口衙役看他的眼神都已经不一样了。
周祈安“唉—”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径直步入了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