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士兵正在忙活,身边咻的闪过一个黑影,快如疾风,秦恒煊举着一大木板在后头追,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拆下来的。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给我站住。”
乖仔没有停:“打小孩咯,打小孩咯,有人不做人了,救命哟!谁来救救乖仔。”
众小兵:“······”
军区里众多小兵几乎是三天两头的就能看见乖仔被追,不是秦老将军,便是秦恒煊,一天不被追个几次的,那都不正常,军区里最近是鸡飞狗跳,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秦恒煊追近了,一板子就要朝乖仔屁股抽去,可乖仔滑不溜秋左突右闪,他愣是怎么打都打不着。
小兵们都看得乐呵,觉得非常有趣,往常打仗,即使是守着后方,大家也都是精神紧绷,如今乖仔一来,天天看着他被追得上蹿下跳,莫名觉得松快。
秦恒煊却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松快。
这白痴兔崽子,竟然说他长得好笑。
秦老将军听见外头乱哄哄的,就知道乖仔又欠收拾了。
秦老夫人到门口看了一下,摇摇头无奈的笑道:“前两年亲家母来信,说他经常被赵哥儿打,我还想着是不是赵哥儿太过严厉了,如今看来,真是不怪赵哥儿啊。”
“亲家公说他跟方小子的德性是一模一样,两人在京城到处狼狈为奸。”秦老将军说:“这小子,勤快,懂事,脑子也聪明,学什么一瞧就会,什么活儿都肯干,前儿不是还跑后头去帮着伙夫洗菜么,回来我瞧着他那小手儿都给冻红了,除了这张嘴,真是哪哪都合我心意。”
乖仔是闲不下来,做活儿做习惯了,每天功课做完了,陪滚滚蛋蛋玩一会儿就开始跑外头找活干,不是去后头帮着看火洗菜,就是跑伤兵营里帮忙。
很多活儿他都会干,之前救灾他看见唐大娘他们弄过,照猫画虎还是会的,老江先头还怕着他捣乱,但也知道这小少爷不得了,上头几个主子宠他宠得很,老江也不敢得罪,只当他来玩,只要不太过分,那也无甚大碍,可后头老江就不那么觉得了,这小子好像很有经验,伺候伤患很有一套,懂得熬药,懂得给人喂药喂饭,还帮人洗脸洗脚,做这些事儿的时候,竟是一点儿都不嫌弃,帮了他们老大忙了,人虽是小小的,但干起活儿来真是不含糊。
听说乖仔小少爷一顿一只鸡三碗饭,真是没白吃的,人是吃得多,干得也多。
钟嬷嬷来找他的时候,就看见他正在给一伤兵擦身子,钟嬷嬷拉了他出去,说他是少爷,不能干这种活。
乖仔才不听她:“为什么不能呀?伯伯都受伤动不了咯,这里人手不够,乖仔可以做就做呀。”
“可是······”
“伯伯是大英雄,我给他擦身子不嫌弃,嬷嬷你以后要是也动不了了,乖仔也给你擦身子哟。”他一脸你不要着急,等你动不了了你也有份,我会雨露均沾的样。
钟嬷嬷当场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秦老将军晓得后,十分欣慰,便让钟嬷嬷随他去。
他这小孙孙好样的,根儿正。
这会儿,秦老夫人斜了他一眼:“可我也没瞧着你哪次真生气。”
秦老将军笑道:“他那小模样,我是都要爱死他了,怎么可能真气得起来。”
来上阳时货多,车马慢,用了一来月才抵达上阳,如今回去就快了,只是到半路方子晨便收到了乖仔的来信,他在信上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边境上的情况,然后问方子晨能不能把唐大娘他们派往衡阳。
方子晨思虑半响,先让禁卫军快马去了一趟吉洲,不久来了消息,说大凉、北契等国如今均无异动。
方子晨大松了口气。
这会儿没动,那么短时间内大凉、北契应该都不会发起进攻了——秦老将军重伤,他们还有所顾忌,这会儿人醒了,秦家军还没全部被大朝国所牵制住,怕是更不敢乱来了。
如此,方子晨才写了文书,加盖印章,让禁卫军拿往涸洲,让他调兵前往南方边境,他把三个饭桶送到秦家去,其实他也是挺不好意思的,再说了,儿砸亲自来信,不派过去,岂不是打他儿砸的脸?
“还有两封信啊!”方子晨打开其中一封,这封比较厚,外头写着秦恒逸的名,掏出来一看,方子晨当场就吓坏了。
他手一哆嗦:“哎呀我的妈呀。”他赶忙把银票又塞了回去。
整整一沓票子,两指来厚。
方子晨心是噗通噗通的跳,放烟花一样,全身热血沸腾,脸都红了,要不是意志过人,这会儿恐怕都要厥过去了。
“怎么了?”赵哥儿瞧他不对劲,一副吓坏了的样子,从他手里拿过信,一看,双眼也直接瞪大了。
“这······”
方子晨咽着口水,目光如狼似虎,似乎闪着光,紧紧盯着信封看:“这里面是银票啊!”
