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承酒没想到宋随意会忽然亲他, 有一阵脑中轰鸣一片,完全是蒙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什么也想不出来, 被宋随意牵着跟个木偶似的跟在后头, 直到?宋随意放开?他, 他才缓然回神。
“醒了?”
宋随意笑了笑:“瞧王爷这没出息的劲。”
关承酒微微蹙眉:“你刚刚……”
“嘘。”宋随意伸出食指压了压唇,笑?道,“我不拆穿王爷,王爷也不准拆穿我。”
关承酒眉心皱得更紧了。
宋随意轻轻拍他:“走吧,王爷。”
关承酒这才翻身上马,拉上宋随意, 慢悠悠朝庄子的方?向去。
一路上关承酒有很多话想问, 比如宋随意为什么要那么做,比如宋随意是不是真的知道他刚刚做了什么, 比如他还能不能……
每次想到?刚刚那一幕, 他就有些晃神, 握着缰绳的手也会随之松一点,再抓紧,马便会跟着轻轻动几下,只?是他自己完全没意识到?,大?脑里只?有宋随意那个吻。
宋随意在心里暗暗好笑?, 却也没拆穿他,软声道:“王爷, 我困了。”
“嗯?”
“困了。”宋随意扭过头抬眼看他。
温热的呼吸随之喷在关承酒脸侧, 他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默了片刻才道:“睡吧。”
宋随意“嗯”了一声, 声音因为困倦有些懒:“那王爷慢些。”
人软,声音更软。
关承酒背脊挺得更直了,有些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宋随意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真的睡了。
关承酒低头,轻轻拉好他的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轻轻地、轻轻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发。
两?人回到?住处时宋随意已经彻底睡熟了,关承酒很轻地叫了他两?声,然而宋随意睡得极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什么地方?都能睡。”关承酒很轻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将他抱下马,回了房间。
一碰到?床,宋随意整个人越发地放松,几乎是瞬间就拱进被子,找到?最舒服的位置继续睡了,独留关承酒坐在床边失眠到?天亮。
翌日,宋随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见屋里没人,便问野竹:“王爷呢?”
“王爷很早就上朝去了。”野竹道,“走之前王爷说?了,让您多睡会,要是喜欢,可以在这多住两?天。”
“不了,明?天若柳也该回来了。”宋随意打?了个哈欠,“收拾一下就回去吧。”
野竹又道:“刚刚来人了,说?王妃上回碰到?的那对夫妻已经去鎏醉楼了。”
宋随意闻言皱了皱眉:“怎么不叫醒我?”
“王爷交代过,让人去王大?人那拿解药了。”野竹道,“他们俩已经知道您是王妃了,不会说?什么,所?以您慢慢来就好。”
宋随意点头:“那慢慢来,正好去那边吃午饭。”
而这会关承酒已经下了朝,但没回王府,而是去了沈云霆那——
更准确地说?,是沈云霆看他上朝时有些神思不属,特地找他来问问。
关承酒也没瞒着,一五一十跟沈云霆说?了,一来两?人这么多年的交情他用不着遮遮掩掩,二来……也是想看看沈云霆这个有经验的能给他提供点什么帮助。
而沈云霆听完他说?的,愣了好半晌才吐出来一句:“他就亲你一下,你就这样了?”
关承酒蹙眉:“有问题?”
“问题大?了。”沈云霆道,“你之前和他不相?处得好好的吗?”
“能一样?”关承酒道,“我对你,跟对他,能一样?你当初是怎么过来的,忘了?”
沈云霆默了。
的确,对朋友跟对心上人是不一样的。
他跟王慈打?小认识,在那之前也没那么讲究,可一旦意识的自己的心意,就开?始在意自己的在他面前的形象,注意自己的措辞,甚至为了耍帅干过不少现在想想都觉得傻缺的事,那些事里还有不少关承酒搀和的,要是爆出去名?声都用不着要了。
“你说?得对。”沈云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梁,“但王妃跟阿慈不一样,你跟王妃的关系、和我跟阿慈的关系,也不一样。”
关承酒默了片刻:“总有一样的。”
沈云霆想了想,道:“要真诚。”
关承酒:?