“是啊!”
“这是什么意思啊?扶贫吗?”方子晨挠着头,都整不明白了:“这是送给我们的?还是他寄信的时候搞错了?”
这也不能吧!
他就是眼瞎了,也不可能把银票和信搞错的。
赵哥儿说:“我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封信,是秦主君写的,我看看先。”
方子晨趁着赵哥儿看信的功夫,偷偷从信封里抽了两张银票塞到衣里去。
这么厚厚一沓,少个一两张,应该也注意不到。对方估计是个大傻叉,搞错了。
孟如清信上多是一些问候,长辈般让他多注意身体,有什么需要,困难,就写信告诉他,不要客气,还说三个孩子在那边让他放心,老爷子见了孩子喜欢得不得了,心情好,伤势都恢复了不少,他想让孩子在那边多住几天陪陪老爷子。最后又说让他们夫夫俩多多注意身体,那银票让他们拿了当零用使,不用客气,用完了,他们再寄。
多么豪横啊!
一听是给他们的,没搞错,方子晨整个人直接美了,嘻嘻笑,怎么都停不下来。
“这秦家人真是太心善了,以后挂了肯定要上天,这样的大佬,再认识八/九个的就好了。”
知道吉洲那边还没打起来,方子晨不那么急着赶路了,天天跟着赵哥儿黏黏糊糊,你侬我侬,要不就是去逗逗溜溜,要不是想刘叔刘婶,溜溜还想和乖仔去呢!不过到底是想家,跟着周哥儿回来了。
去时那货装了几米高,回来却只见了一车板,空空荡荡,一入涸洲地界,老百姓们瞧见了,立时奔走相告。
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这方大人这才出去多久啊!那么多车货竟然都卖完了。
……
今儿天气好,老王头正在红薯地里挖最后一批红薯,也不多,今儿大儿媳要跟他来,他就没让,往年这月份地里的红薯早就挖完了,不过今年家里大儿子跟着大人出去了,二儿子和小儿子又在红薯厂里工作,地里的活儿就他和两个儿媳干,自是慢一些。
家家户户也是如此,可没人怨,晚就晚些,没啥,这会儿也还没下霜,红薯埋地里也坏不了,今年老天爷怜着他们百姓,霜都没下得那么快,因此也不用赶。
不然下了霜,地里的红薯怕是要坏。
今年红薯结得大个,泥土湿,红薯往地里扎得老深,挖起来都要比以前费力些,这大冷天的,老王头却是冒着一头汗。
累的。
可他脸上却是一派喜悦轻松。
累些但日子有盼头,大家便也不觉得累,相反是一身劲儿都使不完,哪里像以前,那会儿累死累活的,但却是吃都吃不饱,活着就是受苦受累,死了才算是享福。
如今不一样咯,日子好着呢!
这会儿正忙活着,石哥儿哼哧哼哧的从远处的田埂上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
“爷爷,爷爷。”
“哎,你怎么来了。”老王头看他一头汗,手里还抓着一块糖,也没太在意,以为是儿媳给他买的,等他到跟前了想给他擦汗,一抬手满是泥,只得撩起衣角给他擦:“跑那么快干啥,要是摔着了可怎么是好。”
“奶奶叫你回”石哥儿说:“爹回来了。”
“啥?”老王头不淡定了:“真是你爹回来了?”
“是啊!”石哥儿举着糖给他看:“这糖就是爹爹买回来的,爷爷吃。”
是王达从上阳那边带回来的,是好货,甜滋滋的,一点儿都不苦,就是贵了些,不过赵哥儿给他们发的工钱多,又难得出来一趟,王达咬咬牙还是买了些,有饴糖,有头绳,有颜色很是鲜艳的料子。
家里人可是都看花眼了。
老王头听了这话,脸上立刻就愁了,没高兴,旁边地头也有几个正在做活儿的妇人听见了,围了过来。
众人脸上满是忐忑:“村长,是不是货卖得不好?”
不怪大家会这么问。
刘叔和刘婶子住村里,平日闲时都爱和大家唠唠嗑,上次村长问刘叔方大人这次带多少货出去。
这没啥不能说的,刘叔便道:“应该有十来车吧,我们红薯厂听周哥儿说装了六车货,平详村那边也装了六车。”
大家一听呼吸都困难。
十来车,那得卖到啥时候啊!
然后红薯厂出货那天,大家都去看了,因为红薯粉不怎么重,垒得老高,整整六车,没一两个月的,怕是卖不完,更何况还有其他的货。
这会儿出去刚三个多月就回来了——大家便下意识的觉得怕是卖不动,因此才早早回来了。
老王头挑起箩筐,说:“我先回去看看。”
“村长,我们跟你一起去。”大家都忧心着呢!哪里还有心思去挖红薯。
老王头挑着百来斤的红薯依旧健步如飞,刚到院门口,就听见家里头热热闹闹的。
“这外头的料子可真是好看,这上头绣的咋花啊?”
“听大人说是牡丹。”
“牡丹?啥子花咧?没听说过,不过真漂亮。”
一看王达脸色,老王头就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