“还有,嘴甜一点。”沈云霆道,“虽然我夸阿慈的时候,他嘴上说?不喜欢,但看表情我就知道,他是开?心的。”
关承酒想了想,他夸宋随意的时候,宋随意的确挺开?心的,昨天甚至还抱他了。
他抿了抿要翘起的嘴角,低头喝了杯茶。
沈云霆看在眼里,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而是道:“还有,买东西去哄哄他。”
关承酒问道:“买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沈云霆好笑?道,“就算你没讨好过人,也该被人讨好过,那些人有事求你,自然是要按着你的喜好来送礼吧?”
关承酒皱了皱眉。
“讨好”这个词对他而言的确有些陌生。
他尚未记事时皇兄便登基了,他也随着被封为王,从来就只?有别人讨好他,没有他去讨好谁的道理。
沈云霆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道:“那是你的王妃,是你媳妇,你讨好他不是很正常,你也会去讨太皇太后欢心。”
“那不一样。”关承酒道。
“一样的。”沈云霆道,“你想让太皇太后开?心,不也是做些让她开?心的事,当初你为什么娶这个王妃都忘了?”
关承酒皱了皱眉。
当初他娶宋随意,一来是为了让母后开?心,二来也是想堵住一部分人的嘴,他是个断袖,便不会有子嗣,也无缘皇位,这样陛下也会安心些。
沈云霆见他明?白,叫人拿了一盒桂花酥来给关承酒,说?:“采芳斋的新品,最近在京城很有名?气,尤其?受那些世家小姐欢迎,我特地让人排队买的,本来想给阿慈的,现在分你一半,王妃那么爱吃东西,肯定喜欢。”
关承酒道:“他中午应该不在府里。”
“那就下午。”沈云霆道,“和茶一起送过去,最好是你亲自过去给他泡一壶。”
关承酒皱着眉沉默着。
沈云霆也不知道他想明?白了没有,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王妃怎么忍他的。
而王妃这会已经坐上马车去了鎏醉楼。
小二一见他来,都不用他说?什么便引着他去了楼上的雅间,那对夫妻已经坐在里面等了好一会了。
就像野竹说?的那样,夫妻俩回去已经查过宋随意,知道他的身份后脸上比起先前的感激和惊喜,现在还多了一层诚惶诚恐,见到?他立刻跪下来行礼。
“起来吧。”宋随意朝他们笑?笑?,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我只?是借住在王府。”
女人闻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王妃真是爱说?笑?。”
“真的。”宋随意眨眨眼,满脸乖巧,“师父说?我要跟着有贵气的人,有助修炼,本来我想跟着皇上的,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进宫,就跟着王爷了。”
夫妻俩一听这话都愣了。
他们还以为先前这位王妃就是耍着他们玩,现在摊开?了应该不会再装下去了,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让本来都放弃了的夫妻俩又犹疑起来。
他们本想若是王妃心情好,他们再求求王妃,说?不定王妃愿意帮帮他们,宫里那么多太医,总有能治好他们女儿的吧?若王妃是耍他们的,那耍就耍吧,他们就是小人物?,能说?什么呢?以防万一他们连塑好的金身也带来了,免得王妃听说?他们食言了不开?心。
现在听来,难不成是真的……
夫妻俩面面相?觑,最后女人还是拿了带来的金身递给宋随意,忐忑道:“王妃看看,若是不喜欢,我们再让人改。”
宋随意接过女人递来的盒子打?开?,里头放着一尊金像,模样和他有三分相?似。
雕像不大?,但很沉,应该是足金的,寻常家庭这么短时间绝对拿不出这东西来,只?能说?不愧是福寿教看上的人。
宋随意看着盒子里的小人,微微挑眉。
夫妻俩也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连忙解释道:“做这个的人说?不能做得太像,好像是什么规矩,王妃若是不喜欢,我们再让他做细一些。”
“不用了,这个挺好的。”宋随意把金像装好,看向夫妻俩,“你们女儿呢?”
提到?女儿,女人眼眶就红了,轻声答道:“还、还在家呢,她腿脚已经走不了路了,稍微碰一下就说?疼,我们也不好把她抬出来……”
“让人送到?王府去吧。”宋随意道,“等三天后你们再来接她。”
夫妻俩一听这话,再次犹豫起来。
宋随意又道:“放心吧,要是我师父的仙丹没有用,我就让王爷请太医来,王爷肯定听我的。”
夫妻俩心下一松,连忙点头:“我们回去就让人把她送去。”
宋随意点头:“不着急,先吃饭。”
他说?完点了一桌子菜,便埋头吃了起来。
夫妻俩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事情能解决,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便也跟着吃了点,然后坐在旁边等着,等宋随意吃饱了,便跟他一块离开?了鎏醉楼。
宋随意回到?王府的时候夫妻俩已经把女儿送来了,那姑娘被暂时安置在西苑一个小院里,正在睡觉,她模样很清秀,脸色有点不好,但并不是那种病入膏肓的不好,单从外表看,很难看出她正在忍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但福寿教要的就是这样。
看着很正常,大?夫也找不出原因,但他本人就是觉得痛,痛不欲生,听起来就很玄幻。
宋随意虽然没中过这毒,但听杜熙说?过,一开?始可能只?是些微的疼,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再后来会逐渐变严重,直到?发作起来时得整个人都像被车反复碾过,意志力弱的可能就活活痛死?或者自杀了。
过了一会,王慈也赶过来了,看见宋随意把人抬过来,松了口气。
“我还没配完,不过延缓她的痛苦应该没问题,等她醒了我再看看。”王慈坐下来,拿起茶壶灌了几口水,缓了一阵才道,“有两?味药比较罕见,我昨天才拿到?,得处理一下,不能直接放进去,等过两?天吧。”
“我跟他们俩要了三天时间。”宋随意道,“有件事我得先提醒一下你,你现在配出这解药,可能会被福寿教的人盯上,自己平日里行事要小心点。”
“我知道。”王慈皱了皱眉,“其?实他们昨晚就来过了,不过云霆在,没出什么事,他现在派了人跟着我。”
见他心里有数,宋随意也不再多提,而是多叮嘱了一句:“不止现在,就算将来福寿教被铲除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邪\教里有些人已经完全疯魔了。”
王慈愣了愣,忽的笑?了:“昨晚我本来想拒绝,云霆也是这么说?的。”
宋随意闻言,笑?道:“你就当是让他放心,反正那些人也不会影响你什么,你看王爷不也让人盯着我,我想做什么就有底气多了。”
王慈是从沈云霆那听过这事的,也知道王爷派人跟着王妃根本不是因为关心,一时神色有些复杂:“你倒是想得开?。”
“这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宋随意笑?道,“且不说?王爷那身份地位,就是我自己,带了个不熟悉的人回府,那也是要让人看着些的。”
宋随意说?着朝屏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带回来的姑娘还在那睡着。
王慈想了想,觉得也是,说?:“只?是多少有些寒心吧?”
“若我跟王爷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那确实寒心。”宋随意笑?道,“我不傻,王大?人就放心吧。”
王慈愣了愣。
他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宋随意很傻了,可能是他太过没心没肺,看着很好骗?
再想想他跟这位王妃的几次见面,王慈:“……”
他真的多余操心!
恰巧这时那姑娘也醒了,王慈连忙过去,忙活了好一阵,喂她吃完药,那姑娘已经被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王慈给她盖好被子,柔声道:“先休息会吧,一会药生效了就不疼了。”
“谢谢大?夫。”那姑娘虚弱道,“我爹娘那么对您,您还肯给我治病,真的……对不住。”
王慈愣了愣,连忙道:“我是第一次见姑娘。”
姑娘解释道:“大?夫身上的药香,是一样的。”
王慈默了,他没想到?会这么翻车。
宋随意倒是很感兴趣,挪着椅子就过来了,说?:“你的鼻子好灵啊。”
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平日在家就喜欢自己调配些香丸,故而对香味比较敏感,上不得什么台面。”
“调香?这很厉害啊。”宋随意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姑娘答道:“秋灵,我叫杜秋灵。”
“名?字真好听。”宋随意道,“等你好了,也给我调两?份香吧,或者你教我,那些材料找起来麻烦吗?要是太麻烦我让人去找,或者我给你钱啊。”
王慈有些无语:“王妃,你这话听着有些亲昵了,像登徒子。”
宋随意撇撇嘴:“我是有夫之夫了,可比你安全得多。”
杜秋灵闻言轻轻笑?了两?声,说?:“都是些市面常见的材料,值不了几个钱,王妃若不嫌弃,秋灵自当尽力。”
宋随意见她有些累了,便道:“你先休息会吧,这里很安全,我让人在屋里守着,你有什么事吩咐她们就是。”
杜秋灵道了谢,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王慈担心出问题,想再观察一会,宋随意便先回了延芳院,往床上一躺,美美睡觉。
于是关承酒来的时候扑了个半空。
人找到?了,但在睡觉。
他也不能特地把宋随意叫起来,就为了让他吃东西。
想了想,还是先去看了那姑娘一眼,然后回延芳院看了一眼,宋随意还在睡。
于是他又回东苑处理了会工作,再回西苑看一眼,宋随意还在睡。
他只?好又回东苑去,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最后是野竹实在看不下去,偷偷叫醒了宋随意。
宋随意人还迷迷糊糊的,就听野竹说?什么王爷要把西苑的门槛踏破了,他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句:“他要来娶我啊?”
野竹:“……”
“醒醒,您已经是王妃啦。”野竹去拧了帕子来给他擦脸。
擦完脸,人也清醒了,宋随意这才反应过来野竹说?的是什么,好笑?道:“就只?是人来?”
“好像还拿着什么。”野竹想了想,有些不确定,“我没细看。”
宋随意笑?了笑?,说?:“去,把我椅子搬到?院里,顺便给王爷准备一张,再备些好茶。”
野竹应了一声,飞快准备去了。
等关承酒再来时,就见宋随意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立刻走过去,清了清嗓子。
宋随意笑?眯眯地看过去:“王爷来啦。”
关承酒“嗯”了一声,背手站着,没有说?话。
宋随意眉间动了动,低头喝茶,也没说?话。
但一样是沉默,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这画面有点似曾相?识。
想到?这,关承酒微微蹙起眉。
好像……有点像关玉白做错事被他训斥的时候。
关承酒:“……”
他又干咳了一声。
宋随意笑?着看他:“王爷今天这是嗓子不舒服?”
关承酒:“……”
他皱起眉,琢磨了一下该怎么说?。
直接说?沈云霆给了点桂花酥,拿来给他?要是宋随意只?收东西不留人怎么办?再说?这种事交代别人做就是,何必亲自来一趟?不如说?……
“既然嗓子不舒服,就坐下来喝杯茶吧。”他还没琢磨完,宋随意先开?了口,伸手放了杯茶在对面的位子上。
关承酒看着那个位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宋随意应该早就料到?他要来了,是他魔怔了。
他绷着脸坐下,将那盒糕点递给宋随意,说?:“沈云霆买的。”
宋随意没接,而是道:“王大?人就在沁芳院。”
关承酒道:“给你的。”
宋随意依旧没接,只?是一脸受宠若惊:“沈大?人?给我?王大?人不会暗杀我吧。”
关承酒:“他给我,我给你。”